公眾號ID:hlmyj001 編輯微信:dongzhu1968 作者 慌了個張 從聽演播蔣勛的節(jié)目(80集),,到讀《蔣勛說紅樓夢》(共八輯),再到看央視紀錄片《曹雪芹與紅樓夢》(共六集),,又激發(fā)起我讀早期紅學著作的熱情,。連日來,我一口氣先后讀了王國維的《紅樓夢評論》和蔡元培的《石頭記索隱》(合訂本),、胡適的《紅樓夢考證》(自訂本),、俞平伯的《紅樓夢辨》(顧頡剛作序本),一時間在我腦海中縈繞著清末民初紅學研究“你方唱罷我登場”那樣一幅生動活潑的圖景,。 一部《紅樓夢》(即《石頭記》)問世二百六十多年來,,研究者分化為舊紅學、新紅學兩大陣營,,形成了評論,、索隱、考證三大學派,,推出了《紅樓夢評論》《石頭記索隱》《紅樓夢考證》《紅樓夢辨》四大著作,,成就了王國維、蔡元培,、胡適,、顧頡剛、俞平伯五位大師,。 寫到這兒,,我一下想起魯迅先生,他對《紅樓夢》的評價嘗有驚人之語,,被國內紅學界和臺灣蔣勛等所看重,。正好手頭有一本商務印書館出的魯迅著《中國小說史略》,翻開第二十四篇“清之人情小說”來看,,是單講《紅樓夢》的,。該篇的篇幅也不大,32開的只10頁,,含注釋的話不過8700余字,,正文只有6900余字,刨去五段直接引文(戚序本)只剩4500余字,,這樣看來不過一篇論文的規(guī)模,。而就其主體構成來講,該篇主要是簡介戚序本八十回《石頭記》的內容,,高鶚“補”的后四十回《紅樓夢》的內容,,索隱與考證及續(xù)書等情況,這樣看來基本上都是介紹性和資料性的文字,,屬于小說《石頭記》(或《紅樓夢》)史略的范疇,。然而在介紹當中,時不時夾議幾句,,卻不料語出驚人,,慧眼識珠,就那么幾句話,,成為九十年來紅學評論的經典,。 一是總評——“悲涼之霧,遍被華林”,。魯迅先生說,然榮公府雖煊赫,,而“生齒日繁,事務日盛,,主仆上下,,安富尊榮者盡多,運籌謀畫者無一,,其日用排場,,又不能將就省儉”,故“外面的架子雖未甚倒,,內囊卻也盡上來了”(第二回),。頹運方至,變故漸多,;寶玉在繁華豐厚中,,且亦屢與“無常”覿面,,先有可卿自經,;秦鐘夭逝;自又中父妾厭勝之術,,幾死,;繼以金釧投井;尤二姐吞金,;而所愛之侍兒晴雯又被遣,,隨歿。悲涼之霧,,遍被華林,,然呼吸而領會之者,獨寶玉而已,。此外,,他在《集外集拾遺補編·<絳洞花主>小引》還說:
二是點評《石頭記》寫法,。魯迅先生說,全書所寫,雖不外悲喜之情,,聚散之跡,,而人物事故,則擺脫舊套,,與在先之人情小說甚不同,。 三是點評《石頭記》的風格,。魯迅先生說,,蓋敘述皆存本真,聞見悉所親歷,,正因寫實,,轉成新鮮。而世人忽略此言,,每欲別求深義,,揣測之說,久而遂多,。 在我看來,,魯迅先生看《紅樓夢》比較能抓住細節(jié)。比如他說:
這一點,,我讀《蔣勛說紅樓夢》時感受頗深。寶玉是十幾歲的少年,,正在發(fā)育期,,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的身體會變化,,他的心理會變化,,都是必然的,現(xiàn)實的,。然而“作者”有一種對青春的眷戀,,不愿意讓寶玉長大;寶玉的祖母史太君母親王夫人等長期把他當小孩子看,,不能夠正視寶玉的長大,。倒是房里的大丫頭襲人注意到了甚至很警覺寶玉的長大,她跟王夫人就說:
而魯迅看得更透徹,,看到了寶玉成長的煩惱,這到底是近代的意識(如歌德的《少年維特的煩惱》),。 魯迅先生對程本《紅樓夢》后四十回也有自己的看法,。他說,《石頭記》結局,,雖早隱現(xiàn)于寶玉幻夢中,,而八十回僅露“悲音”,殊難必其究竟,。比乾隆五十七年(一七九二),,乃有百二十回之排印本出,改名《紅樓夢》,,字句亦時有不同……后四十回雖數(shù)量止初本之半,,而大故迭起,破敗死亡相繼,,與所謂“食盡鳥飛獨存白地”者頗符,,惟結末又稍振。 綜上,,單從這一篇(及其它)來講,,雖有妙論點睛,但還不能稱之為紅學專著或專論,,進而看魯迅先生與紅學的關系,,又與王國維、蔡元培,、胡適,、顧頡剛、俞平伯五位先生所不同,。 其實,,還有一位不得不提,就是周汝昌先生,。我買了他的紅學專著《紅樓夢新證》(共三冊),,還沒來得及看,,先按下不表。 這一時期,,這幾位大師,,統(tǒng)觀來看,很有意思,。 王國維是嚴肅,、孤傲的一位。你看他頭戴瓜皮帽,,引經據典,,自說自話,不茍言笑,。他推崇叔本華,,拿著外國的放大鏡和顯微鏡,從“文藝”的角度審視《紅樓夢》的本質和意義,。當然,老先生說完正題之后,,也要發(fā)點“余論”,,對“考證派”,當然也包括索隱派(早期的考證后來被歸為索隱),,捎帶作點批評,,是論理思辨性的,教人沒得可說,,不服不行,。比如他說:
其實,老夫子的本論頗具試驗性,,就是借鑒外國的視角看中國,,有時候也是機械地套用,但他占了先機,,所以被學界公認,,是一位開創(chuàng)性的紅學評論家,推出了紅學史上第一部紅學專論,。王國維先生,,儼然一座孤峰傲立,目光冷峻,大家對他卻是推崇備至,。 蔡元培是憨厚并可愛的一位,。看他做《石頭記索隱》那種學問的樣子,,近乎于“迂”,,卻透著“真”,洋溢著“可愛”的氣質,,擁有著“博大”的胸懷,,完全是一副長者風范。他在第六版自序中似乎有一肚子的“委屈”,,不吐不快,。他講:
可偏偏節(jié)外生枝,,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他講:
于是,,蔡先生認真做一番答辯,“對于胡適之先生《紅樓夢考證》之商榷”,,兩派就這樣“打”起來了,。 我看索隱的結論,也是付之一笑,,因為以現(xiàn)在的眼光看來的確是牽強附會,。但是,以我的閱讀體悟和經驗來看,,蔡先生治學是嚴謹?shù)?,沒有辜負《紅樓夢》,也沒有辜負曹雪芹,。為什么這樣說呢,? 其一,,這段公案,原本就是因《紅樓夢》因曹雪芹而起的,。是作者在《紅樓夢》中明明白白告訴大家“真事隱去,,假語存焉”,這就是文學作品的包袱,,讀者如果讀不進去讀不出來,,那就是境界不夠、狀態(tài)不對,,形不成與作者與作品的互動,。那樣的話,千里馬就會因為沒有伯樂及時發(fā)現(xiàn),,而被長期埋沒,,我想這總歸不是作者所希望的吧?那個時候,,那樣做也是迫不得已,,是為了躲避文字獄,但不代表作者的一肚子委屈不想傾訴,,否則他費勁心血寫出來又有什么意義,。所以,蔡先生以及之前各位先生的索隱,,本沒有什么錯,是對作者積極的響應和對作品的致敬,。這一點上,,蔣勛講的我也不認可。就像郭德綱相聲里說的那樣,,國家好不容易將寶貝從墓里一件一件拋出來,,你可倒好,死的時候再全都埋進去,,一刨一埋,,等于沒干,全白忙了,。同樣,,作者好不容易才將真事隱去,你現(xiàn)在又費勁白咧再索隱出來,,一隱一索,,竟對著干,豈不辜負了作者,?這也完全是多慮,,作者有作者的初衷,,讀者也有讀者的權利,只有二者形成互動和默契,,才能成就作者,,也才能讓讀者實現(xiàn)自我。實際上,,蔣勛講述中,,也要講一些考證和索隱的東西,雖然這不是他的主業(yè),,但也有利于引導人們加深對作品的解讀和領悟,。 其二,隱射是清代文學的一種藝術形式,,所以索隱也差不多是應運而生,,否則就對不起這樣的作品。實際上,,胡適也承認索隱的方法,,不過是認為沒用對地方。他說:
《孽?;ā肺沂强催^的,注釋里標明這個人物影射誰,,那個人物影射誰,,猜謎一樣,大家是比較認可的,。比如《孽?;ā防锏那f侖樵、威毅伯,,人人皆知是影射張佩綸,、李鴻章。張愛玲小時候聽說此事,,很興奮找來書看,,還特向父親求證:
我覺得,蔡先生的索隱也不是用的地方不對,,還是對作者的經歷和思想,,對作品大的背景,、主旨把握不準,以先入為主的一個觀念,,去索隱你要的答案,,那就要出誤會鬧笑話了?!都t樓夢》要比《孽?;ā方Y構復雜的多,敏感內容表達也更隱晦的多,,作者的生平思想又神秘的多,,所以更不可能輕易就索隱出來的。 但我看蔡先生與胡先生的紅學論戰(zhàn),,最看重的是他們的君子風范,,彬彬有禮,對事不對人,,分得很開,。 胡適是聰慧靈秀、極富開拓精神的一位,。他從美國學成歸來,,踐行導師杜威的實用主義哲學理想,堅持“大膽地假設,,小心地求證”的治學態(tài)度和方法,,在史學、文學,、哲學等許多領域作出了開創(chuàng)性的貢獻,。顧頡剛在為《紅樓夢辨》做的序中指出:
這是一個高度的中肯的評價,,胡適一舉打破了紅學研究一百年漫漫長夜的沉悶,,引領紅學進入一個日漸繁盛的新時代,。 胡適的《紅樓夢考證》,結構非常簡單,,采取的就是不破不立,、破舊立新的理念和方式,重視證據和邏輯推理,,讀起來勢如破竹,,銳不可當,駁得你是有口難言,。更主要的是,,胡適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他已經開啟了組建研究團隊集體攻關的新研究模式,。以他為首,,輔之以顧頡剛、俞平伯等左膀右臂,,真是如虎添翼,。他們考證學的方法,是從《紅樓夢》的“著者”和“本子”兩個問題著手,,“運用我們力所能搜集的材料,,參考互證,然后抽出一些比較的最近情理的結論”,。他寄希望于“能引起大家研究《紅樓夢》的興趣,,能把將來的《紅樓夢》研究引上正當?shù)能壍廊ィ捍蚱茝那胺N種穿鑿附會的'紅學’,創(chuàng)造科學方法的《紅樓夢》研究”,。關于與蔡先生的論戰(zhàn),,胡適又認真做了《答蔡孑民先生的商榷》一文予以回應。最后,,他引用亞里士多德的名言——“朋友和真理既然都是我們心愛的東西,,我們就不得不愛真理過于愛朋友了”來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他說:
胡適線索拓展式搜集資料,獲得很大成績,。同時,,他拋出的線索頭,自己一時尋覓不到資料,,卻意外成全了另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周汝昌。據介紹:
由此結緣,“開始了與胡適的往來,,并萌發(fā)撰寫一部紅學專書的念頭,。從此,周汝昌走上了一條新的學術之路”,。 顧頡剛是很大氣很坦誠的一位,。論理,我未見他的紅學著作或專門論述,,是不該亂發(fā)議論的,。但我對顧先生不由地有一種肅然起敬的感覺,一句“千古文明開涿鹿”叫我記住了“顧頡剛”這個名字,,一篇《紅樓夢辨·序》叫我見識了“顧頡剛”這個人,。俞平伯說《紅樓夢辨》是“我和頡剛合作的”。因為他們倆的討論通信,,促成了這部紅學專著的問世,,成為紅學研究史上的一段佳話。他們這種學術友誼真是叫人敬佩不已,,有多少合作者因為名利之爭弄得不可開交,,甚至反目成仇。顧先生自是謙遜的,,因而更是敬愛的,。顧先生是我國現(xiàn)代著名的歷史學家、民俗學家,,古史辨學派創(chuàng)始人,治學向來嚴謹,,他講的話可謂字字珠璣,,總有一種獨到的見解和豁達的情懷。他既在紅學之中,,參與討論,,搜集材料,,梳理觀點,對胡適和俞平伯的專門論著都有貢獻,;又在紅學之外,,用大歷史觀的廣角來觀照紅學,看問題既客觀又精準,,比如他在探究一些不良風氣的來源時說:
站在一個大歷史觀的高度,,對研究的問題進行俯視和洞察,進而揭示出其內在的規(guī)律性的東西,,叫人看了頓生豁然開朗之感,。 他講《紅樓夢辨》出版意義時指出:
可見他的思維是開放的發(fā)散的,,舉一反三,因而他的觀點又極具啟發(fā)性和引導性,,循循善誘,,為的就是開發(fā)民智。 他在介紹《紅樓夢辨》這部書的經驗時說,一要動手:
周總理也說過,,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我的體會是,,要堅持寫,,有了心得就寫,寫著寫著,,感覺就來了,,狀態(tài)就有了。二要駁辨:
我們現(xiàn)在都是習慣于孤軍作戰(zhàn),、單打獨斗,最缺乏這種討論辯論爭論的氣氛,。三要積累:
這是怎樣的歷史遠見???可是我們卻容易害急性病。四要合作:
現(xiàn)在最難尋的就是志同道合的人,,因為我們總被一種東西驅使著,感覺身不由己,,因而缺乏合作的誠意和基礎,。 俞平伯則是既有癡情又肯反省的一位。其實,,我最早注意俞先生是在《紅樓夢研究》大批判時期,,兩位小人物向他這個紅學權威發(fā)起挑戰(zhàn)。我以為,,受此重挫,,他可能心灰意冷,一蹶不振,??墒强戳藭蟾戒浀摹皩W術年表”才發(fā)現(xiàn),他還真是一朝入夢,,癡心不改,,終生不醒。從1954年批俞運動以后,,他仍筆耕不輟,,醉心紅學研究,很是令人感動和敬服,。顧頡剛先生說:
這是一個意外,,也是紅學的又一段傳奇。這就是俞先生的本色,,看面相不失有幾分木訥,,但內心有一團火,,一點就著;有一種執(zhí)著,,認準的路就義無反顧走到底,;有一種自省,絕不孤芳自賞,、故步自封,,而是永不停歇、一往無前,。 讀《紅樓夢辨》,,我有了一種新奇的感覺。如同樣是聽說所謂舊時真本《紅樓夢》,,聽劉心武講就像在一條河的下游,,聽俞平伯講就像來到這條河的上游乃至源頭,多少有一點正本清源的感覺,。據記載,,戴誠甫曾見一舊時真本,八十回之后皆不與今同,。榮寧籍沒后均極蕭條,;寶釵亦早卒;寶玉無以為家,,至淪為擊柝之流,;史湘云則為乞丐,后乃與寶玉仍成夫婦,,故書中回目有“因麒麟伏白首雙星”之言也,。俞平伯早就給了兩點指正意見,一是史湘云淪為乞丐,,違反冊子判詞,、曲子的預示。二是如果寶湘因麒麟結合,,與蔣玉菡與襲人因汗巾子結緣一樣,,用不著“伏”字。而且這里的“伏”字不是在批注里,,而是在回目上,,顯然是作者有不便說的隱情。故而,,有一種說法,,懷疑因麒麟伏白首雙星,是暗示兩個白發(fā)人史太君與榮國公替身張道長的特殊關系,。從這個小細節(jié),,就打破了我一度對所謂舊時真本(可能也包括后三十回本)里藏著曹公原筆原意之文字的迷信,。不過,我也存一點懷疑,,那就是寶玉活到什么歲數(shù)時懸崖撒手,,返回太虛幻境銷號。因為《紅樓夢》開篇那個道人就跟那個和尚有了約定——“三劫以后在北邙山聚齊”,。甲戌本眉批:佛以世謂“劫”,,凡三十年為一世。三劫者,,想以九十春光寓言也。那么是不是他們攜那塊頑石到紅塵中度過九十年(寶玉豈不有九十高壽,?),,然后歷經劫數(shù),像甄士隱(寶玉故事的預演,,他們都神游過太虛幻境)那樣有了了悟,,再跟一僧一道如約返回? 俞平伯在書中有一發(fā)問,,我也深有同感,。他說,《紅樓夢》是一部極嚴重的悲劇,。若細玩寶玉的身世際遇,,《紅樓夢》可以說是一部問題小說。接著,,他就發(fā)問:
曹雪芹和他那個時代,到底是誰錯了,?不過話又說回來,,按照司馬遷和蔣勛的觀點,如果不是那樣的身世際遇,,如何促成他下決心寫這樣一部偉大的作品呢,?或許,《紅樓夢》就是對曹雪芹最大的救贖和補償,。 “唐六如與林黛玉”一章,,我雖是第一次看到這方面的內容,但我對中國文學的脈絡與邏輯發(fā)展至此“集大成者”,,深信不疑,;對這方面考證的成果,,表示極大的欽佩。曹雪芹身上有很多前代優(yōu)秀文人的影子,,他創(chuàng)作的靈感也受前人啟發(fā),,所以他就能模仿唐寅的風格和筆法,以黛玉的口吻去葬花,,去做桃花詩,,寫出似乎由前脫化而來的神韻佳句。所以俞平伯就說:
俞平伯一生頗具傳奇色彩,,我覺得他更像那塊頑石,是紅學的寶玉,。他1900年生于蘇州一個書香門第的世家,,頑石幻形入世,就投胎在那樣一個地方,。他12歲開始讀《紅樓夢》,,這是寶玉出場前的預熱。他15歲考入北京大學,,就像寶玉入住大觀園的怡紅院一樣,,北大有紅樓。他22歲寫成《紅樓夢辨》書稿,,次年出版,,跟寶黛愛情還淚已盡一樣,完成了自我,,實現(xiàn)了仙緣,。從1954年受批判,如同賈府被查抄一樣的劫難,,但他癡心不改,,也不隨波逐流,保持著高潔的人格魅力,。直到三劫以后,,他以90歲高齡辭世,魂歸太虛幻境,。 據《重讀<紅樓夢辨>》一文介紹,,俞平伯的反省精神貫穿他的一生,。他對自己把小說當信史來讀進行反省,對批評人家索隱派猜笨謎也做反省,,說自己做的“即非謎,,亦類乎謎,不過換個底面罷了”,。依我看,,索隱、考證,、探軼同出一理,,殊途同歸而已,都想尋出所謂作者的原筆原意,,可是這個話除了作者本人誰能確定,?其實,即使作者本人在世,,親口對答,也未必能遂大家的心愿,。我也有過這樣的感受,,自己講出的一句話,明明想的是這個意思,,可別人看了非覺得是那個意思,。我往那個意思想想,覺得人家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只是我當時說那個話時未必能慮到那一層,,可是你也不能杜絕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的尷尬。那書還說:
這個話,,我在別的場合也聽過,,很有顛覆性,。所以這次央視的紀錄片才有底氣拋出驚人之語。但我覺得,,大家得正確理解俞先生的這番話,。他晚年有反思這沒錯,但對自己積幾十年研究成果鑄成紅學大廈一下顛覆,,絕無可能,。說對早年對程偉元高鶚貶得太低把胡適和自己研究成果抬得太高做一個反省與平衡,倒也說得過去,,擠掉水分和義氣,,讓結論更靠得住些,可以理解,。試想,,這就像一個特棒的人,意外斷了一條腿,。有人好心給他安了一個假肢,,使其看起來和行動起來還像一個健全的人,特別是衣服蔽體之下,,一般人完全看不出,,仍然覺得他是特棒的人。而你慧眼卻看出了破綻,,非要把安的假肢取下來,,一再聲明那不是他的腿,他拄拐可以,,但絕不能這樣不倫不類地合璧騙人,。自然你對假肢的識破是沒錯的,可對于已經殘疾的那個人,,對于喜歡那個看起來“特棒的人”的人們,,你的嚴正做法難道不是一種殘忍嗎?因為這是真正從對方而不是自己的角度考慮問題,,所以更加可貴,,才能釋懷。 比較來看,,“大家”對《紅樓夢》的評價各有不同,。 王國維稱《紅樓夢》為“宇宙之大著述”,認為其是“徹頭徹尾之悲劇”“悲劇中之悲劇也”,。把《紅樓夢》置于國內國外文學之中加以比較,,對其評價不可謂不高但也不是什么太高。他指出:
他又指出:
蔡元培書中致力于索隱,,未注意到其對《石頭記》評價的文字。他認為《石頭記》是一部政治小說,,是沒錯的,。但要附會到具體的朝代政事人物,就犯了把小說當信史來讀一樣的毛病,。作者寫政治,,不過是著眼于現(xiàn)實中的政治現(xiàn)象,是集成的,,是抽象的,,是高度概括的,不可能一一指摘坐實的,。就像魯迅寫的阿Q,,人人看著都像在罵自己,,但實際上這是一個國民性的人格,是集體的畫像,,能看到自己的一點影子不錯,,但要認真說是冒犯自己就有點一廂情愿、自作多情了,。其實,,《紅樓夢》中的人物,都可能是作者的化身,,在他需要或者想說什么想做什么的時候,,他就化作那個人物去“表演”,可能是警幻仙姑,,可能是賈母,,可能是王夫人,可能是王熙鳳,,可能是趙嬤嬤,,可能是劉姥姥,可能是寶玉,,可能是黛玉,,可能是襲人,可能是司棋,,可能是趙姨娘,,可能是賈環(huán),可能是小紅,,可能是賈蕓,,可能是夏太監(jiān),可能是倪二,,等等,,一切皆有可能。因為原本這些人物,,都是作者設計出來的,,替他說話的,這就是作者在現(xiàn)實中極不如意,,所謂不堪入選,,無材補天,但在作品中可以成全自己,、實現(xiàn)自我的最大安慰處,。 胡適對《紅樓夢》的評價并不高。我讀其書時也有此種感覺,但未太留意相關言論,。這里轉引另一本書上胡適的評語:
還說《紅樓夢》比不上《儒林外史》《海上花》《老殘游記》,。 顧頡剛在為《紅樓夢辨》作的“序”中,,未注意其對《紅樓夢》評價的文字。 俞平伯對《紅樓夢》在中國文學界的評價是很高的,,但因為對中國文學界本身評價不高,,故而放在世界文學之林,就屈就“二等”了,。他說:
至于在現(xiàn)今我們中國文藝界中,,《紅樓夢》依然為第一等的作品,,是毫無可疑的。這不但理論上很講得通,,實際上也的確如此,。 他還說,“以我底偏好,,覺得《紅樓夢》作者第一本領,,是善寫人情”,該書是“好一面公平的鏡子”,,即不把人物寫成全才,,“《紅樓夢》在這一點上,舊小說中能比他的只有《水滸》”,。 魯迅對《紅樓夢》的評價是比較高的,。正好看到網上有整理出的“魯迅評點紅樓夢”的摘抄,就選了幾段,。比如在《花邊文學·看書瑣記(一)》中他說:
這跟俞平伯的評價相似。在《中國小說的歷史的變遷》中,,他說:
在《且介亭雜文·〈草鞋腳〉》中他說:
毛主席對《紅樓夢》也有很高的評價,。他說,《紅樓夢》是“一部頂好的社會政治小說”,,“中國小說,,藝術性、思想性最高的,,還是《紅樓夢》”,,“中國古代小說寫得好的是這一部(即《紅樓夢》),最好的一部”,。甚至置于中國與世界的比較來看,,他不無感嘆地說:
2021年12月26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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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知易行難nev5ph > 《掌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