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市南宜僚見魯侯

原文：市南宜僚見魯侯,，魯侯有憂色。市南子曰：“君有憂色,，何也,？”魯侯曰：“吾學(xué)先王之道,，修先君之業(yè),；吾敬鬼尊賢，親而行之,，無須臾離居,。然不免于患,，吾是以憂?！笔心献釉唬骸熬贾g(shù)淺矣,！夫豐狐文豹，棲于山林,，伏于巖穴,，靜也；夜行晝居,，戒也,；雖饑渴隱約，猶且胥疏于江湖之上而求食焉,，定也,。然且不免于罔羅機(jī)辟之患，是何罪之有哉,？其皮為之災(zāi)也,。今魯國獨(dú)非君之皮邪？吾愿君刳形去皮,，灑心去欲，而游于無人之野,。南越有邑焉,，名為建德之國。其民愚而樸,，少私而寡欲,；知作而不知藏，與而不求其報(bào),；不知義之所適,，不知禮之所將。猖狂妄行,，乃蹈乎大方,。其生可樂，其死可葬,。吾愿君去國捐俗,，與道相輔而行?！本唬骸氨似涞肋h(yuǎn)而險,，又有江山，我無舟車,，奈何,？”市南子曰：“君無形倨，無留居，以為君車,?！本唬骸氨似涞烙倪h(yuǎn)而無人，吾誰與為鄰,？吾無糧,，我無食，安得而至焉,？”市南子曰：“少君之費(fèi),，寡君之欲，雖無糧而乃足,。君其涉于江而浮于海,，望之而不見其崖，愈往而不知其所窮,。送君者皆自崖而反,。君自此遠(yuǎn)矣！故有人者累,，見有于人者憂,。故堯非有人，非見有于人也,。吾愿去君之累,，除君之憂，而獨(dú)與道游于大莫之國,。方舟而濟(jì)于河,，有虛船來觸舟，雖有囗惼[piān]心之人不怒,。有一人在其上,，則呼張歙[xī]之。一呼而不聞,，再呼而不聞,，于是三呼邪，則必以惡聲隨之,。向也不怒而今也怒,，向也虛而今也實(shí)。人能虛己以游世,，其孰能害之,！”

白話：市南宜僚拜見魯侯?？吹紧敽蠲嫔珣n郁,，市南子說：“你面露憂郁,，怎么回事？”魯侯說：“我效法先王之道,，踐行先前君王德業(yè),，我敬奉鬼神尊重賢良，親力親為,，沒有絲毫懈怠,。任然沒有免除禍患，這是我憂郁的原因,?！笔心献诱f：“您消除禍患的方式太淺顯！如大狐花豹,，棲息在山林,，潛伏在巖石洞穴，這是靜處,；晝伏夜出,，這是戒守；即使饑渴難耐,，還要避開白天再到江河湖澤中尋覓食物,，這是定力?？蛇€是難以避免羅網(wǎng)機(jī)關(guān)的禍患,，這是何罪之有呢？因?yàn)樗钠ひ齺頌?zāi)禍?，F(xiàn)在魯國不就是您的皮嗎？我希望您剖空身形去除外皮,，忘卻心智熄滅欲念,，暢游在無人的曠野荒地。南越有個城鄉(xiāng),，名叫建德的國家,。那里人民淳樸無暇，少私寡欲,；懂得耕種不知儲藏,，給予他人不圖回報(bào)；不用知道義的適宜,，不用知道禮的行為,；無心無智隨遇而為，卻合乎自然大道,。他們生時可以快樂,，死時可以安然入葬,。我希望您能放下國君之位，拋棄世俗,，同無為大道相輔（相向）而行,。”魯侯說：“你說的大道遙遠(yuǎn)且危險,，還有江河山嶺,，我沒有車船，怎么辦呢,？”市南子說：“您不要自恃位高權(quán)重,，不要留戀榮華富貴，以此為車,?！濒敽钫f：“這個大道幽冥深遠(yuǎn)還沒有人，我和誰為鄉(xiāng)鄰,？我沒有糧食,，沒有食物，怎么能到達(dá)呢,？”市南子說：“減少您的耗費(fèi),，降低您的欲望，雖然沒有糧食卻也足夠,。您越過大江飄過大海,，看不到邊際，繼續(xù)前行不知道邊際在何處窮盡,。送行的人,，都從岸邊回去。您從此就遠(yuǎn)離了,！所以有心治理人身受勞累,，受制于人必遭受憂患。因此堯不役使治理人,，不受制于人,。我希望去除您的負(fù)累，除去您的憂郁,，獨(dú)自在大道中暢游無有之國,。合并兩舟渡河，被空船碰撞,，即使暴躁的人也不會惱怒,；如果有一個人在船上，就會呼喊避讓,，一次喊不聽,，再喊還不聽,，于是第三次喊，必然會口出辱罵,。前面沒有發(fā)怒現(xiàn)在惱怒,，因?yàn)榍懊鏌o人在船，現(xiàn)在有人在船上,。人如果能夠虛極靜篤暢游世間,，還有什么能傷害他呢！”

體會：效法先王之道,，踐行前人德業(yè),，敬神尊賢，勵精圖治,，盡心盡力令人贊嘆,，然而未隨順大道，勞心勞力不能如愿,，祈望成了失望,，失望成了猶豫，心有所往必有所亡,。

如何遠(yuǎn)離,，放下“自恃高傲、富貴榮華”的外在,，自心內(nèi)化,。長久在一個世俗中，難以脫離,，魯侯用世俗觀念詢問“車船糧食”,，市南子反復(fù)引導(dǎo)，放下,，去除,，減少。從個人修養(yǎng),，都是回歸在“反求諸己而已矣”,，外在無有窮盡,，內(nèi)在唯有自求自正,。

現(xiàn)實(shí)人生如同“虛舟觸船”，只要有外因,，自我很難淡定自省,，一旦有駕舟的人，自我會被惱怒,、嗔恨淹沒,，喪失自我,，更不會暢游無有無為無我的世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