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戰(zhàn)亂結束，西漢建立之后,，統(tǒng)治者幾乎是迫不及待對流傳在世間的“屠龍術”——也就是兵法進行整理,。第一次由漢初三杰中的張良和韓信主持，他們收集了一大批兵書,，去蕪存菁選出35種收入皇家書庫收藏,，供帝王研究，而同樣的整理在漢武帝和漢成帝時還進行了兩次,。

作為“百世談兵之祖”,，《孫子兵法》（以下簡稱《孫子》）順理成章地經(jīng)過三次考驗，躋身官方欽定兵書目錄,。不過讓人略感意外的是,，經(jīng)過官方再三整理后,，《孫子》不僅篇章越來越多，甚至還成了兩部,。東漢班固在《漢書·藝文志》記載：“吳《孫子》兵法八十二篇,，圖九卷；齊《孫子》八十九篇,，圖四卷,。”而唐代史學家顏師古則貼心地指出：吳《孫子》作者乃孫武,，是春秋末期吳王闔廬（亦作闔閭）手下大將,，齊《孫子》的作者乃是戰(zhàn)國時代在齊國出仕的孫臏。

畫像《齊軍師孫臏》,，明

乍看上去,，此說似乎能完美解釋兩部《孫子》的問題：漢代《孫子》有兩本，一為春秋末孫武所著,，一為戰(zhàn)國中孫臏所著?！妒酚洝O子吳起列傳》（以下簡稱《孫吳列傳》）也似乎提供了相關佐證,，司馬遷講述孫武事跡后，緊接著就寫到孫臏之事,，還特地點出他是孫武后代,，將兩人都視為“孫子”。

2022年5月18日,，山東省臨沂市蘭山區(qū)銀雀山小學學生在銀雀山漢墓竹簡博物館內(nèi)參觀出土《孫子兵法》《孫臏兵法》漢墓簡牘的漢墓坑,， 酷愛讀書的墓主人不僅為后人留下了大批兵書， 還有《唐勒》《相狗方》《作醬法》等雜書

不幸的是,，由于齊《孫子》在唐后失傳,，這個原本確鑿的問題就此變得撲朔迷離。到了宋代,，梅堯臣,、蘇洵、葉適等學者首開先河,，對（吳）《孫子》成書時代和作者提出質(zhì)疑,。嗣后，歷代學者便對是否存在兩部《孫子》,，《孫子》是為孫武單獨撰寫還是經(jīng)過孫武,、孫臏多人之手等問題集訟千年，誰也說服不了誰,。

只是大家都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在20世紀70年代突然被畫上了句號,，而終止專家爭論的，居然是當時一位老工人不經(jīng)意的發(fā)現(xiàn),。

1972年4月,，臨沂縣的一位老工人向山東博物館文物組匯報，說在市區(qū)東南銀雀山發(fā)現(xiàn)了古墓,?？脊殴ぷ髡呗動嵹s到，發(fā)掘出兩座西漢時古墓,。在一號墓隨葬品中,，他們發(fā)現(xiàn)4942枚竹簡。這些竹簡大多每行30余字,，但也有密密麻麻一行寫40余或是僅寫20余字的情況,，有些篇題寫在第一簡的簡背，也有單獨寫在一支簡上,，還有的寫在簡尾,，可見并非一人一時所書?？脊殴ぷ髡甙l(fā)現(xiàn),，隨葬竹簡字體為早期隸書，同湖北云夢秦簡和長沙馬王堆西漢帛書字體相對照后推測,，此批竹簡大約陸續(xù)書寫于文帝到武帝初,。看上去,，該竹簡應當是墓主心愛的寶貝藏書,，因而才會在他身后隨葬。

當竹簡淤泥被清去,，內(nèi)容大白于天下時,，所有人都為之震驚，酷愛讀書的墓主為后人留下了《六韜》《尉繚子》《墨子》《管子》《晏子春秋》等大批先秦兵書和文獻,，還有《唐勒》《相狗方》《作醬法》等雜書,。最讓人驚喜的是其中居然有《孫子兵法》和《孫臏兵法》！千年后再現(xiàn)人間的《孫臏兵法》有222枚竹簡,，共4891余字16篇（一度被歸于《孫臏兵法·上編》）,，分別為《禽龐涓》《見威王》《威王問》《陳忌問壘》《篡卒》《月戰(zhàn)》《八陣》《地葆》《勢備》《兵情》《行篡》《殺士》《延氣》《官一》《五教法》《強兵》，每篇大都以“孫子曰”作為起頭,，可以認定為孫臏所撰,。除此之外另有《十陣》《十問》《略甲》《客主人分》《善者》《五名五恭》《兵失》《將義》《將德》《將失》《雄牝城》《五度九奪》《積疏》《奇正》等15篇（一度被歸于《孫臏兵法·下編》），雖然語言風格和內(nèi)容同《上編》相似，但通編沒有提到“孫子”,，只能暫定為古代兵家的佚作,。

銀雀山漢墓竹簡博物館，位于山東省臨沂市蘭山區(qū),。館藏自1972年以來一,、二號漢墓發(fā)掘出土以先秦兵書為主要內(nèi)容的竹簡，如《孫子兵法》《孫臏兵法》《尉繚子》《六韜》等,。簡本《孫臏兵法》《孫子兵法》同時出土,，解開了歷史上關于孫子、孫臏其人其書有無的千古之謎

銀雀山漢墓發(fā)現(xiàn)的竹簡,，為《孫子》及其作者的爭論畫上了圓滿的句號,。簡本《孫子兵法》與現(xiàn)行《孫子》篇目相同，一方面再次確認了千年流傳《孫子》內(nèi)容基本無誤,，正是班固所載吳《孫子》,；而另一方面簡本《孫臏兵法》則證實《漢書·藝文志》所言的齊《孫子》的確存在，乃是戰(zhàn)國孫臏所著的“孫子曰”兵法,。從篇目到內(nèi)容,，齊《孫子》都與流傳吳《孫子》不同，足以確證兩部《孫子》并非一物,，而從兩書的語言風格,、講述內(nèi)容也可得知，孫武和孫臏就是各自“孫子曰”兵書的作者,。只是可惜，由于歷代學者已將《孫子兵法》之名綁定在吳《孫子》之上,，齊《孫子》從此也只能以《孫臏兵法》名于世了,。

到底是誰為后世留下這樣寶貴的財富？非常遺憾,，考古工作者并沒有找到墓主身份信息,，只是在一號墓出土了兩個底部刻有“司馬”的耳杯，推測為墓主姓氏,。西漢前期特別是漢文帝時當官者習慣以官職為姓氏,，譬如倉氏、庫氏就是倉庫吏之后,。由此推斷,，墓主大概也是某軍人世家之后，家風熏陶之下成為一名軍事愛好者,，才會收藏大批兵書甚至帶入地下,，從而為后世留存了一部兵法寶庫。

按《史記》說法，孫臏生于“阿鄄之間”,，大約是今天魯西南一帶,。他的生卒年不詳，只能大致確定為齊威王（前378—前320）時代人,。其實他是否真的叫“臏”也頗為可疑,，“臏”通“髕”，在古代乃是挖去膝蓋骨的酷刑,，他蒙受不白之冤慘遭臏刑,，后世便以此稱呼。此事在先秦,、漢初頗為常見,，如楚漢相爭時名將黥布也是因受過黥刑而得名一般。

孫臏慘受臏刑的緣由頗曲折,，背后黑手乃是他同門學習兵法的師兄龐涓,。龐涓先出師，在魏惠王手下?lián)螌㈩I,，但他又覺得自己才能不如孫臏,，于是便借著介紹好工作的名義將孫臏騙到魏國，等孫臏到魏國又暗施毒計,，陷孫臏于法,，讓其遭受“臏”（挖去膝蓋骨或斬去膝蓋骨以下）、“黥”（用墨刺面）的刑法,，希望就此讓他“社會性死亡”,，再也無法拋頭露面，威脅自己的地位,。

《孫臏兵法》簡,，西漢，1972年山東臨沂銀雀山漢墓出土,，現(xiàn)藏山東博物館,。竹簡本大都以“孫子曰” 起頭，可以認定為孫臏所撰,，分上下兩編,，含《見威王》《威王問》等內(nèi)容

不過，龐涓的伎倆并未得逞,。孫臏還是找機會同來大梁的齊國使者接觸,。一談之下，齊國使者便對其才學大為傾倒,，將其帶回齊國,，推薦給齊國公子田忌,。孫臏在田忌手下第一次揚名，便是后世眾所周知“田忌賽馬”之事：田忌用下等馬同齊王上等馬比試,，而用上等馬和中等馬分別對陣齊王中等馬和下等馬,，從而一負兩勝取得總冠軍。以此為契機,，田忌將孫臏推薦給齊威王,，“威王問兵法，遂以為師,?！?/p>

“威王問兵法”的具體內(nèi)容，便保留在《孫臏兵法》的《見威王》《威王問》兩篇之中,?！兑娡酢饭灿?1簡，現(xiàn)存文字極為完整,，內(nèi)容同《孫子》相似,，都是在講對戰(zhàn)爭的總體認知，只是沒有以“孫子曰”的語氣,，而是用“孫子（臏）”對威王說的語氣闡述,。其中，孫臏首先宣布自己繼承了先人的觀點,，認為戰(zhàn)爭是關乎國家生死存亡的大事：“戰(zhàn)勝,，則所以在亡國而繼絕世也；戰(zhàn)不勝,，則所以削地而危社稷也,。”因此他還直接化用了《孫子》：“是故,，兵者不可不察,。”

雖然孫武,、孫臏都強調(diào)用兵是國之大事,，“不可不察”,，但對比《孫子》《孫臏》,，人們似乎也能感到兩人在此之中的細微差別。孫武講慎戰(zhàn),，是因為兵事兇險,，輕率言兵、玩兵會導致完全不可收拾的后果,，具體如何,，他沒展開講。孫臏則進了一步，直接指出結果：喜歡玩弄軍事者會滅亡,，以獲勝為有利者會遭遇恥辱（“夫樂兵者亡,，而利勝者辱”），與孟子“上下交爭利而天下危矣”的觀點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兵家畢竟和儒家不同,，他們雖然也覺得戰(zhàn)爭不祥，但不會認為高喊幾句“有仁義而已矣”“去兵”,，就可在嚴峻的環(huán)境中實現(xiàn),，而是基于客觀地講述了自己為什么一邊強調(diào)“樂兵亡、利勝辱”,，一邊還要談兵,。個中理由就是孫臏對齊威王所指出的：“兵非所樂也，而勝非所利也……故城小而守固者,，有委也,；卒寡而兵強者，有義也,?！辈粯繁^不是二十年不言兵,，等待敵人良心發(fā)現(xiàn)實現(xiàn)和平,，而是充分做好戰(zhàn)爭準備（有委），另一方面,，當戰(zhàn)爭來臨時也不能畏懼,，要為“義”而戰(zhàn)，“戰(zhàn)勝而強立”,，為了“責仁義,，式禮樂，垂衣裳,，以禁爭奪”,，是可以“舉兵繩之”的。

今人恐怕很難相信,，早在2300多年前的戰(zhàn)國時代,，就已經(jīng)有軍事家將戰(zhàn)爭的性質(zhì)說得如此透徹。戰(zhàn)爭當然是誰都不希望看到的,，但它會因為參與者和目的不同而帶有正義或非正義性質(zhì),。非正義的戰(zhàn)爭往往只能用正義的戰(zhàn)爭去阻止，此乃世間現(xiàn)實,。反對戰(zhàn)爭是人類大同理想,，但若是反對反侵略反壓迫戰(zhàn)爭,，縱然不是無恥，也至少是昏了頭,。孫臏對此看得很清楚,，盡管他所言的“義”很接近儒家所言比較寬泛、抽象的義,，但還是在前人的“慎戰(zhàn)”基礎上更進一步,，講出以正義戰(zhàn)爭反對不義戰(zhàn)爭的關系，實在遠勝某些短視后人,。

孫臏能在孫武基礎上有著更為明確深入的戰(zhàn)爭觀,，可能也同時代背景有關。孫武生活于春秋末年,，他在兵書中對“好戰(zhàn)必亡,，忘戰(zhàn)必危”的古訓并未過多闡發(fā),，有可能是因為爭霸戰(zhàn)爭方拉開序幕,，時人對戰(zhàn)爭烈度和廣度認識還停留在想象中，而到孫臏之時,，新興的地主階級已經(jīng)逐漸走上歷史舞臺,，各國都在變法圖強，戰(zhàn)國七雄的戰(zhàn)爭動員能力遠非春秋霸主們可比,。在此環(huán)境之下,，儒、墨等諸子對于戰(zhàn)爭性質(zhì),、如何止戰(zhàn)問題上都有深入的思考,，孫臏在吸收諸子觀點后，將其融入自己的兵家思想,，在肯定戰(zhàn)爭無法避免的前提下明確提出以“義戰(zhàn)”禁止“不義”,，實為戰(zhàn)國兵家在戰(zhàn)爭觀上邁出的超越性一步。

繪畫,，現(xiàn)代,，葉雄。描繪戰(zhàn)國時期,，孫臏受同門師兄龐涓陷害,，遭受“臏”（挖去膝蓋骨或斬去膝蓋骨以下）、“黥”（用墨刺面）刑法,，雙腿殘廢,，不能行走,，最后在齊國使者幫助下投奔齊國的情形

在理論和實踐間,，往往橫亙著天塹,，而孫臏顯然是邁過此道天塹的杰出軍事家。按《史記》記載,，孫臏到齊國之后若干年,，趙、魏兩國爆發(fā)戰(zhàn)爭,，趙國向齊國求救,，齊威王則任命田忌為將，孫臏為軍師出兵救趙,。

田忌本來想率領齊軍直接奔赴趙國同魏軍對線,，但孫臏則認為，想要解決糾紛,，就不能讓自己也參與到王八拳的搏斗中：“夫解雜亂紛糾者不控棬,，救斗者不搏撠”，而是要“批亢搗虛”趁魏國輕兵銳卒屯兵于外之際,，突襲只有老弱把守的首都大梁,，“沖其方虛，彼必釋趙而自救,?！庇谑牵R軍做出要攻擊大梁的態(tài)勢,，引得魏軍回軍,，齊軍則在桂陵以逸待勞大破魏軍。

繪畫,，現(xiàn)代,，葉雄。描繪桂陵之戰(zhàn)期間,，孫臏建議田忌更改行軍路線,，趁魏國輕兵銳卒屯兵于外之際，“批亢搗虛”,，直接進攻魏國都城大梁的情形

桂陵之戰(zhàn)后13年,，魏國又同趙國合作攻韓國，韓國向齊國求救,。田忌和孫臏再度出馬,，還是采取直奔大梁而去的策略。此次龐涓親自率兵追擊,，孫臏利用魏,、趙士兵素來輕視齊軍的特點“添兵減灶”，讓龐涓誤以為齊軍逃亡過半,，拋下輜重追擊,，結果在馬陵中伏大敗,。龐涓戰(zhàn)死的一幕宛如話劇：孫臏事先在馬陵的一棵大樹上寫上“龐涓死于此樹之下”,，埋伏下弓弩手,，囑咐他們晚上看見有人點火就射箭。龐涓果然夜至此地,，點火去看樹上文字,，此時齊軍萬箭齊發(fā)，魏軍大敗,，龐涓自知智窮兵敗而自殺,，臨死前還感嘆道：“成就這小子的名聲！”

后人不得不佩服太史公的文筆,，短短將近千字就講述了一個背叛,、蒙冤和復仇的逆襲大劇，也讓孫臏實戰(zhàn)才華得到淋漓盡致的展示,，還留下圍魏救趙,、批亢搗虛等成語。不過略加思索人們就會發(fā)現(xiàn)種種疑點,，龐涓兵敗自殺之時魏軍大亂,，誰又把他臨死的遺言轉(zhuǎn)述出來？更重要的是,，桂陵馬陵之戰(zhàn),，齊軍反復用的都是同一套路，魏軍為何就是不吸取教訓,，再三上當呢,？

真相或許就隱藏在《禽龐涓》（“禽”通“擒”）中。在這篇全文400余字的簡文中,，講述了一個別樣的圍魏救趙：沒有馬陵之戰(zhàn),，只有桂陵之戰(zhàn)，而且雙方較量遠比《史記》所言要復雜,，戰(zhàn)爭開始后,，“龐子（涓）攻衛(wèi)”，齊軍前來救援,，雙方兵力大致相當,，都為8萬人左右。孫臏同樣阻止了田忌想同魏軍直接對線的想法,，但并未轉(zhuǎn)攻大梁,，而是攻平陵（可能位于今山東章丘市內(nèi)），而且攻平陵也不是因為當?shù)胤朗乜仗摚∏∠喾?，此地城池雖小但轄地大,，人口眾多兵力強（“城小而縣大，人眾甲兵盛”）,，難以攻取，地理位置也對齊軍不利：“南有宋,，北有衛(wèi)”,，齊軍在路上還有可能會被斷絕糧道。

孫臏執(zhí)意要在此地發(fā)起進攻,，理由是“示之疑”“示之不知事”,，讓敵人產(chǎn)生誤判，以為己方不知兵而產(chǎn)生輕敵之心,。為迷惑敵人,，孫臏還特地讓田忌任命兩名最不堪的手下（齊城、高唐二大夫）作為攻城主將,，結果被城內(nèi)和來援的魏軍合力反擊打得大敗,。在此基礎上，孫臏又讓田忌“遣輕車西馳梁郊,，以怒其氣,。分卒而從之，示之寡”,。被瞧不起的敵人騷擾到都城之下,，魏軍果然大怒，龐涓棄其輜重倍道兼程追擊,，在桂陵中伏而被擒,。

繪畫，現(xiàn)代,，葉雄,。描繪桂陵之戰(zhàn)期間，田忌聽從孫臏建議率領大軍直搗大梁,，做出要攻擊大梁的態(tài)勢,。結果引得魏軍回軍，齊軍則在桂陵以逸待勞大破魏軍,。孫臏實戰(zhàn)才華得到淋漓盡致的展示

諸多細節(jié)顯示出了《孫臏兵法》的特色——應用博弈手段,。按現(xiàn)代定義，博弈論是研究一定條件下個體的可能行為和實際行為,，并從中找出最優(yōu)策略,。在戰(zhàn)場上，對陣雙方都知道“故善戰(zhàn)者,，致人而不致于人”,，都想達成這個目的,，那么優(yōu)秀的統(tǒng)帥就會考慮對手的情況，推測他最可能的行動,，然后根據(jù)自己的情況采取最佳應對策略,。孫武在《孫子·虛實》中反復強調(diào)的調(diào)動敵人，奪取主動權的“致人而不致于人”理論,，在《孫臏兵法》中被細化為一個博弈矩陣,，成為讓齊威王和田忌也能聽懂的應對策略集。

相比較而言,，《孫臏兵法》在強化國家軍事教育方面,，比《孫子兵法》講究很多?？v觀《孫子兵法》,，其中提到多是對將領“智、信,、仁,、義、勇,、嚴”要求,，講述教化士兵的內(nèi)容寥寥無幾。反觀《孫臏變法》,，全書在《篡卒》中明確提出：“兵之勝在于篡卒,，其勇在于制?！睂⑹勘刭|(zhì)當作決勝的要素之一,。之后，孫臏又在《五教法》中提出：“善教者于本,，不臨軍而變,。”明確提出要將軍隊打造成臨危不亂的強軍,。值得注意的是,，在此之前的諸多兵書軍法中，多的是談如何用軍令維護軍隊秩序,，強調(diào)處罰和威懾,，極少有《孫臏兵法》這樣治軍練軍者，而且細究“五教法”,，乃是“處國教一,、行行之教一、處軍之教一、處陣之教一,、隱而不見利戰(zhàn)之教一”,，即是說包括了愛國主義教育、隊列,、行軍,、陣法、隱蔽和突襲五種訓練內(nèi)容,，說是一部粗略的現(xiàn)代軍事訓練大綱似乎也不夸張,，讓人委實不由得贊嘆其兵法之犀利。

除此之外,，《孫臏兵法》還有相當多內(nèi)容是討論陣法,、各類兵器適應搭配,，都是《孫子兵法》談得較少甚至沒有涉及的,。不過，兩書側(cè)重點的不同,，顯然不是因為孫臏比孫武看得更遠,，而是因為兩人時代和環(huán)境有異。

孫臏比孫武晚出百年,，在這百年中社會發(fā)生劇烈動蕩,，以三家分晉為標志，新的生產(chǎn)關系和新的階層躍上歷史舞臺,，諸大國相繼進行各種變法改革,，國家行政控制力大幅提升，能夠調(diào)動更多資源投入戰(zhàn)爭,，對權衡“用兵移民”之道,，對保持一支精銳部隊等課題都提出了新要求?！秾O臏兵法》中有相當部分是孫臏與齊國統(tǒng)治者討論戰(zhàn)爭與經(jīng)濟,、士兵訓練、富國等前人罕言之內(nèi)容,，根源也就在于此,。

另一方面，戰(zhàn)國時期諸子百家的思想也深刻影響到《孫臏兵法》,。頻繁的戰(zhàn)爭是戰(zhàn)國諸子都不得不面對,，也不得不思考的問題，儒家反思戰(zhàn)爭的意義,，提出“義戰(zhàn)”,，主張“國富民強”；墨家反對兼并戰(zhàn)爭，主張非攻,，但并不否定戰(zhàn)爭,，主張備戰(zhàn)、積極防御,；道家雖認為戰(zhàn)爭不祥,，但也提出“兵者百歲不一用，然不可一日忘也”,，更提出“義兵王,、應兵勝、忿兵敗,、貪兵死,、驕兵滅”的論斷；法家則宣稱“以戰(zhàn)去戰(zhàn),，雖戰(zhàn)可也,；以殺去殺，雖殺可也”,。而這些觀點都被孫臏吸收融合,，結合前輩的《孫子兵法》，最終寫成了順應時代,、承前啟后《孫臏兵法》,。只可惜，今人所見的《孫臏兵法》仍是殘卷,，倘若未來有考古發(fā)現(xiàn)能補全此書,，我們能再度領會先人的軍事智慧，那就實在太幸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