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金三品,，金銀銅也

第一枚金幣的現(xiàn)世

▲ 切割使用過的盧金（即在盧地所造金版）,。攝影/李鵬飛,。

《史記·夏本紀》就稱荊、揚二州的貢物“惟金三品”,，據(jù)漢儒孔安國解釋,，指的正是金,、銀、錫三種礦產(chǎn)。

楚國盛產(chǎn)貴金屬之事,，在周代文獻中被翻來覆去提及,，可以說是全天下的共識,。

管仲曾對齊桓公說,，楚國有汝漢的黃金、齊國有渠展之鹽,、燕國有遼東之煮,，這都是極擅土地之利的國家。如果讓我管夷吾利用好楚國的黃金,，那農(nóng)民不必耕作也能有糧食,，婦女不必紡織也能有衣穿。

《韓非子》里楚人的采金熱,，很可能是真實發(fā)生過的景象,。

楚國將采集到的沙金進行熔化后,，鑄造成一塊塊金版,，并于表面鈐印，蓋上密集的“郢爯”兩字（也有“陳爯”“盧金”等印文,，都是鑄造地之名）,，盡量讓金版的每一處均有印記。等到使用時,，再按照貨物價值,，切下重量相符的金塊。

這些金版絕大多數(shù)的含金量都在90％以上,，其中一半更達到了96％以上的純度?？磥沓艘呀?jīng)有了熟練的黃金提純工藝,。

學者也曾在汝水下游的新蔡故城發(fā)現(xiàn)東周時期的鑄幣煉爐銅渣與碎金塊，不排除當年楚國人沿河建造了許多黃金熔鑄作坊的可能,。

▲ 新蔡故城,。

有些朋友恐怕迫不及待要提問了，自己從前明明看到這種金幣叫做“郢爰”,，怎么忽然間改名了,？

其實，“郢爰”之名是早年間學者認錯金版上的字鬧出的烏龍,。

隨著古漢語專家將“爰”與“爯”的寫法從甲骨文,、金文到碑文隸體的演變的厘清，楚國金版上的戳記,，已確認為“郢爯”,。

只不過，“郢爰”的稱呼用久了之后,，短時間內(nèi)還沒那么快能全部更正過來罷了,。

既然郢爯使用的時候需要切割稱重，這也就意味著楚國人必須要擁有一套精密的稱重儀器,。

湖北省社會科學院副院長劉玉堂先生曾說：“楚國的度量衡制度之先進與科學,、成熟與完善處于列國之冠,。天平是楚人度量衡制度中最杰出的發(fā)明創(chuàng)造之一?！?/span>

對楚國遺址的考古證實了這一點,，僅以湖南一地而論，就有上百座楚墓里出土了天平和砝碼,。

▲ 為了稱量金幣重量,，楚人將天平和銅權(quán)環(huán)（相當于砝碼）組合。攝影/柳葉氘,。

在長沙左家公山15號楚墓里,，考古學家們還發(fā)現(xiàn)了相當有趣的一幕。一套砝碼被封存在竹笥（sì）之中,，旁邊擺著10多枚泥金餅冥幣,，封泥匣記錄為“黃金百斤”，這就是楚國的天平用于稱量黃金的明證,。

而將楚墓中出土的砝碼與《漢書·律歷志》中的記載互相參照后,，楚國衡制與今天重量單位的換算關(guān)系，大略是1銖為0.65克,；一兩為24銖,，即15.6克；一斤（一鎰）為384銖,，為250克,。

雖然對郢爯鑄造工藝、產(chǎn)地的研究,，在近幾十年來才取得較大成果,，但早在千年之前，這些刻著奇怪文字的小金塊,，就引起了文人墨客的關(guān)注,。

北宋沈括《夢溪筆談》里，就說壽州八公山（今安徽淮南市西）的溪水山澗之間,，經(jīng)常能挖出小金餅,。

▲ 壽州八公山。

因為它面上有篆文,，人稱為“印子金”,，“重者不過半兩而已，鮮有大者”,，很明顯這就是切割下的郢爯,。

只不過，古人并沒能清楚識別金塊上的文字,，宋人甚至將其誤讀為“劉主”,，說這是西漢“淮南王藥金”,。

看似荒誕的故事，背后總隱藏著一段秘密,。今天郢爯的主要出土地點,，集中在江蘇、安徽和河南一帶,，并不是楚國立都最久的湖北,。

所以，有相當一部分學者認為,，郢爯是楚頃襄王時被秦軍所迫,，遷都陳郢（今河南周口淮陽區(qū)）后為解決經(jīng)濟危機而鑄造的新幣。

換句話說,，如果此說成立,，那這些耀眼的黃金，不但不能代表楚國的輝煌歷史,，反而是楚國社稷即將告終的回光返照,。

銀子也來湊熱鬧

相比于黃金，楚國是最早鑄造銀幣的國家這一點罕有人知,。這也難怪,，因為楚國銀幣發(fā)現(xiàn)的數(shù)量極其少。

▲ 戰(zhàn)國布幣,。

因為布幣的鑄造年代越早，其外表就越接近于生產(chǎn)工具的實體,。這批楚國銀布幣的年代,，基本可以確定是在春秋中期到戰(zhàn)國早期之間。

▲ 連布錢,。攝影/孔蘭平,。

漢代桓譚《新論》里如此描繪楚國都城的繁華：“楚之郢都,，車轂擊,，民肩攀，市路相排突,，號為朝衣新而暮衣敝,。”

由于市集人口太過稠密,，車輪相撞,，人人摩肩，早上穿出去還是全新的衣服,，到晚上竟然能被磨破,。

▲ 楚國銅錢牌。攝影/老豬的碎碎念,。銅錢牌上鑄有繁復紋飾,，中間圓圈內(nèi)會按幣值刻“見金一朱”“見金二朱”“見金四朱”等字?？赡芤蚯懈钗⒘奎S金頗有難度,，故而楚人鑄造此錢牌代替。因存世稀少,，有“見金四朱”錢牌拍出220萬的高價,。

楚國本身也是一個地大物博的國度?！稇?zhàn)國策》記載,，楚懷王就曾經(jīng)驕傲地對秦國大使張儀說：“黃金、珠璣,、犀象出于楚,，寡人無求于晉國?！?/span>

楚人鑄造銀布，可能是為了滿足頻繁的對外商業(yè)活動的需求,，方便和使用布幣的鄰國韓魏進行兌換,。

但楚國銀布的數(shù)量怎么會比金幣少這么多？因此,，我們不排除鑄造銀布的行為,，是楚國某地封君或守臣自為之。

說到這，其實還沒有解釋長布背后的“十貨”為何意,。這代表著一枚長布可以兌換十個另一種楚國貨幣,，它就是蟻鼻錢。

鬼面錢真能通靈嗎

設(shè)身處地地想,，金銀即便到了現(xiàn)在,，也沒有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一般人的生活中。郢爯這類貴金屬貨幣,，應該多數(shù)時候用于巨額賞賜和大宗貿(mào)易等類似的場合,。

楚國的平民百姓，最有可能接觸到的,，實際上是一種橢圓形的銅幣,，因為外形上的特色，它也有“蟻鼻錢”“鬼面錢”的外號,。

蟻鼻錢正面凸出,，常鑄有一字陰文，現(xiàn)在能識別的字號有全,、君,、忻、行,，等等,。該錢較窄的一端會有開孔，但不一定穿透,。

非常神奇的是,，不同蟻鼻錢之間的重量差相當懸殊，大的有7克重,，輕者甚至僅有0.1克,。

▲ 上海博物館藏鑄造蟻鼻錢時使用的銅范模具。為分流分鑄版型,，一次就可鑄出數(shù)十個蟻鼻錢,。攝影/尹楠。

或許，這里的“三錢”,，就是金,、銀與蟻鼻錢的合稱。三錢之府,，便是管理中央貨幣儲存的機構(gòu)了,。

楚國復雜的貨幣系統(tǒng)，并沒有隨著楚亡而中斷,，據(jù)漢代墓葬時常出土郢爯來看,，西漢前中期，楚國的金幣依舊是市場上耀眼的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