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回是因為自家的驢沒看住,，吃了大奶奶家的秧苗,，其實吃的不多，也就四五十棵,，可大奶不依不饒地,，硬要娘賠半畝地的糧食,，娘怎么說好話都不行,，后來娘一生氣，就不再理會大奶奶的糾纏,。

大奶奶看娘不理會了,，更是死纏爛打，后來還搬了個小板凳坐在光祖家的大門外破口大罵,，一罵就是半天,。大奶奶是村里有名的不能招惹的混老太太，誰也不敢惹,，只要惹了她一定把你的祖宗三代罵個底掉,。

大奶奶罵娘是地主家狗崽子，臭不要臉的,，抽大煙,，還勾引男人,，勾引男人不算，還生出野種,，自己不守婦道,，害死了丈夫還害得婆家家破人亡，老太太罵聲不絕,，足足罵了半天,，娘不出門,，不言語,，就在屋里摟著光祖哭。

光祖好幾次要沖出去找大奶奶理論,，可娘就是不許,。

最后還是柳葉舅媽出去勸走了老太太，才算了事,。

光祖小小的心里,，已經(jīng)能知道好賴了?？伤恍胚@么好脾氣,，這么溫和的娘是大奶奶口里的壞女人。

他覺得自己的娘是這世上最好的娘,，善良寬厚,、勤勞、有文化,、知書達理,。

經(jīng)歷了這件事，一些猜疑就一直埋在光祖心底,，他希望自己快點兒長大,，能保護娘，也想知道那些大奶奶嘴里的事到底是什么樣的真相,。

光祖堅信,，娘一定不是大奶奶嘴里的壞女人。

從小,，舅舅和娘都在意光祖讀書的事,，沒少在他身上費心。光祖書念的一直都不錯,，可恢復高考之后,，他卻不肯去考大學。

因為考大學的事,，娘和舅舅沒少勸他,，可他有自己的主意，就是不肯參加，說的急了就說自己學的東西早就忘了,，參加也考不上,。

光祖知道娘希望自己考大學，端上國家飯碗,，出人頭地,，就像自己的名字一樣，光宗耀祖,，給娘長臉,，可光祖不想這樣，他覺得娘拉扯自己不容易,，自己得早晚在跟前兒,，好好陪著娘，照顧娘,。

娘這一輩子經(jīng)歷了太多的苦難,，自己長大了，應該讓娘享福,。

村里的同輩們都接二連三地出村參加工作了,，只有光祖和明軒守在色樹溝。明軒不肯走是因為要給舅舅子弘當助手,，而且,，明軒也希望繼承舅舅的醫(yī)學研究。

光祖卻不一樣,，他只想留在村里種地,，早晚伺候娘。

可娘看著別人家的孩子都走出色樹溝了,，心里為光祖著急,，總想兒子有個好的前程，就去找冬生和于秀兩口子,，讓他們幫著光祖找工作,。

背地里，柳葉也和冬生和于秀說,，得幫這個忙,，說光祖是你們親弟弟。

其實,，村里人都是心照不宣,，光祖長得像根寶，子萱又和根寶好過,，誰都猜得出來,，光祖的親爹是誰,。

冬生小時候就隱隱知道，于秀聰明過人,，知道自己家和子萱家有著千絲萬縷別的聯(lián)系,，所以就和冬生合計著，把光祖的事當回事,，有合適的機會就給他想著,。

那些年，幾乎年年都有招工的事,，這年秋天鐵路上招工,，各村都有名額，村里經(jīng)過商議,，就把名額給了光祖,。

光祖這回也沒法再推辭,，知道這是娘的意思,，也是大伙的好意，而且,，光祖知道孝順孝順,，孝就是順，只好領(lǐng)了冬生等人的好意,，聽了娘的話,，到了鐵路上工作。

光祖招工走的前一天晚上,，等送行的人都散了,，就剩下娘倆。

娘再檢查一遍光祖要帶的行李,，然后坐下來,，和光祖說了他的身世，還有從前光祖心里的那些疑問,。

光祖默默地聽,，好幾次聽著娘用平緩的語調(diào)述說著，卻禁不住掉下淚來,。

光祖沒想到娘經(jīng)歷了那么多的苦難,。

娘的命比自己想象的還要苦，還要難,。

光祖心里疼,，疼自己的娘。

光祖更敬重娘,，娘經(jīng)歷那么多,，卻從不抱怨,，每天默默的忙里忙外，從不多言不多語,，也不悲傷,，娘總是平靜地面對一切。

對于自己的親爹根寶,，雖然近在咫尺,，可她從來不去打擾他和柳葉舅媽的平靜生活。

光祖能想象娘的苦,，面對心愛的人,，卻咫尺天涯，而且不能讓自己的孩子認親爹,，只能一個人含辛茹苦拉扯孩子,。

子萱和光祖講自己和根寶、柳葉那些往事的時候是心平氣和的,、公正的,，甚至更多的是自責和懺悔。

光祖聽著娘的講述,，對于親爹也是恨不起來,，心里都是同情。還有柳葉舅媽,，光祖覺得柳葉舅媽也是好女人,，是心地善良的女人。

回憶起這些年自己的成長,，除了舅舅們的照顧,，還有柳葉舅媽的照顧，每次有好吃的好玩兒的,，柳葉舅媽都會先給光祖拿過來,。

根寶爹每次回來探親，雖然見面話不多,，卻總是投來深深的關(guān)愛的眼神,。

光祖心中的重重疑團解開了，他不覺得有些許的恥辱,，只在心里對長輩們更加敬重了,。

從此光祖心里再也不憋悶了，他心里敞亮亮的,，他知道了自己今后的人生目標和方向,。

光祖到了鐵路上，經(jīng)過三月的培訓之后準備分配,。分配之前,，光祖找了領(lǐng)導,，要求回色樹溝附近的東山火車站。這東山站地處邊遠的深山區(qū),，沒人希望去那里,，所以領(lǐng)導二話沒說就答應了光祖的請求。

之后光祖到了東山站,，做了一名鐵路上的調(diào)度員,。

東山站在山中腹地，是個小站,，只有三名工作人員,，條件艱苦，大家都說光祖傻,，去那工作干嘛,，將來沒個出息?？晒庾婢褪窍矚g去那,，因為那離色樹溝翻梁走就十幾里路，回家一個多小時就到,。

在東山站工作,，方便回家照顧娘。

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子萱明白光祖的心思，也就不再多說,，光祖能端上鐵飯碗兒,，后半輩子有個著落，子萱就已經(jīng)知足了,。

光祖每次倒班休息都會回色樹溝,，風雨無阻。

家里的活樣樣都不耽誤,。

光祖小的時候,，家里的活都是舅舅們干，光祖長到十五歲就擔起了家里全部的重活,，打柴挑水,，干農(nóng)活。

光祖參加工作以后,，家里的活一樣沒耽誤,，每次他倒班回家都是把水缸挑滿，把柴劈好,，地里的活也一樣沒落下,。

娘愛看書,，光祖每月發(fā)了工資就讓跑長途的列車員幫著到城里的書店買書。

后來,，書買得多了,，放在屋里亂，娘想看哪本也不好找,。光祖就照著大衣柜的樣子做了兩個書柜,，只是書柜的格子做的窄，正好放書用,。

再后來,，書買的更多了，光祖就把娘睡覺的屋子改成了書房的樣子,。

光祖把娘睡覺屋子的墻上做滿了木頭格子,，東西北三面墻都是。娘只要一伸手就能拿到想看的書,。

為了娘找書方便,，光祖還把書分類擺好，做了書單和索引,，娘想找哪本,，只要一看索引就能立刻找到。

娘愛看《紅樓夢》,，光祖就把《紅樓夢》放在東墻靠下的地方,，娘只要想看，隨手就能拿到,。

我小時候也喜歡看書,，經(jīng)常到子萱姑奶奶那去借書讀。每次看見她的書房兼臥室里那一屋子的書,，都羨慕不已,。夢想著自己將來也能有那么多書，信手拈來看個夠,。

其實我那時候并不理解,，為什么子萱姑奶奶那么喜歡讀書，只要手里有書讀,，她就是開心的,，臉上也會隨著書的內(nèi)容或喜或悲，或跟著垂淚,。

后來我長大了就逐漸明白了,，苦難的經(jīng)歷，艱難歲月,，子萱姑奶奶別無選擇,，只能選擇低頭做人,，保持沉默。

讀書,，是她唯一能夠暫時解脫,，慰藉心靈的方式。

光祖為了讓娘看書的時候坐著舒服,，還仿照根寶舅舅從南方帶回來的廣角椅子給娘做了一個躺椅,。

椅子比廣角椅子小一些，搬起來更輕便,。

光祖還在自己做的椅子上加了一個枕頭,，再在枕頭上罩上一層棉墊，這樣,，娘看書的時候頭枕在枕頭上,，角度剛剛好，這種看書方法,，看一天的書也不會累,。

娘有了這把椅子，就能自己搬著到院子的樹下,，或者院門口的墻根看書了,。

村里人誰見了這把椅子都夸光祖這小子手巧，更夸光祖孝順,。

光祖工作兩三年以后,，因為工作兢兢業(yè)業(yè)被表彰，帶著大紅花的照片也掛在了公司的墻上,。光祖工作努力,，人又長得好看，所以單位里很多姑娘都喜歡上她了,，總是有人托單位工會的領(lǐng)導，或者小站的同事給說媒,。

有個經(jīng)常路過這小站的列車員也喜歡上光祖了,，就在一次車靠站的時候向光祖表白了，光祖當面拒絕了姑娘的好意,，說自己配不上人家,，還說自己將來要找個農(nóng)村姑娘。

這事后來成了單位里流傳的笑話,，說光祖傻,，這年頭，能端上鐵飯碗的人,，誰不想找個雙職工,，送上門來的好姑娘都不要,。

光祖不以為然，他和同事說,，自己就是要找個農(nóng)村姑娘,，好能在家陪著自己娘。

說找就找,，光祖是個認準了就做的人,。

一次倒班回家，光祖就去找于秀嫂子,，讓她幫著找個合適的姑娘,，農(nóng)村的、模樣好賴無所謂,，只要勤快,、脾氣好、孝順就行,。

于秀嫂子知道光祖孝順,，就想找個媳婦在家好好孝順娘。知道勸他找雙職工也白勸,，也就不開那個口了,，心里卻是默默佩服光祖，他是村里后生們中難得人品好的小伙子,，誰都做不到他那樣的孝順,。

于秀心里這樣想著，也就當個事兒似的給光祖找合適的姑娘,。

于秀娘家東院有個姑娘叫趙秀蘭,，人長的好，又勤快,，脾氣又好,。于秀看著這姑娘不錯，就回了趟娘家給說親,，姑娘正好也沒對象,，聽說是個鐵路上的公家人先是愿意了。于秀回來和光祖說了姑娘的情況,，光祖說嫂子看上的姑娘一定行,，就見見。

兩人在于秀家見了面,。

之后兩下一問,，都說印象挺好，這樣兩人就談起了戀愛，半年之后,，兩個人都沒意見了,，雙方家長都同意，就定下了婚事,。

光祖娘本來是不大同意的,，但其一她是知道兒子的一片苦心，想找個農(nóng)村媳婦給自己在家做個伴,；其二,，她看秀蘭這姑娘也確實不錯，懂事勤快,。所以心里雖然七上八下的,，想了不少，嘴上卻啥也沒說,，就高高興興的應承了婚事,。

光祖和秀蘭結(jié)婚了，婚事在農(nóng)村里辦的熱熱鬧鬧的,，色樹溝的鄉(xiāng)親還有光祖的同事都參加了婚禮,。

結(jié)婚的喜日子上，拜父母的時候,，照著書生結(jié)婚時候的樣子,，長輩們都坐在上邊，左邊是子任,、子弘,、根寶、宗耀,，右邊是子萱,、柳葉、阿鳳,。

拜過父母,，新人敬酒，敬到根寶舅舅這,，光祖說：“秀蘭,，記著這是根寶舅舅?！毙闾m敬根寶，根寶心里熱辣辣的,，端著酒杯一飲而盡,，臉上是高興，又是難過，眼淚就圍著眼圈轉(zhuǎn),。旁邊的柳葉舉起杯說：“孩子,，我也干了這杯，只要你們過得好,，好好孝順你媽,，我和你根寶舅舅就知足了?！?/span>

光祖聽柳葉舅媽這么說,，也干了杯里的酒說：“舅媽，我希望您,，我舅,，還有我娘，還有所有的長輩們都能晚年幸福??！”

新婚的當晚，柳葉嫂子老早就按照色樹溝的風俗,，在老色樹下鋪好了新房,，只等新人入洞房。

這是個春暖花開的夜晚,，桃花杏花正濃,，楊柳依依，老色樹枝繁葉茂,，五角的葉片嫩綠嫩綠的掛滿枝頭,，一切都是生機盎然的樣子。

微醉的光祖攬著一臉?gòu)尚叩男闾m,，并沒有急于洞房,，而是給秀蘭講起了娘，講起了色樹溝老一輩人的故事,。

秀蘭乖巧的聽,，聽到難過的時候就吧嗒吧嗒的掉眼淚。

后來根寶說：“秀蘭,，村里的同輩們都出了色樹溝,，我本來不想出去，可拗不過娘,，所以我就選了離家最近的地方工作?，F(xiàn)在你來了，你愿意跟我一起一輩子在色樹溝,，孝敬我娘,，孝敬長輩嗎,？”

秀蘭堅定地點頭說：“光祖，我愿意,，之前于秀嫂子就和我說了你的事,，還有一些長輩們的事，從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在哪，我就陪你在哪兒,，娘這輩子不容易,，我一定好好孝順娘，你做啥,，我都跟著,。”

光祖聽著秀蘭的話,，心里熱乎乎的,，知道自己沒看錯人，秀蘭就是自己心里想要的賢惠媳婦,。

光祖溫存的撫摸著秀蘭的頭發(fā)說：“秀蘭,，只是這樣太委屈你了?！?/span>

兩人沒完沒了的說著話兒,，不知不覺已經(jīng)后半夜了，望著偏西的月亮,，光祖歉然的摟緊秀蘭說：“看我,，就顧著和你說話了，都忘了今天是咱們的好日子……”

秀蘭嬌羞的拱進光祖的懷里,，溫柔地解開衣服扣子……

老色樹嬌羞地抖動著嫩綠的葉子,，這樣的夜晚旖旎而充滿生機……

家里有了秀蘭，日子過得更是熱乎兒了,。

秀蘭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自從進了門，就不讓娘做這做那的,，啥活全包了,。

娘不愿意閑著，秀蘭就一臉?gòu)尚叩卣f：“娘,，您先好好歇歇,，等明兒您有了孫子，有您忙的,?！?/span>

娘高興,，就順著秀蘭，只在秀蘭下地干活的時候,，幫著洗衣服做飯，喂豬喂雞的,?？梢坏刃闾m回來，就又把活搶過去了,。

夏天剛過,，秀蘭懷孕了，娘高興,，沒事的時候就開始給孩子做小衣服,、小鞋子，還總變著樣兒給兒媳婦做好吃的,。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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