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明榮

對于這條源于南陵韭菜崖,、銅陵水龍山的河流,，對我而言是親近的,。

赤沙河離我家僅6公里,，與峨溪河同等距離。門前的公路像一根扁擔(dān),，一頭挑著峨溪河,，一頭擔(dān)著赤沙河，從見到赤沙河的那天起,，熱愛山水的我即對它投以關(guān)注的目光,，赤沙河雖說只是條平凡的小河，不寬也不長,，水勢不是多么浩蕩,，河面談不上遼闊，但這么多年來,，這條河似乎一直在我的心田流淌,，從未間斷。

因是自由職業(yè),，有那么些年頭,，我整日騎著摩托車四處跑。赤沙河的河埂路,，我騎行了無數(shù)遍,，看慣了這里清清的河水，淺淺的河床,，河邊吃草的老牛,，河面上游動白鵝與麻鴨，見到最多的是當(dāng)?shù)卮迕裣潞訐粕车膱鼍?，赤色的沙子堆滿河埂,，挑沙人從河床上來，汗流浹背,。河邊總有浣衣的女子,，河水汩汩，槌棒聲聲,，兩岸菜花金黃,，稻花飄香，山巒對出,，村莊井然,，一派田園風(fēng)光。這里民風(fēng)淳厚,，山川秀麗,，我多次拍攝這里古老的街道、平展的稻田,、清澈的河水,、慈祥的老者,、美麗的村姑和村莊。多年前,，我在這里遇見過本區(qū)攝影前輩陳衍麟先生,，他的一些攝影作品取材于赤沙河畔，那些以《趕集歸來》《小放?！贰洞骞谩返阮}名的攝影作品,，我至今記得。

春夏之際的清晨,，河面上霧氣蒸騰,，河水流淌，河床隱現(xiàn),，遠山略露脊影,，人家只見輪廓。霧靄中雄雞打鳴,，犬吠之聲可聞,。太陽從馬仁山后躍出，紅紅的光影中,，田野展現(xiàn),，村莊露臉，街市歡聲笑語,，小鎮(zhèn)氣象萬千,；臨近黃昏，夕陽西下,，河水泛金,，河埂上是暮歸的老牛、荷鋤的老農(nóng),、放學(xué)兒童的剪影,，生動，親切,，自然,。那樣的時分，人臉沐輝,，山影泛紅,，炊煙如幟，田園如畫,，所有景致顯得美好而溫馨,。臨到秋冬，河岸草木枯萎，河水淺瘦,，水草尚存,，河床顯寬，天空寥廓,，赤沙河直直的河埂,，似乎一眼能望到頭,。

我多少次了望赤沙灘那一眼望不到邊的千畝良田,，由衷感嘆于赤沙灘的廣闊，大自然的神奇,，這么大的沙灘要經(jīng)過多少次的山洪沖刷,，經(jīng)歷多少年的沙土淤積？沒有人能回答我,，但我知道,，這方河谷平原（從龍?zhí)稙持辆胚B圩一帶），面積之廣,，遼闊之美,，在本地區(qū)實屬罕見。家鄉(xiāng)范沖水庫下面的那塊平原與之相比,，面積狹小多了,，少了廣闊氣勢。赤沙灘上土地肥沃,，水稻豐產(chǎn),，是產(chǎn)糧基地。赤沙河道里撈上來的赤色沙子,，沙質(zhì)純凈,，砂粒堅韌，是建筑的上好材料,，赤沙之沙,，名不虛傳。赤沙老街附近河段,，淤沙深厚,，質(zhì)量最好，有老街居民告訴我,，他們在院內(nèi)打井,，幾米至十幾米地下全是沙石及鵝卵石，實際上,，整個赤沙老街也是建立在沙石之上的,。這種赤色沙子，與水龍山、韭菜崖一帶的石質(zhì)有關(guān),，赤沙無論叫赤鎮(zhèn)還是叫赤灘,、赤沙灘，其名稱來歷必定與這種赤色沙石相關(guān),。

赤沙河上游屬山河,，下游為圩河，流經(jīng)半山半圩,，河不大也不長（龍?zhí)稙持咙S滸大橋15華里,，河寬45至50米），但這條介于馬仁山與獅子山之間的河流兩岸的文化底蘊卻綿綿悠長,，并不簡單,，稱得上人杰地靈。河畔的一些村莊如方子宕,、謝村,、竹方、楊村,、周村,、龍江、塘壩等村莊皆有五,、六百年至七,、八百年的歷史。上游南岸緊鄰赤沙河聚族而居的謝村,，是南宋吏部侍郎謝正吉的天官府所在地,，此村莊之形成，至今已有千年歷史,。謝正吉博學(xué)多才,，文章勛業(yè)，大比之年,，與同鄉(xiāng)殷尚圭（河畔湯村人氏）同登進士榜,，光耀門庭，入朝為官,，下面要提到的焦蹈焦?fàn)钤?，也出生在下游河畔的代灘，可見赤沙河畔文風(fēng)之盛,，古之亦然,。

赤鎮(zhèn)（赤沙古時稱渭）與謝村相接相連，這座宋代已較為繁華的古鎮(zhèn)幾番毀于戰(zhàn)火,，后幾興幾敗,。赤鎮(zhèn)地理位置獨特,，因其水路通達長江，南陵,、銅陵的山貨從這里裝運上船外銷蕪湖,、南京等地，而下江的食鹽,、布匹等生活百貨也從這里下船運往皖南山區(qū),。這個三縣交集的古鎮(zhèn)，商賈云集,，店鋪眾多,，白天市聲喧喧，入夜燈火通明,，河水流淌聲與市面的喧嘩聲叫賣聲混在一起,，熱鬧景象猶如城市,。

經(jīng)過歷代疏浚,，赤沙河通航水道可達赤沙古鎮(zhèn)下游一公里的楊村，夏季長江漲潮,，百噸水位貨船可抵達赤沙老街后街,。昔日赤沙河的楊村碼頭下游水面寬闊，河上白帆點點,，船只穿梭往來,，拉纖號子響徹河沿兩岸，楊村碼頭的堆場,、貨倉,、旅店、飯館一應(yīng)俱全,。因河通長江,，江魚逆流而上，河內(nèi)各色魚類品種繁多,，河沿居民從事漁業(yè)戶數(shù)不在少數(shù),，河中撒網(wǎng)的下網(wǎng)的收網(wǎng)的，各行其事,，每每網(wǎng)到幾十斤重的江魚也屬平常事,。

從楊灘碼頭逆流而上，河道開始變得彎彎曲曲寬寬窄窄,，河段多河灣與深潭,，兩岸沙灘遼闊，草地豐茂,，鮮花盛開,，牛羊成群，野兔出沒草叢，時而警覺豎起耳朵,，受驚的野雞拖著長尾,，從草灘中咯咯咯咯叫著飛到遠處。河岸古樹參天,，河柳長相古怪,，多向河面傾斜，枝椏相連,，形同河上走廊,。河鳥從水面掠過，河中沙鱉如盆,，老龜多見,，蝦壯魚肥；山上角麂,、狗獾下山穿越沙灘去河邊飲水,，常被家犬捕獲。這種舊日景象自上世紀(jì)70年代赤沙河裁彎取直后,，隨之消失,。取直后的赤沙河水流直下減少了澇災(zāi)，但同時平了深潭少了河灣,，加上河灘改造成農(nóng)田,，也就失去了原先的生態(tài)環(huán)境。當(dāng)?shù)厣狭四隁q的老人偶爾跟晚輩提起老河往事,，言語間充滿自豪與懷想,，當(dāng)年的赤沙河畔原野氣息濃郁，自然資源豐富,，半山半圩,，人半忙半閑，確為宜居之地,。原赤沙鄉(xiāng)信用社主任施榮勝先生晚年多方搜集查訪地方史實,、風(fēng)土民情，歷時兩年所著《歲月》一書,，對此多有描述,。

緊鄰楊村碼頭的代灘村，一直流傳著“九井十三街” 的傳說,，村內(nèi)至今還留有兩口水井,，其中一囗村民仍在使用，下井須順著旋形臺階而下,。問及井的歷史,，住在井邊的老人告訴我,，他很小的時候就有這口井了，那時候這里是如何的繁華熱鬧,。我在這里轉(zhuǎn)悠,，透過殘磚、碎瓦,、石板,、老巷，依稀能感受到這里的古老與曾經(jīng)的榮耀,。在一千多年科舉史上,，繁昌共出了36位進士，僅有兩位高中狀元,，其中北宋元豐八年（1085年）的狀元焦蹈,，就出生在赤沙河畔的代灘，焦蹈被欽點乙丑科狀元,，一舉成名,，然而天妒英才，中狀元后的第六天,，未及授官,，即急疾身亡,，神宗皇帝深為憐惜,，撥錢二十萬厚葬于赤沙八大家（湯、羅,、陳,、王、謝,、方,、徐、吳）所建家廟寶定庵（現(xiàn)在的寶蓮寺）后面的鳳冠石下樹林中,。寶蓮寺在赤沙河南岸三華里的獅山腳下的山凹里,，環(huán)境幽靜，水秀山青,，置身其境,，宛如世外桃源，實為修心養(yǎng)性的上佳之地,。

與代灘僅一河之隔的塘口壩,，曾經(jīng)的抗日戰(zhàn)場，繁昌第四次保衛(wèi)戰(zhàn)的發(fā)生地,。新四軍與日寇爭奪的烏龜嘴,，就在赤沙河的河埂旁,。這座小山山體已被開采，尚殘留小部分,。當(dāng)年日寇欲占領(lǐng)赤沙,，企圖截斷新四軍三支隊的后方，孤立繁昌,，再以赤沙作為跳板,，進逼皖南。日軍先后投入兵力達2200多人,，在新四軍頑強抗擊下死傷400多人后敗退,，新四軍傷亡80多人，赤沙河畔的土地被烈士鮮血染紅,，赤沙河見證了槍林彈雨中新四軍健兒的英勇悲壯,。立身于“塘口壩血戰(zhàn)” 遺址，透過戰(zhàn)爭云煙,，我仿佛聽見了久遠的槍炮聲與吶喊聲,；赤沙抗日女英雄徐四喜、張安英,、張蓮英（1026——1945）均屬赤沙河?xùn)|岸數(shù)百米遠的烏煙沖人,，為了搜集情報，策反偽軍,，犧牲于1945年3月,，年僅20歲，如花的年紀(jì),，三人同庚同歲,，她們所住之處的烏煙沖與塘口壩血戰(zhàn)的金沖只隔一道山梁。

由于孤陋寡聞,，手頭缺乏資料,，對于赤沙河的認(rèn)知太少，對于赤沙河畔的文化解讀失之淺薄,。但我熱愛這方紅色土地,，這條美麗的赤色之河，雖自知才疏學(xué)淺筆力不逮,，但還是嘗試著寫出以上粗淺文字,。

赤沙河在歷史塵埃中一路走來，不盡河水滋養(yǎng)著一代又一代人,，帶不走的是這方水土孕育的地方文化與歷史故事,，愿革命老區(qū)的赤沙河，永遠那么清澈,、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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