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豐五年的夏天,道士楊世昌自四川來黃,。前文提到,,楊道士是蘇軾解開赤壁之門的一把鑰匙,之所以有此一論,,與此人的一身才藝有關,。來到黃州的楊道士,不僅帶來了一副釀造蜜酒的秘方,,還帶來了美妙的音樂。在《赤壁賦》的開篇,,蘇軾“舉酒屬客,,誦明月之詩,歌窈窕之章,?!?/span>他唱的是“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泝流光。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唱著唱著,,蘇軾突然變得有些憂愁,,表情凝重,正襟危坐,。試想,,泛舟大江之上,有酒有肉有清風有明月,,唱得正嗨,,一向豪放豁達的蘇軾,怎么就突然玩兒起深沉來了,?原來,,就是因為突然出現(xiàn)了一陣“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的配樂,,在蘇軾聽來,,這音樂“余音裊裊,不絕如縷,。舞幽壑之潛蛟,,泣孤舟之嫠婦”,就像深淵中的蛟龍在飛舞,,又像孤舟中的寡婦在哭泣,。通篇《赤壁賦》,,就以這楊道士的配樂,非常明顯地被切分為上下兩段情緒,,在配樂響起之前的文章,,文字雖然漂亮,但視角仍屬平常,,無非是以一名普通游客的身份寫了篇行文飄逸的游記,。當然,這也不是普通的游記,,這是出自蘇軾的游記,,遣詞造句何其優(yōu)美,尤其這一句“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但是,真正讓《赤壁賦》升華而成千古不朽名篇的,,讓蘇軾升華到宋代文宗的,,則是文章的后半段,也就是在聽到楊道士的配樂洞簫獨奏之后——楊道士在向蘇軾講解這段配樂的構思時,,直接把格局給拔高到三國赤壁大戰(zhàn)“孟德之困于周郎”的境界,,瞬間啟發(fā)了作者的思路,這才引出了文章最后部分的巧妙哲思與曠達出世——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蘇軾在羽化成仙的那一夜,帶給世人的震撼,,大概有小一半的功勞,,要記在這位楊道士的洞簫之中。關于《赤壁賦》,,以后我會有專題文章展開,,不在此敘。在蘇軾與方外友人的交往中,,無論從時間長度,,書信密度,還是感情深度上,,楊道士都不能被列入第一陣營,。論感情的深度,,有得到蘇軾親筆墓志銘待遇的同鄉(xiāng)陸道士,。在蘇軾的生命中,楊道士仿佛一位匆匆過客,,僅在黃州停留了近一年,,便即離去。后來,,蘇軾給騰元發(fā)(達道)的信中提到,,“楊道人名世昌,綿竹人,,多藝,。然可閑考驗,亦足以遣滿也,。留此幾一年,,與之稍熟,恐要知,?!?/span>之后,二人再無交集,,蘇軾在文章詩詞書信中也再未提及,。就是這短短的一年,卻為蘇軾帶來了旺盛而鮮活的生命體驗。唐玄宗天寶十五載(756),,杜子美有詩“忽憶雨時秋井塌,古人白骨生青苔,,如何不飲令心哀”,,東坡為證楊道士的音樂造詣高超,一曲洞簫,,竟可為杜詩翻案,,其音律之妙,可見一斑,。《重新認識蘇東坡》是我自2021年起之日更文章,以地點或事件為節(jié),,每月講述蘇軾人生片段,,不求全,但求心與坡公片刻共鳴,。蘇學已是顯學,,我不乞更多新穎之貢獻,但求世人了解,、理解蘇軾這樣一具歷千年而不朽之偉大靈魂,,已不枉余生每日之“蘇寫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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