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科學院科學史所

2022年4月,，中辦國辦印發(fā)了《關于推進新時代古籍工作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從古籍的搶救保護,、整理研究、編輯出版及推廣利用,、人才培養(yǎng)等多個方面，對新時期的古籍工作提出了一系列指導性意見,。《意見》中對科技古籍工作也進行了明確的指示：“深度整理研究古代科技典籍,，傳承科學文化，服務科技創(chuàng)新”,，并要求包括中醫(yī)藥、農業(yè),、林草、水利,、科學技術等在內的各主管部門“加強本領域古籍工作”,。

根據(jù)《意見》的要求,，結合中國數(shù)學典籍特點及整理現(xiàn)狀，我談談對新時期算學典籍整理的一點看法,。

首先,，夯實基礎，做好摸清家底的工作,。經過幾代科技史學者堅持不懈的努力,，大概摸清了現(xiàn)存算書的總體量約為一千種（叢書若按子目計算，為1900種）,。但是具體數(shù)量仍舊不確定,，館藏情況仍舊不清楚，版本情況仍舊不完善,。以最晚成書的《中國算學書目匯編》為例,，由于時代和條件的限制，編者無法見到原書,，沒有條件去一一比對每種館藏的版本是否不同,，大多只能按照館藏單位提供的卡片信息著錄，而各個館對版本的著錄情況又千差萬別,，在不能實際比對原書鑒定版本的情況下,，無法遽定是否為同一版本，只好依照卡片信息原文照錄,，導致同一版本羅列多條,。如《梅氏叢書輯要》羅列28個版本，其中19個刻本,，9個石印本,。實際上，19個刻本中除部分著錄錯訛外,，其余均可合并為清乾隆二十六年（1761）本,、清同治十三年（1874）本兩個版本。另外此書還有清乾隆十年（1745）本,，藏在上海圖書館,，《匯編》未著錄。

目前,，全國性的漢文古籍普查工作已基本完成,，全國古籍資源分布和保存狀況已基本摸清，總量為270萬余部,，古籍普查目錄正陸續(xù)出版。海外古籍普查工作也取得了階段性成果,，“海外中華古籍書目數(shù)據(jù)庫”著錄了海外十余個國家和地區(qū)的80萬條書目數(shù)據(jù),。另外，海內外古籍數(shù)字化工作也在如火如荼進行中,，大量高清書影得以公開。國家古籍工作取得的這些成果,，為調查版本,、完善書目、摸清家底創(chuàng)造了非常有利的條件,。在數(shù)學史前輩取得的成果基礎上,，我們可以將算學書目編纂工作再向前推進。

在摸清館藏,、調查版本基礎之上，有必要編纂解題目錄,。做細致的版本考訂，對算書內容作深入的研究,，編纂高質量的學術解題目錄，對每一種算學典籍的價值和地位給予充分和恰當?shù)脑u價,。這是數(shù)學史研究的重要工作，也是摸清數(shù)學典籍家底的題中之義,?！吨袊萍嫉浼▍R》之所以受到學者推崇，影印出版此前不易見到科技典籍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是每種典籍前面所附的專業(yè)學者撰寫的提要,，具有很高的學術價值，成為后人研究該書的起點和必讀文獻,。這項工作是一個長期的過程,，應先做好規(guī)劃，對現(xiàn)存算書進行重要等級分類,，分階段進行,，持續(xù)推進,，為以后深度整理與研究工作打好基礎,。

其次,，加強人才培養(yǎng),，古籍整理立足于學術研究,。幾十年來，算學典籍整理工作取得了一定成績,，但也存在不少問題。其中質量欠佳,、不符合古籍整理規(guī)范的情況比較明顯,。主要原因在于，算學典籍的整理與數(shù)學史研究不同,，既需要專業(yè)的數(shù)學史知識，同時也離不開文獻學知識的支撐,。而算學典籍整理從業(yè)者往往是數(shù)學史學者，較少或者沒有受過系統(tǒng)的文獻學訓練,，缺乏基本的版本、?？钡任墨I學知識，有時會不太注重文獻整理規(guī)范,，容易出現(xiàn)一些常識性錯誤。還有一些數(shù)學典籍是文獻學者整理的,，由于他們缺乏數(shù)學史教育背景，僅僅依靠普通經史類文獻學整理方法來對待算學文獻,，對其中的專有名詞、算式,、符號、算法等一知半解,，不能利用理校等手段進行校勘,，也影響點校質量,。

從長遠來看,，應當加強科學史學者的文獻學訓練，在科學史專業(yè)開設版本,、?？钡任墨I學選修課程,。還有一個有效的短期解決途徑,，即加強科學史學者與文獻學者的合作,，讓他們共同承擔科技典籍整理工作，各自發(fā)揮所長,，在相互磋礪、相互討論中共同提升,，共同成長為優(yōu)秀的科技文獻整理者。

《意見》特別強調了古籍的整理出版要“防止低水平重復”,，如何防止低水平重復？從整理的角度來講,，就是要選擇合適的整理者之間，一般來說,，只有深入的研究才能整理出優(yōu)質的成果。對于整理者來說,，應當將整理工作與自己的學術研究結合起來；對于出版資助方而言,，也應將資源多向有相關研究背景的申請者傾斜。不僅點校,、注釋,、今譯等深度整理工作需要整理者具備深入研究的能力,，古籍影印也應當請專業(yè)學者選擇版本,、撰寫提要。如《中國科技典籍選刊》一書,，由中國科學院自然科學史研究所張柏春、孫顯斌兩位學者主編,，,，遵循“整理立足研究”的原則,，請科技史專業(yè)學者在自己研究領域中選擇重要典籍的優(yōu)秀版本，進行點校注釋,，并考證作者生平、梳理版本源流,、評價典籍價值，撰寫具有較高學術價值的導言,。

再次，探索新的整理出版方式,，滿足新時期閱讀研究需求。傳統(tǒng)的古籍整理方式大體上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文字點校,，一種是原書影印。兩種方式各有優(yōu)劣,，前者適合展示校勘成果,，方便閱覽，但如果有文字錯訛,，則無從稽考，給研究引用者造成不必要的困擾,；后者則可以最大限度保存古籍原貌，彌補點校本漏校,、錯訛等不足,，但不便初學閱讀。為了取二者之長,，既便于初學者與普通大眾閱覽,，解決閱讀障礙,，又能保留原書樣貌，提供可靠的古籍版本,，滿足專業(yè)研究者的學術需求，以一種圖文對照的整理出版方式出現(xiàn),。張柏春等人整理的《奇器圖說校注》（2008）是對這種整理方式的較早實踐,，效果很好,。《中國科技典籍選刊》也采用了這種整理方式,，將書影與錄文,、校注文字對照排版,。這種整理出版方式很適合插圖較多的科技典籍，尤其是數(shù)學典籍,，有大量的數(shù)學算式和幾何圖形,。采用圖文對排，既能保留算式,、圖形原貌，又能在原圖錯訛情況下重繪訂正,，便于讀者參照閱讀。

總體說來,，由于科技典籍的特殊性,，目前除醫(yī)學典籍之外的科技典籍整理從業(yè)人員十分有限,，年輕整理者的水平有待進一步提高,。除了科學史教育機構加強學科建設和人才培養(yǎng)外，也需要國家有關部門加強政策和資源傾斜,，加強鼓勵，增加投入,，為科技典籍工作的繁榮發(fā)展創(chuàng)造有利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