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紀慈恩

■ 編｜ 小樹

他奄奄一息,，全身上下的管子,，與其說他還堅持著，不如說,，是機器在堅持著——是的,，他并沒有能力維持他的生命，如果沒有機器,，他早已歸天,。

那一刻，我第一次感受到“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真正的含義——有畫面的含義。

那天，他應該是更嚴重了,。

他總是喜歡拿著本子寫著什么,，那天，不知道是他沒有力氣了,，還是沒有興趣了,，我看到了他的目光跟隨著每一個進入病房的人——護士、清潔員,、家屬,、也包括我。

我坐在凳子上,，他笑笑——那種笑有一種平靜,，不是應酬的笑，不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就是一種平靜的展現(xiàn),。

至此，前前后后住院,，我們已相識三年,，我明確地告訴過他，他的生命即將到達終點,，他說：“我知道,。”

他說：“我真羨慕你們還能夠活著的人,，你們還有機會過你們想過的生活,，做遺憾的事?！?/strong>

我接下來說的話并沒有一絲一毫的給他安慰,，那一刻，那確實是真實的表達,。

我說：“其實有什么不同呢,？是的，從時間,、健康,、自由的角度來講，我們這些活著的人的確可以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完成我們還想做的事,，但是，并不是因為有機會,，就抓住了機會,。你看……（我指著窗外）那些年輕人,，他并沒有因為他擁有健康就過了自己喜歡過的人生，并沒有因為他還有時間就完成了一直想做的事,，他們也還是在奔波于現(xiàn)實,，妥協(xié)于環(huán)境，常常說,，'等以后…..’也不知道,，有一天，他們是否真的快樂,，是否還在意快樂,。”

霍老先生沉默了幾秒,，平靜地說,，“你說的，就是過去的我??！我的半輩子都在奔波在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奔波的事情上，現(xiàn)在,，只能在這里懊悔?！?/span>

我也很平靜——平靜中帶有無奈,，那些年輕人就是過去的你，如果他們繼續(xù),，他們的未來也將是現(xiàn)在的你,。——當然，我沒有說出來,，只是心中這樣感慨,。

這樣的病人，數(shù)不勝數(shù),，我已經(jīng)不記得有多少個人在臨終前回顧他們的一生時,，這樣懊悔。

他們是真的羨慕,，羨慕還能夠活著的人,，還能完成他們想過的人生，準確地說,，是將死之人認為他們還可以完成,，然而呢，擁有健康和自由的人,，并沒有享有他們的權(quán)利,，他們最終也是那個躺在床上在懊悔的人,，并無差別。

他們說的“想過的人生”,，究竟是什么呢,？

你以為生命的意義是從哪個神仙山中掉下來的嗎？不就是在這些平凡的小事中,，每一件事都做好,，就是圓滿的生命了。

十幾年來,，從沒有一個病人說,，我懊悔當時沒有挺身而出救那個人，我沒有奮不顧身拯救他人,，我沒有轟轟烈烈,，沒有刻骨銘心，和平年代,，人與人之間哪有那么多的恩惠,？他們所懊悔的都是生活中的小事，都是我們現(xiàn)在舉手可得的錯過,。

在課程群里,，我提過一個問題，你認為不可思議的事是什么,？

有人說,，夢境，

有人說,，輪回,，

有人說，遺傳,。

我出差兩個月,，我們家院子的樹枝葉茂密,，長出了石榴，沒有人打理,，無人問津,，它卻茁壯成長，我們?nèi)祟愑心敲炊嗟奈镔|(zhì)和欲望卻還不滿足,，而一棵樹僅僅露水和陽光就可以養(yǎng)育它——多么的不可思議,。

而最不可思議的是——我們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

生命的真相就在那些平凡的小事里,。

當今天的媒體給了公益過分的贊揚,，我開始恐慌，所有的贊揚都有著相應的責任,，而那份責任太重,，是我們平凡的職業(yè)沒有辦法承載的。

我們真正應該敬畏的不是偉大,，而是每一次的平凡,，沒有偉大的事情，只有平凡的事和偉大的愛,。

霍爺爺死的那天,，我見到他的遺體的時候，他的眼角還有淚痕,。我們?nèi)缃穸紵o法體會生命最后一刻,，懊悔卻無能為力的感覺。

而懷念的唯一方式,，就是：對你的生命問心無愧。

謹以此文獻給不想在將死之日躺在病床上懊悔的你,，那份懊悔的內(nèi)容就在你的現(xiàn)在的手心里,，我們身邊處處有災難和死亡，聰明的人從中學到并避免同樣的結(jié)果,，愚蠢的人必須親自去犯錯,，然而，事實卻是,，有些錯可以重新再來,，有些錯，只能用塵埃來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