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東方直播間再看下去,，我可能靈魂富了,，錢包窮了。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好到底我是賺了，還是賠了,?！?br>

這個夏天，有的吸引了大批粉絲的帶貨直播間不再“上播”,，有的跨行試水的直播間卻一夜之間讓大家“原本只想買根玉米,，卻看哭了”。東方甄選直播間的“董老師”,，成為了一股直播間的“清流”——不叫賣,，不催促，不吵鬧,。

事實上,，在董老師出現(xiàn)前，就已經(jīng)有不少年輕人開始逃離喧嘩吵鬧的叫賣式直播間,，每天在裁員潮,、內(nèi)卷和KPI壓力下的他們，曾經(jīng)涌入直播間難以按捺“一買解千愁”的欲望,，也難擋主播們的催促和營銷,。

但如今,，他們更愿意為一種不強迫,、不急躁的“氛圍感”買單，也有一部分人為了逃離浮躁的消費主義,，不再走進“直播間”,。

從半年前開始,，28歲的程序員米莉不再看長期關(guān)注的那幾個直播間了,，原因很簡單，“太吵了,?！?/p>

米莉在成都一家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工作，每天的時間被各種工作小群,、日常會議,、績效談話等等切割開來，留給她的自由時間,，通常在加班至九點回家后,。米莉往往會在這個時候，按照固定順序點開幾個關(guān)注的帶貨直播間,，有時候是直播,，有時候是回放，聽著這位主播高聲叫著“寶子們”，又看見另一位主播著急催促著“快點下單哦”……米莉曾經(jīng)很享受這個過程,，也常常在直播間下單,，“消費了就快樂了，尤其是你看著他們那么賣力地介紹,，催你下單,，你會有一種被重視的感覺?！?/p>

但很快,，米莉?qū)@種直播方式感到疲憊了?！坝幸惶?，我像往常一樣躺在沙發(fā)上，聽他們大聲嚷嚷著'趕緊下單’還一邊倒計時,，突然就累了,。為什么平時上班是被績效考核趕著跑，下班了買個東西還要被主播的倒計時催促呢,？”米莉開始覺得直播間太過吵鬧,，甚至覺得直播間里傳出的“吆喝”，像極了樓下超市外播放促銷信息的大喇叭,，“像噪音一樣,，涌入我的耳朵。但平時就很累的我,，已經(jīng)無力消化了,。”

事實上,，米莉這樣的年輕人正在變多,。在微博和小紅書等社交平臺搜索“直播”，能看到不少對“直播間太吵”的吐槽,，“有的直播間真的太吵了,，讓我崩潰地退出”、“只有我覺得現(xiàn)在的直播間都很吵嗎,，大部分直播間一會兒又要炸什么價格,，一會兒又要喊麥，我真的只想聽人安安靜點講解,?！?/p>

年輕人從吵鬧的直播間逃至安靜的直播間

而較為安靜一點的直播間，則開始涌入更多的年輕人,。從演員柴碧云到戚薇的直播間,，到最近走紅的東方甄選，安靜和體面成為了難得的優(yōu)點，“待在有的直播間,，真的很舒適,，沒有吵鬧、沒有尖叫也沒有演戲,，說上鏈接的時候很安靜,，倒計時完了直接就上了，不墨跡也不吵,?！薄ⅰ盁o意間耍到柴碧云直播,，一開始單純是很喜歡她的直播風(fēng)格,，很安靜，就是跟大家聊聊天,?！薄?/p>

至于東方甄選，更不用多提,，賣地球儀時,，主播漫談鷹飛藍天，魚翔淺底,，追溯到上古世紀,，延伸至浩瀚星辰；賣水蜜桃時,，講到“一顆水蜜桃的背后,，是山泉明月,，穿過峽谷的風(fēng),，仲夏夜的夢”；賣大米時,，則談三餐四季的浪漫和樂趣,，“不管有多大的財富，你最終也就是三餐,，時間再長也就是四季”……

博主“康堤will”在微博上如此分析這類直播走紅的原因，“原來人類在直播賣貨時,，還是可以采用第二種語言的,，正常人好好說話的語言，一種放置于這個語境,，語音語調(diào)語氣都顯得新穎起來的語言,。有人沒沖著屏幕喊'寶子們’、'上鏈接’,、“給我拍”,，做個情緒平穩(wěn)的正常人，就能拉回新東方的股票,。我在想,，之前那種壓迫式的，催促式的,、緊張的,、爭搶式的直播間已經(jīng)不適合如今的社會語境了?！?/p>

“年輕人消費往往不僅是購買商品本身,，而是消費這種氛圍。現(xiàn)在的年輕人已經(jīng)不再需要別人營造焦慮的氛圍了,，越安靜越治愈,，所以有很大一部分人其實是在為安靜的營銷氛圍買單?！币晃恢辈ル娚痰挠^察人士指出,。

這也是“米莉們”的感受?！昂茈y得的,，有一種主播和觀眾都被視為了正常人的感覺。現(xiàn)在大家都很焦慮,，其實反而是這種慢下來的,，安靜的直播氛圍更容易和人產(chǎn)生聯(lián)結(jié)了?！泵桌蚍Q,，“我身邊甚至有不少朋友會把安靜的帶貨直播間當(dāng)做背景音播放，這大概也是為什么最近火起來的直播間都不是那種大吵大鬧的,?！?/p>“不要靠近直播間，它會讓你變得貧窮”

如果說大部分年輕人出走叫賣式的直播間,，是因為厭倦,，那其中還有一部分年輕人高呼“退,！退！退,！”則是因為他們開始嘗試反抗消費主義,。

豆瓣上一個名為“不要買|消費主義逆行者”的小組，則可被視為一個縮影,。鋅刻度注意到,，這一小組的宗旨為“市場上從直播帶貨，到網(wǎng)友分享,，到處都在給人種草,，刺激消費……讓我們做到：不盲目跟風(fēng)，不被消費主義裹挾,，做消費主義市場的逆行者,！”

從2020年10月創(chuàng)建至2022年6月中旬，該小組的成員已經(jīng)超出33萬人,?！?0后”劉茵茵是組員之一，她最初申請進入這個小組的原因很簡單,，“省錢”,。

劉茵茵今年剛大學(xué)畢業(yè)，雖然還算順利地找到了工作,，但工資不高,，也不夠穩(wěn)定。她在網(wǎng)上看到博主們的建議,，“近幾年,，能省錢盡量省錢?！庇谑歉M入了“不要買”小組,，決意能省則省。

這一點正如“中國青年研究”對消費主義逆行者的動因分析：在社會加速背景下,，青年在生活中面臨的不確定性和矛盾性激增,，同時，由于處在流動現(xiàn)代性的狀態(tài)中,，青年對生活中呈現(xiàn)的這種特性尤為敏感。青年在時間,、空間,、速度、數(shù)字化生存和矛盾情感方面呈現(xiàn)出不同程度的現(xiàn)代性體驗的消極心態(tài),。

但身為“網(wǎng)絡(luò)原住民”的劉茵茵,，從大學(xué)開始就習(xí)慣了有直播間的生活,。“但凡要買什么東西,，先會去其他平臺蹲一蹲近期有沒有直播間會上,，有事沒事也會留意著各大直播間的預(yù)告?！彼南M支出中,，7成來自直播間。所以,，要想省錢,，先得戒掉“直播間”。

劉茵茵根據(jù)小組里的建議,，卸載了一些軟件,，也取關(guān)了一些直播間和直播信息整理博主，“但凡想去直播間看看,，我就點開小組的討論區(qū)和心得分享,，試著分散注意力?！眲⒁鹨鸶嬖V鋅刻度,，“其實每個月拿到工資后，當(dāng)時會開心,，但很快就會很焦慮,，擔(dān)心各方面的支出，也擔(dān)心下個月還能不能收到工資,。所以拒絕直播,，努力省錢對我而言，像一種安全感,?！?/p>

拒絕直播間的年輕人

像劉茵茵一樣的友鄰很多。鋅刻度搜索發(fā)現(xiàn),，有上百條跟直播相關(guān)的討論和帖子,，比如“不看直播省錢很多”、“不要靠近直播間,，它會讓你變得貧窮”,、“只要不看直播，就能避免絕大部分的無意義消費”,、“不看直播給我這個不肯吃虧的人帶來的好處”……還有不少帖子直接命名為“不要去看直播”,。

其中有一名“豆友”分享稱，“天天看大家說的'不買’（帖）,，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啥可以打動我下單了,，看直播是真的很容易上頭,，明明看預(yù)告是沒有需要的，點進去就不由自主下單,，一年多直接買成了某主播的摯愛粉,。幸好最近終于清醒了?！币灿芯W(wǎng)友在討論區(qū)表示,，“直播間真的不適合我，不買立省百分百,，還有沒用完的東西就不要去看了,，不要囤?！?/p>

在劉茵茵看來,，“如果說最近大家喜歡去新東方的直播間，是在為情懷買單,，那我們這群人在這個小組里,，就是希望只為實用買單。如果你沒有足夠的意志力控制自己只逛不買,，那就干脆別逛,。”

這樣反消費的小組在豆瓣并非個例,，被稱為“攢錢組”的喪心病狂攢錢小組有58萬人,，“今天消費降 級了嗎”小組有32萬人，“極簡生活”小組有34萬人,。盡管目標和具體的小組規(guī)則不同,，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帶貨直播間,，一定是這些小組共同逃離的對象之一,。

無論是徹底“戒掉”直播間,，還是涌入更安靜更有內(nèi)容的直播間，其實都印證了一點——直播間,，到了一個轉(zhuǎn)折的路口,。

事實上,，已經(jīng)有不少平臺注意到了這一點,，并以“慢直播”為切入口，走向求變之路,。比如,，在5月初，B 站做了一次“穿越城市,，陪你入夢”的深夜陪伴直播,，簡介為“不用再擔(dān)心長夜漫漫，就聽聽歌,，當(dāng)個乘客,，感受一下放空的自由 "。直播開始于不同的城市,，在輕柔的音樂中,，鏡頭跟隨車輛行駛在城市之中，沒有累贅的介紹,，也沒有刻意的聊天,，只有彈幕中的陪伴和屏幕前的無限夜景。

B站夜游長沙直播

又比如,，五一小長假期間,，丹寨萬達小鎮(zhèn)景區(qū)推出“丹寨八景慢直播”，據(jù)“TopKlout”,，該直播將龍泉山,、高要梯田、馬寨茶園,、小鎮(zhèn)風(fēng)車等 8 處知名標志性景點搬到了“云端”,，這場 24 小時全景游丹寨八景慢直播吸引了近 300 萬人次在線觀看；而綜藝節(jié)目《五十公里桃花塢 2》在正式開播前,，也嘗試了一次 72 小時慢直播,。與觀眾一起聆聽大海的聲音，吹著海風(fēng)看日落,，提前感受節(jié)目治愈系節(jié)奏,，為開播造勢。

這一系列的直播間,，無論是賦予高強度的情緒價值,，還是增強差異化的體現(xiàn),，都正試圖推翻年輕人對“直播間”的刻板印象。但這仍然是少數(shù),，且每一種新形式的直播都仍然需要探索,，比如慢直播的內(nèi)容形式存在束縛性，想要轉(zhuǎn)化也存在較大難度,。

所以,，眼下的很多直播間，更多是感覺年輕人“只是短暫地愛了我一下”,。尤其是對于那些嘗試抵抗消費主義的“劉茵茵們”而言,，已經(jīng)“出走”已久的她們，又還愿意重返直播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