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開振

這是我家的自留地，也是最肥沃的一塊,。父親決定在這里種上玉米后,，就與這塊地“杠”上了。

母親說,，玉米穗可以煮了吃,，玉米糝可以熬出噴香的粥，玉米稈可以燒火做飯,。除此之外,，玉米還抗旱，好拾掇,，好收割,，所以，我們莊稼人都喜歡種玉米,。

每年收割完麥子,，就輪到播種秋莊稼了。如果土地墑情好,，父親就早早備好各類種子,，這其中就有一粒粒金黃的玉米種子。這些玉米種子可都是父親上一年從一個個玉米棒中選出來的,。一般情況下,，先選玉米棒，再將這些玉米棒高高地掛在樹上或是屋檐下的墻上,，再用塑料袋蓋起來,。逢到播種的時候，將這些玉米棒子取下來,，用手或用錐子把這些玉米一粒粒地剝下來,，小心翼翼地保存起來。記得小時候,，這些玉米種子很金貴,，當(dāng)然是不能碰的，更別說去吃了,。那時候,，物質(zhì)依然很匱乏，根本沒有什么能吃的零食,。如果是我們偶爾偷點玉米種子,，去炸爆米花，一定會引來父親的一頓臭罵。對于莊稼人來說,，種子就是希望,，就是收成，就是普通百姓未來的衣食住行,。

我根本不知道自留地的那些玉米是什么時間長起來的,，但是我知道父親天天鉆進田間,，像伺候孩子一樣,，鋤地、薅草,、施肥,、逮蟲，抑或是扎一些稻草人,，專門嚇唬那些飛來飛去的鳥兒,。

這是秋天的傍晚，晚霞披在筆直平整的田間,，披在玉米上,，披在父親的身上，像是畫家特別勾勒的山水畫一樣,，美不勝收,。玉米高高地站立著，根部像是血管一樣深深地扎入大地,，暗綠色的葉片挺拔地伸展開身體,，肥碩的玉米棒秩序井然地從主干上伸出，裸露在外的玉米須在微風(fēng)中擺動,。

玉米棒子一天天在長大,，籽粒已經(jīng)在轉(zhuǎn)黃了。這是成熟的季節(jié),，各家各戶都有看莊稼的習(xí)慣,。父親與母親商量好，就開始住在地里了,。父親說,，正趕上收獲的季節(jié)，還是在地里看著比較踏實,。雖然這塊地離家里并不是太遠,，但如果是步行，還真是得走很長一段時間,。夜里,，我睡在院子里，聽著風(fēng)吹樹葉的聲音，看著滿天星斗,，我在想父親是不是已經(jīng)睡著了,，是不是也像我一樣在看漫天的星斗。

有一天根據(jù)天氣預(yù)報,，要下雨,，母親就讓父親不要去地里了。第二天,，父親一早就去地里看,，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有一大片的玉米棒子都被人偷去了,。我想,，父親當(dāng)時一定非常沮喪，直到父親回到家里向母親說起這件事情,，我才知道父親內(nèi)心的痛苦,。然而，我當(dāng)時并不知道怎么去安慰父親,，只知道他的臉色很難看,，連續(xù)很長一段時間都在耿耿于懷，還自怨自艾地說,，要是不偷懶,，一直在地里看著就好了。直到我長大以后,，父親每每提及此事,，還是很自責(zé)。

后來,，我離開家鄉(xiāng)到縣城上了高中,，又離開縣城到外地去上大學(xué)，再離開大學(xué)到省城就業(yè),。這些年,，無論我走到哪里，總能看到那些肥碩的,、金黃的玉米棒子跟著我走南闖北,，我總能喝到噴香的玉米糝，也能吃到煮熟的可口美味的玉米棒,，而這些味道都與當(dāng)時的味道一模一樣,，我甚至能感覺到，父親永遠都不曾離開我,，因為我從這些玉米的身上感受到了父親的氣息,，感受到了來自鄉(xiāng)土的氣息,，也感受到了那些年代一直到現(xiàn)在都甩不掉的質(zhì)樸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