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農(nóng)村生活時，其實是最不愿意鋤地和不會鋤地的,，所以我就從農(nóng)村當了逃兵,，僥幸來到城里工作。

跳出農(nóng)村近半個世紀了，不想我又手握鋤把,，為花生地鋤鋤草草,，體會了一把鋤地的感受。邊鋤地邊回味李紳那首“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憫農(nóng)》名詩,，感覺刻畫實在到位,，堪稱“鋤地”第一詩。我想那詩的作者肯定也在烈日下鋤過地,，要不他怎么會有如此真實深刻的的感受,，寫出那么膾炙人口流傳不衰的詩句呢？

當年我不愿意鋤地,，主要是鋤地的時節(jié)天氣太炎熱了,。群里發(fā)文說：從今天起 ，北京不叫北京了,，它有一個洋氣的英文名叫：熱斯拉島,。其實，這幾天北京的溫度還不算高,，三十七八度,。但是站在田野里鋤地，對“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感受深深,！也勾起了我對少時在農(nóng)村鋤地的記憶。

我在農(nóng)村生活時,，還是大集體所有制,。學生放暑假回村參加生產(chǎn)隊勞動，多數(shù)是跟農(nóng)民鋤地,。天剛亮就上了坡,常聽隊長說的一句話是,趁早晨風涼多鋤點,，話外之意是天熱時就少鋤點。大伙便撅起屁股使勁兒鋤,。待到傍晌午時,，烈日炎炎，上曬下烤,，人人身上汗流浹背,，盼望隊長下達收工的指令。誰知,，這時隊長又改變了口氣說,，太陽毒死草，加緊時間鋤。當時我想,，這是什么隊干部,？早晨趁風涼鋤，中午毒死草鋤,，這還有松閑時間沒有?這么酷熱的天氣,，生命頑強的莊稼都曬耷拉了頭，何況我們這些嫩皮嫩肉的小學生,，哪能經(jīng)受住這般考驗，身上的能量早散發(fā)光了,，已草雞到度日如年的時刻,。可抬頭看看那些老農(nóng)們,，雖然失去了上工時那種談笑風生的心情,，卻顯得那么有耐力，在不停地呼哧呼哧鋤地,，脊背上的衣服全被汗水浸透了,。那時我想,隊長并沒有什么文化，更不懂得'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這首唐詩,，可他以實際行動將古詩詮釋地淋漓盡致,。

老實講，我雖然不會鋤地,，但是對鋤地的內(nèi)涵和方法還是進行了研究,。鋤地是指玉米、谷子,、高粱,、大豆等農(nóng)作物之間的雜草要用鋤頭鋤掉，以免它們吸收養(yǎng)分鋤,。再具體說,，鋤地一般是用鋤頭將土壤翻新，除去雜草,，讓農(nóng)作物快速生長,。天氣干旱時，通過鋤地翻動土壤表面形成含有很多氣隙的保水層,，有利于植物的根向土壤深處生長,，以便獲取更多的水分和營養(yǎng)。

在農(nóng)村,，鋤地也是一門技術(shù),。鋤地，先是前腿弓，后腿蹬,，一手前,，一手后，腰略彎,，兩手把鋤頭平面掌控好,，往前拋出，把鋤刃刨入土中一寸左右,，手臂壓住鋤頭往后拖至前腳處,。鋤拖過來，如果發(fā)現(xiàn)硬泥塊（家鄉(xiāng)叫“坷拉”）,，要用鋤板把泥塊推碎,。然后，前腳不動,，后腳前跨一步,，同時讓鋤板朝上，鋤鉤朝下,，瀟灑地把鋤向前方拋出一鋤距離,，前手滑動到后手處，兩手順勢前后互換位置,。這種架勢,，我們家鄉(xiāng)叫做“倒鋤”。會不會“倒鋤”,，是區(qū)別鋤地人技藝高低的標準,。會“倒鋤”的人，鋤過的地,，腳窩不亂,，錯落有致，非常順眼,。

如果用藝術(shù)化形容描寫鋤地的話,，我覺得豫劇《鋤草》唱段所說的，還是非常有生活底蘊的：

那個前腿弓,，那個后腿蹬,，把腳步放穩(wěn)勁使勻。

那個草死苗兒長得好,，得呦得呦長得好,。

那個前腿弓，那個后腿蹬,，心不要慌來手不要猛,。

不好,！不好！又叫你把它判了死刑,。

現(xiàn)在可以揭秘,，當年我鋤地時，也有把禾苗判了死刑的記錄,。我看著大人們鋤頭往前扔出去,，再使勁按著從地里拖回去，把草鋤掉,，很是瀟灑,。我忘了“看人挑擔不費力，是非經(jīng)過不知難”的道理,。有一次,，母親讓我到家東自留地里鋤玉米。那陣子,，玉米已經(jīng)長到齊腰高了。不想,，我把鋤頭甩出去,，使勁往后拖的時候，連草帶禾苗一塊報銷了,。那次,，我一連鋤斷了7棵禾苗，也不敢讓母親知道,。這一下一下的往前鋤地,，很是累人的！我真恨那些野草,，便想起父親講的一個故事：從前有一個農(nóng)人到地里鋤草,，鋤著鋤著他就犯了愁，這么多雜草,，什么時候能鋤完呢,？他便恨恨地念起了咒語：“草死苗活，草死苗活,！”誰知他剛念完,，那些雜草真的都死了！他再也不用鋤地了,。我真羨慕那個人,！便學著他念：“草死苗活，草死苗活,！”可是不管我念多少遍,，草和苗一樣活著,。

現(xiàn)在看來，父親講的故事,，是很有前瞻眼光的,。最近幾年回到老家農(nóng)村，已經(jīng)見不到“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的景象了,。盡管到了鋤地時節(jié)，村民們還是悠閑悠哉地聚堆打撲克,，我不解的問道：“你們不去鋤地,，地荒了怎么辦？”農(nóng)友們沖我笑笑說：你這個書呆子,，真不是吃莊戶飯的,。鋤地早就過時了，現(xiàn)在有了殺草劑,打上后寸草不生,，那還用鋤地,？我更迷糊了：除草劑讓草不生，那對于莊稼是否也有害呢,？農(nóng)友們回我說：這個不是我們關(guān)心的,，你得去問科學家！是啊,，老農(nóng)關(guān)心的就是,，就是怎么節(jié)省力氣，把草除掉,。那彎腰鋤地的感覺是很難受的,。腰背又困又疼，腰脊骨疼得象要斷了似的,。鋤地時節(jié)正值酷熱難耐的署伏天氣,。烈日炙烤得大地象要冒煙一般。周圍的空氣熱烘烘的,，人象在蒸籠里一樣,，渾身大汗淋漓，頭上的汗水直往地里滴,。有誰愿意吃這樣的苦呢,？！

當然,，回憶那段鋤地之苦的經(jīng)歷,，我還是心存感激的。正如作家路遙在其長篇小說《平凡的世界》中說的那樣,，人一生中吃過的苦不會白吃,，受過的罪不會白受,。從精神層面講吃苦受罪看起來是壞事，但卻是一個人寶貴的精神財富,，一生受用,。從農(nóng)村出來后的工作中，面對繁重復(fù)雜的工作任務(wù),，我從沒有退縮過,。憑著自已戰(zhàn)勝困難的韌性和耐力，總能較好地完成工作任務(wù),，這與那段“鋤禾日當午”經(jīng)歷是有直接關(guān)系的,。

2022年6曰25日于雞鳴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