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句麗在公元5世紀中葉曾經(jīng)東擴疆域至朝鮮半島北部地區(qū)，并遷都平壤,，成為跨中國東北地區(qū)與朝鮮半島北部地區(qū)的政權(quán),。它對朝鮮半島的新羅、百濟,、迦耶等國均有不同程度的影響,，在朝鮮半島公元4-7世紀歷史文化的發(fā)展過程中具有較大影響力。公元668年高句麗滅國后,，統(tǒng)一新羅流入了部分高句麗人,；朝鮮半島高麗王朝時期學者金富軾（1075-1151）根據(jù)中國史籍及朝鮮半島留存史籍撰寫了《三國史記》，自此高句麗被作為朝鮮半島“三國時代”的國家之一正式納入典籍之中,，其中關于高句麗音樂的記載主要采自《通典》,；朝鮮王朝時期編撰的《高麗史》中載有三國時代留存俗曲，其中提及高句麗音樂,；后世朝鮮半島流行的玄琴與臥箜篌為同源樂器,；時至今日,，高句麗音樂被朝鮮半島音樂史學家認為是其古代音樂文化發(fā)展中重要的組成部分。本文將會探討古代高句麗音樂對后世朝鮮半島音樂的影響,。

（一）   《高麗史》中的高句麗音樂

《高麗史·樂志》中載,，高麗時期仍然留存有三國俗樂，其載：“新羅,、百濟,、高句麗之樂，高麗并用之,，編之樂譜,，故附著于此，詞皆俚語,?！盵1]其中提到的三國俗樂中，新羅樂包括《東京》（雞林府）,、《東京》,、《木州》、《余那山》,、《長漢城》,、《利見臺》；百濟樂包括《禪云山》,、《無等山》,、《方等山》、《井邑》,、《智異山》,；高句麗樂包括《來遠城》、《延陽》（延山府）,、《溟州》[2],。《高麗史》中所列上述樂曲均僅有曲名及解題,，其樂譜,、歌詞皆不得見。然而通過留存曲名我們可知,，高麗時期留存的新羅樂曲包括6首,、百濟樂5首、高句麗樂3首,，其中新羅樂留存較多,，由此可知這些三國音樂承襲自新羅，而其中高句麗樂的曲目最少,，這也與新羅與高句麗音樂風格相異,、交流有限的情況相契合,。由此可知，王氏高麗時代仍有高句麗音樂流傳,，這些音樂可能承襲自新羅,，但曲目相較于同屬“三國時代”的新羅、百濟流傳曲目均少,，可知其對王氏時期高麗音樂發(fā)展的影響亦有限,。

（二）   高句麗流傳樂器對后世朝鮮半島樂器發(fā)展的影響

通過分析可知，公元4-7世紀高句麗可能流傳的樂器包括彈撥樂器,、吹奏樂器和打擊樂器三類,，其中彈撥樂器包括臥箜篌、琴,、箏,、五弦琴、阮咸,、五弦琵琶,；吹奏樂器包括角、橫笛,、義嘴笛,、篳篥、桃皮篳篥,、排簫,；打擊樂器包括細腰鼓、鼓,。其中見于集安高句麗墓壁畫中的臥箜篌,、細腰鼓與后世朝鮮半島的玄琴,、杖鼓樂器是否具有傳承性,，是本部分所要重點討論的內(nèi)容。

玄琴作為橫臥類長方形琴箏類樂器,，其上的通品結(jié)構(gòu)與中國歷史上的臥箜篌形制特點有相近之處,，然而玄琴的通品僅為中間三弦共用，其外部三弦各有一雁柱（圖3）,；而目前所見的集安高句麗墓臥箜篌圖像中,，通品貫穿全部琴弦（圖4）。通品并非全部六根琴弦通用豐富了樂音,，外三弦雁柱的使用更加方便琴弦音高的調(diào)節(jié),，有利于調(diào)性的轉(zhuǎn)換。由此可知玄琴在形制上具有復合型的特點,，這可能是后世演奏中發(fā)展而來的特征,?！度龂酚洝分幸呀?jīng)記載“玄琴”之名，由此可知玄琴之名至遲在公元12世紀已經(jīng)使用,，雖然《三國史記》中所載的高句麗人按照古琴的構(gòu)造創(chuàng)制玄琴之說并不可信,，但由此可知，傳入高句麗的臥箜篌可能在高句麗或新羅的流傳期間發(fā)生了轉(zhuǎn)變,，從而產(chǎn)生了新的樂器,，然而這一轉(zhuǎn)變的時間、地點目前尚不可知,。由《三國史記》該條記載亦可知,，新羅時期可能存在帶有通品的琴箏類樂器，稱為“玄琴”,，且見于統(tǒng)一新羅時期可能性更大,。因此本文認為，目前所見高句麗音樂資料中所體現(xiàn)的樂器是臥箜篌,，統(tǒng)一新羅時代可能存在帶有通品的琴箏類樂器,，稱為“玄琴”，其與臥箜篌具有一定的淵源關系,，然而樂器流傳發(fā)生的轉(zhuǎn)變完成于高句麗或新羅時期目前尚不可知,。綜上所述，流傳至今的朝鮮半島彈撥樂器玄琴的流傳發(fā)展可能與高句麗流傳的臥箜篌具有淵源關系,。

朝鮮半島后世流傳的樂器“杖鼓”雖為“廣首纖腹”的細腰鼓類樂器,，然而在名稱、形制和演奏方法上均與高句麗流傳的“腰鼓”有較大區(qū)別：集安高句麗墓壁畫中所見的細腰鼓類樂器鼓腔兩端呈對稱性結(jié)構(gòu),，演奏者以兩手拍擊鼓面,，根據(jù)文獻分析我們可知，此種形制及演奏方法的細腰鼓類樂器在公元4-7世紀稱為“腰鼓”（圖5）,；見于后世朝鮮半島書籍《樂學軌范》中的杖鼓形制則與集安高句麗壁畫墓所見腰鼓有所不同,，其兩頭鼓腔并非對稱性結(jié)構(gòu)，鼓面一大一小,，且為一手執(zhí)杖,、一手拍擊鼓面進行表演（圖6），由此可知,，無論在樂器形制還是演奏方法上,，杖鼓均與高句麗流行的腰鼓有所區(qū)別。

  圖6 《樂學軌范·杖鼓》

中國正史史籍中,，“杖鼓”之名最早見于《新唐書》,，在《元史》中指出其演奏方法為“右擊以杖，左拍以手”[3],，這種演奏方法的圖像在隋唐時期已經(jīng)看到[4],，并在宋元之后大量出現(xiàn)[5],。因此，以集安高句麗墓音樂壁畫研究為基礎可知,，朝鮮半島后世流傳的“杖鼓”雖屬于細腰鼓類樂器,，但是與目前所知高句麗流傳的“腰鼓”在樂器形制、演奏方法方面并不相同,。朝鮮半島發(fā)現(xiàn)為數(shù)不少的高麗時期細腰鼓鼓腔[6],，從這些鼓腔形制來看，其與高句麗流傳的腰鼓亦不屬于同種類型,，而與二圣山城新羅細腰鼓鼓腔殘件,、中國境內(nèi)唐代瓷腰鼓鼓腔具有一定的相近之處，然而這些所見鼓腔均為對稱性結(jié)構(gòu),，這與杖鼓鼓腔有所不同,，由此可知，朝鮮半島目前所見杖鼓形制的形成時間應晚于高麗時代,，可能要到14世紀之后的朝鮮王朝時代,。由《正史所見細腰鼓類樂器表》可知[7]，《清史稿》所載“杖鼓”形制仍為對稱性結(jié)構(gòu),，因此朝鮮半島流行的“杖鼓”形制可能經(jīng)過了本地的演變過程,。綜上所述，本文認為,，雖然朝鮮半島后世流行的杖鼓與高句麗流行的腰鼓同屬于細腰鼓類樂器,，但并不具備直接的傳承關系。

 （三）   高句麗舞蹈對后世朝鮮半島舞蹈的影響

通過對集安高句麗墓樂舞圖及相關資料的分析我們可知,，公元4-7世紀的高句麗舞蹈至少包含8式舞姿,，其舞蹈表演之中既有男舞者、又有女舞者,，表演組合形式包括群舞,、雙人舞、單人舞等多種樣式,，伴奏樂器主要包括阮咸,、琴箏類樂器,、五弦琴等,，其中群舞場景中可能包含了歌唱者，舞蹈中也可能出現(xiàn)了道具,。盡管我們獲得了上述對于高句麗舞蹈的認識,，然而通過靜態(tài)的舞姿圖像、舞者組合方式及伴奏樂器等方面內(nèi)容都不容易探討高句麗舞蹈與后世朝鮮半島舞蹈之間的關系,。盡管中國的方起東,、韓國的權(quán)五圣等學者在對高句麗樂舞進行研究的過程中均不同程度的將其與當今朝鮮族舞蹈進行比較,，然而僅僅通過關于高句麗舞蹈的文字、圖像來與跨越千年時空的動態(tài)舞蹈種類進行對比探討確非易事,。本文認為,，以同時期來看，集安高句麗墓壁畫中所反映的高句麗舞蹈特征具有較強的獨特性,，與中原,、朝鮮半島等地區(qū)留存的舞蹈圖像均有所不同；隋唐宮廷中,，高句麗樂舞“極長其袖”等特點可能是其與中原袖舞具有淵源關系的表現(xiàn),，唐朝宮廷中的高麗舞與百濟舞在使用樂器、表演服裝方面均有不小的差異,，由此可知其舞蹈特點上亦應有所區(qū)分,。由于時代久遠，從集安高句麗墓音樂壁畫中所展現(xiàn)的高句麗舞蹈特點,，去探尋其對朝鮮半島后世舞蹈的影響較難成行,，《高麗史》以降對于高句麗樂舞的記載幾乎不見，目前本文認為,，高句麗舞蹈對后世朝鮮半島舞蹈的影響可能較小,，但尚需更多關于高句麗舞蹈的材料進行進一步的證明。

[1] [朝鮮]鄭麟趾等撰：《高麗史·樂志》,，奎章閣本,，第43頁。

[2] [朝鮮]鄭麟趾等撰：《高麗史·樂志》,，奎章閣本,，第43-47頁。

[3] [明]宋濂等撰：《元史·禮樂志》,，中華書局,，1976年版，第1773頁,。

[4] 如河南安陽靈泉寺石塔伎樂人,、山西浮山天圣宮樂舞人經(jīng)幢等。

[5] 如天水南集伎樂畫像磚,、河南安陽天禧鎮(zhèn)散樂壁畫,、河南林州趙處墓散樂壁畫等。

[6] 參[韓]韓基博：《高麗時代杖鼓鼓腔研究》,，韓國牧園大學研究生院韓國音樂系2002年碩士學位論文,。

[7] 王希丹：《集安高句麗墓壁畫的音樂考古學研究》，人民音樂出版社2019年版，第400-40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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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節(jié)選自《集安高句麗墓壁畫的音樂考古學研究》,，有改動。該書以集安高句麗壁畫墓中的樂舞,、樂器圖像為研究對象,，從中國古代音樂史視角出發(fā)，在對集安高句麗壁畫墓中音樂考古資料進行全面整理,、分類,、辨析工作的基礎上，將其納入公元4-7世紀的東亞音樂歷史視野進行探討,，并在相關樂舞,、樂器研究中進行縱向歷史的比較分析，從而獲得對公元4-7世紀高句麗社會音樂生活的認識,。目前所見的集安高句麗墓中,，繪有音樂壁畫的墓葬共計7座，包括舞踴墓,、麻線溝一號墓,、通溝十二號墓、三室墓,、長川1號墓,、五盔墳4號墓和五盔墳5號墓，所見音樂壁畫包括樂舞圖和伎樂仙人圖兩種題材,，反映了公元4-7世紀高句麗集安地區(qū)的舞蹈,、樂器流傳等音樂文化風貌。集安高句麗墓音樂壁畫集中反映了公元4-7世紀之間高句麗的社會音樂生活,，本書以此為基礎,，對公元4世紀至7世紀下半葉（滅國前）的高句麗音樂歷史進行了梳理，同時探討了古代高句麗音樂對中原地區(qū),、朝鮮半島國家及日本音樂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