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省錫山高級中學《紅樓夢研究》組 黃雅晴 徐亮雨 徐響桐 指導老師:沈曉萍 一,、 珠光清超嘆隆恩 凝暉鐘瑞(薛寶釵) 芳園筑向帝城西,,華日祥云籠罩奇。 高柳喜遷鶯出谷,,修篁時待鳳來儀,。 文風已著宸游夕,孝化應隆歸省時,。 睿藻仙才盈彩筆,,自慚何敢再為辭。 世外仙源(林黛玉) 名園筑何處,,仙境別紅塵,。 借得山川秀,添來景物新,。 香融金谷酒,,花媚玉堂人。 何幸邀恩寵,,宮車過往頻,。 薛林的這兩首題的詩都是在元妃省親時和眾人陪賞時作的,創(chuàng)作的原由都不是自發(fā)性的,,即都不是心中不平發(fā)之于聲,,而有一種鮮明的目的:討元妃的興。按理說,,這類不是為自己創(chuàng)作的作品很難表達作者情思,,更何況林黛玉只是“胡亂作一首五言詩應景罷了”。但其中的自然流露,,不裹挾私我情緒流淌著的表達習慣,,倒對讀者了解她們有一點旁敲側擊的幫助。 憶菊(薛寶釵) 悵望西風抱悶思,,蓼紅葦白斷腸時。 空籬舊圃秋無跡,,瘦月清霜夢有知,。 念念心隨歸雁遠,寥寥坐聽晚砧遲,。 誰憐我為黃花瘦,,慰語重陽會有期。 詠菊(林黛玉) 無賴詩魔昏曉侵,,繞籬欹石自沉音,。 毫端蘊秀臨霜寫,口齒噙香對月吟,。 滿紙自憐題素怨,,片言誰解訴秋心? 一從陶令評章后,,千古高風說到今,。 在寶釵的詩歌中,心隨歸雁,、寥寥坐聽,,是一副靜謐的圖像,同時也是古代詩歌中常見的思婦形象,,憐是封建時代傳統(tǒng)女性常用的字眼,,帶有乞憐情緒,在情感上也是被動的,,就像李清照會自嘆“黃花瘦”,,但作為千百年來在詞壇上獨一無二的女詞人,她從未在寂寥時問“誰憐我”。而反觀黛玉,,同樣是憐,,但僅僅是自憐,重點在于后“誰解訴秋心”,。在黛玉的思維中,,她渴求的是知音的理解,和會心之人同她一起將“千古高風說到今”,,她不失蘇軾的豪邁,,甚至也有李白那種天上天下獨往獨來的氣概。但她們卻一個生于富貴之家,,一個寄人籬下,,著實讓人訝異她們兩人性情與處境的差異。 同樣是寫菊,,寶釵在詩歌中潛意識中以菊花自比,,敘寫的是菊花悲戚憂愁的意象,只需要別人的憐愛,。而黛玉和菊花的關系更像是兩個平等的個體,,她能賦予菊靈魂,并像知交般發(fā)現(xiàn)菊的清高孤傲并理解菊,,情感主動,,詩句中靈氣之渾然天成,在其他詩中也有所體現(xiàn),。 問菊(林黛玉) 欲訊秋情眾莫知,,喃喃負手扣東籬。 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花開為誰遲,? 圃露庭霜何寂寞?雁歸蛩病可相思,? 莫言舉世無談者,,解語何妨話片時。 菊夢(林黛玉) 籬畔秋酣一覺清,,和云伴月不分明,。 登仙非慕莊生蝶,憶舊還尋陶令盟,。 睡去依依隨雁斷,,驚回故故惱蛩鳴。 醒時幽怨同誰訴,,衰草寒煙無限情,。 在寶釵的詩歌中,,她所要表達的情感往往緊緊聯(lián)系著她在詩中上步的動作,行詩手法雖然流轉自然,,在昳麗的語言鋪墊下,,情感的抒發(fā)至于水到渠成,“悵惘”“悶思”,,在這樣悲觀消極的情感基調(diào)下,,詩中的抒情仿佛也泛了一點程序化。 唐多令(林黛玉) 粉墮百花洲,,香殘燕子樓。一團團,、逐對成球,。漂泊亦如人命薄,空繾綣,,說風流,! 草木也知愁,韶華竟白頭,。嘆今生,、誰拾誰收!嫁與東風春不管,,憑爾去,,忍淹留,! 臨江仙(薛寶釵) 白玉堂前春解舞,東風卷得均勻,。蜂團蝶陣亂紛紛,。幾曾隨流水,豈必委芳塵,。 萬縷千絲終不改,,任他隨聚隨分。韶華休笑本無根,,好風頻借力,,送我上青云。 第七十回柳絮詞的填寫中,,薛寶釵的《臨江仙》似乎相較于林黛玉的《唐多令》更加大氣豪邁,,乍看下林黛玉只剩下滿腹憂郁牢騷,細究,,卻可看出兩人思想性格的差異,。 薛寶釵的柳絮飛舞在“白玉堂前”,所處高貴,,富麗堂皇,,不失其大家閨秀的身份。而林黛玉柳絮墮于百花洲,,殘在燕子樓,,淪落風塵,帶著她特有的凄美,,這也許是兩人不同的經(jīng)歷以及生活環(huán)境所致:出身商賈的寶釵更欣賞端莊大氣的場所,,林妹妹則更貼近自然一些。 《葬花吟》中黛玉希望“隨花飛到天盡頭”“強于污淖陷渠溝”,,她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堅貞至極,。寶釵則不畏“隨逝水,、委芳塵”,“任它隨聚隨分”以她的八面玲瓏都能應對自如,。一向自謂守拙的寶釵,,在這首詞中罕見地展現(xiàn)了她的另一面,就是對自己為人處世能力的信心,,生活的風浪對她來說恰如“蜂圍蝶陣亂紛紛”,,但她并不畏懼,反而是“萬縷千絲終不改”,,甚至認為“好風頻借力,送我上青云”,,與大部分人在逆境面前無能為力以致悲觀消沉不同,,寶釵面對變故的心態(tài)是良好的。她不會停留在原地徘徊,,而是向前看,,從亂境中抓住機會,數(shù)次借力,,到達別人難以企及的新高度,。看似沉穩(wěn)平靜與世無爭的寶釵,,內(nèi)心其實不乏驕傲和好勝心,,她對未來人生的思考規(guī)劃比任何人都周全,也許這就是她在寶玉出家后反過來安慰王夫人的原因吧,。她迅速地從悲愴打擊中解脫出來,,重新直面生活。 黛玉在這方面就比較弱了,,她生來就是來還淚的,不過她的悲戚之詞下自有傲骨,?!凹夼c東風春不管:憑爾去,忍淹留,!”既然春風不管,,我定頭也不回離開,絕不拖泥帶水,,傲氣四射,不愿遷就,。包括第六十四回的五美吟中,“黥彭甘受他年醢,,飲劍何如楚帳中”,,黛玉覺得有尊嚴的死要勝過賴活,如果她是個男兒,,一定會像文天祥一樣寧死不屈保持節(jié)操,。她質問君王“予奪權何畀畫工”,為什么要將選擇權交給畫工,,既是對女性待遇不公的憤慨,,也是對自由掌握人生的渴望。在她的詩詞中,,感嘆號,、問號格外多,雖然身體柔弱,,但黛玉的性格并不軟弱,,她從不肯屈服于所謂的三綱五常,,時不時和賈寶玉慪氣;也不樂于迎合封建婦德,,放棄詩書專攻女紅,;甚至“尸居余氣楊公幕,豈得羈縻女丈夫”沒有雄心氣節(jié)的男人配不上智慧有骨氣的女人,,在封閉落后的社會說出這樣的話,,林妹妹的見識勇氣絕對不淺。黛玉是獨立的,,她在詩詞中宣泄,;她要斗爭,要反抗,,要自由,。寶釵的上青云還要好風的推力,在她的觀念里,,女人還是需要依附勢力才能活得好,,所以她的詩里沒有叛逆的感情,她會內(nèi)斂壓抑住自己的感情,,卷面上只留下端莊大氣,,即使流露也不會超過封建禮度所允許的范疇。 從詩詞情感的表達看,,黛玉比寶釵還是更直率更有個性,,當然也更悲觀。從兩人的價值觀看,,黛玉遇到劫難先希望獨立反抗,,如果不成功或者沒有希望,她便會在憤怒與痛苦中香消玉殞,,猶如花吹落在風中,;薛寶釵可以圓滑處世,適應一切,,永遠向前,。 是處紅衰翠減,苒苒物華休,。黛玉風流清超不可多得,,寶釵溫婉內(nèi)斂文采斐然。外界似乎一直認為黛玉的詩才更具靈性,,但在文學底蘊深厚的紅樓世界中,,到底兩者誰更勝一籌,還須讀者自己品味、細細斟酌,。 1 郵購訂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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