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陵評論

夷陵區(qū)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 主辦 

2021-053 總第684期  編發(fā)：元辰

  蘭桂騰芳,，本名王學蘭。荊楚網(wǎng)東湖社區(qū)-荊楚文壇版主,。長江網(wǎng)長江論壇長江文壇版主,。武漢作家協(xié)會會員。

打麥記 

文 / 蘭桂騰芳

“小滿三天粑粑香”,，“芒種火把夜插秧”,。時光進入到“小滿”“芒種”季節(jié)，農(nóng)民們就栽秧割麥兩頭忙了,。杜鵑鳥更是用“豌豆拔果,，割麥插禾”清脆的歌聲催著農(nóng)民們趕緊“雙搶”。季節(jié)從來不等人。

自從大腦里的記憶程序開啟后,，生產(chǎn)隊打麥子的壯觀場面永久地貯藏在程序的磁盤中,，一直沒有刪除,。每當聽到“豌豆八哥”雀子送來清脆,、宛轉(zhuǎn)、悠揚的歌聲的時候,，便條件反射地跑到生產(chǎn)隊的大禾場去欣賞打麥景觀,。那時候，年齡還蠻小,，就是幼稚童,。大腦里還沒有什么意識，只是覺得有趣,，可樂,，好玩。農(nóng)村兒童沒有什么可供玩樂的,。也只有在個時候看一看熱鬧,，爽一爽心情。難得每年只有一次,，算是飽一頓眼福,，滿足一下新鮮感。也算是接受一下新鮮事物,。

大禾場打麥子的時候就是打麥場,。打麥場上生產(chǎn)隊的青壯婦女分成兩排整整齊齊面對面地舉起連枷分別照著鋪在場上的麥子對拍，你起我落,，輪流拍打,，一邊打一邊緩緩移動，時而縱向,，時而橫向,。猶如天安門廣場上的閱兵式。連枷拍打麥子就像受閱隊伍皮鞋落地,。哐——,，哐——，哐——,，哐——,，……。氣勢磅礴,，鏗鏘威武,，既有節(jié)奏，又很一致。場面十分壯觀,。繁重的勞動中的唱勞動號子是必須的,。朝氣蓬勃的中年婦女們唱起打麥號子來，悅耳動聽,，輕快嘹亮,。一人領(lǐng)唱眾人和，節(jié)拍和諧,，詞曲歡暢,。

領(lǐng)：咿呀呵吆幺幺呵呵嘞——

和：咿呀呵吆幺幺呵呵嘞——

領(lǐng)：啦哩啦哩呵，嗨呀咿呵嗨——

和： 啦哩啦哩呵,，嗨呀咿呵嗨——

領(lǐng)：咿呀呵吆幺幺呵呵嘞——

和：咿呀呵吆幺幺呵呵嘞——

領(lǐng)：一起舉連枷,，大家來打麥——

和：一起舉連枷，大家來打麥——

領(lǐng)：咿呀呵吆幺幺呵呵嘞——

和：咿呀呵吆幺幺呵呵嘞——

領(lǐng)：捧柴火焰高,，集體力量大——

和：捧柴火焰高,，集體力量大——

領(lǐng)：咿呀呵吆幺幺呵呵嘞——

和：咿呀呵吆幺幺呵呵嘞——

領(lǐng)：生產(chǎn)大發(fā)展，社會主義好——

和：生產(chǎn)大發(fā)展,，社會主義好——

領(lǐng)：咿呀呵吆幺幺呵呵嘞——

和：咿呀呵吆幺幺呵呵嘞——

領(lǐng)：感謝共產(chǎn)黨,，人民的好領(lǐng)導(dǎo)——

和：感謝共產(chǎn)黨，人民的好領(lǐng)導(dǎo)——

領(lǐng)：咿呀呵吆幺幺呵呵嘞——

和：咿呀呵吆幺幺呵呵嘞——

領(lǐng)：啦哩啦哩呵,，嗨呀咿呵嗨——

和： 啦哩啦哩呵,，嗨呀咿呵嗨——

領(lǐng)：咿呀呵吆幺幺呵呵嘞——

和：咿呀呵吆幺幺呵呵嘞——

領(lǐng)：不怕苦和累，大家加油干——

和：不怕苦和累,，大家加油干——

領(lǐng)：咿呀呵吆幺幺呵呵嘞——

和：咿呀呵吆幺幺呵呵嘞——

領(lǐng)：只要人心齊,，泰山可以移——

和：只要人心齊，泰山可以移——

領(lǐng)：咿呀呵吆幺幺呵呵嘞——

和：咿呀呵吆幺幺呵呵嘞——

領(lǐng)：麥子大豐收,，農(nóng)民喜開懷——

和：麥子大豐收,，農(nóng)民喜開懷——

領(lǐng)：咿呀呵吆幺幺呵呵嘞——

和：咿呀呵吆幺幺呵呵嘞——

領(lǐng)：感謝毛主席，人民的大救星——

和：感謝毛主席,，人民的大救星——

……

領(lǐng)：咿呀呵吆幺幺呵呵嘞——

和：咿呀呵吆幺幺呵呵嘞——

領(lǐng)：啦哩啦哩呵,，嗨呀咿呵嗨——

和： 啦哩啦哩呵，嗨呀咿呵嗨——

領(lǐng)：咿呀呵吆幺幺呵呵嘞——

和：咿呀呵吆幺幺呵呵嘞——

領(lǐng)：打了一禾場,，再打一禾場——

和：打了一禾場,，再打一禾場——

領(lǐng)：咿呀呵吆幺幺呵呵嘞——

和：咿呀呵吆幺幺呵呵嘞——

領(lǐng)：麥子先打完，再去吃午飯——

和：麥子先打完,，再去吃午飯——

領(lǐng)：咿呀呵吆幺幺呵呵嘞——

和：咿呀呵吆幺幺呵呵嘞——

領(lǐng)：咿呀呵吆幺幺呵呵嘞——

和：咿呀呵吆幺幺呵呵嘞——

領(lǐng)：啦哩啦哩呵,，嗨呀咿呵嗨——

和： 啦哩啦哩呵，嗨呀咿呵嗨——

……

悠揚的號子在雄壯的哐——,、哐——,、哐——,、哐——的伴湊中更加歡快，更加激蕩,。打麥場熱火朝天,，收斂不住振奮的歡騰。鄉(xiāng)親們歡欣鼓舞,，掩飾不住豐收的喜悅,。社員們心潮澎湃，控制不住勞動的激情,；打麥女斗志昂揚,，按捺不住沖天的干勁,。吸引得小觀眾們興致勃勃,，流連忘返。

“大麥黃了小麥黃”,。小孩子們欣賞完了打大麥,，還有打小麥的場面有待觀賞。

打小麥另是一番光景,。打麥沒有用連枷,，而是用機器。大人小孩都把那機器叫“打麥機”,。每當“打麥機”要來打小麥的消息傳到幼稚童們的耳朵的時候,，天真爛漫的小孩子們馬上停止一切活動涌到大禾場恭候“打麥機”光臨。往往都是小伙伴們從十分渴望煎熬到萬般失望,，打麥機才由一臺紅色的大鐵牛牽著緩緩地進入孩童們的視線,。像打了雞血的孩子們?nèi)呵榧^，歡聲雀躍,，興高采烈,，振臂高呼：打麥機來了！幼稚童何謂幼稚,，他們怎么也想不到打麥機都打完幾個生產(chǎn)隊的小麥才過來哩,。打麥機要來是必須提前通知的。

紅鐵牛是個龐然大物,。藍色的打麥機更是大紅鐵牛好幾倍的龐然大物,。比一棟農(nóng)舍的廂房都還要大。大鐵牛后面的大皮帶盤一轉(zhuǎn),，皮帶就帶動打麥機的皮帶盤跟著轉(zhuǎn)起來,。社員們就開始在各自的崗位上緊張的忙碌的勞動。成捆成捆的小麥從打麥機一頭被吞進去,，又從另一頭被吐出麥草來,，小麥從打麥機底部成筐成筐的漏到籮筐里,。沒有聽到“咿呀呵幺幺呵呵嘞”嘹亮的歌聲，只能聽到大鐵牛的轟鳴和打麥機低聲的“嗡嗡”,。但是,，它把麥，草,，渣分得清清楚楚,，沒有半點含糊。打麥機不僅白天打麥,，夜里也照常打麥,。到了晚間大鐵牛的大電燈泡把大禾場照得和白晝沒有二樣。

有一年,，觀看打麥機吞小麥捆吐麥草坨正入神時,，被辛亥革命那年出生的祖父喊回家吃飯。雖然不依不舍,，但是,，還是不情不愿地回家填肚皮。人在餐桌心在打麥場,，吃飯心不在焉,。祖父還在旁邊不停地提醒安心吃飯。聽著祖父的嘮叨,，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種好奇,，問祖父小時候是不是也像我一樣，看起打麥機起來什么都不愿意干,，包括吃飯也不愿意,。祖父回答，他小時候,，根本就沒有打麥機和鐵牛,。也沒有生產(chǎn)隊和大禾場。每家每戶各自的禾場,，很小,。容不下這么大的一臺打麥機，還有那個大鐵牛更是沒地方停,。也沒有這么多勞動力,。于是乎，好像明白了一個大道理,。便自信地問,，只有“咿呀呵幺幺呵呵嘞”看了?祖父回答也沒有那陣勢看。各家各戶,，各自為陣,。一兩個人在一個小禾場上哪還打得起“幺幺呵呵”來,。祖父還說，不僅我沒有,，連你的父母也沒有這樣的眼福,。你們是趕上好時代了，托共產(chǎn)黨毛主席的福啊,。最后又問了一個問題,，打麥機又快又好，為什么不一次用打麥機打了算了,，還分兩次打,，上回還是用連枷打呢？祖父回答,，上次打的是大麥,，這回打的是小麥。大麥小麥是不同的兩種麥子,，就不能一起打,。大麥種的少，不夠打麥機打?，F(xiàn)在是人多力量大，雖然同是連枷打,，效果卻大不同,。

“打麥機”是通俗叫法，它的學名叫“聯(lián)合脫粒機”,。江漢平原一般都是用的“康拜因”牌大型聯(lián)合脫粒機,。鐵牛是一種比喻，它的真名叫“拖拉機”,。牽引大型聯(lián)合脫粒機的拖拉機是“東方紅”牌55型履帶式拖拉機,。“東方紅-55”’拖拉機不僅是“康拜因”的牽引工具,，而且還是“康拜因”的動力機,。平原地區(qū)打麥子，“東方紅”-“康拜因”組合,，最受農(nóng)民歡迎,。

陪著地球繞太陽轉(zhuǎn)了十六圈以后也成了一個自食其力的勞動力。麥收時節(jié),，第一次親身體驗了打麥機打麥子的經(jīng)歷,。

晚飯過后，生產(chǎn)隊長通知全體勞動力晚上參加打麥子,。晚上打麥子必定是“康拜因”要來,?！斑扪胶晴坨酆呛青稀敝挥性诎滋觳趴梢源虻摹Ｗ鳛閯趧恿硭斎坏乇仨毻渡淼酱螓湋?zhàn)斗中去,。剛走進大禾場,，耳朵里就收到調(diào)侃的信息：“教書先生來參加勞動了啊”，“教書先生跑到麥田里坐,，麥子已經(jīng)割光了,，只有跑到大禾場的麥堆上坐唄”，“是啊,，等會康拜因一來,，麥堆很快就消失啦，所以,，趕在麥堆消失之前趕快來坐一會,，要不然今年就沒得坐的了”。是調(diào)侃,，還是譏笑,，抑或是挖苦？大概都是吧,。一個玩世不恭的人何懼這些,。于是奮起回嗆：“有誰能解釋一下'教書先生跑到麥田里坐’是什么意思呀”。沒想到馬上就有人給出了解釋：“四體不勤,，五谷不分,。”本來就是明知故問的,，嘴里還是不服氣：“何以見得”,。隨即又有人解釋：“要坐嘛就到教室里去坐嘚，跑到麥田里坐什么呀,。麥田是干活的地方,，跑到麥田坐著不干活就是四體不勤。還有跑到麥田坐是因為不知道是麥苗還是蒜苗,，這就是五谷不分,。”還是心服口不服：“既然是五谷,，為什么不說稻田,，不說粟田，不說豆田,，不說薯田,，偏偏只說麥田呢？”終于沒有接茬了,。此時此刻,，心中好生得意：“怎么啦,，說話呀。答不上來了??？”言辭不順耳，表情更扎眼,。一滴生水掉進油鍋里頓時炸開了,。你一言我一語，眾說紛紜,。答案全都是錯的,。此情此景，感覺更是舒服：“答不到,，告訴你們吧,。正確答案是，麥喝四季水”,。眾目睽睽,，莫名其妙?？礃幼舆€是必須給一個詳細解釋：“麥子在農(nóng)田里的生命周期是四季,，秋播，冬生,，春長,，夏收。是不是一年四季都可以跑到麥田里坐了,。”一語驚醒眾人：“原來如此”,，“農(nóng)民一年上頭的辛苦都獻給了麥田”……,。“東方紅”拉著“康拜因”走進大禾場沖散了聚精會神的日白聊天,。社員們迅速找準各自的崗位進入狀態(tài)投入戰(zhàn)斗,。

手無縛雞之力的年少教書先生在這繁重的體力勞動中只有選擇一個合適的地方才能奉獻微薄之力。爬到大如山丘的麥垛頂部往下掀麥梱再合適不過了,。獨往獨來,，不會拖累任意一個組合。這是其一,。其二,，物理老師最懂省力原理，從上往下扔重物是一種省力活,。于是乎,，捷足先登麥“山”頂,，搶占有利崗位，顯一顯英雄本色,，換取驚訝的眼神,。猶如舷梯一樣的進料梯上的輸送鏈開始運行了。各方人馬已經(jīng)就位并準備就緒,。麥梱從麥“山”之巔像滾石流一樣涌往進料梯,。駐守在進料梯傍邊的勞動力解開麥梱的草繩（要子）依次成梱緊挨著放到進料梯輸送到打麥機肚子里。出草口也有一班勞動力把守,，等到麥草成梱的出來時又用草繩（要子）捆起來,，另有一班勞力把捆好的麥草梱運送到大禾場的一塊空地去，那里有一班堆垛的勞力又把麥草梱再堆成垛,。打麥機肚子底下有一班勞力專門負責用籮筐接脫粒好了的麥粒,。還有一班人馬就負責吧麥粒轉(zhuǎn)運到生產(chǎn)隊的倉庫里去。各路人馬,，各盡其責,，齊心協(xié)力，有條不紊,。既緊張又不慌亂,。幾個小時過去，一座高高的麥“山”被夸娥氏搬走了,。大禾場的另一邊又怕平底拔起了一座高高的麥草“山”,。珍珠般的麥粒在倉庫里也堆起了好幾座小山丘?！皷|方紅”又拖著“康拜因”到別的生產(chǎn)隊去搶時間打麥子,。

一場戰(zhàn)斗打下來，參戰(zhàn)的勞動力不僅不覺勞累,，反而興奮地展開了議論：“打麥機,，真厲害。高高的麥'山’,，它輕輕地一拔就沒了,。””機械作業(yè)真是妙,，齊心合作確實好,。”“要是在舊社會哪來的這樣的好事”,?！盀?zāi)難深重的的舊中國，各人自少門前雪，一遇到'五坨子’的年份,，連續(xù)暴雨就會把農(nóng)民一年的辛苦全部報廢,。”“新中國,，新社會,，新思想，那樣的事情不再有,?！薄艾F(xiàn)在打麥子簡直就是閃電戰(zhàn)啦，'五坨子’的威風掃地了”,?！稗r(nóng)業(yè)的根本出路在于機械化”?！斑@就是共產(chǎn)黨為老百姓造的福啊”,。“沒有共產(chǎn)黨,，就沒有新中國”,。“只有社會主義能夠救中國”,?！把刂鐣髁x大道奔前方”。眾說紛紜,，意猶未盡,。

“康拜因”打麥真可謂多快好省。只是巨無霸局限于場地寬闊,、勞力眾多,、麥子量大的硬性條件。否則,，就無用武之地,。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以家庭為單位后，“康拜因”就告別農(nóng)民隱跡江湖,。

三四十年后，麥收機械化終于有了升級版,。小型聯(lián)合收割機把農(nóng)民從繁重的體力勞動中解救出來,。一個人一臺機器就可以把割麥和打麥一氣呵成。糧食交易所收購小麥的汽車自帶磅秤就停在田邊地頭,。收割機直接把儲糧斗的麥粒放到小麥收購車的麻袋里,。收購人員過稱、裝車,、結(jié)賬后,，小麥的所有權(quán)就不再歸種田人所有了,。小麥收割、脫粒,、晾曬,、銷售，不需要農(nóng)民動一下手指頭,，一次性操作就完成了,。農(nóng)民的農(nóng)具先是拋棄了連枷，現(xiàn)在連鐮刀也不要了,。

幾千年的連枷打麥的歷史在二十一世紀的一十年代終于畫上了句號,。“農(nóng)業(yè)機械化”的美好藍圖，中國共產(chǎn)黨正甩開膀子奮力繪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