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以北平沁芳居醬菜鋪為背景,描寫老板嚴振聲一家?guī)状饲楦猩畹碾娨晞 吨ヂ楹凡コ龊?,引來極大關注,。且不說里面純正地道的京腔京韻,單就這部劇的劇名,,便十分接地氣,。 北京有沒有以芝麻命名的胡同呢?其實還真有,,而且不止一處,。比如汪芝麻胡同、黑芝麻(000716)胡同以及芝麻胡同。追根溯源,,它們與芝麻并沒有直接關系,,但是與民間的“紙馬”(祭祀用品)有關聯(lián)。 如今來看看,,這些帶“芝麻”的胡同,,經(jīng)歷了哪樣的滄桑? “紙馬”改成“芝麻” 現(xiàn)存最早記錄北京胡同的專著是明朝嘉靖年間張爵編纂的《京師五城坊巷胡同集》,。在書中黃華坊條下的石大人胡同(今東單附近外交部街)與堂子胡同(今東堂子胡同)之間便記有一條“芝麻巷”,,只是隨著歷史的變遷,這條芝麻巷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書中還記載,,當時在崇文門內(nèi)大街東側(cè)有羅紙馬胡同,東四北大街西側(cè)有汪紙馬胡同,,以及南鑼鼓巷西側(cè)有何紙馬胡同,。所謂紙馬是指中國民間用紙糊成人、車,、馬等形狀的祭祀用品,,祭祀完隨即焚化。這種風俗在國內(nèi)一些地區(qū)至今依然流行,。東四北大街,、南鑼鼓巷一帶的胡同多形成于元大都時期;崇文門內(nèi)一帶的胡同,,多是明永樂帝遷都北京以后的事情了,。這些形成于不同時期的胡同,通過胡同名,,揭示出了胡同當時的特色,。不過,這些以“紙馬”命名的胡同,,在清代以后被賦予了新的名字,。其中,羅紙馬胡同直接改為芝麻胡同,,其他兩條也被分別改稱汪芝麻胡同和黑芝麻胡同,。至于是何時何人所改,當無從考證,。不過,,在清乾隆十五年(1750年)繪制的《乾隆京城全圖》里已出現(xiàn)芝麻胡同、汪芝麻胡同了,。雖然黑芝麻胡同處圖中未作任何標注,,但想必它的命名也不會晚到哪里去,。 在三條胡同當中,以芝麻胡同最為默默無聞,,如果不是因為同名電視劇的熱播,,恐怕沒有多少北京人知道它的存在。從《乾隆京城全圖》上看,,它西起北鮮魚巷,,東端向南折入蘇州胡同,。后來歷經(jīng)變化,,如今,從北京日報采編大廈東側(cè),,有一條通往郵通街的東西走向的背陰小巷,,就是芝麻胡同。雖然芝麻胡同的名字還在,,但這條胡同及其周邊的建筑都發(fā)生了很大變化,。 汪芝麻胡同,東起東四北大街,,西止南剪子巷,,全長四百余米。胡同里名氣最大的地方恐怕非28號院莫屬,。這里曾經(jīng)是清仁宗嘉慶帝第五子惠親王綿愉第六子奕謨的府邸之一,。奕謨,愛新覺羅氏,,初封不入八分鎮(zhèn)國公,,再進封貝子,加貝勒銜,?!栋似飚嬩洝贩Q其善書,兼工山水,,師法王原祁,。 黑芝麻胡同的出名不僅源自它所處的南鑼鼓巷旅游區(qū)的獨特地理位置,更源于其路北的那所著名的13號院,。這所東為花園,,西為住宅,南北五進的大四合院原為號稱京城四大財主之一,、清光緒時期曾任四川總督,、刑部尚書的奎俊之宅。1917年,,參加過武昌起義的同盟會元老顧孟余應北京大學校長蔡元培邀請,,出任北大法文系主任,政治經(jīng)濟系教授、主任,,同時兼任北大教務長,。當時蔡元培積極倡導“兼容并包”、“思想自由”的學術思想,,使北大一舉成為新文化(300336)運動的搖籃和“五四”運動的策源地,。作為教務長的顧孟余,參與運籌帷幄,,功不可沒,。他還積極為《新青年》撰稿,為新思潮搖旗吶喊,。這期間,,離北大紅樓不遠的黑芝麻胡同13號院便成為顧氏的宅邸。直至1925年顧孟余應廣州國民政府之邀,,出任廣東大學校長,,離開北京。上世紀三十年代,,顧氏投身政壇,,先后任國民政府鐵道部長、交通部部長等要職,。1972年,,顧孟余以85歲高齡在臺灣病逝。如今,,這座宅院的東半部已成為黑芝麻胡同小學的一部分,。 芝麻街里有詩壇聚會 在宣武門外大街西側(cè),自東向西排列著一組南北向的長巷,,明時稱將軍教場一二三四五(002195)條胡同,,因軍隊演武、操練得名,。清代沿用,,并且改稱校場頭條至五條。在這組胡同的中段,,有一條橫貫東西的短巷——芝麻街,。芝麻街最早見諸清末朱一新編著的《京師坊巷志稿》:“芝麻街,巷西井一,。尚絅(jiǒng)堂集:偕琴南移寓芝麻街,,地有花圃,閑曠特甚,?!彪S后出版的《燕都叢考》加以引用,。 《尚絅堂集》的作者劉嗣綰,字簡之,,號醇甫,。江蘇省常州人。早游京師,,知名于時,。嘉慶十三年(1808年)會試第一,嘉慶帝贊曰:“朕久知其名,,可謂得士矣,!”此后他被授編修,并拜師翁方鋼,。道光元年(1821年),,劉嗣綰掌東林書院,。同年,,因母喪,哀傷過度而病卒,,年六十歲,。 《京師坊巷志稿》中引述的關于芝麻街的文字,出自劉嗣綰作于甲戌年(嘉慶十九年,,即1814年)題為《程春廬屬題其夫人花卉冊》組詩第三首中的小題,,原文為:“三月八日偕琴南移寓芝麻街,地有花圃,,閑曠特甚,。”這段文字可以證明芝麻街的得名不會晚于清中期,。 十幾年前,,著名作家肖復興通過考證提出:芝麻街曾是林紓在京的故居之一。在《芝麻街:林琴南》一文中,,肖先生寫道:“《燕都叢考》引《尚絅堂集》說:'偕琴南移寓芝麻街,,地有花圃,閑曠特甚,?!粗毂躺读智倌蟼鳌泛腿~祖孚先生文章,寫晚年至死的林琴南,,一在下斜街,,一在校場口,芝麻街緊挨下斜街,,就在校場口一條到六條之間,。應該說,,林琴南是先住永光寺,后移居芝麻街,,所謂'畏廬’,,指此兩處?!?/font> 肖先生此論一出,,很快得到學界首肯并被廣泛引用。老實講,,肖先生生長于北京南城,,作為文壇大家,又精于考據(jù),,我是由衷敬佩的,。不過,有關林琴南故居的觀點,,我卻無法認同,。 其實這個鑒別方法很簡單,比較一下劉嗣綰與林紓的生平,,前者生于1762年,,卒于1821年,林紓生于1852年,,卒于1924年,,兩人并不是一個時代的人。林琴南降生時,,劉嗣綰已經(jīng)過世三十余載,。由此不難得出:此“琴南”非彼“琴南”也。 那么劉氏詩中的“琴南”又是何方神圣呢,?答案是:清代詩人,、做過廣東雷瓊道的江蘇吳縣人董國華。董國華,,字榮若,,號琴南。受業(yè)于錢大昕門下,?!肚宕鷮W者像傳》有載,劉,、董二人不僅是同省人士,,還是同科進士,同朝為官,,因此私交篤厚,。嘉慶九年(1804年)冬,,陶澍與朱珔、吳椿,、顧莼等數(shù)好友創(chuàng)建“消寒詩社”,,但規(guī)模不大,且無規(guī)律可言,。蘇源生《書先師錢星湖先生事》曾記:“庚午歲,,(錢儀吉)與同年劉芙初(即劉嗣綰,編者按),、董琴南,、朱勛楣、屠琴塢,、謝向亭,、賀耦耕、周雅圭諸先生為消寒詩會,?!奔螒c十九年(1814年),陶澍與董國華重振詩會,。每旬一集,,集必有詩,。消寒詩會后發(fā)展為頗有聲名的“宣南詩社”,,其后綿延不絕,直至道光中期,。其間陸續(xù)會集了林則徐,、魏源、龔自珍,、梁章鉅等六十八位志同道合的名流志士,,以詩會友,互相唱酬,,切磋詩技,,倡導“乃知溫柔敦厚教,貴取精華棄糟粕”,,形成清中期詩壇的一股清流,,發(fā)“南社”之先聲。 沿此脈絡,,人們可以想象出一幅充滿詩情畫意的動人場景,。就在二百年前的某個風和日麗、繁花盛開的午后,,劉芙初,、董琴南和他們宣南詩社的諸友們,,群賢畢至,歡聚一堂,,在芝麻街那座鬧中取靜的寒舍里,,一邊“料理世閑農(nóng)圃事”,一邊曲水流觴,,賦詩作畫,,上演一場詩壇盛會。這是何等的風雅之至,。只是歲月無情,,正如肖先生文中所寫:“永光寺街已經(jīng)拆光,正在蓋樓,。芝麻街還在,,從東到西的一條窄胡同,空蕩蕩一街無人,,哪里去找'地有花圃,,閑曠特甚’的情景?”留給今人的也許只剩無盡的遐想與無奈吧,。(李仲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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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間芝麻秸還在人們?nèi)粘I钪邪l(fā)揮一項特殊的用途,。清人福格《聽雨叢談》記載:“京師有市取燈者,其名甚雅,。以芝麻秸削為細枝,,涂硫磺于頂,遇火即燃,,用以引燭,。”大約在明初,,京城里以制造,、販賣取燈為業(yè)的人聚集在一起,形成集市?,F(xiàn)如今在前門煤市街和北河沿大街一帶仍可以找到以“取燈”命名的胡同,。這種“取燈”民國時期京城里尚有出售,直到最終被北京人稱作“洋取燈”的火柴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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