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應(yīng)中華書局之約,，與專業(yè)諸同仁校理《史記》，于?？?、標(biāo)點之事著力頗多，又因撰寫《前言》,，將有關(guān)《史記》之若干重要問題梳理一過,，因而撰為此文。不敢自是,，唯祈達人方家不吝賜正,。

一、司馬遷的生年

司馬遷生年為《史記》研究之重大問題,，數(shù)十年間爭論不休?？甲C這一問題,，主要材料有二。1.《自序》：“(司馬談)卒三歲而遷為太史令,?！薄端麟[》：“《博物志》：'太史令茂陵顯武里大夫司馬遷，年二十八,，三年六月乙卯除,，六百石?！?.《自序》：“五年而當(dāng)太初元年,。”《正義》：“案：遷年四十二歲,?！睋?jù)《索隱》，司馬遷當(dāng)生于漢武帝建元六年(前135),，依《正義》,，則遷當(dāng)生于漢景帝中元五年(前145)。

王國維說：“《正義》所云,，亦當(dāng)本《博物志》,，疑今本《索隱》所引'年二十八’張守節(jié)所見本作'年三十八’。三訛為二,，乃事之常,，三訛為四,，則于理為遠。以此觀之,，則史公生年,，當(dāng)為孝景中五年，而非孝武建元六年矣,?！雹偻鯂S考論司馬遷生年，影響頗大,，梁啟超,、瀧川資言、水澤利忠,、錢穆,、朱東潤、張大可等均主此說,。王國維以為張守節(jié)亦據(jù)《博物志》推算司馬遷生年,，誠為卓見。然而推定張守節(jié)所見《博物志》作“年三十八”,，據(jù)此推考司馬遷生年為孝景帝中元五年(前145),，均有待商榷。

考《玉?！肪硭氖骸啊妒酚浾x》：《博物志》云遷年二十八,，三年六月乙卯除，六百石,?！睋?jù)《史記》三家注刊刻流傳推斷，《正義》引《博物志》之文,，亦當(dāng)在“卒三歲而遷為太史令”之下,。《索隱》,、《正義》原本各自成書,，故分別引用《博物志》之文以推司馬遷生年，后人將三家注合刻,，《索隱》在前,，《正義》在后，而兩者引文完全相同,，為避重復(fù),，故將《正義》刪去，合于《史記》刊刻體例,。又《玉?！肪硪话俣骸啊端麟[》曰：《博物志》：太史令茂陵顯武里大夫司馬遷,，年二十八，三年六月乙卯除,，六百石,。”《正義》,、《索隱》所引《博物志》與今本《史記·太史公自序》司馬貞《索隱》所引之文完全一致,，說明作“年二十八”準(zhǔn)確無誤，王國維所言“張守節(jié)所見本作'年三十八’”之推論不能成立,；同時亦證實,，張守節(jié)推算司馬遷生年的依據(jù)確為《博物志》。因而,，《博物志》是考定司馬遷生年之唯一原始資料,。今本《太史公自序》“五年而當(dāng)太初元年”張守節(jié)《正義》云：“案：遷年四十二歲?！薄八摹碑?dāng)為“三”之誤,。至于究為張氏推算有誤，抑或后人傳抄致誤,，現(xiàn)已不得而知,。

二、《史記》的斷限

《史記》敘事,，始自黃帝，下訖太初,?！妒酚洝ぬ饭孕颉吩啤疤饭唬河嗍鰵v黃帝以來至太初而訖”，又云“漢興已來,，至于太初百年”,；《漢興以來諸侯王年表》云“漢定百年之間”，又云“臣遷謹記高祖以來至太初諸侯”,；《高祖功臣侯者年表》云天下初定,，“至太初百年之間，見侯五”,；《建元以來侯者年表》,、《建元已來王子侯者年表》列元光、元朔,、元狩,、元鼎、元封,、太初六欄,，亦以太初為下限,；《惠景間侯者年表》因太初時侯國無變化，故以“孝惠七”,、“高后八”,、“孝文二十三”、“孝景十六”與“建元至元封六年三十六”并列,?！短旃贂吩疲骸胺蛱爝\，三十歲一小變,，百年中變,，五百載大變；三大變一紀,，三紀而大備,。此其大數(shù)也。為國者必貴三五,。上下各千歲,，然后天人之際續(xù)備?！彼抉R遷認為,，百年是觀察歷史的重要周期。自高祖元年(前206)至太初四年(前101),，歷時105年,，正合百年之?dāng)?shù)。因此,，以太初為下限,，體現(xiàn)了司馬遷的歷史觀和天人觀，也包含著他研究歷史的方法,?！短饭孕颉氛f：“漢興五世，隆在建元,。外攘夷狄,，內(nèi)修法度，封禪,，改正朔,，易服色，作《今上本紀》,?！碧跸孪薜拇_定，也與其時漢朝文治武功臻于鼎盛有關(guān),。上述二者結(jié)合,，太初下限顯得自然而且合理,。今本《史記》中涉及太初以后之事，多非《史記》原作,。

三,、《史記》的亡缺

《史記》全書共一百三十篇，《太史公自序》,、《漢書·司馬遷傳》都有明確交代,，但在司馬遷去世之后不久，《史記》便已殘缺,?！逗鬂h書·班彪傳上》引《略論》說：“(司馬遷)作本紀、世家,、列傳,、書、表凡百三十篇,，而十篇缺焉,。”《漢書·藝文志》：“《太史公》百三十篇,。十篇有錄無書,。”所謂“有錄無書”,，指劉向,、劉歆雖有著錄，而其書已亡,?！稘h書·藝文志》依據(jù)劉歆《七略》節(jié)縮而成，而《七略》多本于劉向《別錄》,，據(jù)此可知劉向、劉歆時《史記》已有亡佚,。實際上十篇的亡佚,，當(dāng)更在劉向父子之前。在宣帝,、元帝時,，褚少孫就說自己求《三王世家》、《龜策列傳》而不能得,，褚少孫未能盡見諸本,，所以不敢斷言其存亡，實則其篇已佚,。

《漢書·司馬遷傳》云：“(《史記》)十篇缺,，有錄無書,。”張晏曰：“遷沒之后,，亡《景紀》,、《武紀》、《禮書》,、《樂書》,、《兵書》、《漢興以來將相年表》,、《日者列傳》,、《三王世家》、《龜策列傳》,、《傅靳列傳》,。”后人討論十篇存亡,，多有爭議：有以為十篇草創(chuàng)未成者(如劉知幾)*,，有以為部分亡佚者(如呂祖謙)*，有以為十篇未亡者(如李長之)*,。近人余嘉錫著《太史公書亡篇考》*,，折衷群言，詳加考證,，多精當(dāng)之論,。

十篇亡佚與否，與《史記》文本解讀和《史記》研究的許多問題相關(guān),，這里試結(jié)合各家之說,，略作辨析。

1.《孝景本紀》,。衛(wèi)宏說：“司馬遷作《景帝本紀》,，極言其短及武帝過，武帝怒而削去之,?！?《三國志·魏書·王肅傳》載王肅對魏明帝說漢武帝“取孝景及己本紀覽之，于是大怒,，削而投之,。于今此兩紀有錄無書”。據(jù)此知《景帝本紀》,、《今上本紀》曹魏時猶缺,。《史記》各本紀，都是記言記事并重,，人物對話,、詔書奏議多載其中，今本《孝景本紀》絕無記言之文,，與其余各篇體例迥異,。又此紀純用編年體，記事極為簡略,，記載吳,、楚之亂，僅寥寥數(shù)十字,，關(guān)于七國作亂及其平定過程,，都付之闕如，不但有違《自序》,，也與其他各篇判然有別,。

2.《孝武本紀》?！妒酚洝犯髌?，未有移甲當(dāng)乙，彼此重復(fù)者,。今本《孝武本紀》移錄《封禪書》湊合成篇,，當(dāng)是出于后人補竄。司馬遷作史時,，武帝尚在,，所以《自序》稱“今上本紀”，今本此篇標(biāo)“孝武本紀”,，已與作者原意相違,。文中多稱武帝為“孝武皇帝”，而“今上”,、“今天子”的稱號也夾雜其中,。全篇只載封禪之事，而武帝外攘夷狄,，內(nèi)修制度,，改正朔、易服色諸事,，一概不錄，與《自序》所言,，相去甚遠,。

3.《漢興以來將相名臣年表》。《史記》各表,，都有序言,，獨此篇無序，當(dāng)是因為原文亡佚的緣故,。此表下限至于鴻嘉,，且稱成帝的謚號，明顯是后人追記,?！蹲孕颉氛f，作此表意欲“賢者記其治,，不賢者彰其事”,，而今表中“大事記”一欄，皆列國家大事,，將相僅載封薨誅免,，不記其發(fā)明建樹，也不載其穢行劣跡,，所以余嘉錫認為此表“其治未記,，其事不彰”，“表與錄不相應(yīng),，其不出太史公手明甚”*,。

4.《禮書》?！短饭孕颉氛f“維三代之禮,，所損益各殊務(wù)”，“故禮因人質(zhì)為之節(jié)文,，略協(xié)古今之變,，作《禮書》”。今本《禮書》不能詳述三代禮制之損益變化,，截取《荀子》之《禮論》及《議兵》,，空發(fā)議論，敷衍成篇,，當(dāng)非司馬遷原作,。張照云：“(《禮書》)割裁《禮論》之文，橫加'太史公曰’四字作《禮書》贊,，則謬戾已甚,，恐褚先生不至是?！?

5.《樂書》,?！短饭孕颉氛f作《樂書》是為了“比《樂書》以述來古”，“來古”指古來之事,。今本《樂書》取《禮記·樂記》成篇,，雖洋洋灑灑，議論可觀,，對于古往今來音樂之變化,，則草草了之，不僅與《自序》格格不入,，而且完全不合八書敘事之體,。

6.《律書》?！短饭孕颉氛f“《司馬法》所從來尚矣,，太公、孫,、吳,、王子能紹而明之，切近世,，極人變”,，故作《律書》。張晏列十篇亡書,，有《兵書》,，無《律書》，余嘉錫亦以為當(dāng)作“兵書”*,。據(jù)《自序》“兵權(quán)山川鬼神”之語,，其說可信。今本《律書》,，唯篇首略言兵律相關(guān)之意,，其后忽而言兵，忽而言律,，兩者涇渭分明,，渺不相涉，且篇中未提及《司馬法》,，也未提及太公,、吳起兵法，明顯與《自序》不合,。

7.《三王世家》,。《史記》記載皇子封國及同姓諸侯之事,，必詳載其出生,、封年及相關(guān)事跡,。今本《三王世家》僅載詔書而無一語涉及傳主事跡，羅列封策三王之文而又不載年號,，甚至不詳何帝何朝，在《史記》中,，也是絕無僅有,。褚少孫補《三王世家》說：“臣幸得以文學(xué)為侍郎，好覽觀太史公之列傳,。傳中稱《三王世家》文辭可觀,，求其《世家》終不能得。竊從長老好故事者取其封策書,，編列其事而傳之，令后世得觀賢主之指意?！睋?jù)此,，今本《三王世家》封策文為褚氏所著無疑。

8.《傅靳蒯成列傳》,?！妒酚洝访總饕浴澳衬痴撸车厝艘病逼鹗?，高祖功臣有傳者,，鄉(xiāng)邑都歷歷可考。傅寬,、靳歙二人不書邑里,，有違《史記》常例?！蹲孕颉吩疲骸坝斨爻?，維周

9.《日者列傳》,。傳中說：“太史公曰：古者卜人所以不載者,，多不見于篇。及至司馬季主,，余志而著之,。”根據(jù)這幾句話,，似乎《日者列傳》專為司馬季主而作,，傳文也僅載季主一人。然而此傳以“日者”為名,，本是類傳,，不當(dāng)專記一人事跡?！蹲孕颉氛f：“齊,、楚、秦,、趙為日者,，各有俗所用。欲循觀其大旨,，作《日者列傳》,。”據(jù)此知補作者不能詳載齊,、楚,、秦、趙諸國日者之事,，而只能以司馬季主充數(shù)*,。

10.《龜策列傳》?！妒吠āぞ幋巍氛f,，《龜策列傳》不合傳體，當(dāng)與八書并列,，可謂一針見血,。《史記》列傳,，以志人物,。“龜策”謂以龜策卜筮之人,，與《貨殖列傳》載從事貨殖之人同出一理,。《自序》說“三王不同龜,，四夷各異卜,，然各以決吉兇,。略窺其要，作《龜策列傳》”,?！妒酚洝吩鳎?dāng)略序三代諸國卜筮事,，正是類傳體例,。補傳者苦于不能詳知三代及四夷卜筮之人物事跡，故有此不倫不類之作,。褚少孫補《龜策列傳》自稱“臣往來長安中，求《龜策列傳》不能得,，故之大卜官,，問掌故文學(xué)長老習(xí)事者，寫取龜策卜事,，編于下方”,，知此篇非史公原作。

四,、《史記》的續(xù)補

“續(xù)”與“補”,，二者概念不同：“續(xù)”指接續(xù)《史記》增寫太初以后之事(太初為《史記》記事下限)，“補”指《史記》原篇既佚,，而后人補其亡缺,。

張晏云遷沒之后，《史記》十篇亡佚,，“元成之間,，褚先生補闕，作《武帝紀》,、《三王世家》,、《龜策》、《日者列傳》,，言辭鄙陋,，非遷本意也”*。張晏所云褚少孫補《史記》四篇,，其中《三王世家》,、《龜策列傳》二篇，褚氏明言求《史記》原書不能得,，因而補其缺,，所補文字標(biāo)明“褚先生曰”?！度照吡袀鳌冯m未明言為補亡之作,，但褚補文字俱在,，亦稱“褚先生曰”，褚氏為此篇補缺,，應(yīng)無疑義,。褚少孫續(xù)史篇目有六篇，分別為《三代世表》,、《建元以來侯者年表》,、《外戚世家》、《梁孝王世家》,、《田叔列傳》,、《滑稽列傳》，亦皆標(biāo)明“褚先生曰”,。今本《孝武本紀》抄《封禪書》成文,，篇中無“褚先生曰”，當(dāng)非褚少孫手筆,。錢大昕云今本《孝武本紀》“或魏,、晉以后，少孫補篇亦亡,，鄉(xiāng)里妄人取此以足其數(shù)”*,，頗有見地。至于《孝景本紀》,、《禮書》,、《樂書》、《律書》,、《漢興以來將相名臣年表》,、《傅靳蒯成列傳》六篇，為何人所補,，今已難以一一考定,。余嘉錫云：“張晏雖能知十篇之目，然于其六篇不言為誰何所補,。雖明知《景紀》為劉歆,、揚雄、馮衍,、史岑等所記,，而終不能得其主名?！?

褚少孫續(xù)補《史記》的時間,，據(jù)《三王世家》、《滑稽列傳》、《建元以來侯者年表》諸篇考察,，當(dāng)在宣,、元之際。褚氏之后,，繼作者頗多,。劉知幾《史通·古今正史》說：“《史記》所書，年止?jié)h武,，太初已后,，闕而不錄。其后劉向,、向子歆及諸好事者若馮商,、衛(wèi)衡、揚雄,、史岑,、梁審、肆仁,、晉馮、段肅,、金丹,、馮衍、韋融,、蕭奮,、劉恂等相次撰續(xù)，迄于哀,、平間,，猶名《史記》?！?班彪以為各家所撰續(xù)書多鄙俗,，不足以踵繼《史記》，“乃繼采前史遺事,，傍貫異聞,，作后傳數(shù)十篇”*，班固在此基礎(chǔ)上撰成《漢書》百篇,，而各家續(xù)書遂亡,。

五、《史記》的述史體例

《史通·六家》：“古往今來,，質(zhì)文遞變,，諸史之作，不恒厥體,。榷而為論,，其流有六：一曰《尚書》家,，二曰《春秋》家，三曰《左傳》家,，四曰《國語》家,，五曰《史記》家，六曰《漢書》家,?！?劉氏列六家，分別代表記言,、記事,、編年、國別,、紀傳體通史,、紀傳體斷代史六種體例。其實,，《史記》所采用的是一種綜合性的敘事模式,，各種體例兼而有之。

《史記》采用綜合性的敘述體例,，與其所承載之歷史內(nèi)容有關(guān),。《史記》縱貫三千年,，此一時期,，社會形態(tài)極為復(fù)雜：有王權(quán)高度集中的一統(tǒng)時期，有天子,、諸侯相安無事的封建時期,，有五霸迭興、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春秋時期,，有七雄并峙的戰(zhàn)國時期,。中國古代社會形態(tài)，莫能出此范疇,。綜合性的體例,，完全適合于反映不同歷史時期社會內(nèi)容的需要?！妒酚洝肪蛢?nèi)容而言,，是對前代史學(xué)的一次總結(jié)，就體例而論,，亦是集大成之作,。綜合性的體例，其包容性和靈活性，遠較單一體例為優(yōu),，故具有很強的適應(yīng)性和生命力,。后來諸史，門類或有增減,，名目或有異同,，篇目或有損益，總體上卻無法跳出《史記》牢籠,，原因即在于此,。

《史記》分為十二本紀、十表,、八書,、三十世家、七十列傳,，系統(tǒng)地記載了從黃帝至漢武帝太初年間二千多年的歷史,。《史記》五體,，各有分工：本紀錄帝王或?qū)ι鐣v史發(fā)展具有巨大影響的人事,；世家敘王侯貴族暨其他重要人物；列傳記社會各階層人物活動及周邊民族史實,；表列王朝及諸侯大事,；書載與國計民生密切相關(guān)之典章制度及事物。五體之中,，本紀、世家,、列傳皆以人物傳記為主,。自《漢書》以下至《清史稿》，都有紀,、有傳,，無一例外，形成了蔚為壯觀的紀傳體正史,，《史記》的開創(chuàng)之功,，不可磨滅?！妒酚洝窌ㄖ返姆椒ê头诸愂鍪返臅倔w也對后世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

六、《史記》的取材

《史記》是我國第一部百科全書式的紀傳體通史,?！妒酚洝匪d，始自黃帝，迄于太初,，綿亙二千余年,，所記內(nèi)容涉及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五帝三代，列國諸侯,，天子后妃,，王侯貴族，公卿大夫,，學(xué)者,、刺客、方技,、游俠,、佞幸、倡優(yōu),、日者,、龜策、貨殖等各色人物,，無不備錄,；四夷外國，乃至禮樂律歷,，兵權(quán)山川鬼神,，天官食貨，無不囊括其中,。

司馬遷生活的年代去古未遠,，他所見到的資料也相當(dāng)豐富?！妒酚洝ぬ饭孕颉吩?，“秦撥去古文，焚滅《詩》,、《書》,，故明堂石室金匱玉版圖籍散亂”，王國維據(jù)此認為,，“秦石室金匱之書至武帝時未亡”*,。漢惠帝四年(前191)，下詔廢除秦挾書令,，漢武帝時命丞相公孫弘大收篇籍,，廣開獻書之路，出現(xiàn)了“百年之間,，書積如山”的情形*,，“于是建藏書之策,，置寫書之官，下及諸子傳說,，皆充秘府”*,。據(jù)如淳注引劉歆《七略》，漢代藏書之處非一：“外則有太常,、太史,、博士之藏，內(nèi)則有延閣,、廣內(nèi),、秘室之府?！?足見其篇籍之富,。

司馬遷不僅“

七,、《史記》的史料價值

司馬遷對中國及周邊國家的歷史進行了全面的,、立體式的研究?！妒酚洝繁炯o,、表、書,、世家,、列傳五體，構(gòu)成了一個縱橫互補的立體網(wǎng)絡(luò),。本紀,、世家、列傳與十表,，實際上是兩個相對獨立的縱的系統(tǒng),，而各體之間，乃至于世家,、列傳,、年表、八書各篇之間,，又都包含著豐富的橫向交叉的內(nèi)容,。如此經(jīng)緯交錯的結(jié)構(gòu)，周全詳細的內(nèi)涵,，為前此一切史書所望塵莫及,。

司馬遷具有明確的歷史演變的觀點，他以“通古今之變”的歷史眼光,，對中國及周邊國家的歷史作了系統(tǒng)的研究,，對中華民族作了追本溯源的考察?！妒酚洝酚浭?，自黃帝迄于漢武，縱貫二千余年,。這一時期的史料,，頭緒繁雜，而且非常分散,，主要見于《尚書》,、《左傳》、《國語》,、《戰(zhàn)國策》,、《世本》,、《楚漢春秋》等書，而諸子百家,、諸侯史記及各種譜牒檔案等所保存的資料,，數(shù)量也相當(dāng)可觀。司馬遷對這些散見于不同性質(zhì)和編纂形式中的史料作了全面的清理總結(jié),，爬羅剔抉,，去蕪存精，將原先散亂的資料理出了清晰的線索,。黃帝至舜五帝,；夏禹至桀十七王；殷始祖至主癸十三世,，成湯至紂三十帝,；周祖后稷至姬昌十五世，武王至敬王二十五君,；秦祖女修,、大業(yè)至莊襄王數(shù)十世，始皇至子嬰三帝,；漢高祖劉邦至武帝六世,。《史記》網(wǎng)羅舊聞,，搜求遺佚,，作了盡可能系統(tǒng)詳實的記載。黃帝統(tǒng)一諸侯,，建立國家,，堯、舜禪讓,，夏,、殷、周三代治亂興亡,，以至于楚漢得失,，脈絡(luò)清晰，一目了然,。

呂思勉稱贊《史記》“通史之弘著也”,，他所理解的通史包括兩方面的含義：“萃古今之事于一編，此通乎時者也,；合萬邦之事于一簡,，此通諸地者也,?！?確實,，司馬遷研究歷史的視野，要比他以前的學(xué)者開闊得多,。他能以一種開放的目光，系統(tǒng)考察中國和其他周邊國家,、少數(shù)民族政體的歷史,，研究中國與周邊民族的關(guān)系史，從而形成世界史的格局,。西周,、春秋、戰(zhàn)國時的一些重要國家,，如吳,、齊、魯,、燕,、蔡、陳,、衛(wèi),、宋、晉,、楚,、越、鄭,、趙,、魏、韓,、田齊等,，《史記》依世序先后，編年列事,，都有系統(tǒng)載錄,。漢時一些少數(shù)民族國家，如匈奴,、南越、東越,、朝鮮,、大宛,、西南夷諸國,，《史記》也都有詳細記載。這一點,，也是之前的史傳無法比擬的。

漢代以前的史書,，由于作者認識和體制的制約,，大多偏重于政治一隅,，所載多為天子、諸侯,、公卿大夫等貴族的活動,，敘國家大事則偏重于戰(zhàn)爭、祭祀,、會盟,、行人往來等，未能廣泛記錄社會各階層人物,，全面反映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妒酚洝返谋炯o,、世家、列傳,，形成了一個完整的人物傳記序列,。本紀主要記帝王；世家記王侯將相,、世家大族及有影響的公卿大夫等,；列傳記載范圍廣泛，幾乎無所不包：論學(xué)術(shù)則有老莊申韓,、孟子荀卿,、仲尼弟子、漢代儒林,，文學(xué)則有屈原,、賈生、鄒陽,、劉安,、司馬相如，他如循吏、酷吏,、刺客,、游俠、日者,、龜策、滑稽,、貨殖,、方技、佞幸等無不網(wǎng)羅其中,。八書系統(tǒng)記載與社會關(guān)系密切的事物,，如禮樂、律歷,、天文,、郊祀、河渠,、食貨等,，大大拓展了記敘范圍。歷史是人的活動的總和,。生活在兩千多年前的司馬遷,，以其親身實踐，第一次深刻揭示出歷史學(xué)的博大內(nèi)涵,。

總之,，無論是就歷史的歷時性和共時性這兩個角度來看，還是就反映社會生活的深度和廣度而言,，《史記》都為后世留下了一份系統(tǒng)厚重的遺產(chǎn),。

《史記》的史料價值，歷來受到人們的重視,?！稘h書·司馬遷傳》云：“自劉向、揚雄博極群書,，皆稱遷有良史之材,，服其善序事理，辨而不華,，質(zhì)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虛美,，不隱惡，故謂之實錄?！薄皩嶄洝倍?，反映出前人對《史記》史料價值的肯定。隨著時間的推移,，《史記》作為一部歷史著作的價值,，愈來愈受到人們的重視，一些原來有爭議的記載也得到了確證,。例如,，《殷本紀》中有關(guān)殷代先公先王的載述，在殷墟甲骨文出土之前,，其正確與否無從證實,，學(xué)者對此疑信參半。自王國維作《殷卜辭中所見先公先王考》,、《殷卜辭中所見先公先王續(xù)考》二文*,，將殷代先公先王從卜辭中剔發(fā)了出來，使《殷本紀》所載殷代王統(tǒng)得到了物證,。又如,，陳直說：太史公作《殷本紀》，多合于殷虛甲骨文,，由此推論,，《夏本紀》“雖無實物可證，亦必然有其正確性”*,。

下面舉一個看似相反的例子,。1973年底，長沙馬王堆三號漢墓出土了大批帛書,。其中的一種后來被定名為《戰(zhàn)國縱橫家書》,，共二十七章，中有十一章見于《史記》和《戰(zhàn)國策》,，另外十六章是佚書,。帛書《戰(zhàn)國縱橫家書》最引人注目之處，就是其中有關(guān)“蘇秦”的資料比較集中,，且與《史記》,、《戰(zhàn)國策》大相徑庭。因而它的出土,，引起學(xué)界的高度重視,，《史記》、《戰(zhàn)國策》中有關(guān)蘇秦的資料是否可信,，一時成為人們關(guān)注的焦點,。一些學(xué)者根據(jù)帛書，認為應(yīng)該是張儀在前，蘇秦在后,，進而斷言《史記》,、《戰(zhàn)國策》中涉及蘇秦、張儀等人的數(shù)十篇相關(guān)記載不可信*,。其實,，這是一個需要認真討論的問題。

《蘇秦列傳》贊語說：“世言蘇秦多異,，異時事有類之者皆附之蘇秦,。”說明司馬遷見到過類似《戰(zhàn)國縱橫家書》的內(nèi)容,。

《六國年表》記載蘇秦,、張儀的事跡共有九條：燕文公二十八年(前334),，蘇秦說燕；秦惠文王十年(前328),，張儀相(《張儀列傳》同),；秦惠文王后元元年(前324)，相張儀將兵取陜,；二年(前323),，相張儀與齊楚會嚙桑；三年(前322),，張儀免相,，相魏；八年(前317),，張儀復(fù)相,；楚懷王十六年(前313)，張儀來相,；秦武王元年(前310),，張儀、魏章皆出之魏,；魏哀王十年(前309),，張儀死。據(jù)《六國年表》序言,，司馬遷作此表主要依據(jù)《秦記》,，所以為秦連橫六國的張儀材料多達八條，而有關(guān)蘇秦的史料僅一條,，但蘇,、張縱橫的時間線索卻仍相當(dāng)清楚。《史記》中記載蘇秦,、張儀等人的事跡,，有許多交互重疊之處，往往可以互證,。如,，《秦本紀》、《六國年表》,、《張儀列傳》載張儀相秦在秦惠王十年,，《楚世家》在楚懷王元年，《趙世家》在趙肅侯二十二年,，《韓世家》在韓宣惠王五年,，六者完全吻合；《秦本紀》,、《張儀列傳》張儀死在秦武王二年,，《六國年表》、《魏世家》在魏哀王十年,，四者在時間上也完全一致,。《六國年表》載蘇秦說燕在燕文公二十八年,，《燕召公世家》同,；《燕召公世家》蘇秦死在燕王噲時，也與《蘇秦列傳》合,。綜合《史記》各篇記載,，蘇秦在前，張儀在后,，應(yīng)無問題,。

劉向編校《戰(zhàn)國策》,，“略以時次之”,，而《戰(zhàn)國策》記載蘇、張說縱橫之辭都是蘇秦在前,、張儀在后,，可見兩人活動之先后?！稇?zhàn)國策》之《楚策一》,、《燕策一》皆稱“張儀為秦破從連橫”?！冻咭弧垉x為秦破從連橫》說楚王曰：“凡天下所信約從親堅者蘇秦,，封為武安君而相燕,，即陰與燕王謀破齊共分其地。乃佯有罪,，出走入齊,，齊王因受而相之。居二年而覺,，齊王大怒,，車裂蘇秦于市。夫以一詐偽反復(fù)之蘇秦,，而欲經(jīng)營天下,，混一諸侯，其不可成也亦明矣,?！薄囤w策二·張儀為秦連橫說趙王》曰：“蘇秦?zé)苫笾T侯，以是為非,，以非為是,，欲反覆齊國而不能，自令車裂于齊之市,?！边@些資料證明,，六國合縱和與秦連橫是互相聯(lián)系的,，而張儀作為一個縱橫家，他的主要活動是在蘇秦死遭“車裂”之后,。劉向《戰(zhàn)國策書錄》說,，蘇秦合縱成功，“六國為一,，以儐背秦,。秦人恐懼，不敢窺兵于關(guān)中,，天下不交兵者二十有九年”,，又說“及蘇秦死后，張儀連橫,，諸侯聽之,，西向事秦”。劉向校理《戰(zhàn)國策》,，底本有《國策》,、《國事》、《短長》,、《事語》,、《長書》,、《修書》諸名，這些材料是“戰(zhàn)國時游士輔所用之國,，為之策謀”的底本,，它們的定型，都在帛書《戰(zhàn)國縱橫家書》之前(帛書寫定當(dāng)在漢初),。從文獻流傳的角度看,，《戰(zhàn)國縱橫家書》不過是此類資料中的一種而已。更為重要的是,，劉向校定《戰(zhàn)國策》時,，蘇秦、張儀的著作俱在,?！稘h書·藝文志》縱橫家類著錄有“《蘇子》三十一篇”，“《張子》十篇”,?！短K子》、《張子》為蘇秦,、張儀所著之書,。除了《戰(zhàn)國策》底本外，《漢書·藝文志》錄有“從橫十二家,，百七篇”,，這些資料也勢必要涉及倡導(dǎo)合縱連橫的代表人物蘇秦、張儀,，這些篇章都由劉向親自校定,，依據(jù)如此豐富的原始資料，他應(yīng)當(dāng)不難審定有關(guān)蘇,、張事跡的真?zhèn)握`,。

蘇秦是首倡六國合縱并取得巨大成功的人物，他“為從約長,，并相六國”,，戰(zhàn)國縱橫家中除了張儀差可比肩外，更找不出第二人,。合縱與連橫,，立場迥異，主張合縱的人很難托名張儀,，因此“異時事有類之者皆附之蘇秦”非常合情合理,。戰(zhàn)國策士樂于托名蘇秦，是因為他聲名顯赫,，而他之所以著稱于世,，則是因為他倡導(dǎo)六國合縱取得了成功,。然而按照帛書的時間來推算，蘇秦的所有活動都在燕王噲之后,，這樣,，燕文侯時聯(lián)合六國的輝煌經(jīng)歷就必須從他的履歷中抹去，蘇秦作為縱橫家代表的資格也將從根本上動搖,。這從反面證明,，蘇秦的活動不應(yīng)在張儀之后*。

當(dāng)然,，《史記》史料也存在一些問題,。大致可分為三種不同情形。一是作者疏失造成史實,、人物,、時間等方面的一些謬誤。二是由于史源和《史記》體例方面的原因造成的一些歧異,?！妒酚洝贰柏蕝f(xié)六經(jīng)異傳，整齊百家雜語”,，取材廣泛,，而“信則傳信”、“疑則傳疑”是司馬遷重要的編纂原則,。將不同的史料同時載入本紀,、世家、列傳,、表,、書,，難免正誤雜出,。三是《史記》在流傳過程中產(chǎn)生的訛誤。

雖然《史記》在史料方面并非盡善盡美,，但就總體而言,，它是一部價值極高的信史，無愧于“實錄”之美譽,。由于這一時期的相關(guān)文獻大多已經(jīng)散逸,，《史記》的史料價值顯得尤其寶貴。

八,、《史記》的流傳

《太史公自序》說《史記》寫成后,，“藏之名山，副在京師”,?！稘h書·司馬遷傳》說司馬遷死后,，其書稍出，“宣帝時,，遷外孫平通侯楊惲祖述其書,，遂宣布焉”。魏晉時期,，《史記》得以廣泛傳播,，晉末徐廣，研核眾本,，兼作訓(xùn)釋,，撰成《史記音義》。劉宋裴骃,，增演徐氏,，采經(jīng)傳百家并先儒之說，作《史記集解》,；至唐代,，司馬貞作《史記索隱》，張守節(jié)作《史記正義》,，二人在裴骃《集解》基礎(chǔ)之上探求異文,，考證史實，訓(xùn)釋音義,，《史記》三家注由此具備,，從而奠定了《史記》通行文本的基礎(chǔ)?！妒酚洝啡易⒃靖髯詥涡?，卷數(shù)也不相同?！端鍟そ?jīng)籍志二》載錄裴骃注《史記》八十卷,，《舊唐書·經(jīng)籍志上》、《新唐書·藝文志二》并錄裴骃集解《史記》八十卷,?！缎绿茣に囄闹尽蜂洝妒酚浾x》、《史記索隱》皆為三十卷,。三家注中,，《集解》最早與《史記》相附，北宋時,，已出現(xiàn)了《史記》集解單刻本,，至南宋，又產(chǎn)生了《集解》,、《索隱》二家注合刻本,，再由二家注本合以《正義》,，最終形成了三家注合刻本。在這一過程中,，因為裴骃,、司馬貞、張守節(jié)所據(jù)《史記》正文并不完全相同,，所以時有正文與注文不相吻合的現(xiàn)象,，后人依據(jù)注文改動正文的情況也屢有發(fā)生，這增加了閱讀《史記》的困難,。

《史記》存世的版本很多,，賀次君《史記書錄》著錄《史記》版本64種，日本學(xué)者水澤利忠《史記會注考證校補》所列《史記》版本,、抄本資料尤為豐富,，張玉春《史記版本研究》對明以前《史記》版本作了較為全面的考察，日本學(xué)者尾崎康《正史宋元版の研究》對景祐本到明南北監(jiān)本《史記》作了相當(dāng)深入的探討*,，較為系統(tǒng)的研究論文有王重民《史記版本和參考書》,、易孟醇《史記版本考索》、安平秋《史記版本述要》*,，對《史記》某一版本或?qū)ｎ}進行研究的論著有張興吉《元刻史記彭寅翁本研究》,、武內(nèi)義雄《影宋百衲本史記考》、寺岡龍含《史記三家注合刻創(chuàng)始時代考》,，并非專論《史記》而涉及《史記》版本的重要論著有王國維《五代兩宋監(jiān)本考》,、趙萬里《兩宋諸史監(jiān)本存佚考》、張元濟《校史隨筆》,，可以參看,。

九、新版《史記》修訂概況

此次修訂,，以清同治五年(1866)至九年(1870)金陵書局刊刻的《史記集解索隱正義合刻本》一百三十卷(以下簡稱“金陵本”)為底本,。主持刊刻金陵本《史記》的是清末學(xué)者張文虎，他參考錢泰吉校本及多種舊刻古本,、時本加以?？保⑾到y(tǒng)吸收梁玉繩,、王念孫、錢大昕等人的研究成果,，擇善而從,。此外，張文虎還將《史記》各篇互相比勘,，與《漢書》等書互校,，利用《太平御覽》等類書對《史記》予以全面綜合?？保恼妒酚洝氛募叭易㈠e誤甚夥,。張文虎據(jù)此撰寫了《?？酚浖馑麟[正義札記》五卷，共計近九千條,，其中多數(shù)條目與文字校改相關(guān)*,，金陵本也由此成為清末以來最為流行的《史記》善本。1959年,，中華書局出版《史記》點校本,，選擇金陵本為底本，頗為精審,。中華書局點校本《史記》原由顧頡剛,、賀次君、宋云彬等先生分段標(biāo)點,；點校者根據(jù)張文虎《札記》及諸家之說,，對《史記》正文及三家注中的訛誤作了訂正。此本分段精善,，?？睂徤鳎瑯?biāo)點準(zhǔn)確,，技術(shù)處理合理,，出版以來受到學(xué)界好評。

此次修訂,，仍以原點校本為基礎(chǔ),，但我們對于金陵本及原點校本的不足之處也作了修正。司馬貞著《史記索隱》,，不僅是要注《史記》,，更要補《史記》?！妒酚浰麟[》單本共三十卷,，前二十八卷為司馬貞所作的《史記》注解，后兩卷為《述贊》和《補史記》,?！堆a史記》包括《補史記條例》和《三皇本紀》?！堆a史記條例》,，系統(tǒng)評論《史記》體例，闡發(fā)小司馬著述之意，反映司馬貞之史學(xué)思想,，與《史記》各篇同類文字表里呼應(yīng),，具有重要價值，且對后代史家影響頗深,?！端麟[》單刻本附《補史記條例》于書后，《史記》各合刻本均予保留,，而置于相關(guān)篇目之前,，獨有金陵本對此類文字加以刪削。為保存文獻,，方便讀者閱讀,，修訂本將《補史記條例》補入相應(yīng)篇目，并將《三皇本紀》作為附錄列在全書之末,。

此次修訂對重要《史記》版本作了系統(tǒng)?？薄２捎玫耐ㄐ１居校?.景祐本：臺灣二十五史編刊館影印傅斯年圖書館藏北宋景祐監(jiān)本《史記集解》一百三十卷,。此本原本一百一十五卷,，其中本紀五、六,，世家十八至二十五,，列傳四十一至四十五，凡十五卷,，以他本配補,，為現(xiàn)存最早的《史記》刻本，對《史記》正文和《集解》的?？?，厘清三家注的混淆，都相當(dāng)重要,。1957年臺灣二十五史編刊館收入“仁壽本二十五史”,。2.南宋紹興本：國家圖書館藏《史記集解》一百三十卷。此本為南宋紹興初杭州刻本,，其中《傅靳蒯成列傳》,、《西南夷列傳》二卷，為明人抄配,；《陳杞世家》“乃殺陳使者使公子”以下,，《酈生陸賈列傳》“大臣多害辟陽侯行欲遂誅之”以下殘缺，亦明人抄配,?！段罕碓搅袀鳌?、《黥布列傳》,、《淮陰侯列傳》,、《韓王信盧綰列傳》四卷，為清人抄配,。此本為北宋刻十四行本《史記集解》覆刻本,，其校勘價值與北宋本相仿佛,。3.黃善夫本：日本國立歷史民俗博物館藏南宋建安黃善夫刊《史記》三家注合刻本一百三十卷,。此本刊于南宋光宗紹熙五年(1194)至寧宗慶元二年(1196)之間，為現(xiàn)存最早的《史記》三家注合刻本,，字體豐潤秀美,，對于保存《史記正義》，功不可沒,。嘉文勝義,，往往一字千金，彌足珍貴,。但作為建安刻本,，校勘不精,，誤倒衍脫不時可見,。此本為張文虎所未見。4.明毛晉汲古閣《索隱》單刻本(簡稱《索隱》本),。此本保存了不少《史記》及《索隱》異文,，張文虎校勘《史記》,，《索隱》部分主要依據(jù)此本,。5.清乾隆四年(1739)武英殿三家注合刻本。此本以明北監(jiān)本為底本,，經(jīng)過精心?？保怯星逡淮绊懽畲蟮摹妒酚洝钒姹?。

采用的參校本有：1.耿秉本：南宋淳熙三年(1176)張杅刊八年(1181)耿秉重修《史記集解索隱》合刻本一百三十卷,。此本為較早、較為精善的《史記》二家注合刻本,，對于《集解》,、《索隱》及其相互關(guān)系的辨正具有獨特的價值。2.彭寅翁本：日本宮內(nèi)廳藏元至元二十五年(1288)彭寅翁刊《史記》三家注合刻本一百三十卷,。此本以黃善夫本為底本而時有改訂,，為黃善夫本之后刊刻時間最早、承前啟后的《史記》三家注合刻本。3.柯維熊本：明嘉靖四年(1525)柯維熊校金臺汪諒刊《史記》三家注合刻本一百三十卷,。此本出黃善夫本又經(jīng)?？倍蓵?.凌稚隆本：明萬歷年間李光縉增補凌稚隆刊《史記評林》一百三十卷,。此本為明代最有代表性的《史記》版本之一,。5.日本《史記會注考證校補》刊行會1957

修訂本利用了張文虎及原點校本的?？背晒?，系統(tǒng)吸收了張照《殿本史記考證》、錢大昕《廿二史考異》,、王念孫《讀書雜志》,、梁玉繩《史記志疑》、王元啟《史記三書正訛》等著作,，吸收張元濟《史記?？庇洝贰{川資言《史記會注考證》,、水澤利忠《史記會注考證校補》,、王叔岷《史記斠證》、施之勉《史記會注考證校補》,、李人鑒《太史公書校讀記》等研究成果,，還參考了《戰(zhàn)國縱橫家書》、睡虎地秦簡《編年記》等出土文獻,，以及《群書治要》,、《冊府元龜》,、《太平御覽》等類書和古注引文。

《史記》全書,，五體之間,，乃至于本紀、表,、書,、世家,、列傳不同篇目之間,，內(nèi)容往往前互見，三家注引用資料多有重迭,，同一解說也常常前后重出,，又《史記》與《尚書》、《左傳》,、《國語》,、《戰(zhàn)國策》、《漢書》等重要文獻相關(guān)資料頗多,，這些內(nèi)容對于《史記》校理極為重要,，此次修訂，我們利用現(xiàn)代化的條件和科技手段,，對相關(guān)資料作了較為全面的按核,。

本次修訂以對校為主，以本校,、他校,、理校為輔，全面檢核了點校本對底本所作的校改,，包括方圓括號所作的文字改動和徑改,、徑移等，已經(jīng)厘正者從之,，存疑者慎重斟酌,，錯誤者予以糾正。原點校本無?？庇?，修訂本不再使用方圓括號，凡涉及底本的重要改動,、版本異文,、前人重要異說，均出校說明,。

原點校本原文據(jù)金陵書局本,，其校改多據(jù)張文虎《札記》,，增刪文字分別用方圓括號表示。此次修訂的一個重要任務(wù)就是對張文虎的?？边M行全面的甄別,。總體說來,，張校相當(dāng)精準(zhǔn),，但也難免會有失誤。

誤改之例,，如：《秦始皇本紀》：“維二十六年,，皇帝作始?！薄岸辍?，金陵本改作“二十八年”。然各本皆作“六”,，張校無據(jù),。《史》文云：“維二十六年,，皇帝作始,。端平法度，萬物之紀,?！瓥|撫東土，以省卒士,。事已大畢,，乃臨于海?！薄侗炯o》前二十八年泰山刻石辭云：“二十有六年,，初并天下，罔不賓服,，親巡遠方黎民,，登茲泰山，周覽東極,。從臣思跡,，本原事業(yè)，祗誦功德,?！笔龀鲇沃尘埃骺淌壠?，文例正同,?！盎实圩魇肌迸c“初并天下”，語意亦復(fù)相近,?！肚厥蓟时炯o》：“四月寒凍，有死者,?！睆埼幕⒁吨疽伞吩啤八脑隆倍种爻觯c校本改作“是月”,?！侗炯o》書“四月寒凍”，謂寒凍非時,，與上“四月”敘事筆法不同,。《漢書·五行志中之下》敘此云“是歲四月,，寒，民有凍死者”,?！缎⑽谋炯o》：“朕獲執(zhí)犧牲珪幣以事上帝宗廟，十四年于今,，歷日縣長?！睆埼幕⒁峨s志》以為“縣”當(dāng)作“綿”,，為“久長”義，原點校本據(jù)改,。然“縣”亦有“久”之義,。《漢書·文帝紀》作“彌”,，義同,。《廣雅·釋詁》：“彌,、曠,，久也?！笨贾浼?，時空遠隔，皆可云“縣”,?！稄垉x列傳》：“夫趙王之狼戾無親,，大王之所明見?！睆埼幕⒃唬骸案鞅?很’訛'狼’,，今改?！薄袄恰?、“很”同實義，不必改字,?！稄V雅·釋詁》：“狼、很,，盭也,。”王念孫曰：“盭與戾同,。狼與戾一聲之轉(zhuǎn),。”《平原君列傳》：“(趙奢)收租稅,，而平原君家不肯出,。趙奢以法治之?！睆埼幕⒃唬骸芭f本'租’,，各本誤作'趙’?！卑粗牧x,，“出”之賓語為“租稅”，局本改“趙”為“租”(作“租”當(dāng)屬上讀),，則上下文義失于照應(yīng),。景祐本、紹興本,、耿本,、黃本等作“趙”不誤。

誤移,、誤乙之例,，如：《三代世表》：“魯周公旦初封。武王弟,?！苯鹆瓯疽啤俺醴狻倍钟凇拔渫醯堋敝隆？贾妒酚洝?，諸王侯表皆有“某王(侯,、公)元年”及所以分封之原因，與《三代世表》文例相類,?！棒斨芄┏醴狻睌⒅芄┓夂钪聦崳拔渫醯堋泵髌涞梅庵?。以下齊,、晉、楚,、宋,、衛(wèi)、陳,、蔡,、曹、燕各欄,，金陵本皆移“初封”二字于文末,，同誤?！妒T侯年表》：“(魯昭公十六年)公如晉,，晉留之葬，公恥之,。”金陵本移此十字于昭公十五年,?？肌蹲髠鳌份d其事亦在昭公十六年，《表》因之,，不為無據(jù),，不必與《世家》盡同?！妒T侯年表》：“(三十一年)襄公薨,。昭公年十九，有童心,?！苯鹆瓯疽啤罢压币韵掳俗钟谡压辍４税俗指鞅窘栽谙骞荒?，《左傳》同《史記》,，且云“于是昭公十九年矣，猶有童心,。君子是以知其不能終也”,。襄公三十一年,，昭公年十九，至昭公元年,，則已二十,，不得云“十九年”矣?！痘菥伴g侯者年表》：“以睢陽令高祖初起從阿,。”張文虎引《志疑》以為“從”字當(dāng)在“高”上,，原點校本據(jù)改,。考《漢書·高惠高后文功臣表》作“以睢陽令高祖初從阿”,，與《史記》相近,。《史》《漢》諸表類似句式甚多,?！缎倥袀鳌罚骸澳怂隈R發(fā)十萬騎，負私從馬凡十四萬匹,?！睆埼幕⒁峨s志》以為當(dāng)依《漢書》作“私負從馬”，原點校本據(jù)乙,?？肌洞笸鹆袀鳌吩啤皻q余而出敦煌者六萬人，負私從者不與”,?！柏撍綇鸟R”與“負私從者”相對，一指馬,，一指人,。《六國年表》：“秦助我攻楚,?！睆埼幕⒁吨疽伞芬詾椤扒刂摇碑?dāng)作“我助秦”。原點校本據(jù)乙,，實誤,。《韓世家》裴骃《集解》引《紀年》云“秦助韓共敗楚屈丐”,。

誤增之例,，如：《周本紀》：“既入，立于社南，大卒之左右畢從,?！睆埼幕⒁河窭K說謂“之”下脫一“左”字，原點校本增“左”字,，實誤,。“大卒之左右畢從”,，謂大卒與左右群臣皆從武王也,。《六國年表》：“秦昭王元年,?！睆埼幕⒁吨疽伞芬詾椤罢选毕旅摗跋濉弊郑c校本據(jù)增,?？肌罢严濉眱芍u，古書多用單稱,。睡虎地秦簡《編年紀》作“昭王”,，與《年表》同。今《史記》正文或稱“秦昭王”,，或稱“昭襄王”,，未見稱“秦昭襄王”者?！督ㄔ詠砗钫吣瓯怼罚骸傲耆乱矣?，侯揭陽令定元年?！睆埼幕⒁吨疽伞芬詾椤岸ā鄙先薄笆贰弊?，原點校本據(jù)增。據(jù)《年表》體例,，此書“侯揭陽令定元年”，當(dāng)是失其姓氏,，否則當(dāng)直書“侯史定元年”,。《南越列傳》“及越揭陽令定自定屬漢”,，亦無其姓,。《扁鵲倉公列傳》：“臣意飲以火齊湯,，一飲得前溲,，再飲大溲，三飲而疾愈?！睆埼幕⒁峨s志》以為“前溲”當(dāng)作“前后溲”,，原點校本增“后”字。按之文義,，“一飲”以下三句,，謂一飲得小溲，再飲得大溲,，三飲而病愈也,。此數(shù)句層層遞進，若言“一飲得前后溲”,，則文不成義矣,。下文曰：“齊王太后病，召臣意入診脈,，曰：'風(fēng)癉客脬,，難于大小溲，溺赤,?！家怙嬕曰瘕R湯，一飲即前后溲,，再飲病已,，溺如故?！薄按笮′选迸c“前后溲”相對,，大溲即后溲，小溲即前溲也,?！吨鼙炯o》“封召公奭于燕”《正義》引《國都城記》，局本據(jù)殿本于“國”上增“宗”字,，原點校本復(fù)于“宗”上徑增“徐才”二字,。

誤刪之例，如：《漢興以來諸侯王年表》：“十月乙丑,，初王武王英布元年,。”張文虎引《考異》以為布被誅死,，不應(yīng)有謚,，原點校本刪“武王”二字。不知“武王”乃英布生前已有之稱號,，《高祖本紀》,、《荊燕世家》皆稱黥布為“武王”,。據(jù)《表》與《本紀》、《世家》,，英布歸漢后猶稱武王,。《高祖功臣侯者年表》封地有“紀信”,。張文虎疑“信”字衍,，原點校本據(jù)刪。而陳直云《齊魯封泥集存》有“紀信邑丞”封泥,，足證西漢初有紀信縣,。《漢書·高惠高后文功臣表》亦作“紀信”,?！锻馄菔兰摇罚骸案]太后后景帝六歲建元六年崩?！睆埼幕⒁詾椤敖ㄔ辍彼淖窒岛笕怂?，原點校本據(jù)刪。四字實非衍文,?！锻馄菔兰摇飞显啤氨√蠛笪牡鄱辏孕⒕扒岸瓯馈?，下云“王太后后孝景帝十六歲,，以元朔四年崩”，《漢書·外戚傳上》云“后文帝崩二歲,，孝景前二年崩”,，王太后“后景帝十五歲，元朔三年崩”,，皆同一文例,。《屈原賈生列傳》：“每一令出,，平伐其能,，曰以為'非我莫能為也’?！睆埼幕⒁詾椤霸弧弊盅?，原點校本據(jù)刪。此處“曰”與“以為”同義連文,。《三王世家》：“臣青翟等竊與列侯臣壽成等二十七人議,，皆曰以為尊卑失序,?！币嘁浴霸灰詾椤边B文?！缎倥袀鳌罚骸岸笥屹t王,、左右谷蠡王最為大國?！睆埼幕⒁吨疽伞芬詾椤皣弊盅?，原點校本據(jù)刪?？贾牧x,，此實承上“各有分地”而言，“國”字非衍文,?！稘h書·匈奴傳上》亦有“國”字。

失校之例,，如：《殷本紀》：“立弟沃甲之子南庚,。”“弟”,，當(dāng)依高山本作“帝”,。沃甲乃祖丁之叔父，非其弟也,?！度辣怼罚骸暗畚旨祝嫘恋?。帝祖丁,，祖辛子?！薄肚乇炯o》：“始皇帝五十一年而崩,。”據(jù)高山本,，“五”字當(dāng)為“立”之誤,。《高祖功臣侯者年表》“以塞疏入漢”,，據(jù)景祐本,、紹興本、耿本,、黃本,、柯本、凌本,、殿本及《漢書·高惠高后文功臣表》,，其下當(dāng)有“還定三秦屬悼武王以都尉擊籍功侯”十五字,。《史記》有“范雎蔡澤列傳”,，原本“雎”誤作“睢”,，此次據(jù)景祐本、紹興本,、耿本,、彭本、柯本,、《索隱》本,、凌本、殿本,、《會注》本改作“雎”,。全書同類情況凡百余處亦皆改正?！豆荜塘袀鳌窂埵毓?jié)《正義》引《管子》中九句話,，每句各脫一字，或缺動詞,，或缺賓語,，難以理解?！痘茨虾馍搅袀鳌窂埵毓?jié)《正義》引《括地志》有兩處標(biāo)注“闕文”,，諸本皆同?？急緯肚厥蓟时炯o》張守節(jié)《正義》引《括地志》知兩處“闕文”,，各缺十三字?！短旃贂贰霸茪飧飨笃渖酱ㄈ嗣袼鄯e”《正義》引《淮南子》之文脫誤竟多達二十余字,，幾乎難以卒讀。

原點校本無?？庇?，在形式上是一大遺憾，對內(nèi)容也頗有影響,。如,，《衛(wèi)康叔世家》：“太子聞之，懼,，下石乞,、盂黡敵子路，以戈擊之,，割纓,。子路曰：'君子死,，冠不免?！Y(jié)纓而死?！苯鹆瓯緹o“割纓子路曰君子死冠不免”十一字,，文不成義，無奈之下原點校本只能徑補,。此次修訂,，據(jù)景祐本、紹興本,、耿本,、黃本、彭本,、柯本,、凌本、殿本補足原文,。又如,，《惠景間侯者年表》有楊虛侯，《漢書·王子侯表上》此前有“楊丘共侯安”,，云“齊悼惠王子,，(孝文四年)五月甲寅封，十二年薨,。十六年,，侯偃嗣，十一年,，孝景四年,，坐出國界，耐為司寇”,。張文虎以為今本劉平之謚及其子偃之失國并屬將廬,，而失楊丘一國及劉平二代，實傳寫脫誤,，原點校本為體例所限,，未能出校說明?！痘菥伴g侯者年表》云“孝景時(所封)三十”,，《表》列平陸、休,、沈猶,、紅,、宛朐、魏其,、棘樂,、俞、建陵,、建平,、平曲、江陽,、遽,、新市、商陵,、山陽,、安陵、垣,、遒,、容成、易,、范陽,、翕、亞谷,、隆慮,、乘氏、桓邑,、蓋,、塞、武安,、周陽三十一侯,，梁玉繩等人以為休、紅本一侯(改封),，后人誤分為二,。張文虎以為“三十一”當(dāng)作“三十”。原校據(jù)張說刪“一”字,，而仍以休,、紅二侯并列，不免增加讀者疑惑,。

古書標(biāo)點,，看似甚易，其實極難。諸如對史實(包括人名,、地名,、書名、職官,、典章制度等),、文法、文義,、著作體例的理解,，乃至于文字訛誤等，都會影響到古書標(biāo)點,。《史記》記事,，始自黃帝,，迄于太初，縱貫二千余年,，內(nèi)涵深廣,，頭緒紛繁，洵無愧于“百科全書”之稱,；三家注錯綜經(jīng)傳,，網(wǎng)羅百氏，征引廣博,，搜羅宏富,，加之時空懸隔，語言變遷,，文獻散佚,，流傳失真，標(biāo)點尤非易事,。原點校本分段精當(dāng),，標(biāo)點妥帖，嘉惠學(xué)林,，厥功甚偉,，付梓后通行五十余載，學(xué)界已有定評,。然千慮一失,，亦屬難免。例如：

《秦始皇本紀》：“當(dāng)是之時,，秦地已并巴,、蜀、漢中，越宛有郢,，置南郡矣,。”可標(biāo)點作：“當(dāng)是之時,，秦地已并巴,、蜀、漢中,、越,、宛，有郢置南郡矣,?！薄霸健睘榈孛?dāng)與“巴,、蜀,、漢中”等并列；“有郢”二字當(dāng)屬下讀,，“有”,，以也，“有郢置南郡”,，即“以郢置南郡”,，《秦本紀》載昭王二十九年，秦取郢,，以為南郡,。《六國年表》：“秦取曲沃,。平周女化為丈夫,。”可標(biāo)點作：“秦取曲沃,、平周,。女化為丈夫?！薄段菏兰摇罚骸拔河信踊癁檎煞?。秦取我曲沃、平周,?！薄读鶉瓯怼罚骸扒負粑谊柍牵融w新中,?！笨蓸?biāo)點作：“秦擊我陽城。救趙新中?！贝搜郧負繇n陽城,，韓救趙新中，各是一事,?！读鶉瓯怼罚骸?桓)因東擊。趙王之河南,?！笨蓸?biāo)點作：“(桓)因東擊趙。王之河南,?！贝酥^桓東擊趙，秦王之河南,?！恫芟鄧兰摇罚骸皡⒆詽h中為將軍中尉，從擊諸侯,，及項羽敗，還至滎陽,，凡二歲,。”可標(biāo)點作：“參自漢中為將軍,、中尉,，從擊諸侯及項羽，敗,，還至滎陽,，凡二歲?！睌≌吣藵h王,，非項羽也。此為史實影響標(biāo)點之例,。

《老子韓非列傳》司馬貞《索隱》：司馬彪云“庚桑,，楚人姓名也”?！案３睘槿嗣?，當(dāng)連標(biāo)?！缎l(wèi)將軍驃騎列傳》：“后子夫男弟步,、廣皆冒衛(wèi)氏。”可標(biāo)點作：“后子夫男弟步廣皆冒衛(wèi)氏,?！薄安綇V”乃一人，此誤分作二,?！稘h書·衛(wèi)青傳》“子夫男弟步廣，皆冒衛(wèi)氏”顏師古《注》：“言步廣及青二人皆不姓衛(wèi),，而冒稱,。”《衛(wèi)將軍驃騎列傳》：“生捕季父羅姑比,，再冠軍,。”可標(biāo)點作：“生捕季父羅姑,，比再冠軍,。”單于之季父名“羅姑”,，“比”字當(dāng)屬下讀,。《五帝本紀》“帝堯者”《正義》：“徐才《宗國都城記》云：'唐國,，帝堯之裔子所封,。’”可標(biāo)點作：“徐才宗《國都城記》云：'唐國,，帝堯之裔子所封,。’”“徐才宗”為人名,，“國都城記”為書名,。此為人名影響標(biāo)點之例。

《三代世表》：“帝外丙,，湯太子,。太丁蚤卒，故立次弟外丙,?！笨蓸?biāo)點作：“帝外丙。湯太子太丁蚤卒,，故立次弟外丙,。”湯之太子為太丁,，非外丙也,?！多嵤兰摇罚骸翱娛险撸瑲㈧`公,、子公之族家也,。”可標(biāo)點作：“繆氏者,，殺靈公子公之族家也,。”“殺靈公”實為“子公”之定語,，中間不可隔斷,。《世家》云：“公怒,，欲殺子公,，子公與子家謀先，弒靈公,?！薄娥盍袀鳌罚骸梆钆c白起客卿胡陽復(fù)攻趙、韓,、魏,，破芒卯于華陽下?！薄鞍灼稹毕庐?dāng)施頓號,。“白起”與“客卿胡陽”并列,，非領(lǐng)屬關(guān)系?！段浩湮浒埠盍袀鳌罚骸巴`弟田勝,，皆以太后弟，孝景后三年封蚡為武安侯,，勝為周陽侯,。”可標(biāo)點作：“蚡,、弟田勝,，皆以太后弟孝景后三年封：蚡為武安侯，勝為周陽侯,?！薄巴`弟田勝”謂田蚡與田勝，乃并列關(guān)系,，與“皆”字相應(yīng),，“蚡”下當(dāng)施頓號,；“皆以太后弟孝景后三年封”者，明田蚡兄弟得以于景帝后三年封爵之緣由,?！囤w世家》“告公孫支與子輿”《索隱》：“二子，秦大夫公孫支,、子桑也,。”可標(biāo)點作：“二子秦大夫,。公孫支,，子桑也?！薄侗怡o倉公列傳》“告公孫支與子輿”《索隱》：“二子皆秦大夫,。公孫支，子桑也,。子輿未詳,。”此為人物關(guān)系影響標(biāo)點之例,。

《十二諸侯年表》：“伐陳,，滅舒、蓼,?！笨蓸?biāo)點作：“伐陳。滅舒蓼,?！薄笆孓ぁ保瑖??！胺リ悺迸c“滅舒蓼”非一時一事，當(dāng)以句號區(qū)隔,。宣公八年《春秋》：“(夏六月)楚人滅舒蓼,。(冬)楚師伐陳?！薄陡咦婀Τ己钫吣瓯怼罚骸耙灾袖笍钠鹜?、朐?！笨蓸?biāo)點作：“以中涓從起宛朐,。”“宛朐”為縣名,，不可分而為二,?！短锞粗偻晔兰摇罚骸扒負粑覄倝邸,！笨蓸?biāo)點作：“秦擊我剛,、壽?！薄皠偂?、“壽”,兩地，不應(yīng)連標(biāo),?！皠偂被蜃鳌熬V”，常與“壽”并列,，舊讀誤者非一,。《蘇秦列傳》：“北有河外,、卷,、衍、酸棗,?！笨蓸?biāo)點作：“北有河外卷、衍,、酸棗,。”“河外”與“卷,、衍,、酸棗”為領(lǐng)屬而非并列關(guān)系?！短K秦列傳》：“道南陽,，封冀?！笨蓸?biāo)點作：“道南陽、封,、冀,。”“封”為地名,，指封陵,，與“南陽”、“冀”為并列關(guān)系,。此為地名影響標(biāo)點之例,?！犊崂袅袀鳌罚骸岸绞现鞆姟⒍叛?、杜周為縱爪牙之吏,。”可標(biāo)點作：“而平氏朱強,、杜衍杜周為縱爪牙之吏,。”“杜衍”為地名,，非人名,。此為地名誤為人名之例。

《孝文本紀》司馬貞《索隱》：《漢書》陳湯,、杜業(yè)皆言“喋血”,，無盟歃事。原點校本誤以“陳湯杜業(yè)”為篇名,?！陡咦婀Τ己钫吣瓯怼罚骸俺傻蹠r光祿大夫滑堪日旁占驗，曰'鄧弱以長沙將兵侯’”,?！叭张哉简灐睘闀颂幙蓸?biāo)點作：“成帝時光祿大夫滑堪《日旁占驗》曰'鄧弱以長沙將兵侯’”,?！段菏兰摇贰暗迷骸薄墩x》：“《釋例》：'地名卷縣，理或垣城也,?！薄暗孛睘椤搬尩孛敝喎Q，杜預(yù)《春秋釋例》之一篇,?！暗孛倍之?dāng)加書名號?！熬砜h理或垣城也”,，謂卷縣治垣城?！肚Z生列傳》“訊曰”《索隱》：“周成《解詁》音碎也,。”張文虎誤改“解詁”為“師古”,，書名遂誤作人名,。《司馬相如列傳》司馬貞《索隱》：“《呂氏春秋》劍伎云'持短入長,，倏忽縱橫之術(shù)也’”,，此處“劍伎”當(dāng)加書名號,。《集解》引《呂氏劍技》文與此同,。此為書名而影響標(biāo)點之例,。

《呂太后本紀》：“具以灌嬰與齊楚合從，欲誅諸呂告產(chǎn),?！贝颂帢?biāo)點當(dāng)作：“具以灌嬰與齊楚合從欲誅諸呂告產(chǎn)?！薄耙怨鄫肱c齊楚合從欲誅諸呂”為介賓結(jié)構(gòu),，在句中充當(dāng)“告”之狀語，中間不可點斷,?！稘h書·高后紀》作“具以灌嬰與齊楚合從狀告產(chǎn)”，文義尤明,?！陡咦婀Τ己钫吣瓯怼罚骸?梁鄒侯)以將軍定諸侯功，比博陽侯,?！笨蓸?biāo)點作：“以將軍定諸侯，功比博陽侯,?！薄肮Ρ饶澈睢睘楣潭ň涫剑豢煞植??！耙詫④姟睘榻橘e結(jié)構(gòu)，充當(dāng)狀語,?！妒酚洝反祟惥涫筋H多?！陡咦婀Τ己钫吣瓯怼罚骸耙詫④娗霸曷蕦⒍灏偃似鹧?，別救東阿，至霸上,，二歲十月入漢,。”可標(biāo)點作：“以將軍前元年率將二千五百人起薛,，別救東阿,，至霸上,，二歲十月,。入漢,。”“二歲十月”當(dāng)屬上讀,?！妒酚洝反祟惱醵唷,！读盒⑼跏兰摇罚骸肮手T侯王當(dāng)為置良師傅,，相忠言之士?！笨蓸?biāo)點作：“故諸侯王當(dāng)為置良師傅相忠言之士,。”“良師傅相”與“忠言之士”為同位語,。此言當(dāng)為諸侯王置忠言之士以為傅相,。《酷吏列傳》：“乃交私諸侯如此,，弗誅,，后不可治?！笨蓸?biāo)點作：“乃交私諸侯,，如此弗誅，后不可治,?！薄叭绱烁フD”表示假設(shè)語氣，當(dāng)連讀,?！妒酚洝分蓄愃凭涫接小叭绱烁フD”、“如此弗禁”,、“如此不去”,。此為文法影響標(biāo)點之例。

《項羽本紀》：“學(xué)書不成,，去學(xué)劍,，又不成?！笨蓸?biāo)點作：“學(xué)書不成,，去；學(xué)劍,，又不成,。”此文以“學(xué)書”、“學(xué)劍”相對,，“去”為舍棄之意,，當(dāng)屬上讀?！多嵤兰摇罚骸岸芪渫蹩思q后,，成王封叔虞于唐，其地阻險,，以此有德與周衰并,，亦必興矣?！笨蓸?biāo)點作：“而周武王克紂后,，成王封叔虞于唐，其地阻險,，以此有德,。與周衰，并亦必興矣,?！薄芭c周衰”，《國語·鄭語》作“若周衰”,，與猶若也,，表假設(shè)?！安ⅰ?，猶言“一并”。上文桓公問“周衰,，何國興者”,，太史伯對以“齊、秦,、晉,、楚”。此文先言齊,、秦,、楚三國將興，次及晉,，故言“并亦必興”,。《淮陰侯列傳》：“奉項嬰頭而竄,，逃歸于漢王,?！笨蓸?biāo)點作：“奉項嬰頭而竄逃，歸于漢王,?！表棧i之后部,；嬰，謂以手自繞,?！胺铐棆腩^”，猶今語言“抱頭鼠竄”也,?！段宓郾炯o》“至于岱宗，柴”《集解》引鄭玄曰：“祡祭東岳者,，考績,。祡，燎也,?！笨蓸?biāo)點作：“祡，祭東岳者考績祡燎也,?！薄吨鼙炯o》“及庸、蜀,、羌,、髳、微,、

,、彭、濮人”《正義》引孔安國曰：“羌在西,。蜀,，叟?！薄扒荚谖魇褊拧碑?dāng)作一句讀,，言羌在西蜀者為叟。此為詞義影響標(biāo)點之例,。

《六國年表》：“蒙驁取魏酸棗二十城,。”此處“魏”當(dāng)作“燕”,，可標(biāo)點作：“蒙驁取燕,、酸棗二十城。”“燕”與“酸棗”皆魏邑,，為并列關(guān)系,。《六國年表》：“王翦拔趙,，虜王遷之邯鄲,。”張文虎引《志疑》云“之”字衍,，原點校本據(jù)刪,。此處“遷”下當(dāng)有“王”字，可標(biāo)點作：“王翦拔趙,，虜王遷,。(秦王)之邯鄲?！薄肚厥蓟时炯o》云“十九年,，王翦、羌瘣盡定取趙地東陽,，得趙王,。……秦王之邯鄲”,?！读鶉瓯怼罚骸斑m治獄不直覆獄故失者筑長城。及南方越地,。覆獄故失,。”張文虎引《志疑》以為“及”當(dāng)作“取”,，原點校本據(jù)改,。其實“及”字不誤，“覆獄故失”四字當(dāng)在“不直”之下,?？蓸?biāo)點作：“適治獄不直覆獄故失者筑長城。及南方越地,?！薄逗忧放狍S《集解》：“服虔曰：'顏音崖?；蛟簧填?，山名也?！本暗v本等“或曰”上有“應(yīng)劭曰征在馮翊”七字,，《漢書·溝洫志》顏師古《注》引同,。據(jù)古寫本《河渠書》，“或曰”以下亦為應(yīng)劭語,?？蓸?biāo)點作：“服虔曰：'顏音崖?！蛟簧填?，山名也?！薄读艉钍兰摇匪抉R貞《索隱》：“應(yīng)劭,。十三州記'弘農(nóng)有桃丘聚，古桃林也,。’”原點校本《史記點校后記》以為“應(yīng)劭”下有脫文,，故于“應(yīng)劭”下施句號,。實則《十三州記》確為應(yīng)劭所著，《水經(jīng)注》屢引之,。此處《索隱》可標(biāo)點作：“應(yīng)劭《十三州記》'弘農(nóng)有桃丘聚,，古桃林也’?！贝藶槲淖中,？庇绊憳?biāo)點之例。

本次修訂,，撰寫?？庇浖s3500條，改動標(biāo)點6000余處,。

中華書局點校本自1959年出版以來,，讀者提出了不少有關(guān)校勘或標(biāo)點方面的問題,，或見諸報刊,，或散在專著之中。這次修訂,，我們都盡可能搜求參考,。限于體例，不能一一標(biāo)示,，謹此一并致謝,。

《史記》及三家注內(nèi)涵廣博，版本復(fù)雜,，研究資料眾多,，加之時間匆迫,，更由于我們水平有限，此次修訂,，其中定有錯誤和不妥之處,，敬祈讀者批評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