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實戰(zhàn)案例

但是與之相接近的出征軍是存在的，我們不妨以其為例展開論述,。

前文中提到李靖以一萬精騎突襲東突厥牙帳之戰(zhàn)時,，唐軍先鋒兩百騎的指揮官是蘇定方，此人在平東突厥之戰(zhàn)后二十余年中一直坐著冷板凳,，直到唐高宗平高句麗,、西突厥之戰(zhàn)時才被重新啟用。

高句麗重騎兵

公元657年,，唐高宗蘇定方為伊麗道行軍大總管,，燕然都護任雅相、藥羅葛·婆閏等人為副將出征西突厥,。

雖然名號不小,，但是蘇定方行軍至曳咥河西遭遇西突厥十萬騎兵時，唐軍總計才一萬余人,，而且不都是騎兵,，其構成應與《太白陰經》所在相差無多。

蘇定方的部署是“令步兵據南原,，攢槊外向,，自將騎兵陳于北原”。

西突厥可汗阿史那賀魯的戰(zhàn)術是先解決唐軍的步兵,，再攻唐軍騎兵,，但是連續(xù)三次大規(guī)模沖擊唐軍步兵都失敗了,。

通過前文論述，我們知道唐軍步兵中裝備有極多的弓弩,，連輜重兵都配弓,。

李靖所著的《李衛(wèi)公兵法》中曾介紹了唐軍的作戰(zhàn)方式，而曾身為李靖軍先鋒將軍的蘇定方對這套作戰(zhàn)方式絕不會陌生,。

敵軍距軍陣一百五十步時,，弩手放箭；距離六十步時,，弓手放箭,；距離再近時戰(zhàn)鋒隊的精銳步兵以陌刀等迎戰(zhàn)，弩手和弓手在二十步時棄弓弩,，換刀棒與敵交戰(zhàn),。

其中戰(zhàn)鋒隊是唐軍的精銳，使用陌刀對騎兵的斬殺效率很高,，而弓弩手在近距離也可換兵器與敵軍交戰(zhàn),，這僅僅是唐軍的戰(zhàn)隊。

唐軍中另有駐隊,，即預備隊和收容隊,，戰(zhàn)事不利時駐隊投入作戰(zhàn)并收容戰(zhàn)隊，兩隊交替作戰(zhàn),。

戰(zhàn)隊和駐隊中均有騎兵,，其可下馬步戰(zhàn)，亦可乘馬沖擊,。就當時蘇定方軍的情況來看,，其將騎兵集中到了北原，故而突厥騎兵沖擊的主要是唐軍的步兵,。

結果在唐軍的強弓硬弩和陌刀殺傷下,，西突厥騎兵先后三次沖擊失敗，在被大量殺傷的同時,，士氣也嚴重受挫,。

這時蘇定方的騎兵開始沖擊了，從當時的情況看其數千人的騎兵是配馬鎧的具裝騎兵狀態(tài),，沖擊力極強,，結果一天激戰(zhàn)下來“鏖戰(zhàn)三十里，斬俘數萬人”,。

西突厥都是騎兵,，從這個損失數字來看，極可能在沖擊唐軍步兵時就被殺傷甚眾，唐軍具裝騎兵突陣后,，突厥兵不僅遭到重創(chuàng),，而且還可能被唐軍騎兵和步兵合圍，很多騎兵沒能跑掉,，以至于在三十里戰(zhàn)場上就被斬俘數萬人,。

史載唐軍的追擊是第二天展開的，一個比較合理的分析是頭一天的交戰(zhàn)中,，騎兵以甲騎具裝形態(tài)作戰(zhàn),，人馬皆疲憊。第二天則卸掉馬鎧,，以相對輕裝的形態(tài)追擊,。

西突厥部落軍本來就較為松散，新敗之后很難重新整合,，唐軍騎兵以馬不披甲的狀態(tài)也不至于有較重傷亡,，而機動性則大大增強。在迫降了西突厥五弩失畢等部后,，唐軍追至西突厥可汗阿史那賀魯牙帳處，再次斬俘上萬人,。

阿史那賀魯又跑到了中亞的石國,，唐將蕭嗣業(yè)依舊率軍追至，最終石國國王將阿史那賀魯縛送唐軍,，西突厥遂滅,。

在隨后平定西突厥都曼部叛亂時，蘇定方“選精卒萬,、騎三千襲之,，晝夜馳三百里，至其所”,，迅速將其消滅,。

請注意這短短幾個字的描述，精卒萬,、騎三千的比例構成基本與我們前面提到的步騎比例相當,，可見步兵依舊是唐軍的主體，即便是在突襲行動中,。

而步兵是不可能晝夜馳三百里的,，可見其步兵也是有馬的，或者至少說唐軍步兵中的精銳是會騎馬的,。步兵中雖然編制的是馱馬,，但是西域作戰(zhàn)的繳獲往往極多，征調軍馬供步兵使用也非難事，更何況唐朝軍馬本身就很充裕,。

充裕到了什么程度呢,？

到了唐高宗麟德（664到665年）年間，其馬匹總數達到了驚人的七十萬六千匹,，蘇定方此戰(zhàn)在麟德年之前,，可見即便唐朝自己給出征軍配置軍馬，也是足夠使用的,。

在西域的征戰(zhàn)如此,，在東方針對高句麗和百濟的攻城戰(zhàn)中，也是步騎甚至水軍的合成作戰(zhàn),，尤其陸地戰(zhàn)中,，唐軍殲滅了兩國機動兵團后，實際步兵發(fā)揮的作用會更大些,。

四：新的變化

唐朝初期的戰(zhàn)爭是依賴平時的府兵體系和戰(zhàn)時的行軍制度來的,，唐軍在邊境不常駐大軍，如唐太宗及高宗時期,，在偌大的安西都護府僅常駐數千軍兵而已,，整體上是內重外輕的布局，邊境有戰(zhàn)事時則從長安出兵解決,。

但隨著唐高宗后期到武則天時期,，府兵制逐步崩潰，而邊境戰(zhàn)事又不是短期內能解決的,，于是開始在邊境常駐較大規(guī)模的軍力,，一般性戰(zhàn)事不再從關中調兵，同時逐步出現了募兵代替府兵的情況,。

到了唐玄宗開元年間,，募兵制最終代替了府兵制，各邊鎮(zhèn)常駐大軍已成為常態(tài),，而且為了更快地應付邊疆作戰(zhàn),，還普遍地設立了節(jié)度使職位。

天寶年間,，唐朝在邊境形成了安西,、北庭、隴右,、河西,、河東、朔方,、范陽,、平盧,、劍南九大節(jié)度使，外加一個嶺南五府經略使,，史稱天寶十節(jié)度,。

十大節(jié)度使（經略使）總計有軍兵四十九萬人，其中有戰(zhàn)馬八萬余匹,。

唐朝在中央則設置了十余萬人編制的彍騎,，同時另有北衙禁軍。理論上禁軍和彍騎的戰(zhàn)馬數量不少,，但實際上到了天寶后期,，且不說戰(zhàn)馬能否滿編，就連兵額也僅剩八萬余人,，論戰(zhàn)力更是幾乎可以忽略,，騎兵步兵之別已無所謂。

而我們注意到,，在唐的邊軍中多達四十九萬人中,，戰(zhàn)馬才八萬余匹，戰(zhàn)馬與兵額的比例僅為16.3%,，比之前我們所統(tǒng)計的20%要下降了不少,，這還不考慮一騎多馬的情況。

之所以如此的主要原因是,，唐玄宗時期的戰(zhàn)爭形態(tài)跟太宗,、高宗時期已經有所不同。

初唐時期,，唐軍是以野戰(zhàn)軍的形式遠征作戰(zhàn)的，戰(zhàn)事結束則“將歸于朝,，兵散于府”,，無論是進軍還是撤軍都是遠距離的，騎兵比例也會略高,。

盛唐時期,，唐軍實際上形成了方鎮(zhèn)，每個方鎮(zhèn)有若干城池,，一般性戰(zhàn)爭以方鎮(zhèn)軍就近出兵為主,。方鎮(zhèn)軍出兵的話，還會留一部分兵力守城,，顯然守城者主要是步兵,，因此隨著步兵比例的增加，騎兵比例就下降了,。

如范陽軍統(tǒng)經略,、威武、清夷、靜塞,、恒陽,、北平、高陽,、唐興,、橫海等九軍，每軍各據一城,，除經略軍騎兵比例高之外,，各城大多以步兵為主，如靜塞軍官兵一萬六千人,，但戰(zhàn)馬卻只有五百匹,。

另外不同區(qū)域的方鎮(zhèn)兵種構成也不一樣，天山以北的北庭軍總兵力兩萬人,，戰(zhàn)馬卻有五千匹,，尤其其核心的瀚海軍，兵力一萬兩千人,，卻有戰(zhàn)馬四千兩百匹,。而主要依托燕山山脈防守的范陽軍，其兵額高達九萬一千四百人,，但戰(zhàn)馬卻只有六千五百匹,。

還有一個因素是，在任何一個方鎮(zhèn),，除了唐的正規(guī)軍之外,，其出兵必然會有相應的仆從軍，而后者大多為騎兵,，因此唐軍并不會覺得騎兵不夠用,。

我們以安西都護府為例，其兵額為兩萬四千人,，戰(zhàn)馬為兩千七百匹,。這跟很多人印象中的安西軍不太一樣，大家普遍覺得這支精銳軍團應當全是騎兵的,。

其實安西軍中真正的正規(guī)軍騎兵就只有這兩千七百匹戰(zhàn)馬,，但是請注意，唐朝時軍馬包含了戰(zhàn)馬和馱馬,，戰(zhàn)馬有兩千七百匹可不意味著沒有馱馬,。

而且在安西，附近都是產馬區(qū),，安西軍的大多數步兵都有私馬,，其實際上依然是個乘馬軍團,，但是并非騎兵軍團，我們前面說過了騎兵就是騎兵,、步兵就是步兵,，唐朝前期不以有馬無馬來區(qū)別騎步兵。

一個經典的例子是,，天寶六年（747年）著名的高仙芝伐小勃律之戰(zhàn),。

史載“詔仙芝以步騎一萬出討，是時步兵皆有私馬自隨”,，正因如此,，唐軍出現的速度遠超小勃律和吐蕃估計，結果倉惶迎戰(zhàn),，以遭敗績,。

另外，唐軍征調部族軍參加戰(zhàn)爭的例子也很多,，如天寶十年（751年）的怛羅斯之戰(zhàn)中,，即有葛羅祿部隨同作戰(zhàn)，史載“蕃漢軍三萬眾擊大食”,，葛羅祿部即為騎兵建制,。

而安西軍之所以步兵比例高一方面是因為可隨時征調部族騎兵，另一方面是西域和中亞的筑城很多,，需要步兵攻城作戰(zhàn),，同時唐軍步兵兵種完備，在陌刀與弓箭及其他近戰(zhàn)兵器下,，對手的騎兵也不容易占便宜,。

另外步兵有馬，也不影響唐軍的機動和遠征作戰(zhàn),。

結語

不過,，隨著不久之后安史之亂的爆發(fā)，唐朝邊境軍主力回師平叛,，河西、隴右很快便被吐蕃所占領,，西域在隔絕了近半個世紀后也被攻陷,。

安史之亂后，內陸形成了藩鎮(zhèn)林立的局面,，唐中央除了應付吐蕃等對手外,，還要壓制藩鎮(zhèn)，疲于奔命,。

隨著產馬區(qū)的喪失,，唐軍主要的馬匹來源為從回紇購買,，數量和質量根本滿足不了戰(zhàn)爭的消耗且耗費資財巨大。

唐代宗永泰元年,，朝廷已淪落到在都城中大肆搜集百官士庶用馬,，用民馬充作軍用的地步，可見其窘迫,。

隨著軍馬來源及騎兵規(guī)模的大減,，唐軍盡管在不少戰(zhàn)爭中依然可以獲勝，但卻無法像初唐,、盛唐時期以近似于“全馬化”的步騎混合軍團橫掃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