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來,,《新評》本是一個精心校評的本子。周汝昌先生曾做如此評價:紅學名家蔡義江傾畢生心血集大成之作,。持論最正,,用情最深,評注最詳盡,,最遵從原著,,到目前為止,,這是我最喜歡的一個本子。周汝昌先生的這段評語見《新評》封面題詞,,其意甚明,,其情款款! 筆者2010年8月初參加北京西山實創(chuàng)科技培訓中心召開的“紀念中國紅樓夢學會成立三十周年暨全國《紅樓夢》學術研討會”,,會議休息期間,,龍門書局的編輯于培訓中心現(xiàn)場簽售《蔡義江新評紅樓夢》,于是,,便購得一部蔡先生的簽名本,,并當即表示:“回去將認真拜讀!”蔡先生則鄭重其事地說:“我倒是期望能有人撰寫批評文章,!”筆者脫出而出:“學生愿為,!” 此后不久,《蔡義江的紅學研究——當代學人的紅學研究綜論之一》一文刊發(fā)于《河南教育學院學報》2010年第6期,,該文乃筆者彼時所做“當代學人的紅學研究綜論”課題的首篇,,此后結集出版的《紅學學案》(新華出版社1013年3月年版)這部紅學史新著的首章。 不過,,這一承諾所催生出的《蔡義江的紅學研究——當代學人的紅學研究綜論之一》一文并非一篇書評,,為了兌現(xiàn)承諾,《“相對精善”的<紅樓夢>評注本:<蔡義江新評紅樓夢>》匆匆構思,,前后正好時隔了10年的光陰,。 倘若概觀近幾十年來的《紅樓夢》校注本、校評本以及評點本,,大抵或在學術價值方面或在傳播價值方面或在“一家之言”個人著述價值方面各有長短,,至于能將此三個方面很好地兼美者實在寥寥?!恫塘x江新評紅樓夢》便做到了三者很好地兼美了,,這也是筆者時隔10年仍愿意為這部《新評》本寫一篇書評文章的內在動因,。 蔡義江著《追蹤石頭2——蔡義江論紅樓夢》由浙江文藝出版社于2014年出版,,這部文集收錄了兩篇很有分量的書評,一篇是周汝昌撰寫的《新版紅樓定假真——簡評蔡義江評注<紅樓夢>》(發(fā)表于《人民日報》1994年10月8日,、15日星期六第八版)一文,,另一篇是楊傳容撰寫的《一種有特色的<紅樓夢>新版本》(發(fā)表于《紅樓》1996年第4期,作者“楊傳容”即“楊傳鏞”)一文,,兩篇書評都很好地肯定了蔡義江于浙江文藝出版社出版的《紅樓夢校注》,。 由于《蔡義江新評紅樓夢》是《紅樓夢校注》的精心修訂本,這兩篇書評的評價顯然有助于讀者更充分地了解《新評》本的特色和價值,,這是毫無疑問的,。 筆者曾撰寫過一篇題為《當代<紅樓夢>評點“四家評”綜論之一——以周汝昌,、馮其庸、蔡義江,、王蒙為例》的文章,,該文刊發(fā)于《中國礦業(yè)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年第3期。 筆者稱:“當代《紅樓夢》評點其中影響最大的當屬周汝昌,、馮其庸,、蔡義江、王蒙等‘四家評’,,他們的評點成果不僅拓寬了《紅樓夢》的研究視野和研究途徑,、逐步實現(xiàn)傳統(tǒng)小說評點尤其《紅樓夢》評點理論品格的自我提升,并且有益于當代文藝鑒賞學的建設,?!雹?/span> 筆者至今認為,“四家評”中能夠很好地兼顧學術價值,、傳播價值以及“一家之言”個人著述價值者以《蔡義江新評紅樓夢》為首選,,謂予不信,讀者諸君不妨通觀當代《紅樓夢》注評本之后再做月旦可矣,! 實話實說,,若僅就傳播價值而言,至今影響最大的莫過于中國藝術研究院紅樓夢研究所校注的《紅樓夢》校注本了,。這個校注本于2008年7月出版了第3版,,堪稱當今海內外最流行的《紅樓夢》普及本無疑。 據(jù)《紅樓夢》韓文譯本譯者崔溶澈教授說:“這個校注本《紅樓夢》是以庚辰本為底本的,,要比程高本更接近曹雪芹的本意,,而且,這個校注本流行很廣,,影響很大,,在韓國有很大影響。我們在海外的紅學家只能利用中國紅學專家或專門機構所做的版本來進行翻譯而已,,不太可能自己做出新的版本來加以翻譯,。”③ 崔溶澈教授于2015年8月18日接受筆者訪談時所說的這番話頗具有代表性,,由此可見紅研所校注本的影響力之廣泛,,這個校注本的世界影響無疑是其他校注本難以企及的。 筆者當時回應了崔教授的這番話: 您的說法我能理解,,這就必然需要中國的紅學專家或專門機構能夠提供一種“最精善”的校注本,,不過,這只能是一種美好愿望,。這是因為由于《紅樓夢》版本的復雜性,,能夠提供“相對精善”的校注本都很不容易了,。 美籍華人學者、歷史學家,、紅學家唐德剛教授就曾說過,,《紅樓夢》是個無底洞,希望將來有大批專家通力合作,,把各種版本集合在一起,,來逐字逐句做過總校再做出最精辟的詮釋來,那就是我們讀者之福了,。 唐德剛教授的意見是很有代表性的,,這的確需要大批專家通力合作來完成,不過,,肯定不能一蹴而就,。今天看來,再像紅樓夢研究所校注本那樣集合大批專家通力合作,,似乎很難做到了,,盡管這個校本并不是大家都滿意的“最精善”的校注本?!雹?/span> 筆者與崔溶澈教授所談的意見至今未變:由于《紅樓夢》版本的復雜性,,能夠提供“相對精善”的校注本已經(jīng)難得,而紅研所校注本正是這樣一個“相對精善”的校注本,。 至于唐德剛教授的意見至今則仍具有很大的參考價值,,他的這個意見出自唐德剛著《史學與紅學》一書中《曹雪芹的“文化沖突”——“以經(jīng)解經(jīng)”讀<紅樓>之一》一文注釋(第243頁),該書由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于2008年出版,。 頗有意味的是,,蔡義江是紅研所校注本的參與者,但是,,他并不滿意這個流行很廣校注本,,于是下決心獨立完成一個比紅研所校注本更加精善的校評本。 蔡義江在《紅樓夢答客問》一書中假借“客”之問“根據(jù)脂評本整理出版的本子,,你認為哪種最好,?”,如此回答道: 如果我說,,不久前龍門書局出版的《蔡義江新評好了嗎(原擬名《脂硯齋重評石頭記批注》,,后遵書局意見改)一書最好,,它沒有以庚辰本為底本校注的“先天不足”的毛病,,且評注詳盡,接近原著,,最易閱讀,,等等,。一定會有人罵:“你這是‘王婆賣瓜,自賣自夸’,;我問你,,難道已銷售數(shù)百萬冊的某校注本反不如你,你這不是自吹自擂嗎,?” 我很難辯說不是自夸,。如果我不提自己的評注本,而另指某本最好,,恐怕也會有人說:“你這人說話就是不老實,、不坦率。既然你以為某校注本比你的好,,你又何必花那么多氣力去另搞一套呢,?這不是浪費精力和資源嗎?” 可見是違心的話,,非由衷之言,。我將也無言以答。所以這個問題最好是留給廣大讀者,、研究者自己去閱讀、比較、評說,,我自己是不宜當裁判員而應避嫌的,。⑤ 由以上“答客問”可知,蔡義江之所以毅然決然地做成一部自己認為最滿意的評注本,,主要原因在于紅研所校注本以庚辰本為底本校注《紅樓夢》的這個“先天不足”的毛病無法更正,。 庚辰本是否的確“先天不足”呢?據(jù)蔡義江說:“數(shù)月前,,法國的陳慶浩兄來北大講課,,他邀請我前往。于是我們有聚談,、討論的機會,。他談起庚辰本來,,比我的評價還低,,以為是一個相當糟糕的本子,不明白為什么有些人要以它為底本,。他一語道破地說,,以庚辰本為底本的校本,,就是‘先天不足’,?!雹?/span> 陳慶浩關于庚辰本的評價令蔡義江精神振奮,,其實,這類意見不止陳慶浩一家之言而已,,下文仍將舉例談及這個問話題,。總之,,蔡義江決計做成一部“更加精善”的《紅樓夢》校注本所表現(xiàn)出的立場,、自信以及勇力的確令筆者欽佩。 讀者若問:為什么紅研所校注本雖已銷售數(shù)百萬冊竟不如這部《新評》本呢,?蔡義江如此回答: 目前,,影響最大、銷量最多的倒是以庚辰本為底本的校注本,。這并不奇怪,。我說過,,國人多崇拜權威,。這個校注本領頭人是大牌專家,署名校注的是研究單位,,出版的又是大牌出版社,。它在眾多出版的《紅樓夢》本子中,占據(jù)了最重要的地位是必然的,。 參加該書校注的同志都是我的朋友,,我很尊重他們出色的工作和勞績。書有所不足,,不是他們的責任,。我只是以為以庚辰本為底本的決策欠妥、不科學,,故提出了上述的一些看法,。⑦ 在蔡義江看來,銷售量多寡并非衡量一個校注本好壞的根本標準,,歸根結底,,影響最大、銷量最多歸根結底改變不了“決策欠妥”且“不科學”的事實,。 其實,,關于庚辰本“是一個相當糟糕的本子”之類的評價并非僅止于蔡義江以及他的二三同志。譬如臺灣學者劉廣定曾在《庚辰本<石頭記>七十一至八十回之版本研究》一文說: 一般紅學研究者多認為“庚辰(北大)本”較他本為佳且可信,。例如俞平伯先生1954年初寫《讀紅樓夢隨筆》時,,曾比較“庚辰(北大)本”與“己卯本”第九回鬧學堂后段,,認為前者的“改筆”寫得好,。馮其庸先生更以之為現(xiàn)存《紅樓夢》抄本中最好的一種,。 但是在其影印本問世不久,蘇雪林先生即于1960-61年發(fā)表專文指出其中許多誤謬不通的文句,因此認為曹雪芹“只有歪才并無實學”,,“原本《紅樓夢》只是一件并未成熟的文藝品”,。此論雖嫌過激,然甚有啟發(fā)意,。 惜她受了胡適之先生的影響,“決定不寫《紅樓夢》的文章”,。以致沒做更深入的研究,。“庚辰(北大)本”大約是抄錯處最多,,但紅學家研究也最多的版本,。筆者寡聞,似除蘇雪林先生外少有指出或考究其中誤謬原因者,,甚多紅學家常就此從事??薄⑦M行研究而無所疑,。⑧ 《庚辰本<石頭記>七十一至八十回之版本研究》一文附有“結集后記”道:“本文之目的在證明‘庚辰本’是經(jīng)多人過錄而成,,音誤與形誤字極多,且有近代人的改筆,,不宜視為最接近‘原作’的‘真本’,,但未推論到其他抄本。”⑨ 劉廣定的“筆者寡聞”是否屬實呢,?這個疑問并非本篇書評所必須考究的問題,。劉廣定所謂庚辰本“不宜視為最接近‘原作’的‘真本’”的斷語耐人尋味,如果他的判斷是成立的,,正可以驗證蔡義江重起爐灶校注新版《紅樓夢》的方向的正確性,。 既然以庚辰本為底本的做法“決策欠妥”且“不科學”,那么,,可取的做法應該如何呢,?楊傳鏞在《紅樓夢版本辨源》一書中說: 不難想象,當乾隆年間《紅樓夢》以抄本流傳起,,一直往后,,其數(shù)量一定是很可觀的,應以千萬計,。時至今日,,已發(fā)現(xiàn)的只有11種,,真應了“存什一于千百”這句老話。由于傳播鏈條失去了絕大部分的環(huán)節(jié),,要一一弄清楚各本畸變的原委,,是很困難的,有一些問題的解決,,還恐怕是根本不可能的,;我們只能得其大概。 而為了校訂《紅樓夢》,,化脂本為普及本,,有了這個“大概”,也還是可以找出一個辦法的,。我的想法是,,凡甲戌本存在的,都用作底本,;甲戌本缺的,,先用己卯本,乙卯本缺,,再用庚辰本,。不論哪個底本有欠缺之處,則匯集所有本子,,從眾,,從善予以厘定,務求存真,。這樣做,是不得已的,。 不管你說它是“混合本”也罷,,“雜燴本”也罷,為了盡量存真,,只有這樣才能夠以最佳的形態(tài)接近曹雪芹的原著,。⑩ 楊傳鏞提出的“從善”以“存真”的校訂思路與蔡義江所堅持的《紅樓夢》校訂原則有著顯而易見的相通之處,這從《紅樓夢答客問》一書中可見看出: 整理《紅樓夢》的工作,,與校訂其他古籍有很大的不同,。校訂某集,通常選擇一部最優(yōu)(最早,、最全或文字最可信)的版本為底本,,再參以別本來校訂??墒恰都t樓夢》由于它流傳狀況的特殊性,,你找不出一部適合做底本的本子,。所以我整理出一部最接近曹雪芹原意的《紅樓夢》來,唯一的辦法,,只有遵循“擇善而從”的原則,,將凡有長處的抄本的優(yōu)點都集中起來?!?1】 楊傳鏞與蔡義江都贊同首選甲戌本為底本的做法,,這是他們的最基本的共識,正是基于這一共識,,楊傳鏞充分地褒揚了《蔡義江新評紅樓夢》的前身即浙江文藝出版社出版的《紅樓夢校注》本,。他說: 理想的本子應該是兼具二者(筆者按:脂本和程高本兩種)之長而去其短。也就是說,,需要經(jīng)過匯校,,化脂本為普及本。然而,,這工作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得好的,。 首創(chuàng)這個工作的是俞平伯先生。50年代末,,他校訂了一部《紅樓夢八十回校本》,。當時,因條件的限制,,用了戚蓼生序本做底本,;戚序本曾經(jīng)人整訂過,這就先天不足,。80年代初,,中國藝術研究院紅樓夢研究所完成一部新校注本,與俞本不同,,前八十回的底本是庚辰本,,比較起來,是前進了一大步,;卻因過分倚重庚辰本,,也有不少偏頗的毛病。 新近,,我得讀了一種新出的脂本普及本,,此本由蔡義江先生校注,浙江文藝出版社出版,。讀后以為,,這是一部新穎、別致,,特色鮮明的《紅樓夢》新版本,?!绻f,在化脂本為普及本的征途上,,俞平伯先生開辟了道路,,紅研所又向前跨了大步的話,那么,,蔡義江先生則是梳理了第三塊里程碑,。 然而學如積薪,后來居上,。我們相信,,一定還會有更為完美的脂本普及本接踵而至?!?2】 楊傳鏞評價《新評》本不僅“新穎”“別致”,,而且“特色鮮明”,譬如《新評》本注釋方面簡明扼要,、別具機杼,;融入大量脂批精華文字;詩詞曲賦詳解嘉惠讀者,。 尤為難得的是,,在楊傳鏞看來,蔡義江的《紅樓夢》校注本“后來居上”而堪稱“第三塊里程碑”,,此可見楊傳鏞的期許非常地高了,,這一期許實則基于蔡義江在“化脂本為普及本的征途上”走得更加穩(wěn)妥的緣故?;蛘哒f,,蔡義江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樣板”,這個“樣板”將召喚“更為完美的脂本普及本接踵而至”,。 蔡義江在《紅樓夢答客問》一書中談及自己“擇善而從”的校注過程時說: 我特地為能整理出一個較完整的《紅樓夢》本子,,以‘擇善而從’的原則,作過三次努力:第一次是1993年在浙江文藝出版社出版的《紅樓夢》校注本,;第二次是2007年在作家出版社出版的《增評校注紅樓夢》;第三次是2010年在龍門書局出版的《蔡義江新評紅樓夢》,。每一次都有較大的完善,。 其他出版的新校本,我比較欣賞的是劉世德的校注本(江蘇古籍出版社)和鄭慶山的《脂本匯校石頭記》(作家出版社),。他們都很尊重甲戌本,,是按“擇善而從”原則選擇底本的?!?3】 蔡義江選擇“擇善而從”原則自有他的考量,,《新評》“前言”說: 關于版本文字,,曾有一位熟知通常校訂古籍慣例而對《紅樓夢》版本形成的特殊情況缺乏了解的同志問我:你為什么不找一種最好的本子作底本,參其他本子來校訂,,而要用不固定一種本子為底本,,用多種本子互校,擇善而從的辦法,?這樣你的本子豈不有點像“百衲本”了,? 問得似乎很有道理,其實不然,。我可以簡單地把問題說清楚,。正文文字最接近原作、最可信,、因而也最好的本子是甲戌本,。但它只存十六回,僅有所存八十回原作的五分之一,;如果用它作底本,,另外五分之四還得找其他本子(本書就是這樣做)。 那么,,如果改用保存回數(shù)較多且也屬早期抄本比如庚辰本(它只缺兩回,,存七十八回)為底本怎么樣?問題立刻就出現(xiàn)了:庚辰本與甲戌本所存的十六回相比較,,差異處就不少,,且可看出異文都非作者自己的改筆而出自旁人之手,改壞改錯的地方比比皆是,?!?/span> 我在《初版前言》中列舉了不少例子,可以參看,。這也就是本書不采用固定一種本子作底本的根本原因,。【14】 應該說,,蔡義江“擇善而從”的理據(jù)正是基于學術上的實事求是,,顯然容易被讀者接受。這一“擇善而從”的原則并非始于蔡義江,,俞平伯最先倡導這一校注原則,,至今已經(jīng)深入人心了。 鄭慶山在《紅樓夢的版本及其??薄芬粫白孕颉敝袆t說: 我們的目的是“存真”,孰真孰假,如何抉擇,?通常的做法是“擇善”,。廣義的“擇善”,應有正誤,、是否通順和優(yōu)劣三層含義,。起碼要改錯,正誤可勿論,。據(jù)??奔业囊庖姡瑒涨笸樖遣徽_的,,擇善而從更不是普遍性的原則,;惟有分真假,辨是非是根本原則,。 作者當初的用字只有一個,,他們說的透辟極了。所以我曾說過,,“《紅樓夢》版本是真?zhèn)挝淖值膶α⒔y(tǒng)一體,,校勘工作只集中在一點:去偽存真,?!痹谶@個校勘的原則問題上,,是有不同意見的,。 文學家們雖然也認為校點本應該接近作者原著,但是面向今日讀者,,甚至走向世界,,起碼要改得文從字順;能改得語言優(yōu)美,,何樂而不為,?改就要改好,廣大讀者應該也是這種意見,。我也這樣想過,。 紅學家們你也是兩種意見。一種是力求曹雪芹原筆,,包括書寫用字,;但實際做法則兼采各本,個別通用字則加以變通,,不求絕對化。一種是用各自本子互參互校,擇善而從,,在不悖情理和文理的前提下,,盡量保持曹雪芹原作面貌。其??睂嵺`,,以采取甲戌、己卯,、庚辰三本文字為主,。 有的還提出兩個目的:一、盡可能接近曹雪芹本來面目,。二,、使它的文字情節(jié)能夠比較的完善可讀,可供相當范圍的讀者閱讀,。所以我覺得,,大家還是把現(xiàn)存諸本異文和曹雪芹的五次增刪聯(lián)系起來了?!?5】 鄭慶山強調“存真”原則的重要性,又出于“存真”原則尤其重視“三脂本”即甲戌,、己卯,、庚辰三種脂本。為什么特別要重視“三脂本”呢,?他說: 現(xiàn)在的問題是,,可能有人根據(jù)校勘通則來否定這種新拼湊本,,為什么不用完善的本子做底本呢,?我的回答是完而不善故也。正是為了用甲戌本和己卯本做底本,,我才另起爐灶的,。此無他,存真原則決定的必然選擇,。退一步說,,即使用了那些完整的本子,也還不都是‘百衲本’,? 總之,,底本可貴,但是難免訛誤脫漏和妄改,,不經(jīng)整理??边€是不易讀,。這就必須使用那些難得保存下來的其他抄本以至于刻本了?!叭尽币酝獾谋咀?,雖然也都出于脂硯齋和畸笏叟的評點本,但都經(jīng)過整理和修改,,便只有做校本的資格,。 在諸校本中,首先應該引起重視的,,是蒙,、戚、楊,、列四種抄本,,因為它們基本上屬于己卯本系統(tǒng)?!?6】 鄭慶山重視“存真”,,蔡義江重視“擇善”,各自關注的側重點雖有差異,,但在選用甲戌本做底本這一點上是一致的,。鄭慶山強調“三脂本”的重要性,他堅持用甲戌本和己卯本做底本,,這就與紅研所的做法明顯不同了,,這一點正與蔡義江的立場不謀而合。 其實,,無論是“存真”優(yōu)先,,還是“擇善”優(yōu)先,甚或“存真”“擇善”兼美,,如果能夠兼顧??蓖▌t與《紅樓夢》版本的特殊性加以考量,并以校理出一個更加接近曹雪芹原著本子為目的,,各種“相對精善”的校注本都可以嘗試,。并且,能夠在學術價值方面或在傳播價值方面或在“一家之言”個人著述價值方面很好地兼美的校注本更值得格外關注,。 據(jù)紅研所校注本《紅樓夢》三版序言稱: 記得1973年校訂開始之初,,我們曾為選用底本,進行過熱烈的爭論,,最后決定采用乾隆二十五年的庚辰本(指底本的年代)為底本,,現(xiàn)在看來,當時的這個選擇是正確的,。廣大讀者和研究者接受和認可這個本子就是最好的證明,。 同時,,對庚辰本的研究不斷深入,而且1994年齊魯書社又出版了同樣以庚辰本為底本而又匯集脂評的校訂本,,到2006年,,作家出版社又出版了一種庚辰本的校訂本,這說明庚辰本的真正價值,,日益為學術界所認識了。我們作為首次大膽采用庚辰本為底本來校訂《紅樓夢》的學人,,當如是歡迎的,。…… 我們的校訂本,,距今已二十五年了,,當時用了七年時間才完成這項任務。現(xiàn)在有的同志同樣采用庚辰本作底本,,大量采用我們的校文,,這足以說明當時對底本的選擇和校訂文字的斟酌去取,是經(jīng)得起時間的考驗的,,也為后來的校訂者起了鋪路的作用,。【17】 由以上陳情可見,,堅持以鄭慶山所強調的“三脂本”之一的庚辰本作底本的校注者同樣信誓旦旦地認為他們的方向是正確的,,他們的做法也是毋庸置疑的,由此可見,,倘若在《紅樓夢》校注方面達成完全徹底的共識顯然是不可能的,。 總之,蔡義江因不滿于紅研所校注本底本選擇的不明智而重起爐灶,,殫精竭慮地做成了被周汝昌稱譽的“我最喜歡的一個本子”即《蔡義江新評紅樓夢》,。盡管這個《新評》本并非就是讀者普遍接受的“最精善的本子”,卻足以激發(fā)有志斯道者不斷地精進,,從而做出“更加精善”的《紅樓夢》普及本,,此乃讀者之福無疑。 值得特別留意的是,,周汝昌在《新版紅樓定假真——簡評蔡義江評注<紅樓夢>》一文中對蔡義江的新版《紅樓夢》校注本的表彰致敬令人羨慕,。周汝昌說: 依我拙見,到目前為止,,這是我最喜歡的一個本子,,因此才敢向提問者推薦?!绦1镜牡谝粭l好處,,就是盡量考慮了各抄本的情況,,在紛紜異文中,擇其善者而從之,,寫為一個可讀的清本,。這給讀者一個極大的便利,而又為了照顧讀者的一般性閱讀,,還列出繁復的異文校字記,。…… 另外,,蔡本在異文校比選字上,,也有他的獨特見解,為避繁瑣,,不在這樣簡介中詳列字例,、句例。但我在此文中愿意強調贊揚的,,更在于蔡本的評注,。我對此十分欣賞,認為這才更是此本最大的特色與貢獻,。 評注有啥稀奇,!有人會這么想、這么說,,哪個本子沒有助解,?通行本上很多帶注,而且還有不少專著,,如《紅樓夢小考》,、《紅樓夢識小錄》等書,何以蔡本又稱可貴,?誠然,,二百年來,從乾隆末的周春,,清末的楊懋建,,直到當代,很多學者都曾為‘紅注’下過苦功夫,,收獲成就很巨大,。近年還加上了新出幾種紅學辭典,更是‘注學’興榮,。 蔡注自然也要汲取已有的業(yè)績,,如何便算新奇?我說,,問題不在于新奇與舊有,。蔡教授不一定每條注都出自自創(chuàng),。但注釋的事情,雖然需要學識廣博,,腹笥積富,,但又不是僅僅靠這就能作出好注來的。清代的典章制度,、風俗習尚,、器用名色、語詞禮數(shù)…… 蔡教授今之人也,,未必在這些上面勝過往哲前賢,,但他為今日之讀者作注,卻有他的一面勝處,,即他的文化素養(yǎng)好,文學識力高,,而不在于“征文數(shù)典”的死知識,、粗本領。說起這個問題,,就不是一個一般性個別問題了,,而是一個中華文化的根本性大問題?!?/span> 文化小說,,必須相當水平的“文化注者”方能勝任于他的職責,蔡教授應是一個良例,。他的注里,,還包括校勘取舍的理由,,今不詳舉,。他的注最奇的乃又包括著他的評議批點。 在這一項下,,我深深感到他對脂批所透露的種種“信息”的重視與破譯,。他對高鶚后四十回的文字內容的批評與批判,都是最為可貴的組成部分——也才是他的注文的最大特色,?!?8】 周汝昌又在《新版紅樓定假真——簡評蔡義江評注<紅樓夢>》一文文末加了兩個注釋,其注①說:“蔡本之出,,勝于1982年本,,值得歡迎者在于版本史上有歷史意義,。”【19】周汝昌對蔡義江以及他的《紅樓夢》校注本的“溢美之詞”溢于言表,,即便是完全基于學術立場的評價,,仍不免因此受到某種質疑甚至某種批評。 筆者曾在《紅學學案》一書中這樣概括蔡義江的紅學研究特征:詳于文本辨析,,精于藝術鑒賞,。這一概括顯然可以用來評價他的《新評》本: “新評”的“新”,就在于能運用自由獨立的思考“將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就在于充分尊重脂批,,引入“有真知灼見、能開啟思路的重要脂評”,,以提升評紅的學術價值,。 可以說,蔡義江的紅學研究著作能夠將“求真務實的治學態(tài)度,、明辨慎思的探索精神以及平樸清淺的行文風格”很好地結合,,能夠充分彰顯蔡義江的鮮明學術個性:詳于文本辨析,精于藝術鑒賞,;持論平易,,燭隱探幽?!?0】 本文結束之際再說幾句題外話:蔡義江曾在胥惠民著《撥開迷霧——對周汝昌<紅樓夢>研究的再認識》(新疆青少年出版社2014年版)一書“序”中談了一番他與周汝昌的交誼: 新時期初,,我與周汝昌先生曾有過一段交往,先是書信往來,,后來也曾多次登門訪談,。大概是因為我對《紅樓夢》后四十回續(xù)書有許多批評,遂被看中,,說了許多好話,。我出版的幾部書也得到他的推介,且贊譽有加,。 但我行事,、治學自有原則,并不因人情而任意附和,,作違心之論,,比如我根本不相信他《紅樓夢》續(xù)書是乾隆陰謀指派高鶚篡改的說法。自上世紀末期到本世紀以來,,我們漸行漸遠,,終至斷絕了交往。這主要原因還是“道不同”而絕無個人恩怨?!?/span> 周先生今已作古,,但我國有長期受封建宗法等級制度統(tǒng)治的歷史,權威高于真理,,既然其生前已享有“大師”“泰斗”之名,,紅學上已被攪渾的水一時恐怕也難以澄清,唯有憑一貫堅持走正道的研究者持續(xù)不懈的努力,。 一些同志雖不與人爭是非,,卻有著明確的堅持與取舍,正不容邪,,繼續(xù)批判歪風邪氣,,從事清污消毒工作,實更為必要,。這些都是紅學繼續(xù)健康發(fā)展的希望,。【21】 蔡義江的以上陳述談了他與周汝昌關心的前后期變化,,周汝昌為蔡校本寫推介文章以及蔡義江將周汝昌的評語置于《新評》封面應是前期,,后期又是怎樣的關系呢?可從蔡義江的《走紅學健康之路——寫在紅樓夢學會成立三十周年之際》一文得知: 現(xiàn)在還有被捧得很高的人物,,與上述大學者們可謂“好丑非其類”;細加查看,,便知名與實極不相符,。記得張愛玲曾說過一句調侃話:所謂權威,其實就是有權利胡說八道的人,。我姑效顰也作戲語新解曰:所謂泰斗,,其實就是大畚斗。但愿少一點到處遺撕,,少污染些紅學的學術環(huán)境,。【22】 眾所周知,,周汝昌曾被一些人封為紅學“泰斗”,,蔡義江“大畚斗”的戲謔顯然不利于“紅學走健康之路”了,此一時期的周蔡關系嚴重地惡化了,。 以上雖是題外話,,卻不能不說,說出來是希望讀者不至于誤解蔡義江對周汝昌態(tài)度前后不一致的真實情形,。因為彼此之間表彰與被表彰是一回事,,“道不同不相為謀”又是一回事,讀者應明察其中原委,,不必做無謂的索隱,。 值得一提的是,,周汝昌對自己的遭遇是有清醒認識的,譬如他在為喬福錦《石頭記箋證》一書所作“序言”中曾說: 若干年來,,中青年學友有著述問世,,前來索序的不少,我都欣然命筆,。近來友人諍言:序少寫吧,,免得人家借此批評攻擊。確實是,,早先的,,為韓進廉,近年的,,為王國華,,作了拙序,都引起了“麻煩”,,好像我是犯了“錯誤”,。索序者再來,我先“警告”說,,我作了序會“害”了你——我自己挨批是不足為奇的了,。今對福錦,也是如此,?!?3】 顯然,周汝昌的“警告”或者“忠告”并不能令福錦卻步,,他終于將周汝昌的序言置于2019年知識產(chǎn)權出版社出版的“紅樓四書”(包括《石頭記箋證》《石頭記版本考辨》《紅學通論》《紅樓夢之精神世界》)的首頁了,。 上下滑動查看參考文獻 注釋: ①蔡義江:《蔡義江新評紅樓夢》,龍門書局2010年版,,第4頁,。 ②高淮生:《當代<紅樓夢>評點“四家評”綜論之一——以周汝昌、馮其庸,、蔡義江,、王蒙為例》,《中國礦業(yè)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年第3期,。 ③高淮生:《紅學叢稿新編》,,知識產(chǎn)權出版社2017年第66頁。 ④高淮生:《紅學叢稿新編》,,知識產(chǎn)權出版社2017年第66頁,。 ⑤蔡義江:《紅樓夢答客問》,龍門書局2013年版,第87頁,。 ⑥蔡義江:《紅樓夢答客問》,,龍門書局2013年版,第236-237頁,。 ⑦蔡義江:《紅樓夢答客問》,,龍門書局2013年版,第237頁,。 ⑧劉廣定:《化外紅樓》,,大安出版社2006年版,第199-200頁,。 ⑨劉廣定:《化外紅樓》,,大安出版社2006年版,第199-200頁,。 ⑩楊傳鏞:《紅樓夢版本辨源》,,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7年版,第184頁,。 【11】蔡義江:《紅樓夢答客問》,,龍門書局2013年版,第235頁,。 【12】蔡義江:《追蹤石頭2——蔡義江論紅樓夢》,,浙江文藝出版社2014年版,第87-89頁,。 【13】蔡義江:《紅樓夢答客問》,,龍門書局2013年版,第237頁,。 【14】蔡義江:《蔡義江新評紅樓夢》,龍門書局2010年版,,第4-5頁,。 【15】鄭慶山:《紅樓夢的版本及其校勘》,,北京圖書館2002年版,,第15-16頁。 【16】鄭慶山:《紅樓夢的版本及其??薄?,北京圖書館2002年版,第609頁,。 【17】中國藝術研究院紅樓夢研究所校注《紅樓夢》,,人民文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1-2頁。 【18】蔡義江:《追蹤石頭2——蔡義江論紅樓夢》,,浙江文藝出版社2014年版,,第82-85頁。 【19】蔡義江:《追蹤石頭2——蔡義江論紅樓夢》,,浙江文藝出版社2014年版,,第86頁。 【20】蔡義江:《追蹤石頭2——蔡義江論紅樓夢》,,浙江文藝出版社2014年版,,第86頁。高淮生:《紅學學案》,,新華出版社2013年版,,第1頁。 【21】胥惠民:《撥開迷霧——對周汝昌<紅樓夢>研究的再認識》,,新疆青少年出版社2014年版,,第1-P3頁。 【22】蔡義江《追蹤石頭2——蔡義江論紅樓夢》浙江文藝出版社2014第192頁,。 【23】喬福錦:《石頭記箋證》,,知識產(chǎn)權出版社2019年版,第3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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