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夜 | 《遙遠的向日葵地》

生活太干涸了就看看水

文｜江河

本周主題

「日常生活中的水」

江河金句

文字的技巧是可以通過天長日久的練習而逐漸落筆生花,，文字的氣韻卻取決于書寫者個人的氣質(zhì)和視野，李娟的文字不僅僅干凈洗練,，最難得的是大氣,，她可以從外婆生兒育女這樣原始的使命思考到人類文明的大船，也會把目光放在人和地這種永恒性的命題上,。

大家好,，歡迎收聽早茶夜讀,，我是彭江河。

1

商務(wù)印書館最近又重新出版了《清潔與高雅——浴室和水廁趣史》這本書,，水哥眼前一亮,，把它定成了我們這周的主題書，主題干脆叫作“日常的水”,。

我特別喜歡水,，跟我的名字無關(guān)。水在我眼里基本可以和生生不息,、“日日新”等一系列前進,、流動的詞語劃等號,，而且它可塑性足,，你給它裝什么容器它成什么樣，倒出來后它也還是它,；包容性強,，隨便你添油加醋，有底氣,。

生活太干涸了就看看水,。

我只能看水，在北京這個生鑿出來的水系,，你還能怎么樣嘛……說真的,，如果一個地方不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部分時候你就只能用觀賞的方式親近它,，那種和水生死與共的經(jīng)驗，是需要我們借助遠方的經(jīng)驗來完成的旅行,，這就是我今天想和大家分享的書,，李娟的《遙遠的向日葵地》。

“遙遠的”,，有多遙遠,？打開祖國地圖，找到雞尾巴翹得最高的地方,，那塊有個點兒,，阿勒泰，就是李娟她家種向日葵地的大坐標,。也是出于葵花油的利好,，李娟媽媽把村里的雜貨店暫時關(guān)掉，租了不擅耕種的牧民們的幾十畝耕地,，全家人搬到了荒野之上,，扎起了蒙古包,。

一切都可以克服，唯獨向日葵需要吞咽的水成了難題,，水渠的水流到他們所在的下流位置往往只剩下細細的一小股,，無力回天，生活用水,、外婆喝的粥都只能得過且過,。大旱之后，他們放棄了這塊地,，挪到了幾百里開外的北邊水庫旁繼續(xù)種植,。水電站女職工邀請李娟去洗澡，她在各種腦補電流壓強星球大戰(zhàn)的慌亂中完成了這次戲劇性的儀式,。

《遙遠的向日葵地》里大部分的篇幅寫的就是李娟一家在荒野大地上的生命體驗,。

2

很多讀者都提到過讀李娟書有三毛的感覺，在我看來還是非常不一樣的,。

三毛的《撒哈拉的沙漠》里是異域的風景,、異域的人，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那些把照相當作攝魂的大漠里的居民,，《死果》里的巫蠱事件,，荷西掉進泥淖里三毛卸了輪胎救他……這些事對于初中的我來說看起來是多么的驚心動魄啊，它的神秘莫測讓我屏住呼吸,，緊緊跟隨著三毛的腳步開啟一次又一次的異域探險,。

而李娟是如此日常。

李娟的文字讓我們感到,，和我們同處在一個版圖上的她,，面臨著相似的問題，卻可以有那么不一樣的思考,。

李娟的阿勒泰不是她獨自一人,，還有她的母親、外婆和叔叔,，賽虎和丑丑（兩只汪）,，雞、鴨,、兔子等動物朋友們,，萬物平等，這些都是活躍在她文字中的身影,。

李娟的媽媽有很多奇思妙想,，她養(yǎng)了二三十只鴨子是為了做一身羽絨服……她騎著摩托車去打水，在沒有路的地方硬是為了超近道“走出了一條路”，并且驕傲地說,，“這條路是我的”,。

系列散文的好處在于每一篇看待同一事物的角度都可以不一樣，沒有定性,，給你轉(zhuǎn)動多面體的眼光,，《澆地》和《大地》同是寫到李娟寫母親下地勞作：

《澆地》：

“她雙腳悶濕，渾身閃光,。再也沒有人看到她了,。她是最強大的一株植物，鐵锨是最貴重的權(quán)杖,。她腳踩雨靴,，無所不至。像女王般自由,、光榮,、權(quán)勢鼎盛?！?/span>

“很久很久以后,，當她給我訴說這些事情的時候，我還能感覺到她眉目間的光芒,，感覺到她渾身嘩然暢行的光合作用，感受到她貫通終生的耐心與希望,?！?/span>

《大地》：

“當我媽走在無邊的葵花地里時，她身后拖拽的影子才會那么黑暗,，她的背影才會那么孤獨,。”

“她拖著長長的陰影,，像是全世界負荷最重的人,，最疲憊的人。

從母親的身上,，我可以感受到李娟所想表達出的向日葵燦爛壯美背后的陰影,，也是她有所回避的一面。

我覺得李娟是最懂母女關(guān)系的人,，她有一段時間住在北邊的牧區(qū),，打電話給南邊荒野的母親，信號極差,，接通接不通只能靠隨緣,，終于接通了，“你好嗎”“還行吧”之后， 

“我們陷入沉默,，各自抬頭看天,。彼此的呼吸迫在耳畔，兩百公里的距離讓我們深刻感受著彼此間的距離,?！?/strong>

親密而疏遠。

據(jù)說李娟在寫這本書的兩年是她和媽媽關(guān)系的冰山期,，所以她用很多的筆墨寫媽媽,，說服自己，來緩和和媽媽的關(guān)系,。

文字的技巧是可以通過天長日久的練習而逐漸落筆生花,，文字的氣韻卻取決于書寫者個人的氣質(zhì)和視野，李娟的文字不僅僅干凈洗練,，最難得的是大氣,，她可以從外婆生兒育女這樣原始的使命思考到人類文明的大船，也會把目光放在人和地這種永恒性的命題上,?？ǖ夭荒苓B續(xù)幾年連耕，會破壞土地,，最終落一個板結(jié),、沙化的下場，母親直言,，“要是自己的地,，哪舍得這么種！”

只有真正的農(nóng)民才會愛護土地,?！斑@片大地已經(jīng)沒有主人，所有耕種于此的人全是過客,?！贝蟮厥侨祟愖匀坏娜馍恚灰覀兊哪_掌踏上那敦實的紋路,，我們和它命運之間的記憶即刻便會被喚醒,，而這又太容易被忘記。

3

李娟至今仍有耕種的夢想,，無法付諸現(xiàn)實的夢想,。

然而她繼續(xù)說到

“作為寫作者，書寫就是我的耕種方式吧,？我身陷文字之中,，一字一句苦心經(jīng)營,。所有念念不忘，耿耿于懷的事情,，我都想寫出來,，都想弄明白它們?yōu)槭裁捶且紦?jù)我的記憶不可?！?/strong>

我說,，對于你來說，還有什么能比把書寫作為自己的耕種方式更踏實和真實呢,？和在阿勒泰一樣,，又寂寞又飽滿。

你曾經(jīng)歷了城市的流水線生產(chǎn)工作,，也曾體驗過旱澇保收的公務(wù)員生活,，人的生命可以達到的明快與負重 、樂趣與尊嚴,，都在你的文字里,，坦蕩真誠，不羞于表達虛榮與懦弱,、希望與豪情,。

我在其中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的，和熟悉的空氣,，偶爾眼眶一熱,。（我這么心硬的人……）

用你的話說——

“此時此刻，是‘自由自在’這一狀態(tài)的巔峰時刻,?！?/span>

今天的早茶夜讀就到這里了 。

感謝大家關(guān)注早茶夜讀,，從此讀書有譜系。

更多……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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