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趣的人生,，有趣的生命感覺

文 | 丁小村

一

人生真無趣，生命多艱辛,。

因此才有那么多的哲學家和藝術(shù)家,，宗教家和文學家，他們要去探討人活著的意義和樂趣,，探討尋找快樂的途徑和回避空痛苦的方法,。

反思現(xiàn)代科技，避免被它異化——這幾乎已經(jīng)成了現(xiàn)代人文思想家們的重要命題,。

好逸惡勞是人類的天性,，因此人工智能的另一面，是人類被愚化被異化——當很多事已經(jīng)不需要我們動手動腦,，智能科技會比我們做的更好,。

人工智能的理想就是：讓一部分人動手動腦,，大部分人可以活得像豬一樣舒服而懶惰。

大部分人喪失了天性中的許多人類特性：比如好奇,、思考,、探索，比如嘗試,、追問,、反對……有人提出，現(xiàn)代科技的高度發(fā)展,，可能導致人類的新蒙昧時代出現(xiàn),，這并非杞人憂天。

這就好比金錢的出現(xiàn),，讓人類生活出現(xiàn)了一次顛覆性的改變,。

古龍小說中某個人物說：錢，買不來快樂,，卻可以買來不痛苦,。這是一個生活實例：體現(xiàn)了人類攫取金錢的最大意義。當你擁有了金錢和財富,，你卻無法購買快樂,；你唯一能夠補救的，是用物質(zhì)來麻木自己,，沉醉在這種無痛的感覺中,。

二

在當今時代，多少人已經(jīng)不知道趣為何物,，不知道痛為何感,，更不知道生活之趣。這是一個有意思的背反：人類沉迷于物質(zhì)消費的集體麻醉中,，已然喪失了屬于個體的鮮活感覺,。

單純從物質(zhì)感覺來說：人和動物一樣，所有的生理感覺中都可以有快感和痛感,，但動物的生涯是談不上有趣的,，有趣是一種特殊的人類感覺。

何為有趣,？它包含了一種新鮮感,，一種瞬間的喜悅，一種豁然開朗,，一種無聲發(fā)笑……這些都是純粹的個人感覺,。

純粹的個人感覺，使人類避免被異化：被物質(zhì)異化,，被集體認識異化,，被各種人生經(jīng)驗或者社會宣教異化……

這也是自由的含義：在歷史上所有的專制蒙昧時代,，社會頂層集團——宗教團隊、宣教團體,、政治集團,、社會管理者——都在認真而努力地消滅人們的個體感覺，以便將社會規(guī)整為一個整體,，便于降低管理成本,，但其負面的效果，則是會讓個體的人,，變得更愚蠢,、更蒙昧、更輕信,、更馴服,。

三

探討生活的藝術(shù)，是讓人回歸鮮活的人生,，回歸個體鮮活的感覺,。這幾乎是所有現(xiàn)代人文學科共同追求的目標。

為了避免被物化,，需要返璞歸真,，回到樸素的生活：人類最樸素的狀態(tài)，無非是親歷親見,，親力親為——就好比梭羅要回到瓦爾登湖邊,，親手種菜,，用最原始的方式去生活,，與自然為鄰，與萬物為友?，F(xiàn)代人更喜歡旅游,、回歸自然、尋找安靜的生活,，說到底是對高度集約化生活的一種反撥,。

為了避免被異化，需要個體的思索與探求：這也是人類最樸素的狀態(tài),，像一個兒童一樣,，對世界對世間對未來，都充滿了好奇心和新鮮感,，對固化的生活提出異議,，對那些整齊劃一的宣教舉手反對——個體感覺的回歸、個體思想的自由,，保證了人類天性不被抹去,。

這些自覺的追求,，可能是一位大哲學家終生的學問命題，也可能是一個小人物每天的行動指南,。

孔子和莊子有屬于他們自己的人生樂趣——不管是出世還是入世,。叔本華和培根，他們也許人生認識不同,，但追尋生命樂趣的目的卻是相同的,。

四

人生是無趣的——生而為人，你不但要經(jīng)歷成長的各種艱難險阻,，還得承擔人生的各種義務(wù)責任,；生活在人類社會中，總是少不了磕磕絆絆的人際關(guān)系：而為了社會的穩(wěn)定和和諧,，管理者總是希望你的生命更像一架機器……這種種的原因,，使我們的人生變得無趣而負累不堪。

但在無趣的人生中尋找有趣的生命感覺,，卻既是人類的天性自覺,、也是人生的必然需要。

你坐在那里看電影,，為電影中的情結(jié)驚心動魄,、拍案叫絕，為劇中人的經(jīng)歷嘆息流淚,、感慨不已——這時候坐在你身邊一個什么都懂的家伙,，轉(zhuǎn)過頭來嘲笑你：這都是假的，你看那個人中槍了鮮血流淌,，那是衣服里紅墨水,；你看那個流眼淚的，那不是眼淚,，那是臉上灑的水……于是在旁邊這個人的聒噪中,，你看一場電影的快樂，終于被敗壞完了,。那些自以為很有知識的人,，經(jīng)常這樣敗壞你的生活。

在搜索引擎的時代,，任何人都可以找到一堆知識——這種對知識的饕餮欲望,，敗壞的是個體的鮮活感覺。結(jié)果是,，每一個人都懂很多知識,，卻忘記了自己該有的樸素生命感覺。“度娘”給你端來一盤錯誤的,、過時的,、僵死的知識,，消泯的卻是你原本應(yīng)該珍惜的個體感覺和追問。

佛祖拈花,，下邊的觀眾紛紛思考,，唯有迦葉一笑——這一笑，是瞬間的會心,，是樸素生命感覺的回歸……眾多的求索者,，舍本求末，抹掉了自己的天性,，去尋找佛理——唯有那些懂得會心一笑的人,，才找回了自己的鮮活感覺，觸及到生命的樂趣,。

五

《論語》中的名篇：

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

孔子問人生之趣，曾點如是答,，孔子深為贊嘆,，以為曾點說到自己心坎上了。做到這一點不難,，想到這一點卻很難,。

在忙碌的人生中，尋求的是一種和美和自得其樂

《蘭亭集序》中：

夫人之相與,，俯仰一世,?；蛉≈T懷抱,，悟言一室之內(nèi)；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雖趣舍萬殊，靜躁不同,，當其欣于所遇,，暫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將至,。

在有限的人生中,，追求的是一種自由和自適自足。

與謝蕪村的一首俳句我特別喜歡——

梨花盛開

月光中有一個女人

在那兒讀信

這么安靜,，這么清澈,，這么有趣。

攝影  遠方的湖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