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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灑在普云小區(qū)的綠化帶上，一位滿頭銀絲的大媽推著一個輪椅走在綠化帶的小道上,。輪椅上,，坐著一位也是一頭白發(fā)的大伯。晚霞里,，我看到大媽那一身只有少婦才穿得出來的旗袍,，看到輪椅上那位大伯，他穿著一身潔白的也只有年輕人才會那么穿的青年學(xué)生裝,，腳上的那雙皮鞋,，擦得锃亮。白色青年裝左上口袋里,，插著一塊疊出尖角的紅手絹,，竟是那么相得益彰。我的職業(yè)敏感告訴我,，這是一幅在我們晚報看來不可多得的圖片,，我拿起照相機，一直跟拍著,，一張兩張三張……我隨即貿(mào)然趕到他們正前方連續(xù)搶拍了多張,。我突然愣住了，我從鏡頭里看到,，大媽在駐足的同時,，收起了原本迷人的笑臉，虎視著我,。我趕緊掏出記者證……可是,，大媽繞著我，保持著那張虎視著的面孔,，推著輪椅離去,。普云小區(qū)并不大，幾乎人人都認(rèn)識我,，我也基本熟識大家,。然而，推著輪椅的和坐著輪椅的這對老夫婦——我想可能就是一對老夫婦,，我怎么就不認(rèn)識呢,？我反復(fù)端詳著照片上的兩位老人，仿佛意識到有一個什么——到底是什么在觸動著我的心，我越想越放不下,，不管他們愛理不理我,，我決定去尋訪他們?？晌颐恢T,，只好在小區(qū)進出口蹲守。一連三個早上,，無功而返,。我忽然想到了晚霞，或許,，他們只會在晚霞中才可能露面。于是,，我選擇了一個晚霞照進普云小區(qū)的時候,，在綠化帶等他們。 大媽還是虎著臉,，好像第一次跟我虎著的面孔一直保持著，我忽然生發(fā)出懼她的感覺,，不敢近前說話了,。大媽有意調(diào)轉(zhuǎn)輪椅回避我，連我遞上的記者證都不屑,，這讓我傷透了腦筋,。大伯還好，還是那天我看到的慈眉善目的樣子,。我越想越覺得這對老夫婦有故事,，這故事恐怕令人——起碼是我，難以想象的,。然而,，令我想不到的是，大媽竟然在一個早上,，獨自一人在小區(qū)門口堵上了我,。她說，小伙子,，我討厭記者,，就因為圖清靜，我才搬來這個離城區(qū)遠(yuǎn)點兒的小區(qū),，你不要再……難為我們……好不好,？！我干記者十多年，還沒有遇見過這樣的情況,。大媽推著輪椅那迷人的笑貌,，大伯那端莊正經(jīng)的慈眉善目，總是吸引著我,。我要寫他們,，報道他們，我要吟唱一首夕陽之歌,。當(dāng)然,，大媽那虎視眈眈不容靠近的威嚴(yán)，也總讓我不免惶恐,。人啊,，尤其是有著記者職業(yè)生涯的人，就是怪得很,，越是難以接近,，就越要接近。越是搞不清楚的,，就越想要去搞清楚,。一個偶然的機會,，那真叫得來全不費工夫。普云小區(qū)一個晚上多家被盜,，派出所介入,。作為晚報記者又是小區(qū)住戶的我，當(dāng)然隨訪到位了,。沒想到,，在小區(qū)臨時查案辦公室里，我跟那位我琢磨不透的大媽坐在了一起,。大媽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著說,，我怎么就這么苦命啊……案子很快就破了。在一周的辦案過程中,，我和大媽成了好朋友,。我陪著警察把大媽被盜的一對首飾送到她家，她在萬分感激之余,，要留警察和我在她家吃頓餃子,。警察再三強調(diào)公安辦案有紀(jì)律，就走了,。而我,，原本也有規(guī)定不可以在采訪對象家中吃喝,，但出于某種愿望，我還是留了下來,。這對于我來說,，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要深度接觸這對老夫婦,，我甚至打好主意,，在采寫他們幸福的黃昏生活后，加上照片,，一起刊登在晚報上,。大伯似乎在極度猶豫之后告訴我,，他今年整整八十，老伴七十五,。他說,，他的雙下肢三十年前就斷了，原因是……摔的,，老伴推著他活到了現(xiàn)在，他一點罪都沒有受過,。他還一個勁地夸老伴,，情緒滿滿的。我們正說得有勁,，大媽回來了,。大媽很精明，動作也很麻利,。她似乎感覺出大伯跟我說了什么,，一邊剁肉包餃子，一邊就追問,。我呢,，也就實話實說，說大伯夸她三十年如一日,，服侍下肢殘疾的老伴,，并告訴她，我要連夜趕寫報道他們的文稿,，題目我都想好了,，叫作《相濡以沫三十載，不離不棄》,。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大媽的那張虎著的臉又出現(xiàn)了,，我的心一拎。而大伯呢,，那張臉?biāo)坪跤悬c尷尬,，似乎有點讓我讀不懂。在我吃第一個餃子時,，大媽還沒有開笑臉,。我無心再吃下去，隨便吃了幾個,，就說吃飽了,，我擱下了筷子。大媽怔怔地望著我,，說,，別在報紙上瞎寫，你摸得著北嗎,？我愣看著大媽,，一時無言，還真有摸不著北的感覺,。我其實沒吃飽,，說吃飽了那顯然是撒謊，我心里發(fā)虛,，重新拿起筷子,，一盤餃子在一種云里霧里的感覺中吃完了。我謝謝大媽的款待,，問候了一聲大伯,，帶著一腦子的疑惑，匆匆離去,。我剛下樓,，大媽就追了下來，我知道大媽有話要跟我說,，就站下了,。大媽抬右手半握著拳頭，翹著大拇指朝樓上指著說,，他……原來是……副局長,，搭上辦公室里的秘書，常常不回家,，是我把他的腿打折了……--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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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榮耀,，安徽樅陽老洲人，現(xiàn)客居南京,，作家,、編劇、自由撰稿人,。約有三百余萬字文學(xué)作品在全國省市以上報刊雜志發(fā)表或獨立（合作）出版,，多部（篇）作品獲獎。主要作品有：長篇影視小說《金陵孤兒》,、《情亂情人節(jié)》,、《家之秘》，以及由本人改編的電視劇本,；長篇小說《秘方情結(jié)》,，長篇紀(jì)實文學(xué)《爛漫櫻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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