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之后,，爸爸陪著逗逗去散步,。

不過，爸爸這樣說,，逗逗應(yīng)該會有意見,。因為確切說來，是逗逗陪著爸爸散步,，完全反過來,。干嗎呢？抱歉，逗逗不情不愿,，基本算是被爸爸綁架了,。沒有辦法，逗逗喜歡宅,。尤其到了奶奶家,，啥都新鮮，所以即便接連幾日整天呆在家里,，她也不會覺得有什么不妥,。爸爸呢，實在看不過眼,，有時候就適當動點粗,。

只是，也不必擔心,，爸爸不過是拉下臉很嚴肅地發(fā)出邀請而已,。知女莫如父。要不然,，功課之余,，逗逗便整天與電視為伴啦。而此外,，一旦走出門外,，逗逗就又變成另外一個人。到底是孩子,，何況還是鄉(xiāng)下,，所以呢，不消片刻功夫,，就很自然顯出原形,，這里看看，那里瞅瞅,，東邊摸一摸,，西邊揪一揪。至于然后,，當然就是父女對話,。

沒有什么明確主題，隨便聊,。譬如有一刻,，逗逗沒來由就冒出一句：“爸爸，你為什么不哭,？”

爸爸禁不住啞然失笑：“好好的,，哭什么呀,？”
“我們班同學都喜歡哭?！倍憾貉a充,。

“男同學啊,？”爸爸有些不解,。

“嗯?！?/span>

“為什么呀,？好好的為什么哭啊,？”爸爸摸不著頭腦了,。

“有時是因為主題演講，有時是因為挨老師批評,，說著說著,，就哭了……”

“哈，你們老師厲害,！”爸爸覺得不可思議,，但想想，又覺得有哪里不妥,，“男孩子被教師批評,，也哭啊,？”
“嗯,。很多?！?/span>

“好吧,。古語有云：男兒有淚不輕撣，只是未到傷心處,?？赡苁悄銈兝蠋熣f到他們痛處了?！?/span>

“那你當學生的時候哭過么,？”

“沒有,?！?/span>
“你沒有被老師批評過么？”

“有啊,。不過,，沒有哭,。被老師批評很正常啊，干嗎哭,？老師批評,，肯定是自己做得不夠好。做得不好,，改就是,，哭有什么用啊,？”

如此往來,，該是說得很明白透徹了，是吧,？可是,，逗逗不折不撓：“那你現(xiàn)在為什么不哭？”

“天,，”爸爸覺得又繞回來了,，“爸爸現(xiàn)在好好的，干嗎哭??？”

“你小時候從來沒有哭過么？”逗逗仍舊沒完,。

“嗯——”,，爸爸努力回憶，可是半晌卻是始終想不起來,，“沒有,。從記事開始，好像真沒有過,?！?/span>

其時，爸爸想過親人離世,。首先,，是爸爸的爺爺。印象中,，似乎是爸爸上小學四年級時候的事,。一個清晨，老人突然離世,。屆時,，沒有電話，報喪之類的事,，只能口耳相傳,。大人忙不過來,，便將半大的孩子也用上。那一次,，爸爸和逗逗大伯伯走了很遠很遠的路,，然后到達爸爸的姑姑家，告訴他們這個噩耗,，然后吃罷午飯,，便又匆匆回趕。具體走了多長的路,，沒有概念,，只知道一大早出門，直至傍晚才回返,。許是太過勞累,，然后哭就忘了。當然,，爺爺因為工作的關(guān)系,，聚多離少，也該是平素少有親近,，兼著爸爸年齡太小,，就沒有太多感覺。

可是,，再往后有人離世……

爸爸還想繼續(xù)懷想,，但逗逗等不及了：“那長大之后呢？”

是的,，長大之后,。爸爸的爺爺離世之后，情形似乎就已大不一樣,。爸爸的奶奶去世之時,，也就是逗逗的老太過世的時候，爸爸哭過,。

“長大之后,，哭過幾次。老太過世的時候,，爸爸哭過,。那時候……”

一說起老太，爸爸的話匣子便禁不住打開,。那是一個夜晚,，晚九點近半，爸爸突然接到逗逗爺爺電話：輝子,，奶奶走了……頓時,，爸爸腦海便一片空白，然后很快便淚流滿面,。因為逗逗剛出世不久,，夜晚不便出行，是故次日清晨才匆匆趕回老家奔喪,?；厝サ穆飞希呀?jīng)設(shè)想萬千種情境,，并且一再告誡自己：不要哭,，不要哭，逗逗還小,，不要嚇著逗逗,。可是,，孰料,，老屋客廳門前一站，抬頭便是奶奶的遺像,，即刻就潸然淚下,。忍不住。完全忍不住,。其時,，逗逗還摟在懷里。但就是毫無遮攔,，淚水頃刻就溢滿眼眶,，流了一行又一行……

遺憾的是，逗逗對此并無感覺,。過去是,，現(xiàn)在也是。到底是小,，兩歲不到吧,。還談不上記事的年歲。于是,，今番說起這些,，逗逗仍舊懵懵懂懂，思緒似有似無,。

只是慶幸,，逗逗耐心聽完。爸爸本想繼續(xù),，但眼見逗逗不再追問,，便就暫時止住,。然而，止住的是嘴,，止不住的是心,。抱歉 ，過往就像一汪決堤的海,，“嘩——”的一聲,，一下子便汪洋起來——

奶奶過世一年不到，媽媽又突然離開……

然后,，生活雖在繼續(xù),，但冷不丁，逗逗會突然提起媽媽,，說好想媽媽……

再然后,，偶爾逗逗身體不適，爸爸為照顧逗逗,，一個人奔來跑去,，時常孤獨無援的時候……

……

是的，這些時候,，爸爸都曾哭過,。并且，似乎每一次都是禁不住就淚流滿面,，傷痛欲絕,。只是，今天逗逗不說,，爸爸便沒有主動再提,。當然，這些零零碎碎,，在偶然的機會,，爸爸都和逗逗提過。是故,，即便今天真的提起,，想必逗逗也不會太過驚訝。逗逗面前,，爸爸從未刻意掩飾過什么,。但，也許逗逗不知道的是,，漸漸的,，爸爸便不再有淚。

人生這一遭，早晚也就這么幾年,。所以,，即便是淚，也有早晚流盡的一天,。

爸爸想,，爸爸的這一天應(yīng)該早過了。

沒辦法,，生活還得繼續(xù),，日子只能勇往直前,。

“你似乎不擔心,？”“那樣有幫助嗎？”電影《間諜之橋》中這一橋段,，一直記憶猶新,。

寶貝，別想太多,。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傷心總是難免的,。所以呢,，有些人哭，就讓他們哭吧,。即使你不能給予及時安慰,，也無甚緊要。時間會告訴你,，早晚都能挺得過去,。至于你，無論今天,，還是明天的某個時刻,，想哭的時候就哭吧。別怕,，你還有爸爸,！

2018年4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