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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之原野 渴望 瘦成 一柄彎鐮的時候 季節(jié)便成熟了 金色的原野上 打捆的稻子 匍匐在地 作最后的晚禱 這時 你若獨(dú)步黃昏 或許能看見在鞭不可及的地方 老牛臥在熱土 回蕩空中的那一聲哞叫 使你顫栗不已 這是收獲的季節(jié) 心情不要過于沉重 不要把西天的晚霞 都望成割稻人手指上的血 最好將自己盡可能 貼近土地 在這無邊的原野 哪怕扮成孤獨(dú)的拾穗者 心情也許會輕松些 (1988年) 間苗的娘 娘 蹲在 綠得出油來的油菜田里 垂下的發(fā) 被風(fēng)撩起 多好的苗啊 要拔去一些 手掌是肉手背是肉 拔誰呢 娘和土地 都是生兒育女的人 中午 娘沒有回家 我知道娘不餓 只想勸娘歇歇 娘在哪一塊田里呢 遠(yuǎn)遠(yuǎn)望去就看見了 娘的白發(fā) (1989年) 民謠 一顆露珠 養(yǎng)活一棵草 風(fēng)吹草動 太陽掉下了 月亮掉下了 民謠 你要升向怎樣的 高度 送燕子春風(fēng)的時節(jié) 說出了多少心事 燈籠高舉的十月 將珍藏什么 盛開的繭花 雙手托著莊禾的根 汗水的吆喝里是 血一樣的晨曦和黃昏 民謠 民謠 死活都得挺過 死活離不開村落 深入內(nèi)心的病 一生就這樣 隱隱地疼 (1994年) 家園的蟋蟀 那些蟋蟀 就叫在屋前的 半塊責(zé)任田里 另半塊已屬于基礎(chǔ)很深的 城市 蟋蟀不知道 那條白石灰線的意義 不知道打樁機(jī) 為何狠命捶打著家園 很深的夜里 蟋蟀能做的事情 就是堅守自己的鄉(xiāng)音 無奈 深深的夜露 打濕了薄薄的羽翼 隆隆的噪音里 仍聽見你的歌謠 蟋蟀 真不知是希望你 離我更遠(yuǎn) 還是更近 (1997年) 深秋的大地 酒啊 封緊你五谷的壇子 莫讓高天的大雁醉在歸途 臥在曠野上的老牛 燃燒在它身邊的肯定不是夕陽 是一堆燒秋的糞火 站在季節(jié)的邊緣 我年邁的父親手捧著來年的種子 種豆得豆的大地 今夜 你讓父親把種子和淚水 怎樣收藏 讓我眼眶濕潤的是那坡野菊 寒潮已步步逼近 還在開著自己的花 深秋的大地啊 我能為你做些什么 那邊誰送來嗩吶的聲音 照著落葉尋找大地深處的根 嗩吶的根又在哪里 懷抱歲月的大地 除了斷劍 我只掘到了青銅 夜已降臨 大地啊 我沒有勇氣點(diǎn)亮那盞燈籠 微弱的光亮能照多遠(yuǎn) 山上是先人的白骨種植的碑林 遠(yuǎn)方的城市那尊少女 不知季節(jié)更換仍裸著青春 而菩提樹上 我看見了一群向上的螞蟻 生命 大地上一切醒著的生命 趁這個秋天悄悄地 勞動 生息和愛情 惟有我端坐在一張白紙 在這個深秋更深的夜里歌唱 露從今夜白嗎 推開子夜的窗 我看見了唐朝的月亮 凝霜的大地啊 正在分娩的嬰兒 一聲啼哭就要喚醒 深秋的黎明 (1998年) 山 魂 嘿——喲—— 嘿喲,，嘿喲 千年古柏 鼓不起云帆 逆流而上 誰是那不朽的 纖夫 歷史和歲月的兩岸 灑滿腳印 鹽 和殘陽的碎片 高懸滄桑之上 是一堆黑色的火焰 一盞不滅的燈 嘿喲，嘿喲 來自何方去向何方 扣進(jìn)肩胛 是生命之輕 繃緊纖索 是山之重 逆流,、順流 山擁我在走 我背負(fù)山在動 嘿喲,，嘿喲 遠(yuǎn)古一路歌來 沖天的號子 栽進(jìn)兩岸 長出的將是那兩座 山 (1999年) 水 2011年4月21日，空空行囊的我來到一個陌生又親切的地方,，面對就要干涸的沙河掬起一捧水,。 關(guān)關(guān)雎鳩 停歇在那一聲鳴叫里 看謙謙君子 如何被一滴水的柔情打動 讓一條河流流過血管 流向蒼茫大地
暗夜深處 養(yǎng)活一顆草的露珠 把太陽點(diǎn)亮 往低處走的水 低下胸襟的溫暖 兩岸的五谷 生畜 人類 乳汁養(yǎng)大的生命和智慧 看見行走的太陽 沐浴著水的祥光
落日輝映的長河 一只陶罐 舀起端午的魂 李白的月亮 沐浴之后照在床前 誰能溫暖寒夜里的水 不要白露為霜 不要水把我們深深的渴望
有多少水就有多少舟楫 一生走在水的路上 載舟的是滾滾江河 覆舟的是我們自己
落花消逝的紅顏 流水接納了那聲太息 接納了散落一地的歲月和歷史 大浪淘沙 卻總是讓水淘盡了水 成一條干涸的沙河 在河之洲 裙裾飄飄的女子 面朝自己等待水 等待又一年的桃花汛里 逆流而來的愛人
(2011年) 村莊 一捧泥土堆起墳?zāi)?/p> 十捧泥土壘起村莊 捧起泥土的十個手指 十指連心 都是我的親人
來自大地的泥土 大地上無數(shù)村莊 便是大地?zé)o數(shù)個親人 泥土下的白骨 照亮了大地 (2012年) 想起那些勞作的夜晚 牛在前面拉著犁 我在后面扶著犁 牛和我都不說話 云層里閃出的月亮 把我們的影子投在大地上 像兩個相依為命的魂 (2016年) 大雪落在村莊 炊煙上的兩行腳印 已經(jīng)被雪覆蓋 幾聲犬吠越來越冷 田野騰出了麥苗上的綠 和一棵油菜被害蟲咬出的缺口 老屋青瓦上的裂痕和月光 后山墳塋上的枯草和歲月 這些都一一讓出 大地上 還有那么多令人心疼的白 無處安放 (201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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