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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六言詩的格律

我國古代詩歌有三言、四言,、五言,、六言、七言和雜言的等體式,，其中,，四言、五言和七言是三種重要的詩體,，已為人們熟知,。三言詩十分罕見。六言詩的數(shù)量也不多,，僅為詩人偶而為之,。但是，追溯其產(chǎn)生的時代,，卻并不晚,，而是和五言詩同屬一個時代的。最早的詩例，大概就是漢代孔融的《六言詩三首》了,。

第一首是：漢家中葉道微,，董卓作亂乘衰，僭上虐下專威,，萬官惶怖莫違,，百姓慘慘心悲。全詩共五句,，一句掛零,，為構(gòu)成詩聯(lián)。

第二首是：郭李分爭為非,，遷都長安思歸,。瞻望關(guān)東可哀，夢想曹公歸來,。全詩四句,，略似一首古絕。

第三首是：從洛到許巍巍,，曹公憂國無私,。減去廚膳甘肥，群僚率從祁祁,。雖得俸祿常饑,，念我苦寒心悲。

這三首詩從用韻上看,，與最初的七言詩相似,，是句句押韻的，而且不轉(zhuǎn)韻,。轉(zhuǎn)韻的如晉陸機《董逃行》一詩,，該詩長二十五句，分為五段,，每段五句,，句句押韻；每段一韻,，共轉(zhuǎn)四次韻,，但這種詩例十分罕見。

到南北朝時期,，六言詩也出現(xiàn)了隔句用韻的韻式,，不管轉(zhuǎn)韻與否，都是如此,。例如：王褒《高句麗》共六句,，第一,、二、四,、六句末字為“波,、多、娑,、跎”,，‘波’是戈韻，‘多,、娑,、跎’是歌韻，戈歌合韻,。庾信《怨歌行》、《舞媚娘》,、陸瓊《還臺樂》等,，也是這種韻式。轉(zhuǎn)韻的如蕭綱《倡樓怨節(jié)詩》,，共八句,，分兩段，前一段以‘林,、心’為韻,，后一段以‘浮、羞’為韻,。但是,，這些六言詩的平仄，還都不符合結(jié)構(gòu)的規(guī)則,。

六言詩的格律化是在唐詩中發(fā)生的,，詩例數(shù)量雖然不多，但也可以分成粘式和對式兩類,，現(xiàn)略述如下,。

第一類是粘式。有四行體的絕句,，也有八行體的律詩：

一,，           六言絕句，例如：

尋張逸人山居（劉長卿）

危石才通鳥道,，空山更有人家,。

桃源定在深處，澗水浮來落花,。

三臺二首之二（韋應(yīng)物）

冰泮寒塘始綠,，雨余百草皆生,。

朝來門閣無事，晚下高齋有情,。

這兩首詩都屬于“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仄,，仄仄平平仄平”這一典型格式,。每句第二、四字平仄相異,，每兩句為一個律聯(lián),；兩個律聯(lián)之間，同聲相粘,，構(gòu)成一個絕句的格式,。如果首句用韻，則句末改為平聲,。如：

留別鮑侍御（劉長卿）

對水看山別離,，孤舟日暮行遲。

江南江北春草,，獨向金陵去時,。

這首絕句屬于“仄仄平平仄平，平平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仄,，仄仄平平仄平”這一典型格式。

以上前兩首的第一句是仄起仄收式,，后一首的第一句是仄起平收式,。平起仄收的例子如：

舞馬詞六首之六（張說）

圣君出震應(yīng)  ，神馬浮河獻圖,。

足踏天庭鼓舞,，心將帝樂躊躇。

這首絕句屬于“平平仄仄平仄,，仄仄平平仄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這一典型格式,。

二,，           六言律詩，例如：

送李億東歸（溫庭筠）

黃山遠隔秦樹,，紫禁斜通渭城,。

別路青青柳弱，前溪漠漠苔生,。

和風(fēng)澹蕩歸客,，落月殷勤早鶯,。

壩上金樽未飲，燕歌已有余聲,。

苕溪酬梁耿別后見寄（劉長卿）

清川永路何極,，落日孤舟解攜。

鳥向平蕪遠近,，人隨流水東西,。

白云千里萬里，明月千溪后溪,。

惆悵長沙謫去,，江潭芳草萋萋。

這兩首詩屬于“平平仄仄平仄,，仄仄平平仄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的重疊結(jié)構(gòu),。第一句為平起仄收,。下面是首句平起平收的例子：

蛇浦橋下重送嚴維（劉長卿）

秋風(fēng)颯颯鳴條，風(fēng)雨相和寂寥,。

黃葉一離一別，青山暮暮朝朝,。

寒江漸出高岸,，古木猶依斷橋。

明日行人已遠,，空余淚滴回潮,。

破陣樂詞二首之一（張說）

少年膽氣凌云，共許驍雄出群,。

匹馬城西挑戰(zhàn),，單刀薊北從軍。

一鼓鮮卑送款,，五餌單于解紛,。

誓欲成名報國，羞將開閤論勛,。

這兩首詩均屬于“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仄，仄仄平平仄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這一典型的格式,。第二首第五句失對。

通過上述詩例的分析,，可以歸納出以下四種句式為六言律句,，a:仄仄平平仄仄，A:仄仄平平仄平,，b:平平仄仄平仄,，B:平平仄仄平平；由這些律句再組成以下律聯(lián)：1,，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aB）；2,，仄仄平平仄平,，平平仄仄平平（AB）；

3,，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平（BA）；4,，平平仄仄平仄,，仄仄平平仄平（bA）。以此分析詩例的格律結(jié)構(gòu),，那末,，上舉的溫庭筠一詩的結(jié)構(gòu)是 bA/aB/bA/aB式；劉長卿詩《蛇浦橋下重送嚴維》的結(jié)構(gòu)是BA/aB/bA/aB式,。這樣表達也許就比較簡明了,。

第二是對式。只有四行體的絕句,，沒有發(fā)現(xiàn)八行體對式的合

格詩例,。如：

田園樂七首之一（王維）

厭見千門萬戶，經(jīng)過北里南鄰,。

官府鳴珂有底,，崆峒三發(fā)何人。

江南三臺四首之二（常建）

青草湖邊草色,，飛猿嶺上猿聲,。

萬里三湘客到，有風(fēng)有雨人行,。

臨都驛答夢得六言二首之一（白居易）

揚子井頭月下,，臨都驛里燈前。

昨日老于前日,，去年春似今年,。

代人寄遠六言二首之二（杜牧）

繡領(lǐng)任隨蓬髻,，丁香間結(jié)春梢。

滕肯新年歸否,，江南綠草迢迢,。

以上四首都是仄起仄收式的對式六言絕句，結(jié)構(gòu)均為aB/aB式,。又如：

臨都驛答夢得六言二首之二（白居易）

謝守歸為秘監(jiān),，馮公老作郎官。

前事不須問著,，新詩且更吟看,。

這首絕句是AB/aB式結(jié)構(gòu)，第一句用韻,，是仄起平收式,。

從上面所舉的十幾首詩例中可以看出，到了唐代,，六言詩也是循著粘和對兩種規(guī)則格律化了,。唐代是律詩興盛的時代，劉長卿,、韋應(yīng)物等又是長于格律的詩人,，在作五言、七言律詩之余,，偶寫幾首六言詩,，也不免于應(yīng)用詩律，這是很自然的事,?？偟恼f,，六言詩

一部分是歌詞,，一部分是詩，數(shù)量是很少的,，在詩歌史上均不占重要地位,，但對其格律結(jié)構(gòu)特點稍有了解，對詩律研究來說,，仍是必要的,。

（原載 廣州《語文月刊》1988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