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講

天道觀： 《周易》如何看世界之一

前面我們講了《周易》的思維方式,，目的是盡可能在認識論意 義上來讀解《周易》，雖 然 很 難,，但 不 能 因 為 難 而 戲 說,。不 論 你 從 事何種職業(yè)，理解能力是最基本的素質,。斷章取義,，望文生義，無 法準確理解。沒有準確的理解,，就無法正常地交流溝通,。

本講講《周易》的哲學觀念?！吨?易》的 哲 學 觀 念 是《周 易》人 生哲學的理論基礎,。

為什么《周易》觀照天象，可以預測人事的吉兇,？

因為認為天人合一,。天人相似，便可類比聯(lián)想,；通過天象,，了 解天意，感悟天道,。

《周易》哲學更多體現(xiàn)在《易傳》中,，與《周易》預測吉兇的本義 有聯(lián)系，但已有不同,，是儒家學者借用《周易》闡發(fā)儒學思想，以天 道為理論依據(jù)闡發(fā)人道,。

內在的理論結構：

彰往察來（主觀目的）：

天人合一（哲學基礎,，也是終極目的）；

太極兩儀（本體論,、認識論）,；

陰陽剛柔（構成分析，一分為二辯證法）,；

萬物交感（作用方式）,；

發(fā)展變化，物極必反（客觀規(guī)律）,；

以天為師（理論依據(jù),，道德準則）；

和諧大同（社會效果）,。

《周易》的內在結構同樣是源于這樣一個目的,，就是主觀上通 過《周易》彰 往 察 來，同 樣 是 以 天 人 合 一 為 起 點,。天 人 合 一 既 是 《周易》人生哲學的哲學基礎,，又是最后要實現(xiàn)的終極的理想。

那么怎么實現(xiàn)呢,？它提出了太極兩儀,，“《易》有太極，是生兩 儀。兩儀生四象,，四象 生 八 卦”（《周 易?系 辭 上》）,，這 太 極 兩 儀， 既是世界的本原,，又是推動事物發(fā)展的動力,；既是本體論，又是認 識論,。

陰陽剛柔就是事物的構成要素,，它既是一分為二，又是合二 為一的辯證法,。

那么怎樣推動事 物 的 發(fā) 展 呢,？《周 易》提出了萬物交感的觀 念，這是陰陽的作用方式,，也是事物發(fā)展的內在原因,。

那么它的發(fā)展 有 什 么 規(guī) 律 呢？任何事物在發(fā)展變化過程中 都存在物極必反這樣一個規(guī)律,。

這以上說的都是天道,，都是《周易》時代對天體運行規(guī)律的一 種認識，那么它和人道有什么關系呢,？《周易》就是通過認識解說 天道,，來作為人道的理論依據(jù)，指導人的行動,。

以天為師,，這就是以天道為人道的理論依據(jù)，以天道為人的 道德準則,。

最終同樣是以天人合一,、和諧社會、和諧大同為理想的社會,。

這是《周易》哲學內在的總體結構,。

我們這一講側重講天道，也就是《周易》的哲學觀,。

其實講《周易》的哲學觀,，這已 經 是 側 重《周 易》的《大 傳》了。 《周易》古經本身有哲學的觀念,，但并不是這樣明顯,，這樣突出。

《周易大傳》是后來的儒家學 者 通 過 解 釋《周 易》古 經 來 發(fā) 揮 儒家的哲學觀念,?！吨芤住饭沤浺詳?shù)立卦,，以卦象、爻象判斷吉兇,， 應屬象數(shù)之學,。《易傳》引申,、發(fā) 揮《周 易》中 某 些 重 要 思 想,，使 它 上升為比較系統(tǒng)的哲 學，應 屬 義 理 之 學,，在中國哲學發(fā)展中占有 重要地位,。以解釋 卜 筮 之 書 的 形 式，闡發(fā)儒家的倫理道德,?！吨?易大傳》的哲學觀和《周易》古經有關，但又不完全相同,。

《周易》古經出現(xiàn)的時候既沒有儒家,，也沒有道家。但是后來 的學者卻運 用 它 發(fā) 揮 闡 述 后 來 學 派 的 觀 念,?！兑?傳》不 僅 和《周 易》古經有關聯(lián)，和道家也有關聯(lián),。

先秦儒家的注 意 力 集 中 在 人 生,，致 力 于 闡 明 人 道。在 個 人,， 是修養(yǎng)立身之道；在 國 家,，是 治 國 平 天 下 之 道,。道家的注意力則 在探究世界，首先闡明作為世界根本的道,，即天道,，然后由天道引 出人道來。

那么也就是說,，《周易 大 傳》把《周 易》古 經 和 儒 家 學 說 結 合,， 并且還把道家和儒家結合，它是通過道家闡述哲理的方式發(fā)揮儒 家的思想,。形式上 是 道 家 的,，由 天 道 到 人 道，但是它所說的人道 和道家不一樣,，也就是同樣是以天為理論依據(jù),，但是最后闡述出 的人道內涵不一 樣。道家的人生觀是順其自然，無 為 而 無 不 為,， 無可而無不可,；而儒家的人道則更多地帶有積極進取的人生觀。

一,、天人合一的天命觀

中國古代 傳 統(tǒng) 哲 學 都 與“天 人 合 一”天 命 觀 有 關 聯(lián),，或 者 說 “天人合一”是他們共同的理 論 依 據(jù)。不同的就是他們對天道的 感悟認識的角度不同,，感發(fā)出的內容不同,，關聯(lián)程度不同。

《周易》所表現(xiàn)出的是殷商之際宗教神學體系下的辯證法 和 唯物主義萌芽,。為什么能夠通過觀照天象來預測人事的吉兇呢,？ 主要理論依據(jù)就是天人合一。那 么“天 人 合 一”觀念產生的依據(jù) 又是什么呢,？

“天人合一”觀念在中國傳統(tǒng)哲學中的地位是非常高的,，解釋 其理論依據(jù)的說法也很多，其中影響最大有這么幾種說法：

第一,，認為是天人一體,，人是天的一個組成部分，說天里邊就 已經包含 人 了,，所以人就必須 得遵循天的運行規(guī)律,，人 得 遵 循 天道。

再一種說法認為人是天道所生,，是依循天道繁衍出來的,，所 以人應該效仿天道去行事。

還有一種說 法,，說“天 人 一 物”,，天 人 本 來 就 沒 區(qū) 別，天 是 大 人,，人是小天,，它們 是 一 致 的，天道人道是一回事,，人 道 就 更 應 該 遵循天道了,。

那么古人是怎么把天道和人道聯(lián)系起來呢？這 就 要 了 解 古 人的思維方式了,，就是我們前面講的類比聯(lián)想思維,。在類比聯(lián)想 思維指導下，天道,、人 道 之 間 只 要 存 在 著 相 似,、相 關 的 關 系,，就 可 以進行類比聯(lián)想，并 且 古 人 將 類 比 聯(lián) 想 當 作 類 比 推 理,。于 是,，天 道、人道之間只要存在著相似,、相關的關系,，古人就認為它們之間 有邏輯關聯(lián)了。于 是,，看 天 的 運 行 是 剛 健 的,，那人也應該像天一 樣剛健，一樣自強不息,。天道,、人道就是這樣連起來了。

《周易》整體思維把世界看作一個有機的整體,，其根本特點是 “天人合一”,，即認為 天 體 與 人 體 是 相 類、相 通,、相 滲 透 的,；是 互 相依存、互為因果的,；是一理相通,、一氣相通的；是整體統(tǒng)一的,。人 生天地間,，稟天地之氣，“天”有五行,，人有五臟,；“天”有四時，人有 四肢等等,。天人相通,，天人感應,。

國學大師錢賓四先生 評 價“天 人 合 一”說：“此一觀念實是整 個中國傳統(tǒng)文化思想 之 歸 宿 處,。”“'天 人 合 一’論,，是 中 國 文 化 對 人類最大的貢獻,。”（錢穆《中國文化對人類未來可有的貢獻》,，《中 國文化》１９９１年１期）

《周易》天人合一的天命觀與近代科學不同,，近代科學認為天 人相分,，各有各的運行規(guī)律。

二,、天道

有學者說,，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具有真、善,、美的追求,，天 人 合 一 是對“真”的追求，知行合一是對“善”的追求,，情 景 交 融 是 對“美” 的追求,。

我要提示大家的是：“天人合一”、知行合一,、情景交融三者不 是并列關系,，知行合一、情景交融都是以“天人合一”為基礎的,，所 以,，可以說“天人合一”觀念中 包 含 著 對“真、善,、美”的 追 求,，并 且 同時還要特 別 注 意，“天 人 合 一”中 包 含 著 對“真”的 追 求,。所 謂 “真”,，即認識論意義 上 對 客 體 的 認 識、對 客 觀 世 界 的 認 識,。比 如 下面要講的“太 極”,，便蘊涵著古人對世界起源的解釋，但 在《周 易》及中國古代哲學中“真”的 追 求,，只 是 過 程,、手 段，只 是 道 德 依 據(jù),，而不是認識的終極目的,。

１ 太極兩儀的本體論

《易傳》將太極作為世界本原，《系辭上》說：

《易》有太 極,，是 生 兩 儀,。兩 儀 生 四 象，四 象 生 八 卦,。八 卦定吉兇,。吉兇成大業(yè)。

“太極”一詞在先秦文獻中僅 見 于《莊 子?大 宗 師》：“在 太 極 之先而不為高,，在六極之下而不為深,?！边@里的“太極”指空間的最 高極限?！秴问?春 秋 ? 大 樂》說：“音樂之所由來者遠 矣,，生 于 度 量，本于太一,。太一出兩儀,，兩儀出陰陽，陰陽變化,，一上一下,，合 而成章?！庇?說：“萬 物 所 出,，造 于 太 一，化 于 陰 陽,?！睒O，邊 也,。太 極,，指的是天地萬物最原始的起點。在“太極”的解釋上則主要分 為三種說法,，分別代表了不同的哲學立場：

一種如漢唐以孔穎達為代表的多數(shù)易學家所主張,，以太極為 混沌未分的元氣，與“盤古開天地”的神話對世界起源的解釋比較 接近,；

一種如魏晉以王弼,、韓康伯為代表的易學哲學家所主張，以 太極為“無”,，韓康伯說：“夫有必始于無,，故太極生兩儀也?！?/p>

現(xiàn)在一般認為《系辭》所說的太極的確是指天地未分之前 的 元氣,，但元氣并不是天 地 的 原 始 物。韓康伯所言的氣前的“無”,， 雖是最原始的本原,，據(jù)說現(xiàn)代科學已能證明此種觀點，但《系 辭》 所指“生兩儀”的太極卻不是 無,，即不是無形無體的氣前物,，氣 前 的“無”不經過氣的階段是無法“生兩 儀”的,?？追f達著眼于太極 與“生兩儀”的聯(lián)系,，韓康伯側重于對世界本原的解釋，如 果 將 兩 說融合則是對世界源起的比較合理的解釋：

無—太極—陰陽天地—四時—八卦

另一種如宋代的程頤,、朱熹為代表的易學哲學家所主張,，以 太極為宇宙的根本原理———“理”或“道”。

以太極為氣,，由太極兩儀四象的模式發(fā)展出氣本論,；以太極 為理，則由之發(fā)展為理本論,。氣本論與理本論的對立統(tǒng)一是宋以 后哲學發(fā)展的基本線索之一,。

由于“《易》與天地準”，筮法本身是模擬天地之化的,，“分而為 二以象兩”,、“揲之以四以象四時”的象兩儀、象四時都表示象征模 擬天地四時,。這段話是對《周易?系 辭 上》大衍之數(shù)章講揲蓍成 卦過程的概括,。

《系辭》關于太極兩儀四象的這一命題有兩方面的意義。

首先,，太極包含著宇宙生成論和宇宙本體論的內涵,，揭示了 一種宇宙生成的基本 模 式，這又使它具有了哲學的內涵,，成 為 一 個哲學范疇,。太極 渾 淪 陰 陽。太極是渾淪陰陽兩個對立成分的 統(tǒng)一體,，這是事物的同一性或統(tǒng)一性,。陰陽是共存于一個統(tǒng)一體 中的 對 立 成 分，這 是 事 物 的 矛 盾 性,，是事物本身所具有的性質,。 由于事物的對立雙方有轉化，事物乃有發(fā)展,。物質自然世界和人 類社會世界就是物質的矛盾運動長期斗爭發(fā)展的產物,。這是《周 易》太極學說的基本內核?！兑讉鳌返倪@一講法也包含著宇宙論的 哲學意義,。這一數(shù)字模式蘊涵著宇宙形成問題，成為漢以來儒家 易學系統(tǒng)講宇宙生成論的基本模式,。漢代,，易學家則明確以太極 為世界的本源，漢 以 后 的 哲 學 家 多 受 其 影 響,。在 中 國 哲 學 中,，講 宇宙生成問題,，有兩種模式：

一是老子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二是《易傳》提出的太極之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

乾元和坤元,?！跺琛吩?解 釋 乾、坤 二 卦 時 提 出：“大 哉 乾 元,，萬 物資始,，乃統(tǒng)天”，“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霸钡囊馑?是始,。大哉、至 哉 都 是 贊 美 乾 坤 的 作 用,?！按?哉 乾 元,，萬 物 資 始,，乃統(tǒng)天”指萬事萬物 賴 乾 元 而 后 始 有,。乾元不僅是萬物的始基,， 而且統(tǒng)率天象。

陰陽,、變易等觀念中都包含著認識論意義上的“真”,。古代歷 法也含有科學的成分,，但在當時也主要是為預測天命服務的,。

另一方面,，太極在《系 辭》中是筮法的一個范疇，指 大 衍 之 數(shù) 或奇偶未分的狀態(tài),，也就是蓍草混而未分狀態(tài),，以其為六十四卦 的最初根源?！笆巧鷥蓛x”是指“分而為二以象兩”,，也就是把四十 九根蓍草任意分為兩部分。“兩儀生四象”是指“揲之以四以象四 時”,，即把分開的兩部分各以四根為一組而分別數(shù)之,。“四象生八 卦”即指“十 有 八 變 而 成 卦”,，經過多次經營而畫出六 爻，成 為 卦 象,?！鞍素浴奔窗?種 卦 象。有 了 卦 象,，就可以判斷吉兇,；懂 得 趨 吉 避兇，便可以成就事業(yè),。從這一方面看,，它屬于人生哲學。

２ 陰陽對立統(tǒng)一的辯證法

依循觀物取象的 觀 念,，在“近 取 諸 身,，遠 取 諸 物”這 種 十 分 樸 素的萬物生成 的 唯 物 主 義 觀 念 支 配 下，《周 易》從 復 雜 的 自 然 現(xiàn) 象,、社會現(xiàn)象中抽象出陰陽兩個范疇,，這對后來的哲學、科學的發(fā) 展有深遠的影響,?！敖?取 諸 身”，就是取自男女兩性的生殖結構,； “遠取諸物”,，就是受到禽獸牝牡交配生養(yǎng)的過程的啟發(fā)，而 概 括 出來的通過陰陽產生萬物的道 理,?！吨?易》認為世界就是在兩種 陰陽對抗性的物質勢 力 運 動 推 移 下 孳 生、發(fā) 展,，用陰陽說明萬物 的起源,。

它把世界上一切事物概括為陰、陽兩個范疇,，認為是陰陽兩 種對立因素的相 互 作 用,，化 生 了 萬 物，促 成 了 世 界 的 變 化,。一 陰 一陽的相互作用是一切事物及其變化的根本,，這就叫道。

《系辭》講陰陽，既從陰陽對立講陰陽統(tǒng)一,，又從陰陽統(tǒng)一講陰陽對立,。

從統(tǒng)一講對立，“是 故《易》有 太 極,，是 生 兩 儀”,，一 分 為 二，任 何事物都可以區(qū)分為兩個矛盾的對立面,。

從對立講統(tǒng)一,，“一陰一陽之謂道”，“一闔一辟謂之變”,，合二 為一,，是說任何事物都是由矛盾的對立面組成的。

《系辭》講的一 分 為 二,，合 二 為 一,，都是講同一事物的兩個不 同方面，并無本質區(qū)別（參見任俊華《易學與儒學》）,。

《說卦》云：

觀變于陰陽而 立 卦,，發(fā) 揮 于 剛 柔 而 生 爻，和 順 于 道 德 而 理于義,，窮理盡性以至于命,。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將以順 性命之理,；是以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 人之道，曰仁與義,。兼三才而兩之,，故《易》六畫而成卦，分陰 分陽,，迭用柔剛,，故《易》六位而成章。

《周易》用一陰一陽兩分法去看待宇宙萬物,?？傊还芸紤] 什么,，都可以用這個一陰一陽的方式去思維,、去看待,，把整體事情 一分為二 的 來 考 慮，這就是一陰一陽謂之道,。用 現(xiàn) 在 哲 學 的 話 講,，就叫對立統(tǒng)一地看待問題。

陰陽的概念的源起,，最早產生于西周末年,。最初認為陰陽為 天地之氣，用陰陽解釋地震等自然現(xiàn)象,?！秶Z?周語上》：“幽王 二年，西周三川皆震,。伯陽父曰：周將亡矣,！夫天地之氣,，不失其 序,；若過其序，民亂之也,。陽伏而不能出,，陰迫而不能烝，于是有 地震,。今三川實震,，是陽失其所而鎮(zhèn)陰也?！?/p>

老子,、莊子也 都 談 到 陰 陽?！独?子》：“萬 物 負 陰 而 抱 陽,，沖 氣以為和?！薄肚f子》：“天地者,，形之大者也；陰陽者,，氣之大者也,。”老 莊所討論的已不是具 體 的 事 物,，而是世界的普遍本質,；他 們 都 把 陰陽看作為氣，并以陰陽為萬物的根本,。

《易傳》的“一陰一 陽 謂 之 道”的 思 想,，繼 承 了 前 人 的 思 想,，又 有重要的發(fā)展?！兑讉鳌返年庩栆巡皇怯脕碚f明個別的現(xiàn)象或事 物,，而是作為普遍的道；陰陽也不是指陰氣和陽氣,，而是指宇宙及 事物中普遍存在的對 立 的 兩 種 性 質,。陰陽已完全是一種抽象的 哲學概念，《易傳》的陰陽學說也就成了對世界本質及其變化規(guī)律 的說明,，成了一種世界觀（參見錢遜《先秦儒學》１９３頁）,。

《周易》中本無陰陽的觀念，春秋時代解釋《周易》的學說中也 沒有使用“陰陽”,?！肚f子?天下》評論儒家“六藝”說時說“《書》以 道事，《禮》以 道 行,，《樂》以 道 和,，《易》以 道 陰 陽”。以 陰 陽 解《周 易》約始于戰(zhàn)國,。

戰(zhàn)國時代陰陽說的特點是以陰陽二氣的消長說明萬物變化 的過程,，以陽氣主生、長,、進,，以陰氣主殺、消,、退,。易學 家 吸 收 了 這些觀點，用陰陽解釋《周易》和筮法的變化法則,。

《易傳》就是以陰陽變易解釋《周 易》的 原 理,，并 概 括 為“一 陰 一陽謂之道”。于是《周易》之“易”,，含 有“簡 易”之 意,，一 陰 一 陽， 就囊括了萬種事物之理,。有天就有地,，有男就有女，有上就有下,， 有前就有后,，萬事萬物都是相反相成，對立統(tǒng)一,。于是《周易?系 辭上》說：

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以易知,， 坤以簡能。易則易知,，簡則易從,。易知則有親，易從則有功,。 有親則可久,，有 功 則 可 大?？?久 則 賢 人 之 德,，可 大 則 賢 人 之業(yè)。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

《易傳》陰陽辯證法,，總體說來，有三個要點：

第一,，陰陽是根本范疇,，陰陽二元是世界的基礎,，任何事物都 可以分為陰陽,，這是世界構成的要素。

第二,，陰陽二元是對立統(tǒng)一的結合體,，是互相關聯(lián)的、相互依 存的關系,。既是對立的,，又是統(tǒng)一的，它們相互依存,，誰也離不開 誰,，同時并存。

第三,，陰陽是一切事物所以發(fā)生變化的根據(jù),。

這就引出第三個問題，陰陽如何推動事物的發(fā)展,？它內在的 動因是什么呢,？

３ 萬物交感推動事物發(fā)展變化

如果我們看到兩幅畫面，一幅是天在上,，地在下,；一幅是地在 上,，天在下，會有何感發(fā),？大家肯定認為前一幅很正常,，后一幅陰 陽顛倒，不正常,，這是按照日常生活經驗作出的判斷,。

這兩幅畫面正是《否》、《泰》兩卦卦象所象征的畫面,。那 么,， 《周易》會如何解釋呢？我們先來看《否》卦：

天地否

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貞,，大往小來。

《彖》：天地不交而萬物不通也,，上下不交而天下無邦也,。 內陰而外陽，內柔而外剛,，內小人而外君子,。小人道長，君子 道消也,。

說“天地不交 而 萬 物 不 通 也”,，怎 么 理 解？上 天 下 地,，這 不 很正常嗎,？自然世界不都是這樣嗎？你通過《周易》的解釋,，你就能 理解《周易》對事物發(fā)展內因的認識,。天本來就在上面，大地本來 就在下邊,，那么這樣一組組合,，天地會有什么變化嗎？不會,，是靜 止的,，靜態(tài)的。天往上升,，地往下沉,，兩種力量向兩個不同方向發(fā) 展，這就是“天地不交”,。交,，就是交感,，交合，交配,。如果“不交”,， 就“萬物不通”，自然萬物不通達,，不繁衍,，不發(fā)展。

從天道說人道,，以 天 道 為 人 道 的 理 論 依 據(jù),。自 然 萬 物 不 交， 就不能繁衍發(fā)展,；人類社會不交,，也不能繁衍發(fā)展；人類社會若不 能繁衍發(fā)展,，自然“天下無邦”,，天下就沒有國家城邦的存在。

再進一步發(fā)揮,，由卦象解釋“天下無邦”的具體原因,。下卦為 內，上 卦 為 外,；陰 爻 為 柔,，陽 爻 為 剛；陰 爻 為 小 人,，陽 爻 為 君 子,。 《否》卦卦象為：內為三陰爻,，外為三陽爻,；內為柔，外為剛,；今用小 人,，排 斥 君 子；小 人 之 道 在 增 長,，君 子 之 道 在 消 退,，所 以“天 下 無 邦”。這已認識到“親小人,，遠賢臣”的政治弊端,。

我們看著很 正 常 的 天 象，《周 易》卻 有 這 樣 一 種 解 釋,。否,，即 不通,，閉塞。也就是說,，它認為陰陽之間要“交”,，才能推動自然萬 物與人類社會的發(fā)展。

下面我們看一下上地下天的《泰》卦：

地天泰

泰,，小往大來,，吉亨。

《彖》：天地交而萬物通也,，上 下 交 而 其 志 同 也,。內 陽 而 外陰，內 健 而 外 順,，內 君 子 而 外 小 人,。 君 子 道 長，小 人 道 消也,。

《泰》卦的卦象正好和《否》卦相反,，天在下邊，地在上面,，按照 我們現(xiàn)在的思維方式看,，這不顛倒陰陽了嗎？

就是因為顛倒陰陽,，它才會推動事物的發(fā)展,。因為天之陽氣 上升，地之陰氣下 沉,，所以天地之間產生交感,。原來天地是分離 的，現(xiàn)在天地之間 發(fā) 生 沖 突,，發(fā) 生 這 種 交 合,，交 感，于 是 就 會 推 動 事物的發(fā)展,。

《周易》認為自然萬物都在發(fā)展變化,，所以人類社會也要發(fā)展 變化，只有發(fā)展變 化 才 會 有 前 途,，發(fā) 展 才 是 硬 道 理,。事 物 之 間 的 交感，類似我們今天哲學上所說的矛盾沖突,，是促進事物的發(fā)展 運動的內因,。如 果 是 靜 止 的 死 水 一 潭，那 就 沒 有 前 途。不 運 動,， 不發(fā)展,；不變化，沒出息,。如果是滿足現(xiàn)狀,，那你就不會有美好的 未來。

所以由天道說 人 道,，天 道 是 理 論 依 據(jù),。天 道 是“天 地 交 而 萬 物通也”，天地交感使萬物通達,，故 人 道 為“上下交而其志同也”,， 上位之君與下位 之 臣 交 流，使君臣志向相同,。君 臣 同 心 同 德,，國 家一定會向好的方向發(fā)展變化。

天道卦象是“內陽而外陰”,，人道卦德為“內健而外順”,，“天行 健”，“地勢坤”,，“坤者,，順也”。

卦象象征人道應該“內君子而外小人”,，重用君子,，疏遠小人。 君子之道得到發(fā)揚,，小人之道消退,，受到排斥。這已表現(xiàn)出“選賢 與能”的政治理想,。

這就是對卦辭“小往大來”的發(fā)揮,，陽為大，陰為??；君為大， 臣為?。痪訛榇?，小人為小,。

這就是“八卦定吉兇”，“天垂象”，天通過卦象顯示天道,，人依 據(jù)卦象推演天道,，再由天道推演人道，預測人道的吉兇,。

萬物在陰陽兩種勢力的推動,、矛盾中產生變化。變化的過程 是通過交感,。所謂“吉”,，一般是上下兩卦具有交感的性質。具有 交感性質的事物才能發(fā)展變化,，發(fā)展變化的事物才有前途,；反之， 則“兇”,。如《既濟》卦（椶）水上火下,，水性潤下，火性炎上,，其勢必 然引起動蕩,，故 順 利，有 前 途,。與 此 相 反,，《未 濟》卦（椷）火 上 水 下，不會引起上下相交,，靜止無變化,，故不成功，無發(fā)展,。

《周易?系辭下》在解釋《損?六三》爻辭時提出：

天地盽缊,，萬物化醇。男女構精,，萬物化生,。

“天地笿缊”，就是天地的交通,，交往,，交感，古人把天地想像 為雌雄陰陽,，陰 陽 交 合 才 能 派 生 萬 物,。天 道、人 道 相 同,。男 女 交 媾,，人類才能繁衍；雌雄交合，萬物才能化育產生,。

《易?歸妹?彖》：

歸妹,，天地之大義也。天地不交而萬物不興,，歸妹,，人之 終始也。

古文當中所說的“歸”,，如果在涉及到男女之事的語境中,，往 往指的是出嫁。歸妹就是妹妹出嫁了,。女孩子出嫁,，是人類繁衍 的一個必經的過程，可以使人類的生命終而復始,；天地交合,，才能 派生萬物，才能推動事物的發(fā)展,。

古人從人自身繁衍的規(guī)律來推論世界萬物的發(fā)展規(guī)律,，又用 世界萬物的發(fā)展規(guī)律（天道），來推論人 生 之 道,，“天 人 合 一”觀 念 中還包含著這樣一個雙向不斷循環(huán)的認識過程,。

這里講萬物生成的原 因?！疤?地笿缊”,，“男 女 構 精”，陰 陽 交 融,，“陰陽合德”,，由此化生萬物。

《易傳》不僅認為世界是不斷運動,、發(fā)展,、變化著的，而且認為 事物內部陰陽兩種力 量 的 交 替,，陰陽的對立統(tǒng)一是事物運動,、變 化的內部原因。

一切運動,、發(fā)展,、變化都出自陰陽的對立統(tǒng)一。

八卦相重,，演出六十四卦,，借以說明事物交感的發(fā)展變化的 道理,，產生了吉兇,、禍福,、大小、往來,、生死,、益損、進退,、泰 否 等 對 立統(tǒng)一思想,，認為整個 世 界 充 滿 了 矛 盾，而萬事萬物均在矛盾中 變化著,，矛盾變化推動事物的發(fā)展,。

４ 發(fā)展變化才會有前途

充滿智慧的易學文化關注的是變化發(fā)展，是變化發(fā)展過程中 所帶來的諸多問 題,。世 界 是 物 質 的,，物 質 是 運 動 的，變 易 就 是 運 動的辯證法,。

《周易》古經中 以 爻 畫 的 形 式 組 成 八 卦,、六 十 四 卦，以 在 排 列 的不同結構中所出現(xiàn)的形與質的變異,，來揭示宇宙萬物的變化,。

《周易》之“易”含有多種意義，其中最核心的意義是變易,。世 間萬事萬物無時 無 刻 不 在 變 化 之 中,。天 地 運 行，寒 暑 交 替,，生 死 交替,，沒有竟時。

《周易?系辭上》說：

爻者,，言乎變者也,。

日新之謂盛德，生生之謂易,。

《系辭下》中說：

天地之大德曰生,。

生，生命,。生 生,，孕 育 生 命，繁 衍 生 命,。不 斷 地 孕 育 新 的 生 命,，日日更新,。日 日 更 新 就 稱 作 盛 德，生生不已就稱作變易,。世 界總在變化之中,。這才是易的大義，最大的道理,。

《周易》這么早 就 有 這 種 哲 學 概 念,。西 方 哲 人 說：“你 不 能 兩 次踏入同一條河中”，“太陽總是新的”,，也是講述變化的哲理,。如 果把他們提出的時間比較一下，《周易》或許在西方哲人之前,。

《周易》認為事物發(fā)展變化才會有前途,。用《周易》的概念說， 就是“變通”,，《系辭上》說：

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變化見矣,。

闔戶謂之坤,，辟戶謂之乾，一闔一辟謂之變,，往來不窮謂 之通,。

《系辭下》說：

《易》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

天上萬象、地上 萬 物,，都在不停頓地運動變化著,。宇 宙 的 大 門，一開一閉,，閉是坤,，開是乾；辟闔交替,，陰陽交替,。陰陽交替叫 做“變”，陰陽往來叫做“通”,，往來無窮叫做“久”,。“變”是 說 明 宇 宙和世界運動,、變化的 普 遍 性,，“通”是 說 明 運 動,、變 化 的 連 續(xù) 性。 “變則通,，通則久,。”“久”說明運動,、變化的永恒性,。如果能夠持續(xù) 不斷的發(fā)展,，前途就是光明的,。

５ 周而復始、物極必反是事物發(fā)展的規(guī)律

《周易》認為世界萬物一切都在變易中,，只有發(fā)展變化才會有 前途,；天地交感而萬物化生，陰陽交感是萬物化生的內在動因,；同 時還認為世界萬物變易受一定規(guī)律制約,，萬 物 運 動 有 一 定 的 周 期，是循環(huán)發(fā)展的,，圜道為天地萬物運動的基本形式,。

《系辭下》說：

日往則月來，月 往 則 日 來,，日 月 相 推 而 明 生 焉,。寒 往 則 暑來，暑往 則 寒 來,，寒 暑 相 推 而 歲 成 焉,。往 者 屈 也，來 者 信 也,，屈信相感而利生焉,。

《周易》還是通過自然天象來推論：天道是變易的，日月交替,， 寒暑交替,，陰陽交替，認為世界萬物的發(fā)展變化是循環(huán)的,，周而復 始的,。

《周易》認為世界上沒有東西不在變化，變化著的事物有它發(fā) 展的階段,?！吨芤住穼?每 卦、每爻都作出一般原則性的說明,，認 為 事物剛開始時,，變化的跡象還不顯著,，繼續(xù)發(fā)展下去，變化就深刻 化,、劇烈化,，發(fā)展到 最 后 階 段，超過了它最適宜發(fā)展的階段,，它 就 帶來相反的結果,。事 物 本 來 是 有 前 途 的，超 過 它 的 極 限,，反 而 沒 有前途,。《泰卦?九三》爻辭說：

無平不陂,，無往不復,。

這是物極必 反 原 則，它 包 含 了 辯 證 法 的 真 理,?！盁o 平 不 陂”， 從自然地理地貌的共時現(xiàn)象說,，沒有全是平的,，沒有偏斜的，那地象一定是有平原,，有高山,，有丘陵，有湖泊,；從歷時現(xiàn)象說,，滄海桑 田，地貌總在變化中,，沒有平地不變成山坡的,。從自然現(xiàn)象說，任 何事情沒有去了 不 回 來 的,，太 陽 落 山 了,，第 二 天 回 不 回 來？春 天 去了,，第二年回不回來,？冬天來了，春天不遠了,。

《周易》認為“物極必反”是事物發(fā)展變化的規(guī)律,。

有學者發(fā)現(xiàn)《周易》在 易 卦 的 次 序 排 列 上，也 體 現(xiàn) 出“無 往 不 復”,。在“泰卦”之后是“否卦”,，《序卦傳》說：“物不可以終通,，故受 之以否?！痹凇按?有 卦”之 后 是“謙 卦”,，《序 卦 傳》：“有 大 者 不 可 以 盈，故受之以謙,?！痹凇凹葷浴敝笫恰拔?濟 卦”，《序 卦 傳》：“有 過 物者必濟,，故受之以既濟,。物不可窮也，故受之以未濟終焉,?！笔?物的發(fā)展 “不 可 以 終 通”，“不 可 以 盈”,，“不 可 以 窮”，因 為 “窮 則 變”,。

“無平不陂,，無往不復”，“否 極 泰 來”,，“泰 極 反 否”,，這 并 非 是 形而上的 觀 點，而是辯證法的思想萌芽,。八 卦 均 由 陰 陽 二 爻 組 成,，借以說明互相對立、互相依存,、互相消長,、互相轉化、陰陽互結 產生萬物,，形成了中華民族古老哲學思想的獨特的理論體系,。與 其說八卦學說，倒不如說陰陽學說更妥帖,。

《周易》真正鼓 勵 的 是 這 樣 一 種 思 維：它 以 變 化 為 根 本,，絕 不 試圖完全超出變化而達到某種理念或邏輯的確定性，而是通過易 象的巧妙結構和運作 方 式 來 理 解 變 化,、應對變化和利用變化,，使 之成為既能帶來新鮮活力（新 象、新 的 可 能）,，又具有動態(tài)的結構 穩(wěn)定性的造福人生的 源 泉,。所以它一方面重視出新,，“日 日 新”、 “其命惟新”,，有憂患意識（總擔憂有可 能 失 ?。硪环矫嬗挚粗?和諧與天然動態(tài)的穩(wěn)定,。此所謂“變通”,，所 謂“時 中”或“中 庸”。 能深刻地感受形勢,、情境中的“時”,，能通過這種境域體驗領會萬事萬物的時機，尤其是朝向未來的時機,，是真正的“得道”,，是最高 的智慧。

于是《周易》之“易”有了更深層的含義：“不易”,。別看世間的 事物錯綜復雜,，變化多端，但是有一樣東西永遠不變,，哪樣東西不 變,？變易的規(guī)律不變。月盈則虧,，日午則偏,，物極必反，這便是一 切事物的規(guī)律,。

陰爻之間的交互作用引起萬物的變化,，陰陽之間的和諧是萬 物存在的基礎。

為了整體的和諧,，就要注意度的把握,，注意在物質運動中，在 不改變質的前提下,，允許量變的幅度,。

天道是變化的，是 有 規(guī) 律 的,。那 么,，天 道 和 人 道 是 怎 樣 聯(lián) 系 起來的呢？這里邊要有一個中介,，而這個中介就是主體性思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