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書紀年》記載的上古歷史,,為何很多與《史記》記載的大相徑庭,? 公元279年,西晉咸寧年間,,盜墓賊在盜發(fā)戰(zhàn)國時期魏襄王的墓葬時,發(fā)現(xiàn)了數(shù)十車記滿古文的竹簡。 晉人將散亂的竹簡排定次序,,并用當時通用的文字考訂其中記載夏,、商、周年間的十三篇史書,,被命名為''紀年'',,后人稱之為《竹書紀年》。 這是一部編年體史書,,記錄了從夏朝到魏襄王這段歷史時期的重要歷史事件,,成書年限大概在公元前三百年左右,由春秋時期晉國的史官和戰(zhàn)國時期魏國的史官合作而成,。 《竹書紀年》比司馬遷的《史記》要早了大約兩百年,,對于研究先秦歷史有著極大的幫助。 按理來說,,具有如此研究價值的《竹書紀年》應該在史學界有著極高地位才是,。但事實上,這部《竹書紀年》并不為傳統(tǒng)史學界所認同,,歷代史學家對其嗤之以鼻,,認為這是一本''異書''。 這是因為《竹書紀年》所載實在太過駭人,,其內(nèi)容與《史記》幾乎是背道而馳,,完全顛覆了我們的歷史觀。 《竹書紀年》確實有不少迥異《史記》的記載,。然而,,這些話也并不是古人沒人說過。 例如:你以為堯舜篡位只有他說嗎,?《韓非子·說疑》就有: 《韓非子·說疑》:“舜逼堯,,禹逼舜,湯放桀,,武王伐紂,;此四王者,人臣弒其君者也,?!?/p> 再例如:你以為共伯和攝政只有他說嗎?《呂氏春秋》就有: 《呂氏春秋》:“共伯和修其行,,好賢仁,,而海內(nèi)皆以來為稽矣。周厲之難,,天子曠絕,,而天下皆來謂矣?!?/p> 再例如:你以為二王并立只有他說嗎,?《左傳》就有: 《左傳》:“攜王干命,,諸侯替之,而建王嗣,,用遷郟鄏,。” 這些記載都出自戰(zhàn)國文獻,,司馬遷明顯都有接觸過,,但他沒有采信這些資料,而采信另一些資料,。比如:《墨子》:“古者舜耕歷山,,陶河瀕,漁雷澤,,堯得之服澤之陽,,舉以為天子,與接天下之政,,治天下之民,。” 所以,,你問《竹書》是否能顛覆《史記》,,好比問《韓非子》是否能顛覆《墨子》?!俄n非子》除了自己喊的幾句口號,,又有什么能夠證明他說的對呢? 以堯,、舜,、舜的故事為例,我們接觸到的記載,,最早也就到春秋末年而已,。沒有當時的文字能夠佐證,那么堯,、舜,、禹是否存在,本身都是存在疑問的,。 我們從史料中只能判斷,,戰(zhàn)國人的觀念中堯舜禹存在。那么對于存在感都很薄弱的人,,還去討論所作事情的真實性,,誰敢說自己是正確答案? 《竹書紀年》作為法家淵源地三晉史書,,作者自然傾向于法家觀念,。但這僅僅是一種觀念,,不能說是還原了歷史,。 比如說伊尹篡位被殺,,而甲骨文中伊尹所受商王祭祀規(guī)格頗高,說明《竹書》記載可能存在錯誤,。 而如果舍棄堯舜的名字,,從民族學的案例去看,酋長之間的權力交接,,篡位或推選其實都存在,,那么上古的某兩位酋長,這兩種情況又都可能的,。 陰謀論是爽,,但證明不了有啥用?這只是堯舜故事的例子,,如果說信史的春秋戰(zhàn)國記載,,其實《竹書》同樣沒顛覆什么,只不過提供某個版本的記載而已,,正確的考證方式同樣是結合其他記載以及邏輯推斷,。 所以,有人拿著《竹書》嚷嚷說顛覆了先秦史,,或者拿著《山海經(jīng)》說解密了上古史,。這基本都是刷點擊的無腦民科,別當回事,。 其實就一句話:一切歷史都是思想史,。 另外,不同意把兩種觀點簡單劃分為儒家和法家,,戰(zhàn)國本身有諸子無百家的說法,,所謂的百家不過是漢人的劃分法。對于這個問題,,所謂的儒墨道法都有參與論辯,,觀點各異。 比如:《孟子·萬章上》:“萬章曰:‘堯以天下與舜,,有諸,?’孟子曰:‘否!天子不能以天下與人’,?!薄叭粍t舜有天下也,孰與之,?”“天與之,。 再比如:《荀子·正論》:“世俗之為說者曰:‘堯舜擅讓,。’是不然”,?!胺蛟弧畧蛩瓷米尅翘撗砸?,是淺者之傳,,陋者之說也?!?/p> 傳說中的堯,、舜、禹時代,,在《史記》中乃是美好和平的大同治世,,帝位繼承更是選賢舉能,三位遠古先賢相繼禪讓,,傳為一段佳話,。 但在《竹書紀年》中,這卻是一場場血腥的陰謀政變,。先是舜囚禁堯,,最后把堯殺死,奪取帝位,。后來禹又據(jù)夏地抗舜,,最終擊敗舜,將其流放到蒼梧,,舜遂死在蒼梧,。 再比如據(jù)《史記》記載,商朝的伊尹是一代賢臣,,他一心為國,,當國王太甲暴虐無道時,他將其囚禁,,代為治理國家,。而三年以后,太甲改過自新,,伊尹便將國家還給了他,。 但按照《竹書紀年》中的記載,伊尹卻是篡位,,他放逐太甲以后,,就自立為王,并沒有還政于太甲。后來是太甲自己潛回國都,,殺掉了篡位的伊尹,,并改立伊尹的兒子伊陟和伊奮繼承伊家。 還有大家所熟知的武王伐紂,,按照《史記》記載,,乃是商紂無道,武王姬發(fā)替天行道,,推翻暴政,。但在《竹書紀年》中的記載卻是,,商與周本就是敵對勢力,,雙方處于戰(zhàn)爭狀態(tài)。周文王當初之所以被囚于朝歌,,并不是因為崇侯虎的讒言,,而是在其與商朝的戰(zhàn)爭中戰(zhàn)敗被俘。而后來的''武王伐紂''乃是紂王主力東征東夷,,都城空虛,。周武王姬發(fā)乘虛而入,滅亡了商朝,。遠沒有《史記》所記載的那般大義,! 以上種種記載,可以說是完全推翻了《史記》所言,,為世人呈現(xiàn)了一個充滿了血腥和陰謀的上古時代,。 然而多年以來,《史記》一直被認為是史家正朔,,乃''正史''之首,,在歷史學界地位極高。特別是其中所宣揚的治世理論,,道義思想,,更是代表了儒家學派一直以來所奉行的大道。與''《春秋》三傳''這樣的儒家歷史經(jīng)典可以說是一脈相承,。 換句話而言,,《竹書紀年》的出現(xiàn),沖破了儒家的整個古代歷史體系,,自然是不會為當時已經(jīng)主導史學界的儒家學者們所認同,。 所以《竹書紀年》被定為''異書'',為傳統(tǒng)史學界所不容,,更不為大眾所知,。 但是,從人類文明發(fā)展的角度來看,《竹書紀年》似乎更加真實,,因為它比《史記》更加貼近人性,。 《史記》中記錄的先秦時代那段歷史,太過于的理想化,,似乎遠古的先民們,,比后世的人們更加的文明,這未免太不真實,。至少在我的認知中,,人類的發(fā)展,絕對不會是從文明走向野蠻,,由儒雅走向血腥,。歷史的車輪或許會有短時間的停止,或者些許的倒退,,但絕對不會逆向而行,。 所以在缺乏先進生產(chǎn)方式,缺乏足夠的食物以及足夠道德思想理論支撐的情況下,。上古先民們的時代,,應該是黑暗的,是血腥陰謀的殘酷斗爭,,是你死我活的以命相博,,這才符合人性。 當然,,這里更多的是對《史記》等儒家史籍的質(zhì)疑,,并不是就此斷定《竹書紀年》就一定真實。因為《竹書紀年》同樣有著主觀編撰的嫌疑,,其記載的內(nèi)容不排除為政治服務的可能性,。 前面提到,《竹書紀年》是由春秋時期晉國的史官和戰(zhàn)國時期魏國的史官編撰,,而在歷史上,,春秋戰(zhàn)國時期,禮樂崩壞,,諸侯之于天子,,早已經(jīng)不再是臣屬。而''三家分晉''更是以下克上,,完全背離禮制,,作為參與者的魏國,很可能會通過《竹書紀年》來宣揚自己的合法性,。 因為按照《竹書紀年》的記載,,上古就沒有禪讓,只有血腥的政變,以下克上,,自古有之,。如此一來,他們趙魏韓三家分晉甚至于自立為王,,就可以說是順天下大勢而為,,合理合法,無需受到道德的譴責,。 所以,,《竹書紀年》雖然比儒家史書更加貼近人性,但其真實性同樣值得懷疑,。 目前來說,,竹書紀年在戰(zhàn)國時代的記載可以說比《史記》還是靠譜一些。王國維,、錢穆,、楊寬等大師均用《紀年》來證《史記》戰(zhàn)國史料之誤,。從這以后,,《紀年》基本成了研究戰(zhàn)國史必須查閱的史料,可以說《紀年》的價值和史料性不需要懷疑,。 但必須指出的一點是,,關于上古堯、舜,、禹之事與《紀年》的時代也想距甚遠,,未必可以說絕對可信,但這種說法絕不會無端出現(xiàn),,我們可以從“三晉之學”的淵源中發(fā)現(xiàn)《紀年》如此記事的原因,。 《史記》就曾對戰(zhàn)國之世的三晉游士有個評價:“三晉多權變之士”。 錢穆也曾在其《秦漢史》中談到:“三晉之士多言功利法制”,。 可以說,,在三晉的學風中,受儒家影響較小,,其學術也會有著不同的“歷史觀”,,因為戰(zhàn)國的游士談說學術往往求證之于古,既然學術不同,,對歷史的認知與見解甚至可能是所見的流傳也有不同,。 《韓非子》可以說是明顯受到了《竹書紀年》這種對于遠古的史觀影響的三晉之士“舜逼堯,禹逼舜,,湯放桀,,武王伐紂,此四王者,人臣弒其君著也”,,可以說《韓非子》的記載可以與竹書紀年互證,,也就是說三晉中本流傳著這樣一種與儒家史觀并不同的對于所謂“圣王”的記載。 總之我們可以明確的是,,這是三晉學術思想上與他國不同之處,,其事的真實性我們并不能去詳細考證,但《竹書紀年》實錄三晉學說中的見聞談說是沒有錯的,。 對于堯,、舜、禹,、湯的記載,,問《史記》和《竹書紀年》哪一個的可信度更高,就像一些后世史書,,如《晉書》,、《宋史》引用春秋、戰(zhàn)國的故事與諸子,,與《紀年》,,與《史記》有矛盾,我們因之來問《晉書》,、《宋史》的可信度一樣,。 所距時代太遙遠了,我們只能從當時學人的“官方說法”來記述,,而這“官方”在戰(zhàn)國,,是有多個的,所以有矛盾很正常,,并不影響其書的史料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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