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漠北的最后一次轉(zhuǎn)賬#中,，安西老兵手拿一枚制錢說道：“這些錢鑄著大唐建中四個字,，周邊的商人和百姓支援糧草,，他們被敵人抓去砍了腦袋,，他們認的不是這個錢，是這錢上鑄的兩個字——大唐,！”

大唐建中錢看起來平常無奇,，但一般來說古代錢幣上的鑄字,，通常都是“通寶”、“元寶”之類,，像這樣國號+年號的組合是非常少見的,。

這些“大唐建中錢”是唐朝最后一任安西都護郭昕，在龜茲（新疆庫車）私鑄的貨幣,，用以支持安西唐軍,，固守大唐在西域最后的飛地。

#大唐漠北的最后一次轉(zhuǎn)賬#劇照

一,、大唐建中錢的歷史背景

天寶十四年（ 755年）12月,，安史之亂爆發(fā)，唐朝大量抽調(diào)河隴,、安西邊兵平叛,，“并轉(zhuǎn)諭西域諸國，許以厚賞,，使從安西兵入援”,。

西北邊防的虛弱，給了吐蕃王朝千載難逢的機會,，吐蕃軍隊開始在河隴地區(qū)連續(xù)發(fā)起進攻,。

據(jù)《元和郡縣圖志》記載：廣德二年(764年)涼州陷蕃、永泰二年(766年)甘州陷蕃,、大歷元年（766年）肅州陷蕃,、大歷十一年(776）瓜州陷蕃。

吐蕃在截斷河西走廊后,，“路阻蕭關(guān)雁信稀”,，唐庭對安西四鎮(zhèn)和沙州存亡不知，長達十八年,。

781年（唐德宗建中二年）,，久無音訊的安西四鎮(zhèn)，終于和大唐取得了聯(lián)系,。

安西使者取回紇道,，從河西走廊北側(cè)，跨越大漠回到長安,。

唐德宗終于得知伊西（今新疆哈密,、吐魯番）、北庭節(jié)度使李元忠（曹令忠）,、安西四鎮(zhèn)留后郭昕,，仍舊率將士苦苦支撐著安西——大唐在西域最后的飛地。

安西使者還告訴德宗,，吐蕃攻陷河隴后,，兵圍伊州,，故伊州刺使袁光庭在絕境之下，困守孤城數(shù)年,，最后糧竭兵盡,，袁光庭見救兵無望，殺妻自焚而死,。

同時,，安西使臣還帶來了沙州（敦煌）最后的消息。

當他講到,，最后三代河西節(jié)度使（楊志烈,、楊休明、周鼎）前仆后繼的堅持,，以及沙州軍民困守孤城十一年的絕境,，李適不覺潸然淚下。

就是這次使臣通達,，郭昕才知道唐德宗李適已經(jīng)登基,，并改年號“建中”。

這就是“大唐建中錢”上年號的由來,！

所以,，這枚錢就像劇中所言的那樣，代表著“大唐”,、代表著“希望”,、也代表著“身為一個唐人的榮耀！”

二,、河西節(jié)度使的輾轉(zhuǎn)掙扎

很多人將唐朝從輝煌到?jīng)]落的轉(zhuǎn)折,，完全歸咎于安史之亂。但其實,，短短八年的戰(zhàn)亂,，并不足以徹底葬送唐朝。

否則,，安史之亂終結(jié)后,，唐朝不可能再支撐150余年

真正改變唐朝戰(zhàn)爭格局的，是內(nèi)憂（藩鎮(zhèn)）與外患（吐蕃）的夾擊,。

代宗寶應(yīng)二年（763年）2月,，安史之亂剛剛結(jié)束，10月吐蕃軍隊便攻入長安,。

緊接著,，廣德二年（764年）仆固懷恩之亂爆發(fā)，而且是連著三次，一直折騰到永泰元年（765年）9月,。

就在第一次仆固懷恩之亂中，仆固懷恩與吐蕃,、回紇的聯(lián)軍圍攻奉天（陜西乾縣,，據(jù)長安直線距離只有60公里）。

正在危急時刻,，突然傳來唐軍圍攻靈州（今靈武）的消息,。仆固懷恩聽說老巢被襲，急急忙忙撤軍而回,。

這次動亂中,，圍魏救趙的唐軍并非疑兵，而是河西節(jié)度使楊志烈?guī)は碌臎鲋?/span>（甘肅武威）唐軍,。

當時,，吐蕃已盡占隴右諸州，河西（治涼州）形勢可謂危如累卵,。但即便如此,，楊志烈聽說長安危急，毅然盡起涼州銳卒出征,，行圍魏救趙之計,。

出征時，他對帶兵的監(jiān)軍柏文達說道：“河西銳卒,，盡于此矣,，君將之以攻靈武，則（仆固）懷恩有反顧之慮,，此亦救京師之一奇也,！”《資治通鑒》

只可惜，楊志烈所托非人,，監(jiān)軍柏文達實在不是將才,，初戰(zhàn)獲勝后，被吐蕃,、回紇聯(lián)軍夜襲營帳損失大半,。

殘兵敗將退回涼州后，柏文達見到楊志烈禁不住嚎啕大哭,。

這時,，楊志烈說了一句不該說的話，“此行有安京室之功,，卒死何傷,？”

未幾(764年)，吐蕃攻涼州，“士卒怨其言,，不為所用,，涼州陷”。

楊志烈只得退守甘州（張掖）,，途中于永泰元年（公元765年）十月,，被沙陀人所殺。

唐朝詩人張籍,，在他的《橫吹曲辭·隴頭》一詩中,，描寫了涼州陷落時的情景：

隴頭路斷人不行，　胡騎夜入涼州城,。

漢兵處處格斗死,，　一朝盡沒隴西地。

驅(qū)我邊人胡中去,，　散放牛羊食禾黍,。

去年中國養(yǎng)子孫，　今著氈裘學胡語,。

誰能更使李輕車,，　重取涼州入漢家？

從這個時間節(jié)點開始,，河西走廊被吐蕃一刀斬斷,，西域與內(nèi)陸的音訊斷絕，但西域唐軍仍在堅持,，雖與內(nèi)陸再無聯(lián)絡(luò),，卻仍舊奉唐朝正朔。

在吐魯番出土的《高耀墓志》,，有廣德四年（相當766年）年號,。

實際上，廣德只有兩年（763-764年）,，765年代宗改元永泰（765-766年）,。

墓志仍然沿用廣德年號，說明在765年以前,，就己失去聯(lián)系,，不知長安改元之事。

西域唐軍私鑄的“大唐建中錢”

楊志烈被殺后,，他的族弟楊休明,，續(xù)任為河西節(jié)度使兼伊西庭節(jié)度使。

楊休明剛剛上任,，吐蕃便大舉進攻河西,。

大歷元年(766年),，甘州淪陷，楊休明被迫退守沙州（敦煌）,。

此時,，楊休明所能管轄之地，僅余沙,、瓜,、肅、西,、庭五州。

楊休明主政河西,、北庭的三年間 (765—767),，河西、北庭之間的交通也漸漸被隔斷,，行政上只好各自分立,，由曹令忠主北庭，周鼎主河西,。

代宗大歷二年（767年）前后,，楊休明試圖前往庭州征調(diào)兵馬，不料被伊西廳留后周逸,，勾結(jié)突厥殺害于長泉,。

大歷元年(766年)，河西唐軍的形勢

失去最高長官的河西唐軍仍未放棄,，楊休明死后,，時任巡撫河西觀察使的周鼎，肩負起河西節(jié)度使的重任,。

周鼎主政河西十年（767年—777年）間,，河西軍防形勢更加嚴峻，肅州（酒泉）,、瓜州（瓜州縣）相繼淪陷,，沙州與北庭的聯(lián)系徹底斷絕，沙州成為唐朝在河西保有的最后一座州城,。

大歷十一年（776年）,，吐蕃贊普赤松德贊移帳南山（祁連山），令尚綺心兒攻打沙州,，心神俱疲的周鼎決意放棄沙州,，焚城而去。

可這一政策,，遭到沙州大族和民眾的激烈反對,。

大歷十二年秋,，沙州馬使閻朝殺死周鼎，自領(lǐng)州事,，又堅守了8年,。

唐德宗興元元年（784），沙州城中軍糧耗盡,。閻朝打開官倉,，以一匹綢緞?chuàng)Q一斗麥的價格，向大戶募糧,。

城中豪門踴躍交易,，短短數(shù)日便籌得大批糧秣。

欣喜不已的閻朝登高而呼：“軍民又有糧食,，可以繼續(xù)死守了,！”

（《新唐書 · 吐蕃傳》：自領(lǐng)州事城守者八年，出綾一端募麥一斗,，應(yīng)者甚眾,，朝喜曰：‘民且有食可以死守也’）

就這樣，沙州城又堅持了兩年（唐德宗貞元二年）,，援軍依舊杳如黃鶴,，而糧食再次耗盡。

眼見固守無望,，閻朝以“茍毋徙它境,，請以城降”為條件，開城投降,。

至此,，整個河西走廊盡數(shù)淪陷，河西唐軍在不斷西退,，孤立無援的局面下,，苦苦支撐了22年之久。

吐蕃在占領(lǐng)河西走廊后,，廢棄了唐朝的行政體制,，代之以部落制。

同時,，強力推行蕃化政策,，讓河西唐族改易穿著、學說蕃語,、赭面紋身,。

據(jù)《張淮深碑》記載，“河洛沸騰,，……并南蕃之化,，……撫納降和,，遠通盟誓，析離財產(chǎn),，自定桑田,。賜部落之名，占行軍之額”,。

生在在河西的唐族,，不得不“形遵辮發(fā)，體美織皮,，左衽束身,，垂肱跪膝，內(nèi)心銜怨含恨,，近百年而無路申屈”,。

這種“蕃化”的政策，甚至從嬰兒時期便開始做起,。

因此,，出土于沙州的《陰處士修功德記》才會有,，“熊羆愛子,，拆襁褓以文身”的記述。

吐蕃服飾復(fù)原圖

但很多河西唐族,，心底里依舊懷念“唐人”的身份,。

每到新年祭祖時，他們都會穿上唐服,，面對東方伏地嚎啕,。祭拜后，再將唐服脫下秘密珍藏,。（“每歲時祀父祖,，衣中國之服，號慟而藏之”《陰處士修功德記》）

每當先人故去,，后輩們在清洗遺體之余,，也會為他們穿戴上故國衣冠，以免祖宗嗔怪,。

唐穆宗長慶元年(821年)時,，唐使劉元鼎赴拉薩參與長慶會盟。在途經(jīng)龍支城（青海民和縣北古城）時,，數(shù)千老人望唐旗而哭拜,。

他們哽咽著詢問：“大唐天子可安好？可還記得,，陷落吐蕃的遺民,？唐軍何日能來相救,？”

（至龍支城，耋老千人拜且泣,，問天子安否,，言：“頃從軍沒于此，今子孫未忍忘唐服,，朝廷尚念之乎,？兵何日來？”言己皆嗚咽,。密問之,，豐州人也。）

此時,，距涼州淪陷,，已過去了整整57年。

我在看《新唐書·吐蕃》時,，這段記載不期而至,，如重錘般砸在心頭，砸得我淚流滿面,。

瞬間便讓我想起了,，范成大使金時，北宋老者問的也是,，“忍淚失聲詢使者,，幾時真有六軍來？”

《州橋》：

州橋南北是天街,，父老年年等駕回,。

忍淚失聲詢使者，幾時真有六軍來,？

多少“南望王師”不忘故國的老者,，等來的卻是一年又一年的“淚落胡塵”。

參考書目：

《唐碎葉與安西四鎮(zhèn)百年研究述論》_尚永亮,；

《唐與吐蕃在西域的爭奪》_雷富饒,；

《安史之亂后西域形勢及唐軍的堅守》_王小甫；

《關(guān)于安西_北庭研究中的幾個問題》_薛宗正,；

《回鶻與吐蕃對北庭_西州_涼州的爭奪》_尹偉先,；

《唐代吐蕃與回紇在西域及河隴地區(qū)的軍事角逐》_章鴻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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