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梅文學(xué)》編輯徐繼良 文/何曉霞 

第一次見到大嫂的時候,，那時我才十余歲。

大哥戰(zhàn)友的母親是大嫂的嬸娘,，那個時候通訊不便,，聯(lián)系在部隊服役的大哥基本是書信往來。家里人的平安,、大哥在部隊服役中的苦與樂等,，都在小小的信封里。

母親那時最期盼的就是騎著綠色自行車,，后座上掛著綠帆布包的郵遞員老陳,。聽到自行車鈴“叮鈴叮鈴”響，母親會馬上放下手中的事,，跑出家門,。“我大伢來信了,？老陳,。”“嗯,，來了,，頸望長了吧,？”老陳邊在泛黃的綠帆布包中找信封邊回答。

“坐,，我倒茶喝,。”母親端出凳子,，遞上一洋瓷碗“猴子”茶,。

老陳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光了。接過信封的母親迫不急待地拆開,，展開信紙看了起來,。

看到大哥在部隊取得進(jìn)步和成績，會一遍遍地念叨一遍遍地看,。大哥戰(zhàn)友加祥哥的母親也如此,。嬸娘還經(jīng)常把信拿到我家來與母親一起看，分享彼此的快樂與掛牽,，共敘思兒之情,。因為共同的話題，母親與嬸娘就成了無話不說,、勝似親人的閨蜜,。

大嫂長得清秀水靈，高中畢業(yè),，在小學(xué)教書,。

到了適婚年齡，嬸娘忙著張羅對象,，首先就想到的大哥。便把嫂子的母親帶來說是合作社買東西,，其實是想看一下我家的家境怎樣,。我那時候還小，不諳世事,。只聽嫂子母親數(shù)我家的屋的橫條,，“十三根”嫂子母親嘟噥著說。好象還滿意的樣子,。不久,，大哥探親回家，嬸娘就張羅牽線侄女與大哥見面,，后來就成了我大哥女朋友了,。

大哥從部隊轉(zhuǎn)業(yè)后，大嫂常來我家串門,。他們倆到哪都帶著我,，到同學(xué)家玩,、看電影等，我都是跟屁蟲,。

記得那時候看電影是露天影院,，一角錢一張票，我鉆進(jìn)大哥黃大衣里,，混進(jìn)電影院,。我問大嫂，“天天跟著你,，不討厭我,？”大嫂笑著回答說“苕唄，自己的老妺,，怎會討厭呢,。”一股暖流涌上心頭,。

大哥大嫂婚后就有了小侄兒,，侄兒非常可愛,。

那時候一放學(xué),，丟下書包就抱起坐在木轎里的侄兒，逗著玩兒,。大嫂總說：“去,，做作業(yè)是正事?！蔽抑缓梅畔轮秲?，極不情愿地去做作業(yè)了。大嫂心靈手巧,，逢年過節(jié),，自己裁剪設(shè)計幫侄兒做新衣裳。我也在縫紉機(jī)跟前玩,，幫忙出主意,，說：“在衣服上鑲個紅蘋果形狀呀，鑲上熊貓寶寶等動物圖案,?！薄白鰝€圓荷包吧?！蔽也怀墒斓闹饕?，大嫂有時也勉為其難地釆納了我的建議。不花費(fèi)多少錢，也能把小侄兒打扮得漂漂亮亮,。

我剛上初中的時候,，愛美的嫂子、細(xì)姐偷偷上街,，到溫州發(fā)型屋燙頭毛,。家里生活困難，父母都是省吃儉用,，沒有添制新衣,。

大嫂看我沒有象樣的褲子，把自己喜歡的舍不得穿的一條新黑褲子拿出來,，叫我穿上,，褲子長得拖到地上，要卷起來對折才行,，我也美美地穿上,，自我感覺良好。姐倆騎著兩輛自行車,，我坐后座,，歡歡喜喜一起上街。嫂子跟細(xì)姐長得好看,，燙上卷發(fā)后更漂亮?xí)r髦了,。也把我的頭發(fā)剪成了當(dāng)時流行的齊劉海童妝頭，我照著鏡子高興極了,，好一陣子都覺得自信滿滿的,。回家還挨父親罵了,，說姐姐們亂花錢,，看到確實美觀，父親也就沒有過多責(zé)怪了,。嫂子不但不生氣,，還笑咪咪的低頭不作聲。

我讀初中的時候,，父親已經(jīng)退休了，家里買了魚,，父親,、大嫂、我仨都喜歡吃魚,，父親吩咐大嫂把魚鱗剔下來,，放鹽熬魚湯，一夜就成了魚凍，好大一缽,。我不喜歡吃魚凍,，父親和我怕浪費(fèi)了，強(qiáng)行吞下去,，結(jié)果嗆得吐了……

那一年,，戎馬一生的舅舅，因病與世長辭,。母親失去了最親的人,，精神轟然坍塌，悲痛萬分,，處理完喪事后,，父母親帶回了在異鄉(xiāng)的年邁體弱的姥爺姥姥。照顧二老的起居重任就落到了母親和嫂子的身上了,。姥爺不知道兒子已經(jīng)不在了,，母親及姥姥經(jīng)常坐在灶屋背著姥爺流淚，大嫂趕緊過來安慰,，把姥姥摟在懷里,，眼淚也在眼眶打轉(zhuǎn)。

不久八十多歲的姥爺也作古了,，才二十多歲的大嫂連夜為姥爺趕制壽衣,，我問道：“嫂子，晚上你一人做這些衣襪,、鞋子,，怕不怕？要我作伴嗎,？”嫂子低頭邊做事邊回答：“怕什么,，你睡吧，做好了還得送到那里穿,?！?/p>

做好壽衣，天就快亮了,。沒咪一會兒,，大嫂又趕緊起床煮飯，招待上山挑灰出力的本家人,。每餐幾桌子,，大嫂忙得不可開交。父母親事后稱贊大嫂說：“你現(xiàn)在是家里的主心骨了,，這么復(fù)雜的事情,，一切都安排得有序妥當(dāng),，既沒浪費(fèi)，又不失體面,?！?/p>

那年大嫂通過鄉(xiāng)鎮(zhèn)招干，成為一名鄉(xiāng)干部,。大嫂工作更忙了,，肩上的擔(dān)子更重一些，組織上交付的工作任務(wù)要保質(zhì)保量完成,，鄉(xiāng)里鄉(xiāng)親里的瑣碎小事也都找大嫂解決,。東家吵架媳婦跑回娘家了，大嫂耐著性子費(fèi)盡口舌解釋是非,，陪禮把人接回,。西家老人病了要去醫(yī)院看病，幫找熟人聯(lián)系醫(yī)生,，甚至還幫忙扯錢,。還有孩子上學(xué)、上戶口等等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找上門來,。大嫂都不厭其煩一件件解決,。自己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我看著忙碌疲憊的嫂子心疼地說“嫂子,，你管許多閑事,，葫蘆在墻上掛著不好，要取到頸上掛,，你哪有許多精力呢,？”大嫂回答說“他們來找你，在腦子里會徘徊好久,，難于啟齒,，怎能不理呢？再說能幫就盡全力,，沒做好別人也不會怪罪的,。”

前幾年,，我新買的房子裝修,，女兒暑假備考研，需要安靜的環(huán)境,。嫂子知道后說“把女的衣服拿到我這里來,，學(xué)習(xí)環(huán)境好點(diǎn)，我這里離新屋近,，就在這里吃，免得跑那么遠(yuǎn)?！?/p>

我們一家三口,，再加上幫我新屋看場子的叔父，就在嫂子那里一起吃住幾個月,。有時還有工匠吃飯,，每餐一大桌子人。嫂子還不忘弄點(diǎn)軟爛有營養(yǎng)的菜給牙齒不好的叔父吃,。天晴滿屋灰,，下雨滿地泥，我拿起拖把,，嫂子總是搶著去打掃,，體貼地說“本來就沒做慣，那邊許多事情,，夠累的,，家里就莫管，有我呢,?！比缓竽卮驋撸灰覄邮?。住三樓的女兒跟我說,，“舅媽總把洗好的水果、牛奶送到樓上來,，并幫我把空調(diào)打開,，說涼快些好學(xué)習(xí)?！?/p>

平時休息時間,，只要大嫂在家，就喜歡去跟大嫂坐著聊天,，工作中遇到的困惑與煩惱,，喜歡跟大嫂聊聊，成績與進(jìn)步愿意與大嫂分享,。家長里短的事,、女兒畢業(yè)擇業(yè)等等，一聊就是忘了時間,?？偸浅燥栵堅倩丶摇?/p>

嫂子到我家近四十年,，“長嫂如母”是在我姑嫂的情愫里最好的詮釋,。

如今大嫂退休了,，到黃岡幫侄兒帶雙胞胎孩子。每天下班路過大嫂家,，總要看一眼,，大哥大嫂是不是回家了?？粗T鎖著,，心里就空落落的?，F(xiàn)在大嫂在黃岡,，空余時間在老年大學(xué)學(xué)習(xí)舞蹈、黃梅戲等,?？吹酱笊┒嗖识嘧说耐诵萆睿械叫牢?，大嫂,，此生遇見你，是我全家上輩子修來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