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仕成像,。（圖片采自《水潤花城》第216頁）

說起海山仙館,，就不得不提起它的主人潘仕成。潘仕成（1804—1873）,，字德畬,、德輿，祖籍福建,，世居廣府,。早年原有志于科場，走士子成功之路,，故取名仕成,，先祖以鹽商起家。作為富N代,，潘仕成可不是坐享其成的紈绔子弟,，而是選擇了科舉成名、亦官亦商,、倚勢營財?shù)陌l(fā)跡道路,。

▲潘仕成七十歲小像與自記。（圖片采自《尺素遺芬史考：清代潘仕成海山仙館》前言前圖片部分）

道光十二年（1832）,，28歲的潘仕成上京參加順天鄉(xiāng)試,，中副榜貢生。期間北方發(fā)生災(zāi)荒,，他以捐助賑災(zāi)被欽賜舉人,，特授刑部郎中，成為紅頂商人,。第一次鴉片戰(zhàn)爭前后,，潘仕成以承辦軍工海防發(fā)了財，他捐資加制戰(zhàn)船,，還以每月5000兩銀子的高薪聘請“弗蘭西人雷士壬”在廣東制成新式攻船水雷,，道光帝在觀禮后對水雷的爆炸力頗為滿意，賞加布政使銜,。潘仕成不僅樂善好施,，而且沉迷于文化出版與藝術(shù)收藏，熱心公益事業(yè)，同時非常會享受生活,。

▲清代廣州西關(guān)城區(qū)圖中,，園林眾多。（圖片采自《荔灣故事·建苑采英》第24頁）

廣州城西荔枝灣,，是南漢昌華苑的故地,，自古便是廣植荔枝的風景優(yōu)美之地,。古屋老巷,、紅云十里，荔枝灣涌,、荔灣湖,、文塔、梁家祠,、西關(guān)大屋……獨特的嶺南水鄉(xiāng)風情與千年西關(guān)文化精髓,，吸引著大批富豪在此買地建房。道光初年,，廣州紳士丘熙在此建起西關(guān)第一個園林——虬珠園,。園內(nèi)水光花卉、亭臺樓閣具備,，兩廣總督阮元盛贊其可與唐代荔枝灣的荔園相比,，特為其題名唐荔園。

▲清嘉道年間畫家陳務(wù)滋所繪的《唐荔園圖》局部(現(xiàn)藏廣州博物館),。（圖片采自《海山仙館名園拾萃》第26-27頁）

我也要在此建個超大園林,。老潘這樣想了，也這樣做了,。道光十年（1830）前后,，潘仕成購入唐荔園方圓幾百畝地，在今天荔灣區(qū)顏家巷至連慶橋一帶,，將其擴建為美輪美奐的海山仙館,。為此他聘了許多農(nóng)民工，這些人就住在荔灣涌對面,，等到仙館建成,，對面也因工人聚集而形成了一條自然村落，據(jù)說潘仕成為其題詞“紅荔灣頭第一村”,。修園子修出一個村落來,，可謂是真壕了。

      一邊建設(shè)一邊使用,，花了十來年的時間,，約在道光二十四至二十七年(1844-1847)之間，海山仙館正式建成,?？偯娣e約12公頃,，這面積相當于16個世界杯足球場了。館門口懸“海上神仙,，仙人舊館”的對聯(lián),，橫匾為“海山仙館”四個大字，是時任兩廣總督耆英親筆所書,。

▲清代著名畫家夏鑾繪《海山仙館圖》（圖片采自《荔灣故事·建苑采英》第26頁）

畫卷較長,，也可戳視頻感受哦：

說它為仙館，倒真不是吹牛侃大山,。據(jù)記載,，海山仙館園景淡雅，“堤上江荔,，水里白荷,，庭中丹桂，卷松翠檜,，竹影桐陰,，奇花異草相互襯托”，的確是一副渾然天成的人間奇境,。館內(nèi)有堆土而成的小山,，還有人工開鑿的大湖。湖水廣逾百畝,，與珠江水相通,，即使隆冬時節(jié)也不會干涸。湖中有象征著海上蓬萊,、方丈,、瀛洲三神山的三座小島。利用荔枝灣畔的荔枝林,，山水樓閣掩映在枝藤纏蔓之中,，遍湖菱藕，美如蓬萊仙境,。湖上蕩漾著描金的小艇,，三伏時，“藕花香發(fā),，清風徐來,，頓忘燠暑”。真是只羨仙館不羨仙了,！

▲法國人于勒·埃及爾于1944年攝的海山仙館全貌,，刊于澳門《文化雜志》第十一、十二期合刊。（圖片采自《海山仙館名園拾萃》第8頁）

有趣的是,，還有一座水上音樂臺,，《荷廊筆記》載“距堂數(shù)十武，一臺峙水中,，為管弦歌舞之處,，每于臺中作樂，則音出水面,，清響可聽”,。將舞臺搬到水中，觀眾依山傍水看演出,，森森渺渺,、如夢如幻,。不知道如今國內(nèi)的露天水上舞臺設(shè)計,，有沒有受此啟發(fā)呢？

▲海山仙館的湖上涼亭（圖片采自《海山仙館名園拾萃》第8頁）

這樣一處風水寶境,，在當時廣東嶺南園林中堪稱“巨無霸”,。曾有一段時間，這里甚至定下農(nóng)歷每月逢八,、十八,、廿八為開放日。潘仕成在海山仙館內(nèi)場接待和宴請達官貴人,、南北商賈等,，還有十三行商館里的“夷人”。據(jù)說,，那時有錢的十三行商人,，都以能進園與主人把臂游玩為榮。凡是到訪客人,，均對仙館贊不絕口,。美國商人威廉.C.亨特在《舊中國雜記》一書中就盛贊“得到許可到潘啟官在泮塘的美麗住宅去游玩和野餐是一種寵遇”。

▲海山仙館舊照,。（圖片采自《荔灣故事·建苑采英》第27頁）

如果僅僅是建筑美,，那么海山仙館還當不得文人雅士如此盛贊。潘仕成并不是個一身銅臭氣的富商,，他極喜收藏各類古玩,、字畫。館內(nèi)設(shè)有一藏書館叫“文海館”,，藏書達數(shù)萬卷之多,，其中不乏宋、元、明人未刻過的手寫稿及粵中名人遺著,。由于藏品之富,，被稱為“粵東第一”。

▲原置于海山仙館內(nèi)的“軟云”古石,。（圖片采自《海山仙館名園拾萃》第45頁）

在海山仙館不遠處,，有一座書房和印刷所，在這里,，潘仕成從豐富的藏書中輯選前賢遺編,，斥巨資刻印《海山仙館叢書》56種，492卷,，分編經(jīng),、史、子,、集四部,，共120冊。所收除經(jīng)史外,，眼光獨特的他還酌選西洋數(shù)學,、醫(yī)學、地理等近代科學技術(shù)專著,，如湯若望介紹火器制造的《火攻挈要》等,。這種獨到的眼光，在當時可謂是十分超前了,！

▲《海山仙館叢書》中為當時抵御侵略急需使用的西方科學譯著的《火攻挈要》（圖片采自《海山仙館名園拾萃》第8頁）

明明可以靠家世靠財富,，偏偏要靠才華。道光九年（1829）開始,，酷愛書法的潘仕成搜羅歷代書法名家王羲之,、歐陽詢、蔡襄,、黃庭堅,、蘇東坡、米芾,、趙孟頫,、阮元及清代名人等的法帖，耗費36年,，在海山仙館內(nèi)的300多間回廊曲徑上,，鑲嵌了名帖、摹古,、藏真等上千版刻石,。其中,，“尺素遺芬”是一百多通潘仕成與其知交好友公私往還的書信，作者均是當時名宦顯貴,、科第才子,。如林則徐贊揚潘仕成捐資招募壯勇保衛(wèi)廣州等。通過這些書信,，如今的我們在欣賞書法的同時,，也可由此考知鴉片戰(zhàn)爭前后之事。

▲《尺素遺芬》石刻拓片之一,。（圖片采自《海山仙館名園拾萃》第50-51頁）

紅荔云色之外又有文化內(nèi)涵加持,，使得這里的“文藝范”聲名遠播。甚至當外國使節(jié)來華時,，富商潘也會化身愛國潘,，貢獻出這座“水上迎賓館”。美國作家亨特,、法國攝影師于勒·埃及爾,、英國攝影師、作家約翰·湯遜等都曾是這里的?？?。他們迷戀這個“典型的中國園林”，同時通過文字,、影像等方式，將這“離奇有趣”,、巧奪天工的美麗建筑傳播到海外世界,。

▲法國人于勒·埃及爾于1944年攝的海山仙館主樓，刊于澳門《文化雜志》第十一,、十二期合刊,。（圖片采自《海山仙館名園拾萃》第8頁）

荔枝灣畔“石頭記”

世事難測，晚年的潘仕成經(jīng)營鹽務(wù)失利,，連年虧空,，“海山仙館家產(chǎn)悉抄沒入官”，用以抵償債務(wù),。但因為園子太大,，沒人買的起，官府印了3萬張彩票,，每張三元出售,，仙館歸誰，全憑運氣,。坊間戲言“海山仙館”四字,，“?！边吶c水作“三元”解，“山”與“仙”字的一半合為“出”,，就成了“每人出,，三元官食”。這種巧合讓人驚嘆,。誰能想到,，昔日美如蓬萊的仙館，最后卻是以一種近乎戲謔的撞大運的方式被瓜分呢,？

相傳,，最后是三水縣一位私塾先生中獎，但他也無力支撐養(yǎng)護園子的費用,，便拆料變賣,。后來，因經(jīng)年分拆變遷,，海山仙館漸被拆分為劉園,、彭園、凌園,、荔香園等私家園林,，原筑損毀，昔日書刊,、石刻,、文物亦散失于民間。

▲原海山仙館收藏的明代“天蠁琴”,，現(xiàn)藏于廣州博物館,。（圖片采自《海山仙館名園拾萃》第45頁）

呼啦啦似大廈傾，曾經(jīng)美輪美奐的海山仙館僅僅存在44年,，就隨著潘家境敗落而人去樓空,。活生生就是一出“石頭記”,。幸而,，部分珍貴文物仍存在廣州美術(shù)館、廣州博物館等地,。而那部令當時知識界耳目一新的《海山仙館叢書》也流傳至今,，依然沒有過時。廣圖廣州人文館館藏的大型歷史文獻叢書《廣州大典》,，就將《海山仙館叢書》完整收錄其中,。

▲廣東省立中山圖書館藏《海山仙館叢書》（圖片采自《荔灣故事·親水荔灣》第27頁）

      約兩個世紀以后，乘著小船穿梭于蜿蜒的荔枝灣涌水道的人們,，可會記得,，這附近曾經(jīng)有一座“荷花世界,，荔子光陰”的嶺南第一名園？1998年,，政府出資重建“海山仙館”的主樓“貯蘊樓”,，由已故著名建筑園林大師莫伯治參照歷史圖片以現(xiàn)代手法重新設(shè)計建成。它就坐落于水光山色的荔灣湖公園內(nèi),。而其實,，如今的整個荔灣湖公園均是海山仙館舊址，園內(nèi)一角新建一組建筑,，稱之為海山仙館,，后又辟作十三行史料陳列館。雖然僅僅是一角樓,，形貌也相去甚遠,，館內(nèi)文物亦顯簡陋，但我們也可通過它遐想當年海山仙館之神韻了,。

▲坐落于廣州荔灣湖公園的海山仙館（胡霄攝于2019年8月15日）

▲海山仙館（十三行史料陳列館）主樓,，攝影時因升級改造暫停開放（胡霄攝于2019年8月15日）

當年粉黛，何處笙簫,？

海山仙館曾傲視嶺南群“園”,，

也見證了園主的飛黃騰達和窮困潦倒。

如今景隨時移,，物是人非,。

我們也只能從文物、畫作中想象它的恢弘,。

不過或許,，

我們可以來廣圖廣州人文館，

通過閱讀《海山仙館叢書》,，

感受它的“坊間稀有，彌足珍貴”,。

在文山書海中,，

建一座屬于自己的“海山仙館”！

參考文獻

1,、廣州大典編輯部編：《廣州大典》叢部收錄的《海山仙館叢書》,， 廣州：廣州出版社，2008,。（Z12/232/31,、32、33,、34,、35,、36、37,、38）

2,、廣州市荔灣區(qū)文化局，廣州美術(shù)館編：《海山仙館名園拾萃》,，廣州：花城出版社,，1999。（J292.4/86）

3,、陳玉蘭著:《尺素遺芬史考：清代潘仕成海山仙館》,，廣州：花城出版社，2003（K877/95）

4,、蘇澤群主編：《美哉羊城：廣州人居新貌》,，廣州市創(chuàng)建國家園林城市領(lǐng)導小組辦公室，2011（K926.5/232）

5,、饒原生著：《荔灣故事．親水荔灣》,，廣州：廣東經(jīng)濟出版社，2012,。（K296.5/1153）

6,、廣州市越秀區(qū)檔案館編：《水潤花城》，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2012,。（K928/718）

7、王河著：《嶺南建筑學派》,，北京：中國城市出版社,，2012。（TU-8/1422）

8,、葉曙明著：《荔灣故事．二,，建苑采英》，廣州：廣東經(jīng)濟出版社,，2016,。（K296.5/1623/4）

（注：

1.本文部分文字摘輯自“參考圖書”中所列的廣州圖書館藏圖書，括號中為該書的索書號,。本文中標明出處的圖片,，僅用于介紹本期“廣州小故事”及相關(guān)閱讀推薦。

2.因時間和能力限制,，撰者未能窮盡文獻,，而所引圖書內(nèi)容也可能存在錯漏、爭議之處,，敬請方家指正,。歡迎有興趣的讀者前來查閱考證,，一起還原更真實的廣州小故事。

1《廣州大典》叢部收錄的

《海山仙館叢書》

【責任者】陳建華,，曹淳亮主編 , 廣州大典編纂委員會編

【出版發(fā)行】廣州：廣州出版社,，2008

【ISBN】978-7-80731-160-7

【推薦理由】《廣州大典》是一部大型的歷史文獻叢書，旨在系統(tǒng)搜集整理和搶救保護廣州文獻典籍,，傳播廣州歷史文化,。《廣州大典》依經(jīng),、史,、子、集,、叢五部分類,，其中叢部酌收兼賅四部之叢書，?？菩詤矔闳胨鶎俨款?，共收錄4064種文獻，編成520冊,，總字數(shù)約3億,。《海山仙館叢書》亦被收錄其中,。

《海山仙館叢書》是潘仕成輯的一部大型綜合性舊書,。該叢書所收錄之書或前人未曾匯選，或流傳甚少,，或難以購求,。除經(jīng)史、集著作外,，還酌選西洋數(shù)學,、醫(yī)學、地理等近代科學技術(shù)方面的專著,，以介紹西方科學知識,。其中有關(guān)數(shù)學等書，尤為罕見,，其它如講武謀略、四夷記錄等,，人棄他取,，亦加以記載，價值頗高,。全書于原文不加刪節(jié),，雕刻?？本憔陨票局现?，為學者所重,。

【館藏地點】廣州圖書館九樓人文館（廣州人文館·廣州地方文獻）

【索書號】Z12/232/31、32,、33,、34、35,、36,、3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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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山仙館名園拾萃》

【責任者】廣州市荔灣區(qū)文化局,，廣州美術(shù)館編

【出版發(fā)行】廣州：花城出版社,，1999

【ISBN】7-5360-3124-6

【載體形態(tài)】192頁 照片,地圖 29cm

【推薦理由】本書收入了舊海山仙館相關(guān)照片、介紹,、圖卷,、詩文、遺物,、部分作品簡介等,，圖片豐富，內(nèi)容翔實,。

【館藏地點】廣州圖書館九樓人文館（廣州人文館·廣州地方文獻）

【索書號】J292.4/86

“廣州小故事”

廣州,，屹立在南中國的千年古城，歷經(jīng)無數(shù)滄桑變幻,，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歷史文化,。她悠久的歷史是由無數(shù)個小故事串成的。時光飛逝,，故事中的人和事,，已隨珠江水南流入海，消失無蹤,，但那些光輝的瞬間,，卻被永遠地刻印在書卷上。

廣圖廣州人文館藏有豐富的廣府歷史文化書籍,。我們推出全新欄目“廣州小故事”,，向大家推薦這些書籍，旨在和大家一起找尋那一個個漸行漸遠的片斷,，追溯廣州這個一直在創(chuàng)造輝煌的卓越城市千年以來都發(fā)生過,、流傳過、信仰過什么。我們將為您展開一幅以濃墨潑染的廣州歷史長卷,，讓您飽覽曾經(jīng)的風情民俗,、逸事趣聞、建筑留痕和際會風云,。

文化是時間的陳年佳釀,，是廣州這座老城的傳統(tǒng)符號，也是一代代羊城人的精神歸宿,。不經(jīng)意間,，您已然成為廣州故事的一個部分，在創(chuàng)造著屬于自己的精彩章節(jié),。過去,，現(xiàn)在，未來,，一個個小故事正靜靜地連成了悠遠流長,、絢麗多彩、生生不息的廣州歷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