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要老實作畫不能太老實

碎羽軒 2018-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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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傅二石天性率真而又謙和溫良，他年長我22歲,，生活中對我是亦父亦兄,，學畫中對我是亦師亦友。受家庭氛圍影響,，我從小喜愛繪畫,，但在我成長的年代，長輩們處境堪憂,，我只能憑著興趣愛好,，獨自在混沌中摸索前行。所幸二哥一次極為關(guān)鍵的點撥,，讓我豁然開朗,，受益至今,。

傅二石在傅瑜明畫展開幕式上講話

　　事情要從我初次外出寫生說起，那是上世紀1984年的夏天,，我當時在十四所的教育培訓中心工作,，正值暑假，我邀約了幾位同仁外出寫生,，上五岳,，走三峽，真實地到名山大川中去體驗大自然的神奇,、靈秀,。山川的奇峰險峻和風起云涌的千變?nèi)f化，無不讓人入心,、入目,、入腦。每每看著如此美景,，我就不由自主地拿起畫筆和速寫本,，一筆一筆地勾畫起來，記錄下山川河流翠竹古樹,，田園村落,，亭臺樓榭，舟橋江櫓等沿途風光,。在寫生途中我還突然生病高燒39度,，在山里沒有求藥就醫(yī)之處，本想打道回府,，但又舍不得這次難得的寫生機會,，就用物理療法涼毛巾敷頭，硬是堅持了下來,。在初次外出寫生的一個多月里,，我很寫實地將一幅幅美景收入畫中，眼前的植被花木長得怎樣我就畫得怎樣,，山巒的大小形態(tài)也完全忠實于我的目光所見,。這次寫生雖然吃了不少苦，但我十分得意,，因為我畫了好幾本速寫,，搜集了大量素材，覺得自己可以大搞寫生創(chuàng)作了,。

　　回到南京后,，我用了幾個月時間，依據(jù)寫生稿，畫了一批自己很滿意的作品,。等到休息天,，我喜滋滋地拿著速寫本和這批畫來到二哥家，不無得意地請二哥“欣賞”,。

傅二石在畫展上點評傅瑜明作品

　　二哥先看了我的速寫本,，然后又看了我的寫生創(chuàng)作。我始終緊盯著二哥的面部表情,，發(fā)現(xiàn)他看著看著就眉頭微鎖,，我的心不由忐忑起來，預(yù)感不妙,，原先的那份得意頓時蕩然無存,。接著他又淡然一笑，讓我懸著的心稍稍放松了些,。二哥示意我坐下喝口茶,，他也坐下來,，語重心長地對我說：“瑜明啊,，你是第一次出去寫生，能這么用功畫速寫實為不易,，通過寫生還創(chuàng)作出這么多作品也很努力,。你第一次寫生看什么都新鮮，看什么都想畫下來,，畫得很認真,，很仔細。但是,，這批作品有一個通病,。”聽到這里,，我的心提到嗓子眼,，知道重點來了。

　　二哥直言相告：“你看,，這里的每張畫都畫得很繁瑣,，面面俱到，沒有取舍,，沒有重點,，沒有層次和虛實，遠景,、中景,、近景拉不開。你畫什么都是重點，其結(jié)果什么都不是重點,；也沒有中國畫的散點透視,。這么說吧，你畫得太老實,！”我頓時目瞪口呆,，感覺自己像是被雷擊中了。那份痛,，那份爽,，語言難以形容。

　　二哥以他自己為例繼續(xù)點撥：“如果我學父親的畫風叫家學和傳承,，因為他是一代宗師無可非議,。但我父親是我父親，我是我,，我有自己的繪畫語言,，我要表達我看到的名山大川，因此要用我的手法去表現(xiàn),，用我的皴法來表現(xiàn)胸中丘壑,，這也就是我的個人風格和面貌。瑜明啊,，我們都要在傳承中求發(fā)展,，走出自己的路來。作畫時不能太老實,，有時候要反其道而行之,，要從胸有成竹達到胸無成竹，再從胸無成竹達到胸有成竹,，這樣循環(huán)往復,，畫出來的畫才不受拘束。像我父親作畫,，大膽落筆,，小心收拾，隨意而生,，畫到生時是熟時的最高境界,。”

傅二石在畫展上點評傅瑜明作品

　　二哥意味深長地看著我,，進一步開導：“做人要老實,，作畫不能太老實。作畫時,，尤其是在創(chuàng)作你的寫生時,，即使你寫生畫得毫不走樣，在創(chuàng)作時你必須大膽取舍，用筆墨和你學到的中國畫技法去表現(xiàn),，去發(fā)揮你的想象,。你看我父親畫畫時用筆、用墨的膽量,，氣魄有多大,。古今都沒有這樣的皴法，因此他的皴法被定為了‘抱石皴’,。大自然森林里的樹是為了能爭取吸收太陽的光合作用,，就拼命地往上長，所以都長得筆直筆直,，但在我們畫家眼中是不能這樣畫的,，我們要表現(xiàn)樹的姿態(tài)美，就必須在創(chuàng)作時保留樹的某些枝干和形態(tài),，有的就必須省略,，有的要畫直，有的要彎曲,，創(chuàng)作來源于生活又要高于生活,，所以要給大自然的樹木造型。就像我們看芭蕾舞一樣,，重心穩(wěn)了演員就不會失去平衡而摔倒,。你畫樹木也是這個道理,，只要樹根穩(wěn)穩(wěn)地扎在地面,，怎樣畫樹干、樹枝它都不會讓人感覺要倒,。山在大自然中的高低起伏往往不那么險峻,，但我們創(chuàng)作時為了突出主題，就要根據(jù)畫面的需要,，將山的高低,、險要、遠近,，大膽地自由變化,。這樣你的畫才能重點突出，其余的景色就可以大膽用虛來處理,，這也就是不能太老實的體現(xiàn),。繪畫最講究虛實效果，虛不代表沒有,，中國畫虛是最難表現(xiàn)的,，虛表現(xiàn)得好，可使整幅畫面活起來更有意境和靈氣，這也就是道家所說的‘無中生有’對中國畫最好的詮釋,?！笨M繞多年的迷霧漸趨消散，我心中豁然開朗,，連連點頭稱是,。

傅二石作畫并指導傅瑜明

　　二哥那天的指點，讓我茅塞頓開,、深深地影響了我的藝術(shù)生涯,，可以說，是給我注入了創(chuàng)作的新生命,。我不斷用作畫不能太老實的觀念來創(chuàng)作和激勵自己,，時刻牢記二哥的教誨，努力用他的繪畫思想指導我的創(chuàng)作,。

　　上世紀的1997年,，正值香港回歸之時，十四所決定要我創(chuàng)作一幅高3米,，寬7米的大畫懸掛在會客大廳,，題為《鐘山春曉》以體現(xiàn)香港回歸的喜悅之情。當時我反復畫了多幅小樣,，拿給二哥去審稿,，他從中挑出一幅說：“這張從構(gòu)圖、筆墨,、虛實都處理得不錯,，大畫能達到這張小樣的效果就算很好了?！苯又缬謧魇谖伊艘恍┊嫶螽嫷幕痉椒ê鸵I(lǐng),。按照二哥的指點，我用了三個多月的時間創(chuàng)作完成了人生的第一幅巨作,。有了二哥不間斷的幫助,、關(guān)愛和我自己的不斷努力，使我成為了十四所的專業(yè)畫家,。單位給我提供了良好的創(chuàng)作環(huán)境,，讓我有更多的時間去研習中國畫。

　　正因為畫了這幅《鐘山春曉》,，我對南京的紫金山情有獨鐘,，后來創(chuàng)作了很多此類題材的畫。2008年冬,，我單位用我的一幅作品“紫氣東來”作為單位新年賀卡（畫的還是南京紫金山,，此畫題借用傳說春秋時期老子過函谷關(guān)之前,，關(guān)令尹喜見有紫氣從東而來，知道將有圣人過關(guān),，果然老子騎著青牛而來,。舊時比喻吉祥。）值此新年到來之際,，我也借紫氣東來祝新年吉祥如意,，將此賀年卡寄給二哥拜年。沒想到寄出后的第三天上午,，二哥給我打了很長的電話,，他說：“瑜明你的賀卡收到了，我非常高興,，高興的不是收到賀卡,，而是看到了你賀卡上的這幅畫。你畫的紫金山與眾不同,，無論從構(gòu)圖到筆,、墨、色彩表現(xiàn)的都很好,，比過去的《鐘山春曉》又有提高,，用筆大膽，大膽的取舍,，虛實處理得也恰到好處……一幅成功的山水畫,，它表現(xiàn)的不僅是高山流水，平湖秋月,，而是畫家對大自然的擁抱,，也是畫家將自身融入宇宙的某種實踐，對于畫山水畫來說,，如何巧妙地處理好畫面的空間,，如何突破畫面的限制，在有限的紙中創(chuàng)造出無限空間,，做到小中見大，咫尺千里,，這始終是山水畫創(chuàng)作的關(guān)鍵之所在,，你一定要好好把握，我希望今后能看到更多像這樣的作品,?！蔽乙诧L趣地回答二哥：“一定努力畫好畫，做老實人,，不畫老實畫,?！倍缏牶螅_懷大笑,。

　　2009年十月,，十四所建所60周年，所領(lǐng)導研究決定舉辦我的個人畫展,。接到任務(wù)后,，我既激動又惶恐，激動的是有機會將30多年間的繪畫作品呈現(xiàn)給觀眾,，惶恐的是自忖藝術(shù)作品還不夠成熟,，怕辜負組織和領(lǐng)導的期望。于是,，我懷著忐忑的心情拿著將要出版的《傅瑜明畫集》樣稿去請教二哥,。他對每一幅畫作都進行了認真仔細的審視，思考良久后才對我說：“你的繪畫有進步,，每幅作品畫風都不雷同,，特別是對大自然的山川河流運用了不同的表現(xiàn)手法，很難得,。我認為你的畫展已經(jīng)成功了一半,，不要有什么顧慮，大膽去籌備畫展吧,！”有了二哥的這番鼓勵,，我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正因為有二哥30多年的悉心指導,，才讓我有了今天的進步,。為了激勵我，二哥還專門為我撰寫了《追求真善美的畫家--傅瑜明》,。

　　我的畫展如期舉辦,，二哥來到畫展現(xiàn)場對我的每一幅作品都做了進一步的點評，指出了我每幅作品中的優(yōu)點和不足,，并告知在今后的創(chuàng)作中如何去克服,，也給我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只要持之以恒，我相信你耕植傳統(tǒng),，面向自然,，力呈個性定會走出屬于自己的路來?！?/p>

　　二哥對我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開示“做人要老實,，作畫不能太老實”，語言看似平實樸素,，實則深刻獨到,。二哥把自己一生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精髓傳授于我,，是兄長對我的深切關(guān)懷和厚愛，是滋養(yǎng)我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雨露暖陽,，令我今生難忘并時刻踐行,。二哥這句至理名言，是激發(fā)我一生創(chuàng)作熱情和追求真善美的創(chuàng)作理念,。

　　二哥的諄諄教誨深刻地影響了我的藝術(shù)人生,，使我倍感二哥對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嚴謹和對中國繪畫永無止境的探索追求，給我做出了榜樣,。我為有這樣一位人品畫品兼?zhèn)涞亩缍械阶院溃?/p>

　　二哥您離開我們一年了,，我非常地想念您！您對我藝術(shù)創(chuàng)作給予的指導和關(guān)愛,，我始終銘記于心,！

　　二哥，我永遠懷念您,！

　　傅瑜明

　　2018年7月23日于聞墨居

　　傅二石作品欣賞

云山幽游圖 234cm×105cm 201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