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書的原名叫Sisters in Law,，是個雙關(guān)語（pun）,，大家體會一下主人公奧康納和金斯伯格的關(guān)系，就會覺得這個書名起得非常切題,。但中文版無法表達這個意思,，最終放棄了諸如《律政姐妹》《最高法院姊妹花》《絕代雙驕》等標題。主要是有損友說這樣的名字土里土氣,，會影響大家的閱讀興致,。

我本來是抱著翻譯兩個偉大女性，尤其是我的偶像金斯伯格八卦（比如,，2010年金斯伯格所填的財產(chǎn)申報表高達4500萬美元,，差1000萬就“將近一億”了啊,！是標準的大富婆,，這完全可以滿足她老人家購鞋的愛好）的初心接下了工作。

翻譯開始了才發(fā)現(xiàn)是一本記錄美國性別平權(quán)運動的百科全書,，既寫實又嚴肅,，讀者一定會隨著書中情節(jié)的起伏產(chǎn)生共鳴,。對譯者而言，這個意思就是翻譯中出現(xiàn)許多彼時歷史,、文化,、社會和法律名詞，非常困難,。

說實話,，我本對性別研究完全不感興趣，或者說我之前覺得中國還沒到探討那一步的時候,。但閱畢本書,，才發(fā)覺自己的想法非常膚淺：美國七十多年來性別平權(quán)運動的畫卷在面前徐徐展開，與社會文明其他重要進程相比,，這并不是先后,，而是并進的過程，雖然一樣的坎坷,。

1981年7月,，里根總統(tǒng)踐行競選諾言，提名了美國歷史上第一位女性聯(lián)邦最高法院大法官,，名不見經(jīng)傳的奧康納,。這對于我們現(xiàn)在頂多是一句歷史白描，可在當年是石破天驚之舉,，在那60年前,，美國女性剛剛獲得了選舉權(quán)。

筆者有一次在位于費城的國家憲法中心參觀,，展覽的幾乎最后,，放的是那幅經(jīng)典的“奧康納大法官宣誓就職照”，可上面的說明卻是“權(quán)利平等”可能展覽的設(shè)計者們也認為,，奧康納的一小步,，是平權(quán)運動的一大步吧。

就金斯伯格而言,，這個出生在紐約布魯克林的小個子女人,，人生堪稱完美。黃金履歷,、常春藤哥大第一位終身教職女性教授,、家庭幸福美滿，諸如此類,。

我更想提醒各位的是,，這本書中后半部分描繪的，金斯伯格近十年來,，面對最高法院的保守化趨勢,，一反舊式常態(tài),，打破沉默，屢屢公開宣讀異議意見,，甚至求助媒體,，公開呼吁，成為新世紀網(wǎng)紅,，封號“聲名狼藉金斯伯格”,。

我摘錄幾句書中描繪：

現(xiàn)在是2013年6月,，金斯伯格把她的異議裝入漂流瓶中,，以待未來的法院接受。

每每讀到這里,，看到已屆耄耋的老太太某種堂吉訶德式的奮斗,，實在感慨,。說實話,，我都不太清楚這本書出版的時候或者說出版后多久金斯伯格就會宣布退休。但那并不重要,，美國最高法院以及世界性別平權(quán)運動的歷史中會留下她濃墨重彩的一筆,。

前文已經(jīng)說了，翻譯上手之時,，才知道這既是一本上乘的人物傳記,，尤其將兩位女性經(jīng)歷穿插進行，有許多令人拍案叫絕之處,，但更是一本描繪美國自20世紀中葉以降,，波瀾壯闊的女權(quán)主義記錄范本。大大超出法學范疇,，是寫給天下女性和關(guān)心女性人士的《陳情表》,，后悔已經(jīng)來不及了。

讀完這本書,，一個有意思的發(fā)現(xiàn)是,，區(qū)別于同類傳記，其中出現(xiàn)的每一位傳說中的大法官都變成了平凡人：車子拋錨就在路邊直接方便,、投票前后搖擺耍心機,、試圖利用敏感案件影響大選,、罹患癌癥放聲痛哭，諸如此類,。

在這些日常的基礎(chǔ)上,，作者用將主人公們“雙線交織”的方法，細膩描繪兩位女大法官篳路藍縷,，為平權(quán)運動拼搏一生的點點滴滴,，實在令人唏噓感佩。

對于書中所反映的兩位女性大法官的人生,，我最大的感受是：奧康納是一個五線譜上的漸弱符,，而金斯伯格是漸強符。這絕不是斷言她們各自人生的精彩度或者影響力之類,，而主要是說她們因循各自所處環(huán)境不同,，使得類似“行為處事方法”發(fā)生的巨大改變。

比如,，書中提及奧康納到達即將退休的后期時,，已經(jīng)充分感受到了最高法院不斷保守化的強烈傾向，這位本屬共和黨的“奧康納法院首席大法官”的應激反應是不斷將手中握有的關(guān)鍵票投給自由派,，透露出的所謂政治光譜不斷向中甚至向左傾斜,。無奈這一切都隨著她丈夫罹患重病而戛然終止，史上第一位聯(lián)邦最高法院女性大法官在75歲時宣布退休了,。

而金斯伯格剛好相反,，也許與其早年間律師出身相關(guān)，她在入職聯(lián)邦最高法院的前15年左右時間里,，雖然政治立場明確左派,，但個人言行非常低調(diào)謙和。

而近些年來,，如前文所述,，書中描述她“2013年幾乎沒有一場勝利”（就是說，因為最高法院中右派已經(jīng)占了上風,，老太太在諸多爭議性案件中幾乎永遠是異議者）,，這使得金斯伯格幾乎換了一個人，接受媒體采訪,、甘當網(wǎng)紅,，甚至痛罵特朗普而后不得不出面道歉，等等,。她甚至還以聯(lián)邦最高法院現(xiàn)任聯(lián)席大法官的身份主持同志婚姻來站隊表態(tài),，何止強勢，簡直彪悍。

這樣做的后果就是,，金斯伯格成了大眾偶像,、文化名人、標準網(wǎng)紅：大熱美劇《逍遙法外》（How To Get Away With A Murder）里幾個主人公對話中就有提到,，是不是也想成為“R.B.G”（金斯伯格的姓名首字母縮寫）,。

PS，最后讓我們談?wù)剱矍?。個人認為,，這本書的華彩部分在第18章。那里寫到了和金斯伯格相濡以沫56年的馬丁去世,。這本書描述歷史長達80多年,，出現(xiàn)人物眾多，我獨愛馬丁·金斯伯格,。

如書中所言,，這位“最高法院首席大廚”是金斯伯格大法官不算秘密的秘密武器。讀者可以看到,，幾乎在金斯伯格命運的所有轉(zhuǎn)捩時刻,，都有馬丁一路保駕護航。要知道,，他本人其實也系出名門,、事業(yè)成功，卻甘愿永遠站在妻子身后,。

在丈夫去世后的24小時,，金斯伯格大法官就又坐在了審判席上，她說,，因為“這是馬丁給我的工作”,。這讓我想到最近流行的一句話：當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你就有了軟肋,，同樣也擁有了鎧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