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倒“拔”垂楊柳的魯智深
喜讀《水滸傳》,,每每讀到魯智深問林沖“灑家自與教頭滄州別后,,曾知阿嫂信息否?”,,就想把魯智深拖出來吊打,,你一個和尚,惦記朋友老婆,,是何居心,?近來忽然悟到,原來錯怪了有情有義的花和尚——
站在大相國寺的菜園里,,面對一畦畦長勢喜人的瓜菜,,魯智深心情很是郁悶。
他本叫魯達,,渭州小種經(jīng)略相公經(jīng)略府一名提轄,,武藝高強,又是老種經(jīng)略相公派來鍍金的,,前程不可謂不一團錦繡?,F(xiàn)在呢?淪落為一個看管寺院菜園的菜頭,。
如果不是她的出現(xiàn),如果沒有那三拳的沖動,,或許這一切都不會改變,。可惜,,世事如棋,,往往出人意料。
那是一個悠閑的傍晚,,正拉了新認(rèn)識的兄弟史進喝酒,,同行的還有史進的入門師傅李忠。都是江湖子弟, “賴足樽中物,,時將塊磊澆,。”酒至數(shù)杯,,較量些槍法,,正喝得入港,隔壁一個女娘嚶嚶啼哭,,擾了哥幾個喝酒的清興,,不由勃然大怒,隨即讓小二叫來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看那婦人,,雖無十分的容貌,也有些動人的顏色,。但見:鬅松云髻,,插一枝青玉簪兒;裊娜纖腰,,系六幅紅羅裙子,。素白舊衫籠雪體,淡黃軟襪襯弓鞋,。蛾眉緊蹙,,汪汪淚眼落珍珠;粉面低垂,,細細香肌消玉雪,。若非雨病云愁,定是懷憂積恨,。
眼見得婦人有幾分顏色,,魯達不由看呆了眼。史進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袖,,方才回過神來,。暗黑君如此描述,或許有擼友看不過眼,,但仔細想來,,魯達日后被稱為花和尚,難道是施老先生的一句閑筆,?,!
細問之下,才知婦人名喚金翠蓮,,被此間鎮(zhèn)關(guān)西哄騙,,以三千貫虛錢實契強納為妾,,又被掃地出門,追討三千貫典身錢,,只得賣唱還錢度日,。
魯達這暴脾氣哪聽得了這個,一個殺豬的鄭屠妄稱鎮(zhèn)關(guān)西,,老子做到關(guān)西五路廉訪史還沒稱鎮(zhèn)關(guān)西呢,。遂上門打那廝。卻沒料到那廝不經(jīng)打,,三拳了帳,,只好亡命天涯。
后來沖州過府逃到代州雁門縣,,遇上金老漢,,才知金翠蓮已被此間趙員外養(yǎng)作外宅。魯達聽了,,差點背過氣去,。再見金翠蓮,又是一番光景,。
魯達看那女子時,,另是一般豐韻,比前不同,。但見:金釵斜插,,掩映烏云;翠袖巧裁,,輕籠瑞雪,。櫻桃口淺暈微紅,春筍手半舒嫩玉,。纖腰裊娜,,綠羅裙微露金蓮;素體輕盈,,紅繡襖偏宜玉體,。臉堆三月嬌花,眉掃初春嫩柳,。香肌撲簌瑤臺月,,翠鬢籠松楚岫云。
記得臨行前,,金翠蓮曾對他說:“好漢,,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來世奴家做牛做馬結(jié)草銜環(huán)再來報答,。”魯達心說,不用來世,,現(xiàn)在報就行,,以身相許吧??伤K歸是俠義之人,,此話說不出口。
不止一次收到“好人卡”的魯達,,到現(xiàn)在仍是孑然一身,。想想也是,自己長相粗豪,,出無車轎,,入無片瓦,身無余財,。既不是“官二代”,,也不是“拆二代”,在這個“好兒不當(dāng)兵”的時代,,不受美女待見,。
所以,當(dāng)趙員外以躲避追捕的名義讓他到五臺山出家,,他想都沒想就答應(yīng)了,。一者長居于此,未免有瓜田李下之嫌,;再者,,實在心灰意冷,此生注定孤獨終老,。
失戀的男人喜歡干什么,?喝酒。答對的擼友絕逼失戀過不止一次,,多么痛的領(lǐng)悟,。
五臺山文殊院那幫禿驢,整天念甚么鳥經(jīng),,把灑家的頭都念大了,。什么文殊菩薩、四大金剛,,又不保佑灑家早日找個老婆,,灑家拜你們作甚。
趙員外,,酒家雖然喜歡金翠蓮,,可也不是慣于偷人的腌臜漢子,,你擔(dān)個鳥心。智真長老你雖不言語,,可我早就知道你那點小九九,。趙員外是大施主,你不能駁了他面子,。暫且收留我,,日后再找個機會趕我走,你們早就合計好了吧,。
那挑酒上山賣的漢子,,就是趙家莊客所扮,雖說過了四五個月,,灑家這點眼力勁還是有的,。說是賣給火工道人,這一百多天我就沒見他們喝過酒,,不是為了勾引灑家,,難道給泥胎喝不成?,!
灑家雖然粗豪,,卻非是不諳世事的憨子。既然演戲,,灑家索性陪你們唱上一曲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那不是灑家的性情,。
魯智深故意酒后撒潑,,兩次大鬧文殊院,給了智真夢寐以求的口實,,像瘟神一樣打發(fā)出門,。只是,只是,,今生無緣再見金翠蓮,。
去往東京途中,路過桃花村,,遇上桃花山小霸王周通搶親,。智深一頓拳腳,將其打跑,。周通搬來救兵,,原是素識,史進的師傅打虎將李忠,,遂邀上山吃酒,。席間,,智深看出李忠、周通不是豪爽之人,,戲弄一番離去了。
臨行前,,被救的桃花村劉太公有招贅之意,,眼見得其女也有此意,怎奈又恐李忠,、周通之輩恥笑,,心里又放不下金翠蓮,還是狠心拒絕了,。此生唯一一次能娶上媳婦的機會,,就這樣輕輕地溜走,一聲嘆息,。
往事不堪回首,,再見已是袈裟身。一入釋門,,此生已如殘陽,,只余這數(shù)畦菜園,可堪看顧否,?
話說酸棗門外一向有三二十個潑皮破落戶,,依靠菜園偷點菜過活,往常管園和尚不敢支吾,。見新?lián)Q了管事,,他們就想來個下馬威,依舊“歲月靜好,,現(xiàn)世安穩(wěn)”,。
為首過街老鼠張三、青草蛇李四計劃停當(dāng),,想借新菜頭上任街坊作賀的由頭,,將和尚掀翻到糞坑里。
哪知魯智深是慣走江湖的,,早瞧破了其中關(guān)節(jié),,將計就計略施小戒,將張三,、李四打落糞坑,,又拿老種經(jīng)略帳前提轄官的名頭將這些潑皮暫時唬住。
這些破落戶向來靠菜園子過活,,雖說白日里一頓暴打,,暫時不會再來啰嗦,,但也不是長久之計。
大相國寺主持智清長老從其師兄智真處,,知曉自己殺人放火的舊時勾當(dāng),,給個菜頭不過是敷衍而已。自己在東京又沒有半點根基,,不如恩威并施,,收了這幫潑皮,身邊使喚著方便,。
魯智深提了禪杖,,在皎潔的月光下四處溜達。忽聽得園內(nèi)綠楊樹上老鴉“呱”的一聲叫,,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悄悄撥去樹下的浮土,瞅準(zhǔn)楊樹主根所在,,提起禪杖一下鏟斷,,又小心掩好浮土。
次日,,張三,、李四等人攜了酒菜來賀,恰巧老鴉呱呱亂叫,,魯智深不露聲色地將眾人注意力引向楊樹,,眾人欲使梯子拆掉老鴉巢。好個魯智深,,揮手止住眾人,,要徒手拔出這株碗口粗的綠楊樹。
智深相了一相,,走到樹前,,把直裰脫了,用右手向下,,把身倒繳著,,卻把左手拔住上截,把腰只一趁,,將那株綠楊樹帶根拔起,。
智深持住樹頭一擺,掃散上前圍觀的眾潑皮,,抬手將樹遠遠擲入池塘,,免得眾人發(fā)現(xiàn)樹底貓膩。
眾潑皮見了,一齊拜倒在地,,只叫:“師父非是凡人,,正是真羅漢身體,無千萬斤氣力,,如何拔得起,?”智深道:“打甚鳥緊?明日都看灑家演武,,使器械,。”
眾人繼續(xù)喝酒,,魯智深暗暗擦了一把汗。裝逼不易,,且裝且防拆穿,。碗口粗的樹,主根雖斷,,拔出也不易,,所幸魯智深年少時常喜扛麥子走山路練功夫,有把子傻力氣,。
經(jīng)眾人提醒,,魯智深想到一條發(fā)財之路,在拔樹地點立了一塊碑:魯智深倒拔垂楊柳處,。門票收費五文一位,,倘若多交十文,還可觀看魯智深瘋魔禪杖表演,。
沒過多久,,菜園上繳利潤翻了三番,連帶大相國香火收入增加了30%,,寺院被評為5A級景區(qū),。智清長老親自向魯智深頒發(fā)了“寺院建設(shè)突出貢獻獎”,并將魯智深列入后備干部考察范圍,。
沒想到此舉惹惱了當(dāng)?shù)匾晃缓脻h,,人稱豹子頭林沖,號稱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其實像他這樣的教頭多得是,,雖在體制內(nèi)但無半點品級,但嚇唬嚇唬平民百姓足夠了,。
大相國寺這一帶向來是林教頭的一畝三分地,,在他的地頭弄出這么大的動靜,何曾見到半文錢,豈不是沒把他八十萬禁軍教頭放在眼里,。
一日,,借了老婆上香的機會,提了條桿棒直奔菜園而來,,進門就去推石碑,。魯智深一看,哪里來的賊撮鳥,,敢來老爺這里搗亂,。
叔可忍嬸不可忍,提了禪杖上前廝殺,。打著打著,,魯智深看著對方武功眼熟,一問之下原來是世交,。丟下禪杖,,兩人攜手飲酒去也。
飲不得三杯,,林家娘子來尋,。魯智深一見之下,失驚而起,,打翻了酒杯,,這林娘子活脫脫一個金翠蓮的模樣?!按渖?,想煞灑家了?!痹挼阶爝?,卻變成了:“阿嫂,近來可好,?”
正是林娘子的美貌,,使得高衙內(nèi)著迷,引出了“林沖刺配滄州道,,魯智深大鬧野豬林”,,眾好漢梁山聚義,演繹了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千載之后依舊美名流傳,。
魯智深的故事,暗黑君暫且解讀到這里,。再說多了,,一干深受封建禮教之毒的腐儒又該嘆息“紅顏禍水”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