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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控的布局》一書，初稿寫了40多萬字,，成書之后,，卻只剩下了10多萬字——刪去的內(nèi)容，接近30萬字之多,。

所以,，幾乎每一個聽說了這件事的朋友，都在驚訝中帶著一點兒好奇：那些被刪去的內(nèi)容,，究竟講了些什么,？為什么要刪？是少兒不宜呢,，還是有政治敏感,？

我回答說，刪去的,，既不是少兒不宜,，也不牽涉政治敏感。我刪去的,，是一個跟本書的主題有關(guān)的,，另外一個故事。

其實,，這部小說的起源,，是我的一個假想：如果一個黑道上的老大被謀殺了，那會是怎樣的一個故事,？

這個設(shè)想吸引我的地方在于,，一個黑道大哥被殺人，人們通常會認為是仇殺,，不是有那么句話嗎,，“出來混，總是要還的,?！?/p>

但是,，假如真相不僅僅如此呢？

于是,，我坐在電腦前,，化身為一個偵探，開始思索,，到底,，是誰殺了這位黑道大哥？又是為什么殺他,？以及,，怎樣殺的他？

是的,，和每一位讀者一樣,，在我開始寫作這個故事時，也不知道誰會是兇手,，我只是開始想象死者的故事：他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他是如何走上黑道的，又是如何成為黑道大哥的,，成為黑道大哥之后,，又做了些什么？他的靠山是誰,？他的仇人們都有誰,？他被殺的直接原因是什么？……等等等等,。

我一邊想,，一邊寫，當(dāng)一部“黑道大哥是如何煉成的 ”完成之后,，兇手是人選,，也被我敲定了。于是,，又開始想象另外一個問題,，警方是如何把兇手找出來的？

這部分,，比上面那部分要更難一些,。難就難在如何不讓讀者過早地猜出兇手的身份，而且,，要做到“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這時,，我發(fā)現(xiàn),，之前選擇的那個兇手，既容易被猜出來,，動機的說服力又不是很強,。我必須重頭再來，在已經(jīng)出場的人物中,，重新找一個兇手,。他不但有足夠的機會和能力殺掉死者，而且,，還必須有一個不得不殺人的理由：也就是說,，他和死者必須是你死我活的關(guān)系，他殺人,，是為了自保,，而不僅僅是出于仇恨和利益。

最終,，我找到了這個人,，并且解決了“警方是如何把兇手找出來的”這個任務(wù)。

到此,，我的這部小說便大功告成了,。

所以，你們可能已經(jīng)意識到了,，我的這部小說是由兩個故事組成了,，“黑道大哥是如何煉成”+“警方是如何把兇手找出來的”。但也是因此,，我的小說也達到了一個令讀者生畏的篇幅：40多萬字,。

就連我本人，也覺得這樣的篇幅是在是太大了,，而且,，因為這部作品是網(wǎng)絡(luò)上邊寫邊發(fā)，有時候,，不得不在思路不暢的情況下將一些不重要的情節(jié)拉長,，或者加一些支線故事，來應(yīng)付日常的更新,。更別提由于快速的寫作所帶來的各種漏洞和不完善之處了,。所以，40多萬字的初稿完成之后,，我稍作休息,，便開始了對小說的修改。

這一次修改,，有三個目的：刪除不必要的情節(jié),；修改小說中的漏洞,；優(yōu)化文字。

這一次修改之后,，文字被精簡到了30多萬字,。我自認為比較滿意了，便簽給了簡書,。之后,，簡書簽給了出版社。

然而,，出版社在審稿之后卻反饋回來一個讓我懊惱的意見：篇幅太長,，建議刪改一下。

那時候,，我覺得經(jīng)過我的第一次修改,，小說的故事情節(jié)已經(jīng)達到了一個比較好的平衡狀態(tài)，再刪改的話,，便會對小說的故事和主題產(chǎn)生大的影響,，所以，對此跟毛曉秋編輯做了一番爭論之后,，開始著手修改,，這次修改，刪去了一些細節(jié),；將一部分通過對話來講述的故事,，改為敘述，也因此減少了一些字數(shù),。最終,，相比上一稿又少了四五萬字的樣子。我自覺還滿意,，便交了上去,。

但總字數(shù)仍然有30萬字左右，所以,，編輯的意見還是在改一改,。這次，我對毛曉秋編輯提出了一個建議,，就是由他們出一個具體的刪改意見,。因為作為作者，往往看自己的作品就像看自己的孩子一樣,，滿眼都是優(yōu)點,，塊塊都是心頭肉啊！實在是看不出哪些內(nèi)容沒用,，或者是可有可無,。

不多久，具體的刪改意見便發(fā)到了我的手上,。我看了一下,，倒也不是沒有道理,。便按照刪改意見,，一條一條地進行修改，這一次修改完,，字數(shù)減少到了20多萬字,，除了再次刪除了一些故事情節(jié)外，也花了很大的力氣來對文字進行精簡,。比如,，能用一句話說清楚的事，絕對不用兩句話,；能用一個成語來表達的意思,，絕對不用一個整句來表達；還有,，對話中的一些無意義的口語等等,，一概刪除。

修改后的稿子交上去,，等了一段時間,，就在我以為應(yīng)該是通過了之時，卻反饋回來一條新的意見：能不能再刪一刪,，改到十多萬字,。這樣，書不會太厚,，價格也不會太高,，讀者既容易購買，也能在短時間內(nèi)看完,。

在收到這份意見的第一時刻,，我懵了一陣，然后,，我想了想,，卻又覺得無比釋然。因為到了這一步,，我已經(jīng)明白編輯想要什么,，而我又該怎么做了。

在上面的文字中我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失控的布局》這部小說,，其實是由兩個故事組成的,，一個是“黑道大哥是如何煉成的”，一個是“警方是如何把兇手找出來的”,。它們既組成了一個有機的整體,，又承載著我對于人生命運的理解和看法。但是,，它們是很難容納在10多萬字的篇幅里的,。10多萬字，能講好一個故事就不錯了,。所以,，如果要滿足編輯的要求，我需要去掉一個故事,，而我寫的是推理小說,，因此，二選一的話,，我只能去掉那個“黑道大哥是如何煉成的”故事,。

就是這么簡單。

操作起來也很容易,，因為經(jīng)過這么多次反復(fù)的修改,，我對于這整個故事已經(jīng)了然于胸了，對于其中的人物,，也如同是自己身邊的朋友那般熟悉,。我要的做，就是將之前寫好的小說,，分解成一個一個的單元,，然后將它們重新組合，塞到一個只夠容納十多萬字的框架中,。用個比喻來說,，有點像是用樂高積木搭一個什么東西，材料都是現(xiàn)成的,，藍圖也早已描繪好了,，需要解決的，都不過是一些細枝末節(jié)的技術(shù)問題而已,。

于是,，我只花了不長的時間，便將面目一新的稿子交了上去,。然后,，書稿開始進入正式的編校流程,。在這個過程中，我又做了一遍校改的工作,，修修補補的,，無非是讓書稿的細節(jié)更完美些。

說起來,，我其實滿喜歡這個版本的,，故事很緊湊，文字也達到了我目前能做到的最好狀態(tài)：簡潔,、清楚,。因為我在當(dāng)初刪減的時候，給自己立了一條規(guī)矩：“每十個字,，刪一個字”,，這樣,，30萬字就可以在對情節(jié)不做改變的情況下刪去3萬字,。然而，我也有一些遺憾,，第一個,，是我最初在寫這部小說時想表達的一些東西，沒有了,，或者說,，被大大地削弱了，因而有欠厚重,。

我為什么鐘情于推理小說,？一方面，是這類小說中層層推進的故事邏輯吸引著我：另一方面,，是因為推理小說的主題一定與犯罪和死亡有關(guān),，而只有遭遇犯罪與死亡時，人的本性才能得到最為淋漓盡致的體現(xiàn),。而文學(xué)要表現(xiàn),，不正是人性嗎？可是偏偏的,，太多的推理小說將力氣用在了華而不實的謎題上,，聳人聽聞的案件上，然后,，將這些訴諸于一個荒唐可笑的動機,。我不愿意寫這樣的推理小說，推理小說對我來說只是形式,，我的目光在別處,。所以，我雖然滿喜歡自己最終完成的這個版本，但是,，心中的遺憾卻久久揮之不去,。

直到小說已經(jīng)印出來之后，我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讀到了蘇童的一篇創(chuàng)作談,，他在文章里講了一句話：“一篇小說不可能講好兩個故事”。

什么是“當(dāng)頭棒喝”,？這就是“當(dāng)頭棒喝”,！

在這一刻，我終于明白了：這部小說所帶給我的遺憾,，不是別人的問題,，是我自己的問題。而且,，我自以為的遺憾,，其實未必是真的遺憾，它也許只是我的一個不切實際的夢幻的破滅,，又或許,，是我在寫作上眼高手低的一個體現(xiàn)。這再一次證明了我不是一個有寫作天賦的人,。目前我所成就的一切,，“唯手熟耳”，所以,，我需要繼續(xù)努力,。

第二個，是人物塑造上的一個遺憾,。這個遺憾,，可以說這幾次修改的必然結(jié)果。事實上,，在小說最初的形態(tài)中,，那個被謀殺的黑道大哥，是絕對的主角,。雖然在開篇的第一頁,，他已經(jīng)是一個死人，但在全書中,，他的身影可謂無處不在,，沒有任何一個角色，能取代他的地位,。然而,，當(dāng)小說最終去掉了他的人生故事之后,，他便無法再承擔(dān)主角的責(zé)任了。于是,，小說變成了一場群戲,，沒有真正故事意義上的主角了。與此同時,，負責(zé)案件偵破的刑警韓飛和沈剛,，由于貫穿了小說的始終，因此,，成為了形式上的主角,。但問題在于，這兩個人物,，是之前小說中刻畫得最薄弱的形象,，因為在我最初的設(shè)想中，他們的作用是穿針引線,，將所有的情節(jié)聯(lián)系起來而已,。

而由于小說的結(jié)構(gòu)和內(nèi)容所限，我又無法給他們加戲,。

怎么辦呢,？我冥思苦想之時,，偶然間看到了一段中科院的物理學(xué)家陳涌海博士彈著吉他唱《將進酒》的視頻,。看過之后,，靈機一動,，將這個場景用在刑警韓飛的身上，畢竟,，一個會彈吉他的刑警,，這多少就有些特點了。之后,，我又細細想了想,，覺得不夠，便將吉他換成了小巧的尤克里里,。比起一個抱著吉他的警察,，一個身材魁梧，卻抱著玩具般的尤克里里的刑警,，是不是在出人意料之外,，還有一點兒反差萌呢？

當(dāng)時對這個設(shè)定很滿意,，便寫進了我的小說里,。但后來,，每當(dāng)會想起這個橋段，卻總覺得不妥,，不妥在哪里呢,？在于太過于刻意。我希望自己小說中的一切情節(jié),，都能夠像江河水一樣,，是自然流淌的，所有事件的發(fā)生,，都是水到渠成的結(jié)果,。而這個，太刻意,，應(yīng)該有更好的解決辦法,。而且，更讓我難以心安的是,，我居然讓韓飛用尤克里里伴奏許巍的《執(zhí)著》,。當(dāng)然，這不是不可以,，而是不合適,。尤克里里是一種輕快的樂器，它適合那種輕巧歡快的歌曲,，但《執(zhí)著》是一首什么樣風(fēng)格的歌呢,？許巍又是個什么風(fēng)格呢？完全不搭嘛,！行家看了,，一定會說，這個作者一定不懂音樂,。

不是說不可以不懂,，而是：既然不懂，又干嘛裝懂,。所以,，這個橋段，讓我覺得自己孟浪,。

或許,，我應(yīng)該給自己補幾節(jié)音樂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