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33年，炮五團的戰(zhàn)友們每當憶起老山作戰(zhàn)時,，總難免會想起偏馬山當年被譽為“80年代的上甘嶺”主峰上的三連連長宋強,，他的犧牲是戰(zhàn)友們心中永遠的痛,。

       宋強,，貴州省長順縣廣順鎮(zhèn)來遠村一戶普通農(nóng)民家的兒子。1954年生,，1974年入伍在陸軍32師炮兵團二營服役,。1980年在第二地面炮兵學院學習，1982年分配到炮四師五團三營七連任指揮排排長,，1983年3月升任一營三連連長,。同年6月與貴陽凱福糖果廠職工劉麗芬結(jié)婚，婚后即回部隊,，于1984年參加收復老山作戰(zhàn),。1984年2月26日宋強的女兒出生,，此時正是中越雙方炮戰(zhàn)交著之時，女兒出生的報喜家書未能寄達到宋強手中,，直到6月13日,，在越軍對我1175.4高地主峰發(fā)起瘋狂炮擊中，一發(fā)160迫擊炮彈擊中搭建在1175.4高地主峰地堡頂蓋上的三連一號觀察所,，一塊彈皮擊中宋強頭部,。從此宋強與他剛剛出生三個多月還未能看上一眼的女兒陰陽兩隔。

       一,、桌大的山頭,，天大的作用。

       恒綿在中越云南邊境段上的高山峻嶺數(shù)不勝數(shù),，唯有老山（1422.2高地）和偏馬山（1175.4高地）位于出入兩國大門的天?？诎蹲笥覂蓚?cè)，天然的構(gòu)成了口岸的兩扇大門,，地理戰(zhàn)略位置不言突顯,。

       80年代初，老山被越軍一個加強營武裝搶占,，從此我國的大門失之一半,。原昆明軍區(qū)即刻動察到越軍的狂妄野心，即急令我邊防十五團先敵攻占偏馬山1175.4高地,，并強令長期堅守不得丟失,。正是這一決策，不僅止住了越軍對我領(lǐng)土的蠶食,，而且為1984年的收復老山作戰(zhàn)奠定了戰(zhàn)略上的準備,。

       也正是偏馬山1175.4高地在收復老山作戰(zhàn)中所發(fā)揮的突出作用，才一舉成名,，被世人譽為“80年代的上甘嶺”,！

       1175.4高地主峰，海拔1175.4米,，故此得名,。被綿延的偏馬山脈一直推到中越邊境之門天保口岸,，人們驚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把一座千余米的山峰刀劈似的齊整整地推到國門的左側(cè)戛然而止，蜿蜒的盤龍江從左右兩側(cè)的偏馬山和老山之間從容的流到越南的清水口直向越南的腹地,。一路地勢較平緩,，雖也有些山山峰峰，溝溝壑壑,，但1175.4高地主峰面對著它們,，就像鶴立雞群,，巍峨聳立，空視20多公里,，小山小嶺盡覽足下,。從軍事角度講，中國軍人自豪地說,，天保天保,，老天保佑我中華啊,！但越南人卻說：太可怕了,，20多公里的溝溝嶺嶺里的軍事設施將無法施展，稍有動靜,，就會被中國1175.4高地上的炮兵觀察所捕捉并摧毀,。所以越軍自從我軍攻占了偏馬山后，就一直把1175.4高地主峰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欲拔不能，欲罷不休,。

       1984年1月21日炮五團接到上級下達的作戰(zhàn)預先號令,。22日完成開進準備，23日前往麻栗坡集結(jié),。29日一營正式在偏馬山開設觀察所,，一個營部加上三個連隊共開設了10個觀察所。這10個觀察所就成了整個收復老山作戰(zhàn)和后期的防炮襲作戰(zhàn)中的我軍炮陣地的眼睛,。宋強連長所率的三連1號觀,、2號觀就設在1175.4高地上，其中1號觀設在主峰一個地堡的頂蓋上,，其面積跟一張八仙桌差不多,。從安全角度講，一號觀就在地堡里從機槍射孔里觀察敵情也可以,，相對安全些,，但問題是射孔視野受限，觀察留有死角,，不便及時捕捉敵目標,。為此,，宋強連長率幾個偵察兵在地堡頂蓋上用沙袋樹枝搭起一個鳥巢式觀察所,。宋連長還叮囑大家：戰(zhàn)場上保存自己固然重要，但我們是炮兵的眼睛,，捕捉敵人目標是我們的使命,，敵人向我們開炮的時候,，正是我們捕捉它消滅它之時，敵人的炮火越猛烈,，我們越要在這里及時抓住它,，干掉它！

        宋強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帶頭做的,。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自1月29日一營在偏馬山開設炮兵觀察所到4月2日發(fā)起一·四作戰(zhàn)工程,，1175.4高地上的觀察所共先后捕捉敵重要目標200多個,，指揮我陣地射擊380多次，在總攻之前,，敵200多個目標被我炮擊毀或重創(chuàng),。炮五團八連一次炮擊全殲敵一個炮兵營的炮戰(zhàn)奇跡，就是在1175.4高地上的觀察所準確指揮下創(chuàng)造的,。當時敵人尚存有反擊能力的目標,，也在我觀察所指揮下被我炮兵壓制的抬不起頭，勝利的保證了我步兵一舉攻占老山,，極大地減少了我步兵的傷亡,，為收復老山和后期的反炮襲作戰(zhàn)立下了無所替代的戰(zhàn)功。戰(zhàn)后,，前線指揮部的首長們看了1175.4高地主峰的地形深有感觸地說：“桌大的山頭,，可是發(fā)揮了天大的作用啊,！”,，炮五團八連被中央軍委授予“老山神炮連”的榮譽稱號，炮二連觀察所被昆明軍區(qū)授予“英雄觀察所”的榮譽稱號,。

       二,、一個連長兩個兵“戰(zhàn)神”的眼睛。

       1175.4高地除主峰頂尖那塊八仙桌大小的地堡以外,，就是向北延伸的一條山梁,，長約15米，寬約3米,，順著狹窄的山梁戰(zhàn)士們修了一條坑道緊連著坑道口有個小平臺,，小平臺上修了個2米見方的崗亭。6月11日的越軍大反撲之前,，三連一號觀察所的指揮排長陳萬雷,，偵察兵李福堂、楊文洲,、羅玉明和守護高地和偵察兵安全的邊防十五團五連一班的戰(zhàn)士就住在這里,。這時連長宋強帶著通訊員李興倫和偵察兵李田在一號觀察所下方的2號觀察所里,，兩處直線距離并不遠，可往返一趟也要一個小時,。兩個觀察所戰(zhàn)斗和休息的艱苦環(huán)境,，不親臨其境是無法想象的?？拥篮蛵復だ浔氖瘔K上,，沒有任何可鋪的東西，戰(zhàn)士們把雨衣鋪在下面,，一床薄薄的褥子鋪在上面,，一個晚上就被潮氣浸透，用手一捏,，手就是濕的,。白天敵人不停的炮擊我觀察所，企圖打掉我炮神的眼睛,，偵察兵冒著密集的炮火觀察捕捉敵目標,，計算諸元。 餓了啃干糧,，喝口涼水,，有時炮火封鎖，三天送不上一袋水,。一到夜晚,，蚊蟲肆虐，咬的大家個個體無完膚,，疙瘩一個挨著一個,，癢疼難忍。

       一直到6月10日,，宋強連長經(jīng)幾次請求營部批準他到一號位置把陳萬雷排長和三個戰(zhàn)士換下來,。營部同意了，可陳排長他們又不肯下來,，宋連長急了就用報話機命令他們：“你們堅守2個多月一個澡都沒洗過,，馬上給我下來休整?！闭f完宋強就帶著李興倫,、李田向一號觀察所攀去。

       6月11日,，迎來了越軍第一次大反撲,，戰(zhàn)斗打得異常激烈，宋強率通訊員李興倫、偵察兵李田冒著敵人猛烈的炮火,，連續(xù)捕捉10多個重要目標,，其中一個敵炮陣地剛一開炮,，火光沖天,，就被宋強他們牢牢地鎖定，迅速將射擊諸元傳到我炮陣地,，前后只用了3分鐘,，我炮陣地發(fā)出的雨點似的炮彈射向敵陣，一發(fā)炮彈直落敵陣地彈藥所,，1000多發(fā)炮彈被引爆,，頃刻間，敵陣地一片火海,。

       6月12日,，越軍認真總結(jié)了6.11大反撲失敗的教訓，認為1175.4高地上的中國軍隊炮兵觀察所不除,，他們的炮火就很難發(fā)揮其作用,，藏的再嚴，只要一開炮就會被中國觀察所捕捉到,，然后十倍于他們的炮火壓了過去,。敵人要千方百計拔掉1175.4高地主峰上的觀察所!然而，1175.4高地主峰觀察所由于地理位置特殊,，陡峭的山峰,，用大炮打就像萬米之外打一只竹桿那樣，談何容易,。要么打過了,，炮彈飛的無影無蹤，要么打近了落在山崖下,，前后兩個多月,，越軍每天少則五、六十發(fā)炮彈,，多則上百發(fā),，最多的一天越軍發(fā)射800多發(fā)炮彈，1175.4高地主峰上的鳥巢式觀察所毫發(fā)無損,。

       三,、槍炮齊鳴送英靈，濃霧低垂山有淚,。

       就在6月12日這天,，越軍認為1175.4高地屬棱線目標，加農(nóng)炮、榴彈炮對它基本構(gòu)不成威脅,，只能調(diào)用迫擊炮,，秘密抵前進入陣地，密集吊射才可能有效,。

       果真一支160迫擊炮分隊秘密潛入距我1175.4高地主峰五,、六公里處待命，直到6月13日越軍突然向我1175.4高地主峰發(fā)起猛烈炮擊,，宋強迅速帶領(lǐng)李興倫和李田進入觀察位置,，很快發(fā)現(xiàn)了對面不遠的山坳里濃煙升騰，炮聲密聚,，瞬間炮彈在我偏馬山上亂飛,，到處響起撕心裂肺的爆炸聲。宋強緊張地計算著座標,、方位,、標尺等射擊諸元，剛剛把這一最新發(fā)現(xiàn)的敵炮陣地的目標發(fā)給我炮陣地,，只聽一聲巨響,，一發(fā)炮彈落在離宋連長他們只有6米遠的山崖上，彈片和被炸飛起來的石塊沖天而起,，也不知是彈皮或是石塊擊中宋強頭部,，攔腰炸斷的一棵樹也順勢倒了下來。這時正在二號觀察所位置上的指揮排長陳萬雷聽到一短兩長的槍聲,，他猛喊一聲,，不好了，這槍聲是主峰緊急救援的信號,，快跟我上,。他喊完帶著李福堂、楊文洲,、羅玉明向一號位攀登,，20多分鐘登上主峰撲向那小小的被炸散掉的鳥巢觀察所，頓時他們一個個都驚呆了,。呈現(xiàn)在他們面前的是一片血泊中,，邊防十五團兩名戰(zhàn)士當場犧牲，偵察兵李田,、通信員李興倫重傷,，宋強連長頭部腦漿溢出，奄奄一息,。陳萬雷即令三名戰(zhàn)友分別對傷者進行簡易包扎,，并倒空兩條工事墻上的沙包麻袋砍來兩根樹枝做成簡易擔架迅速將宋強往山下轉(zhuǎn)移,，山高坡陡，無徑可行,。

       護送宋強的兩名戰(zhàn)士只好前面的一個站著,，兩手盡力將擔架往上提，一步一步探路前行,，后面的一個坐著兩手抬擔架往下滑行,，每前行一米之艱難，無以言表,。不一會,，宋強睜開了眼,，冒出一句“敵人目標打掉了沒有,？”抬著他的兩個戰(zhàn)士又驚又喜，“連長醒了,！”剛要停下來,，宋連長又用微弱的聲音說：“快放下吧，我堅持不到山下了,，你們要省點力氣,，堅守好一號，多抓幾個敵人的目標,?！眱蓚€戰(zhàn)士哭著點點頭，繼續(xù)抬起擔架向山下滑行,。經(jīng)過一個多小時的艱難行進,，他們終于到了偏馬山下，正好與炮一營營長陳林派來的救護組一行相遇,，這時只聽見宋連長迷迷糊糊說著什么,，大家圍過來靜靜地聽著：“也不知我老婆生了沒？”聽到這句話救護組王醫(yī)生一行齊聲喊著他的名字“宋強,，宋強,，你要挺住啊,！”宋強又說：“我答應過老婆給孩子取名,，不管生男生女，就叫宋思昆吧,！”說完,，宋連長就閉上了雙眼，再也沒能睜開,。

       宋強犧牲的消息傳到一營陣地,，三個連的戰(zhàn)士們一起怒吼著為宋連長報仇,！一起用宋連長捕捉的最后一個敵160迫擊炮陣地目標“裝填，瞄準,，發(fā)射”在一串口令下,，十二門大炮齊發(fā)，怒火噴涌,，炮彈出膛,，直射敵人的炮陣地，頃刻間敵炮陣地灰飛煙滅,。

       消息傳到1175.4高地主峰,，在那繼續(xù)堅守的指揮排長陳萬雷哭喊著“宋連長你不該替換我呀，犧牲的應該是我??！”說完見他拔槍朝天上鳴射為老連長送別！瞬間主峰上濃霧大作,，低垂著低垂著漸漸籠罩了整個高地,。這是大山在告別英靈的哭泣！ 

       消息傳到前線軍指揮所,，40師部分首長和炮五團首長專程到護送宋強遺體必經(jīng)的路上親自迎送宋強的遺體,。

       炮四師黨委也立即做出了“向宋強同志學習”的決定，號召駐扎在偏馬山上1175.4高地上的各觀察所堅守好陣地,，續(xù)寫好宋強的英勇,，直至把敵人的重要目標全部消滅！

       宋強犧牲半年后,，老山作戰(zhàn)勝利結(jié)束,。炮五團烈士善后處理工作隨即展開。一營副營長李建國帶著一包宋強烈士的遺物：一套軍裝,、一件軍大衣,、一塊手表，來到了貴陽宋強的愛人劉麗芬的住處,，當李副營長剛一把宋強犧牲的消息說出來,，劉麗芬一下子癱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李副營長急忙扶起劉麗芬,，見她哭的那么傷心,，自己的眼睛也濕潤了，安慰她的話一時也說不出來了,。過了片刻,，李副營長安慰她：“宋強是為國家犧牲的，他是英雄,，是我們大家學習的榜樣,！”劉麗芬聽到這情緒稍穩(wěn)定一下,，突然轉(zhuǎn)身抱起還在襁褓中剛剛6個月大的女兒，對李副營長說：“宋強他既然是英雄,，是烈士,，你就把孩子帶走吧，我無法把她養(yǎng)大成人??！”說著哭著就把孩子往李副營長懷里送。李建國接過襁褓中的孩子,，一邊用手輕輕地拍著,，一邊十分動容地說：“好吧，我把她帶回去交給組織,，她長大了我們告訴她她的爸爸為國犧牲的事,。”李建國稍停頓一下又問劉麗芬“姑娘要問到她的媽媽是誰,，我們該怎么回答,？”話音一落,，劉麗芬又猛然撲過來,，把女兒緊緊抱在自己的懷里大哭了起來?！昂每蓱z的孩子呀,，爸爸一眼也沒看你，還沒給你取名字就死了??！”這時李建國副營長也擦了把眼淚，趕忙把宋強犧牲的整個過程,、臨終遺言和宋強被追記二等功的事都詳細地說了一遍,。聽完只見劉麗芬手拍著心愛的姑娘哭訴著說：“寶貝啊，你爸給你起了個名字了,，叫宋思昆,。以后就叫你宋思昆了啊?！?/p>

       第二天,，李副營長長途跋涉來到貴州省長順縣廣順鎮(zhèn)來遠村看望宋強的老母親。老人家是一位從未出過遠門的老農(nóng)婦,，80多歲了,，一臉滄桑，滿頭白發(fā),，精神矍鑠,，一見來人是個軍人,，忙起身讓座。李副營長趕緊上前扶老人家坐下,。片刻,，李副營長叫了一聲老媽媽，然后很沉痛地說：“你兒子宋強為保衛(wèi)國家光榮犧牲了,！”老媽媽微微動了一下身子,，輕聲說了句“你來了，他沒來,，我想到了,。”停頓了一下,，老人家問：“我兒子是英雄吧,？”接著第二句是“能把我兒子的骨頭帶一塊回來嗎？我想讓他永遠陪著我,?！?/p>

       親愛的戰(zhàn)友宋強安息吧！你有一位偉大的母親,，在你走的第二年,，她老人家安然辭世了。

       你的愛人劉麗芬和姑娘宋思昆都生活的很好,！

       你的姑娘說：“我雖然沒見過爸爸,，但爸爸永遠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戰(zhàn)友們說：你是為祖國獻出寶貴生命的,，祖國會記得,！

      撰文  劉成奇  插圖 安林生

     二O一七年十二月  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