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特·肖 攝影是一種最重要的見證媒介,,它的鏡頭謙卑地面向世界,其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記錄我們輕松地稱之為“現(xiàn)實”的事物,。在新千年的知識與技術條件下,,客觀真實的概念不斷受到挑戰(zhàn);而在后攝影時代的作品中,,事實與虛構之間的分界線持續(xù)被僭越,。 后攝影時代是一個時刻,不是一種運動,。在此我們提到的一些攝影家——鑒于有些藝術家并不通過照相機來制作照片,,或者準確地說,這些從事攝影工作的藝術家并不服膺同一種制像哲學,。不過,,盡管他們的作品源自21世紀的各種不同觀點,它們卻的確處在同樣的社會與技術背景下,。 2012年,,位于倫敦的英國國家美術館舉辦了題為“藝術之誘惑”的展覽。這次展覽對攝影作品與早期繪畫大師的作品同等重視,,顯現(xiàn)出在攝影即將迎來200周歲生日時,,高貴嚴肅的藝術體制終于接納了這種一直被視為“暴發(fā)戶”的藝術形式。但如果說攝影正從藝術機構那里獲得更多的認可,,那它其實還面臨著更多來自廣義文化的壓力,。畢竟,每一個人都能拍照,;而且,,在數(shù)字時代幾乎每個人都這樣做。現(xiàn)實生活中到處是照相機,;視覺世界里充溢著攝影圖像,。 21世紀,,很多人都擁有智能手機,,他們按下快門,隨即就秀照片,。跟這些業(yè)余攝影者相比,,昔日那些大師如尤金·史密斯在匹茲堡項目中的狂熱行為,加里·維諾格蘭德在洛杉磯可笑的自拍如今看起來都太不張揚了,。這些業(yè)余攝影者申請一個社交網(wǎng)絡賬戶,,就可以將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每一秒鐘的狀態(tài)都用相機記錄下來,。“我思故我在”變成了“我記錄,,故我存在”,。如今攝影已經(jīng)是一種極為平民化的行為,“自拍”甚至成了2013年牛津詞典的年度熱詞,。 在后攝影時代,,“拾得圖像”的重要性日漸突出,而互聯(lián)網(wǎng)則成了重要的圖像制作實驗室,。分享是數(shù)字時代的關鍵詞,;挪用——或者有些人可能更喜歡稱之為“竊取”,則是后攝影時代的重要策略,。這些富有創(chuàng)意的,、變革性的“竊取”行為使得網(wǎng)絡環(huán)境成為重要的“狩獵場”。 瀏覽并創(chuàng)造性地將他人的圖像吸納至自己的作品中,,如今這種實踐成為很多攝影師(應該說從事攝影工作的藝術家)的主要工作,。“ABC有很多卓越的藝術家,,如安德列·施密特,、米什卡·漢納、赫爾曼·席格納,,他們都會大量使用搜索引擎和網(wǎng)絡資料庫去‘竊取他人的照片,,”里維斯繼續(xù)說道,“在最近的阿爾勒攝影節(jié)上,,我們參與組織了一次主題為‘從這里開始的展覽,。這次展覽的宣言開頭是這樣寫的:‘今天,我們都成了編輯,。我們都會回收,、剪裁、重新合成以及上傳,。只要有眼睛,、大腦、照相機,、手機,、筆記本、掃描器,,再加上一種觀點,,我們就可以利用圖片做任何事情。我們編輯的不是我們自己拍攝的圖片,,我們制作的照片數(shù)量卻遠勝于過去,,因為資源無窮無盡,,新的可能性層出不窮?;ヂ?lián)網(wǎng)上充滿創(chuàng)造活力:深刻的,、美麗的、惱人的,、荒謬的,、瑣碎的、民間的以及私密的,,無所不具,。我逐漸認可了這種思想,現(xiàn)在我本人已經(jīng)不怎么使用照相機了,?!泵资部āh納對此做了闡釋:“關健就在于‘拍照這個短語。即使是從傳統(tǒng)意義上來理解,,這個短語也幾乎不言而喻地暗示著圖像早已存在,,只待攝影師自己去發(fā)現(xiàn)、獲取,。所以我沒看出太大區(qū)別,。” 在2011年的世界新聞攝影大賽上,,由攝影記者轉(zhuǎn)型為藝術攝影家的邁克爾·沃爾夫因其作品《一系列不幸的事件》獲得榮譽獎,,引發(fā)爭議。該作品是他在電腦屏幕前使用谷歌街景拍攝的,。沃爾夫?qū)Α队鴶z影雜志》的記者說:“我們的世界充滿圖像,,這是未來影像中的一部分。我們必須得想辦法處理,,對其去蕪存菁,,或者將其吸收到我們的作品中。我認為,,未來我們很重要的一項任務就是對所有這些圖片進行精挑細選,。你能想象今天我們到底有多少圖像嗎?這個數(shù)字是不可估量的,。100年后,,會出現(xiàn)一門叫做‘硬盤礦工的職業(yè),他們的任務就是在電子垃圾場找尋硬盤,,并開發(fā)出新軟件以對這些圖片進行分類梳理,。到時就會設立新的藝術項目和社會學項目,,以利用這些從電子庫存中挖掘出來的圖像,。這種對巨量圖片去蕪存菁的想法有著巨大的發(fā)展?jié)摿?。?/p> 為了跟上圖像制作的這種新形勢,,大量作品與作品系列將攝影師定位為編輯,、策展人?!敖梃b與創(chuàng)新”涵蓋從約阿希姆·施密德作品中主人公們相似的觀看行為,,到克萊蒙特·瓦拉在《來自谷歌地圖的明信片》中進行的先鋒數(shù)字探索。同樣值得關注的還有創(chuàng)造性借鑒這一主題,,比如在《古盧現(xiàn)實藝術工作室》中,,瑪?shù)倌取ぐ推尜斊諏⑹暗脠D像用于傳統(tǒng)的新聞攝影。還有使用甚至濫用數(shù)字技術的,,比如戴維·伯金富含數(shù)碼故障的作品《嵌入》系列,。 人們最不可能從攝影中獲取的就是客觀真實。不過要說照相機比人能更客觀地反映世界,,這種說法也總是錯誤的,。毋寧說,照相機用一種不同的方式來觀看世界,,而這也是很多攝影大師鐘愛這門藝術的原因所在,。加里·維諾格蘭德說:“要是從取景器里看到很熟悉的畫面,我會想辦法把它搖開,?!毕鄼C獨特的觀察方式是“現(xiàn)實的層列”。從奧利沃·巴爾比埃利使用移軸鏡頭和直升機,,到李在镕探索數(shù)字疊加的潛力,,這些技術形式都欲撼動我們的現(xiàn)實觀。 “你不是在拍照片,,你是在制作照片,。”偉大的美國風景攝影師安塞爾·亞當斯這樣說道,。這一提法在近二三十年內(nèi)日益得到肯定,,雖然亞當斯本人對此并沒有很明確的設想或?qū)嵺`。毋庸置疑,,數(shù)字領域中比比皆是的業(yè)余攝影者所帶來的壓力促進了當代藝術攝影中“管理模式”的發(fā)展,。如果你對這個充斥著過量圖像的日常世界感到失望,那你為何不建構一個自己的天地并且將它記錄下來呢,?藝術家們從事的工作中“整個世界都是舞臺”,。茱莉亞的項目“文檔對象模型”(DOM,即Document Objective Model)亦是為此目的而做,。 藝術家們的確還在使用照相機,,但是有種觀點認為,,僅僅拍照是遠遠不夠的了。一些藝術家建構出他們所認為的現(xiàn)實,,然后再拍攝,;另一些將其拍攝的圖像變成物體,藝術家再用手對其進行物質(zhì)上的干預,?!皵z影現(xiàn)在所處的發(fā)展階段正如同20世紀四十年代繪畫領域中出現(xiàn)的抽象表現(xiàn)主義:如今我們看到的是一種實體的、物質(zhì)性的照片,,而不僅僅是一張圖像,。”阿里奇·布雷恩說,。對這位藝術家來說,,穿孔機的地位跟任何一架照相機的地位同等重要?!斑@是因為我們身邊充斥著大量的攝影圖像,,因此我們能夠去考慮圖像的材料,而不僅僅是圖像本身,?!碑敶鷶z影行為中的這種“物質(zhì)性”傾向便是“手與眼”的主題。 布雷恩的作品吸收并融匯了本書所考察的當代藝術攝影的不同發(fā)展傾向,。在她那些明顯更具“原創(chuàng)性”的作品中,,這種對他人作品帶有一定立場的觀看產(chǎn)生的就是這種微妙的影響。與其說《十個彩色圓點之杰作》(仿委拉斯開茲)是對經(jīng)典大師作品的挪用,,不如說藝術家對經(jīng)典繪畫作品的構思與形式投入了時間與心思,。布雷恩說:“我挑選一些繪畫作品對其進行再加工,它們的創(chuàng)作者在繪畫時探索了顏料的效果與物質(zhì)性,。這些貼上去的彩色圓點突出了圖像的表面及錯覺藝術的手法,。這就跟用厚涂顏料的方法突出藝術家本人的存在,突出所有圖像都體現(xiàn)的抽象本質(zhì)是一樣的,。圓點還讓我想到了所有機械復制圖像中那些顏料的小點點,。當我們對數(shù)字像素應用越來越多時,照片本身就成了彩色顏料的彩色小點,,被困在紙張之中,,由燈光來顯示?!?img doc360img-src='http://image109.360doc.com/DownloadImg/2017/12/1306/118843115_9_20171213062603957.jpg' src='http://image109.360doc.com/DownloadImg/2017/12/1306/118843115_9_20171213062603957.jpg'> 對新聞攝影界來說,,2012年11月12日是很重要的一天。2012年8月份的《時代周刊》在其紙質(zhì)版的封面上刊登了一張由iPhone拍攝的照片,由此宣告了攝影工具與攝影方式的重要變革,。這張照片的拍攝者并非普通的公民記者,,而是頗受歡迎的戰(zhàn)地攝影師本杰明·羅伊。近些年來,,報紙和雜志紛紛將其攝影部門關閉,,并訓練記者們使用iPhone攝影(這是為了應對數(shù)字領域之擴張,,因為后者已令其入不敷出),。對一些人來說,這種變化是悲劇性的,;而另一些人則視之為解除禁錮,,因為很多在傳統(tǒng)新聞攝影背景下成長起來的圖像生產(chǎn)者如今正積極尋求新的方式去報道重要的新聞或思想。就克里斯蒂娜·德·米德爾來說,,這涉及她對20世紀60年代贊比亞的太空計劃所拍攝的視覺文件乃是公然的“偽造”(且引發(fā)爭議),。這一項目及其他類似的充滿想象與突破性價值的項目主題便是“后現(xiàn)代新聞攝影”。 最近,,卓越的教授,、理論家弗雷德·里欽在接受《瓊斯母親》雜志的采訪時提出:“新聞攝影已經(jīng)成為業(yè)余攝影者與專業(yè)攝影師的混合體,此外還有監(jiān)控攝像頭,、谷歌街景及其他資源,。但那些‘元攝影師卻能理解這數(shù)以億計張圖像的意思,解釋其來龍去脈,,并鑒定其真?zhèn)?。當下,我們更需要鑒定師來過濾這些過剩的照片,,而不是新的成群的攝影師,。” 我們可以將這種針對新聞攝影的觀點延伸至整個專業(yè)攝影領域,。歡迎來到后攝影時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