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其昌一個為富不仁的典型

    嘉興南湖西岸的攬秀園里，有一塊高 2.8米的青石巨碑——“嘉興府學重修明倫堂記”碑,。此碑刻于明萬歷三十九年（1611年）,，碑文一千一百多字，為董其昌所寫行書,，字跡蒼勁流暢,，讓人嘆為觀止。董其昌曾多次到過嘉興,，留下不少墨跡,，據(jù)說昔日嘉興精嚴寺大殿曾掛有董其昌題的匾：“眼前佛國。”

　　董其昌在書畫上有很高的造詣,，是個大師級的人物,，官也做得不小，當過禮部尚書,。按理說,，這樣一個人物，是應該讓人景仰的,，然而,，董其昌在為后人留下許多精美書畫的同時，也給人留下了一個魚肉鄉(xiāng)里,、為富不仁的惡劣形象,。

　　明朝萬歷中期以后，貧富分化加劇,，社會危機四伏,，然而官僚豪紳集團對此卻缺乏清醒認識，他們在特權(quán)的庇護下,，依舊瘋狂地聚斂財富,，過著酒肉聲色、窮奢極欲的生活,。董其昌回到家鄉(xiāng)松江后,，富甲一方，橫行地方,，口碑極差,。他老而好色，為了“采陰補陽”,，年過花甲仍奸淫童女,。其三子董祖源拆周圍民居擴建自己的宅院，對未能及時遷居的小戶,，指使奴仆上房揭瓦,。其次子董祖常更是糾集地痞無賴,，欺男霸女，無惡不作,。董其昌看中松江秀才陸兆芳家的使女綠英,，其子董祖常指使家奴陳明率200余人深夜闖進陸家搶人，并將陸家搶掠一空,。董家是有官府庇護的,，鄉(xiāng)人拿他沒辦法，只好借助輿論,，就像如今在網(wǎng)上發(fā)帖一樣,，有人將董家父子的惡行寫成曲本《黑白傳》，教給說書的盲人在茶館酒肆到處傳唱,。董其昌對此十分惱怒,，到松江府告狀，要求緝拿寫曲本之人,。誹謗官員,，歷來是要治罪的，官府一陣忙碌,，捉來個說書人錢二,，錢二供稱《黑白傳》系一個秀才所作。

　　董其昌大概是作威作福慣了,，官府審不清的案,，他要親自來審，于是在家私設(shè)公堂,，命奴仆把他懷疑的秀才范昶抓來,，逼他和錢二同跪于庭面質(zhì)，范昶受此奇恥大辱,，回家后沒幾天就含恨而逝,。范家和董家是有姻親關(guān)系的，仗著這層關(guān)系,，范昶83歲的老母帶著兒媳和幾個女仆一路哭哭啼啼前往董家討說法,，沒想到還沒進董家門，就被董家奴仆砸了轎子,，又被拖進董家,，關(guān)上大門毒打。更為惡劣的是,，董家惡奴還把這些婦女的衣褲剝?nèi)?，猥褻凌辱，并把她們拖到董宅旁的寺院前示眾,。董家的暴行激起了民憤,，也引起當?shù)匦悴艂兊膹娏曳锤?，他們向府衙鳴冤告狀，而董其昌則趕往各處官府打招呼,，以為靠自己的關(guān)系和勢力可以擺平此事,。

　　官府的不作為,，反而使民憤越積越厚,，人們議論紛紛，怨聲載道,，幾天之內(nèi),，松江城大街小巷貼滿了控訴董其昌的小字報，婦女兒童傳唱著“若要柴米強（“強”,，方言“便宜”）,，先殺董其昌”的歌謠,，南來北往的客商甚至把控訴董氏罪惡的小字報貼到了徽州、湖廣,、川陜、山西等地,。萬歷四十四年（1616年）三月十五日這天一早,，四處趕來討說法的百姓堵塞了從松江府學到董家門外的道路，騷亂一觸即發(fā),。府縣官員怕激起民變,，下令拘捕董氏家奴陳明，杖責25大板,。但百姓仍然聚集不散,，上萬人包圍了董宅。憤怒的火焰一經(jīng)點燃,，一場大火就很難避免了,。

　　此時，如果董其昌帶兒子出來認個錯,、賠個罪,，事情也許還有轉(zhuǎn)機。然而,，董其昌是在鄉(xiāng)里橫行慣了的,，他并沒有意識到大禍即將臨頭，以為小小泥鰍掀不起大浪,，為了安全,，他讓人去打行里雇了些打手來幫助守宅。“打行”是那個時代的一個行業(yè),，吃這碗飯的人都是些無賴惡少,，平時沒少干壞事,，他們來為董家守門，反而更加激怒民眾,。民眾一聲喊打,，打手們抱頭狼狽逃進門里。董家無計可施,，又想出一個下流招數(shù),，從院墻內(nèi)向外潑糞便拋磚瓦，結(jié)果沒能驅(qū)散群眾,，反而把民憤徹底點燃,，人們紛紛上屋，向董家房內(nèi)投擲磚瓦,。次日,，圍聚者更多，有些人是從上海,、青浦,、金山等地聞訊趕來的。到晚上,，有人點燃了董家的房子,，火勢漸漸燒大，烈焰騰騰,。地方官員想帶兵救火,，但怕引起眾怒而未敢前往。大火中,，董其昌帶著家人倉皇出逃,，此后過了很長時間的船上流浪生活。董家數(shù)百余間雕梁畫棟的亭臺廊榭,、密室幽房,，連同董其昌多年搜集的珍貴書畫，全部付之一炬,。其三子董祖源的200余間豪華房屋落成不到半年,，也被燒成一片瓦礫。幾天后,，董其昌的別墅白龍?zhí)稌鴪@樓也被焚毀,，一些寺廟和學堂里董其昌題寫的匾則被人砍碎泄憤。

　　騷亂之后,，有一老者在董宅斷垣殘壁上題詩一首,，其中兩句道：“敵國富來猶未足，全家破后不知非。”董其昌遭此一劫,，家產(chǎn)蕩然,，聲名狼藉，但卻沒有反省悔過之意,，而是到處活動,，拜訪官員，要求處罰鬧事的讀書人,，他放出話來：“殺一百個老百姓,，不如殺十個秀才。”他似乎以為,，只要將此次騷亂定性為“士抄”（秀才唆使）,，而不是“民抄”（民眾自發(fā)）,，就可以挽回他的名聲,。這場震動江南的騷亂案，最終由蘇州,、常州,、鎮(zhèn)江三府會審，采用了一個折中的辦法：認定事件起因董氏父子有責任,，但歸咎于“奴輩不法”,，而家產(chǎn)被毀只能自認倒霉；“喜亂奸民,，乘機燒搶”,，捉幾個為首者來嚴懲；參與鬧事的幾個秀才,，受到革去功名或杖懲的處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