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shí)候,屋后的菜園籬笆是用一種叫籬障花的灌木圍起來的,。那籬障花是我見過的最能開花的一種植物,,比月月紅還能開,一樹的粉紅花朵,,從初夏一直開到秋冬,,一直開到落盡最后一片葉子。母親說,,籬障花的種子和樹皮可以入藥的,,清熱止瀉利小便?;h障花的葉子則可以用來洗頭發(fā),織女七月初七會(huì)牛郎就用它來洗頭,,將一頭青絲洗得柔順而飄逸,。我聽了深感驚奇,問這花有什么用呢,,可以吃么,?母親果然摘了一捧鮮艷的花朵,清水涮涮,,拖上面粉,,用油炸得又酥又脆,真是又鮮嫩又清香,,美極了,!從此對(duì)這籬障花關(guān)注起來,常常去那籬笆上找蟬蛻,摘花朵,,反正不摘,,它也會(huì)落下來的。摘了,,翌日還是一樹光鮮絢爛的粉紅花朵,,怎么也摘不盡的。 大學(xué)課堂里,,聽教授講《詩經(jīng)》:有女同車,,顏如舜華。將翱將翔,,佩玉瓊踞,。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有女同行,,顏如舜英。將翱將翔,,佩玉將將,。彼美孟姜,德音不忘,。(《鄭風(fēng)·有女同車》)那與我同車的女子啊,,一張粉嫩的笑臉就像盛開的木槿花,我們的馬車越來越快,,快得要飛起來,,她身上的佩玉叮當(dāng)作響,實(shí)在是美,,她的美好品德我此生難忘,!有同學(xué)站起來問,這木槿花長(zhǎng)什么樣???我們見過么?教授一指窗外,,呶,,那馬路邊上開得如火如荼的就是木槿花,也叫朝開暮落花,,也叫籬障花,。頓時(shí)心上一緊又一喜,如此平凡的花也能寫進(jìn)《詩經(jīng)》里去啊,,可不就是我兒時(shí)最常見的籬障花,? 后來想,,為什么古人要將美女的面容比作木槿花而不是牡丹芙蓉之類?除了它如朝霞一般的絢麗色彩,,莫不是它的朝開暮落象征了一個(gè)女子短暫的青春,?而真正的愛情大抵也如此吧,朝開暮落,,一瞬芳華,,正所謂“槿花不見夕,一日一回新”啊,。 此后,,面對(duì)木槿樹上的繁花似錦,面對(duì)花開時(shí)候的熱情如火,,深情凝望,,心中總會(huì)涌起一種別樣的珍惜之感。大早起來,,面對(duì)一樹別樣新鮮的花朵,,而地上也總有密密的落花堆積,每次經(jīng)過,,我常會(huì)想到那幾句詩: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而當(dāng)你終于無視地走過,,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朋友啊,那不是花瓣,,那是我凋零的心,。想想,便有些為之傷感,。據(jù)說木槿的花語就是告別與短暫之美,。真正的美又何嘗不是短暫?花木無言,,為之不平的只有多情的文人,。“木槿朝開而暮落,,其為生也良苦,。與其易落,,何如弗開,?”這是清代學(xué)者李漁的感慨,繼而又長(zhǎng)嘆一聲,,“花之落也必焉,,人之死也忽焉,!”總讓人對(duì)生命的無常與短暫生出無限的涼意。也許唯其易逝,,唯其絢麗,,才更叫人銘刻在心,“德音不忘”吧,? 不過想想,,在黃昏時(shí)候的小院里,隨手從籬笆上摘幾朵粉紅的木槿花與一把翠綠的葉子,,揉碎了,,給心愛的人兒洗洗頭發(fā)。那晚風(fēng)正柔,,夕陽正紅,,蟬聲如雨,廚房里飯菜正香,,一朵木槿花猶疑地望著你們,,望著望著,“啪”一聲落了下來,。這樣的時(shí)刻,,是不是也算充滿了溫馨與禪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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