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袂朝陽作鳳鳴——我所知道的余冠英先生
作者:劉新風
《光明日報》( 2017年10月26日 16版)
在中國當代學術史上,,說余冠英是一位文學史家,一點兒也不為過,。甚至可以說,,他還是一位優(yōu)秀的文學史家。作為學者,,余先生是一位非常值得尊重的老人,,不張揚,不賣弄,,樸實無華,,作風嚴謹,自持內(nèi)斂,,人格高尚,,一輩子追求的就是淡泊。 一生做了三件事 余冠英一生做了幾件事:一是教書,,一是研究,,一是花了大量的精力做編輯工作,。一直到晚年,將近80多歲的時候,,他還擔任《文學遺產(chǎn)》的主編,。 首先,余冠英是一位著名學府的大學教授,。 在抗戰(zhàn)爆發(fā)之初,,西南聯(lián)合大學肇始之時,余冠英就是副教授,,而在抗戰(zhàn)結束之前,,便已經(jīng)晉升為教授了。從1946年下半年清華大學復?;氐奖本?,一直到1952年全國院系調(diào)整、清華大學的文科被取消,,他一直都是清華大學中文系的教授,,授課方向主要是漢魏六朝詩和中國文學史。 《漢魏六朝詩論叢》應該是余先生的成名作,,于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際出版。當時余冠英年富力強,,一邊教書,,一邊做大量的編輯工作,并擠出業(yè)余時間搞自己的專業(yè)研究,。 其次,余冠英是一位最高學術科研機構的研究員,。 隨著工作調(diào)動,,余先生一生中所從事的第二項工作,,就是在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做研究員。這以后,,他以學術研究為主,專門進行古典文學的研究,,承擔國家級科研項目,,并參與國家社會科學和古籍整理規(guī)劃的確認,、協(xié)調(diào)、組織與實施,。他在擔任文學所的領導,、學術委員會主席以及顧問的漫長時間里,,還要承擔很多科研任務,完成很多個人或者集體的研究項目,,指導博士研究生,,一直做到退休,。 再次,余先生在做教授和研究員之外,,還有一項很少有人提到的工作,,那就是他兢兢業(yè)業(yè)地做了一輩子編輯。當然,,做編輯是兼職,,不是他的主業(yè)。余冠英年輕時剛?cè)肭迦A大學,,就接手編輯《清華周刊》,。抗戰(zhàn)期間,,余先生受朱自清先生的委托,,在昆明西南聯(lián)大的艱苦歲月里,前后做了5年的《國文月刊》編輯,,可以說,,獨立支撐了大后方一個難得的純粹的學術殿堂,。因而,,他的付出,也廣受學術同行們的贊譽,。在新中國成立后,,余冠英先是被點名擔任了《光明日報》“文學遺產(chǎn)”的主編,后又主持中國社科院文學所主辦的《文學遺產(chǎn)》雜志編務數(shù)十年,,可謂篳路藍縷,,打下了這個國家級古典文學研究堡壘的堅實學術根基。 在學術研究上,,余冠英的主要成就有哪些呢,?歸結起來,,其一是對《詩經(jīng)》以及漢魏六朝樂府詩、文人詩進行選輯,、注釋,,其二是對部分《詩經(jīng)》進行白話文翻譯。此外,,余冠英參與組織,、主持了幾個重要的集體項目的編寫工作,其中主要的,,一個是中國社科院文學所古代文學組主要精干力量(包括錢鍾書先生)全部參與編選,、注釋的《唐詩選》(人民文學出版社),余先生為主編,,從體例,、選目到任務分配,再到注釋,、修改,,直至最后統(tǒng)稿、審稿,,余先生親自主持,、完成。這個項目做了18年,,從1962年開始,,到80年代初才正式出版。另一個就是在1962年出版的中國社科院版的《中國文學史》,,余先生擔任主編,。 一位和藹的長輩 余冠英晚年的時候,,我?guī)缀趺恐芏既ゼ依镎埌玻闼黄鹆牧奶?。他的大兒子余繩武,搞近代史研究工作,,做過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所長,主編過《沙俄侵華史》四大卷,。他們父子除了吃飯的時候在一起之外,基本上是各做各的學問。我雖然在古典文學方面差得很遠,,但是對于現(xiàn)代文學領域還算略知一二,余冠英熟悉的人我也基本都知道,,所以還可以經(jīng)常陪他聊聊天。 我對余先生非常崇敬,,不是因為他是一位著名的學者而崇敬他,而是對一位和藹的長輩那種純粹的崇敬和崇拜,。作為學者,,我覺得余先生是一位非常值得尊重的老人,,不張揚,,不賣弄,,樸實無華,作風嚴謹,,自持內(nèi)斂,人格高尚,,一輩子追求的就是淡泊。 晚年因為患糖尿病,,年紀也大了,家里對他吃的東西管得很嚴,。他愛吃零食,和朱自清先生一樣,,有時候就自己拄著拐杖出去了,,到家附近的小賣部買一點雪糕,、餅干之類的零食吃,回來時還得揣在口袋里藏起來。 老先生有可愛可敬的一面,,但也有令人同情的一面。余冠英晚年腿腳不利落了,,家住昌運宮社科院宿舍,去馬路對面的紫竹院散步都很困難,,得坐著輪椅去。有一年,,我們下決心推著他去了一次天安門廣場,一路上他十分興奮,,因為有多少年都沒去過了。還有一次,,我陪他專門去吳組緗先生家,,吳先生也是高興得不得了,,說起話來手舞足蹈,滔滔不絕,。臨別時,吳先生送我們出門,,兩個人又站在門口繼續(xù)聊,聊了半天,,總說走吧,中午了,,該吃飯了,,眼看著就快到下午一點了,,可仍是戀戀不舍……最后,吳組緗先生眼巴巴地看著我們下樓,,說:見一面少一面了,。這對老朋友的那次見面,,果然就是最后一次。不久,,吳先生就辭世了。現(xiàn)在回想起來,,看著老哥倆坐在一起高高興興地談天說地,那么默契,,那么開心,那種你有上句我有下句的感覺,,就仿佛重新回到了20世紀30年代,,一下子就年輕了半個世紀,。 (作者:劉新風,系余冠英外孫女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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