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諸位,，本次會議的議程只有一項，那就是討論路德維?！ぞS特根斯坦同志是否可以入選我們這個圈子,。秘書長同志，您能否將《已掛德國哲學家俱樂部會員入會資格》再念一遍給大家聽,？

黑格爾：沒問題,，主席同志。首先,，候選人必須已經(jīng)掛掉了,；其次，他必須是德國人,，必須是用德語思考和寫作的,；最后，他對哲學的貢獻必須被證明是經(jīng)得起考驗的,。不過維特根斯坦同志的情況有一點兒復(fù)雜,，他在奧地利出生，所以算奧地利人,，但后來又加入了英國籍,。

康德：好的。這個，我覺得“奧地利人”這一點算是符合要求的,。順便問一下,，維特根斯坦同志有沒有主動申請入會？

黑格爾：這一點不是非常明確,。我們問他的時候,，他暴躁地喊著，說任何想吸納他的俱樂部他都不想?yún)⒓?。不過最后他還是不很情愿地同意了,，說他算是一名候選人。

萊布尼茲：主席,，我有一個小問題,。

康德：啥問題？

萊布尼茲：我們說的到底是哪個維特根斯坦,？是寫《邏輯哲學導論》的那個,？還是寫《哲學研究》的那個？因為有評論家說這兩本著作截然不同,，而且是相互矛盾的,。

黑格爾：我傾向于認為他職業(yè)生涯本身也是辯證地發(fā)展著的，也就是說《導論》是矛盾的正面,，而《研究》是其對立面,，所以說……

康德：我說黑格爾同志，你的說法太籠統(tǒng)了,，有點兒像你的《歷史哲學》；但可惜的是,，我們的候選人沒活那么久,，久到足以完成自身的對立統(tǒng)一。萊布尼茲同志,，對我們來說,，有且只有一個維特根斯坦。不過,，另一個不得不提的問題是,，為什么在他逐漸退出歐洲大陸哲學舞臺（其在維也納的最初影響除外）的同時，他那些原本是以德語寫成的著作,，卻在英語國家內(nèi)有極大的影響力,？毫無疑問，他在劍橋是一名很有吸引力的講師,。但我想知道的是,，他在講英語的同時，是否還是按德國的方式去思考的。我想這一點我們要搞清楚,。

海德格爾：嗯……有意思,。用母語進行哲學思考尚且不易，用非母語之難就更不用說了,。不過我的結(jié)是論：維特根斯坦同志固執(zhí)地將自己排除在了（歐洲）大陸哲學傳統(tǒng)之外,。還有，他并沒有接受或進行過系統(tǒng)的哲學訓練,。他似乎只是將哲學視為一種‘治療’或者一種‘非學說（doctrine）的活動’罷了,。實際上，他從事哲學的方式跟對待航空科學和數(shù)理邏輯沒什么兩樣,。雖然我們承認這兩門也是很費腦力的學科,，但我敢說他從未讀過笛卡爾，也沒讀過多少柏拉圖,，更別說亞里士多德了,，不論是原著還是譯本。

胡塞爾：話雖不錯,，但這豈非正是他吹噓其“原創(chuàng)”之所在,？我個人認為更擔心的一點是，他竟向其學哲學的學生灌輸“你們搞實業(yè)更有前途”這種令人泄氣的思想,。

海德格爾：確實夠鬧心的,！他好歹也算是個德國哲學家，但我不得不承認他的風格,，怎么說呢,，一點兒也不“德國”。他在《導論》里面用了很多數(shù)學符號,，然后還有很多格言警句或者玄妙深奧的表述,。盡管我保證里面不乏亮點，但他缺乏有說服力的論據(jù),。其實他使我一下子想起了尼采,，我估計這也是正是尼采現(xiàn)在還是一名預(yù)備會員的原因吧。還有,，維特根斯坦那句“凡是能夠說的事情,，都能夠說清楚”（下半句是：而對于不能談?wù)摰氖虑椋捅仨毐３殖聊g者注）肯定不能算是德國哲學的傳統(tǒng)吧,，這一點我相信大家沒什么異議,。我們（傳統(tǒng)德國哲學家）的任務(wù)是建立一個由恰當?shù)募夹g(shù)詞匯支撐起來的綜合思維體系，而這哥們在《研究》中有意地否認這樣一個依賴于零散手段的系統(tǒng)方法,。他的對話風格具有很強的欺騙性,。如果你的學生這樣寫哲學論文,，你能接受嗎？

康德：這個嘛……先不管風格的問題,，我們必須搞清楚他到底算不算真正的德國哲學家,，或者是做什么語言的神秘先知。比如他說我們“被語言蠱惑了”,，我們所謂的哲學問題其實只是語言的一種度假方式罷了,。他說這些問題只不過是文字游戲，只要我們仔細考察我們平時是如何使用語言的,，就可以解決這些問題,。然后他就聲稱他已經(jīng)解決了或者說‘化解’了哲學的主要問題！

萊布尼茲：如果我沒說錯的話,，尚在人間的那些盎格魯-撒克遜和大陸哲學家們以及許多其他聰明人,，仍在討論自由意志、上帝的存在,、真實,、真善美、生命的意義等話題,。在我看來,，他們之所以關(guān)心此類問題，正是因為這些困擾我們的問題是如此的深邃,、實在,，而且很關(guān)鍵。我認為研究日常語言所能起到的作用是很初級,、很有限的,。如果我們隨便研究一下‘自由’、‘上帝’,、‘真善美’這些詞,，這些問題就能解決的話，那這些問題幾百年前就應(yīng)該被解決或者說‘化解’掉了,。我個人是無法接受維特根斯坦所謂“意義即用法”這種含混不清的表述的。

康德：同意,。等我面試他的時候,，我一定要問問他自己認為“意義即用法”這句話本身，到底是解析的還是綜合的,。

黑格爾：主席同志,，這一點很有意思。我覺得他這句話的意思是說,，意義不是一個“自在之物”（康德哲學中的一個核心概念,，又稱物自體,，指存在于人們感覺和認識之外的客觀實體——譯者注），而是依賴于上下文以及他所謂的“家族類似”,、“生活形式”等概念而存在的,。不過這些也都還沒有徹底搞明白。

胡塞爾：我也花了很大功夫去理解維特根斯坦同志那些晦澀的,、關(guān)于語言和哲學的著作,。他的意思好像是說，既然一切經(jīng)驗和對世界的理解都得通過語言,，因此我們必須先學會語言,，然后才能獲知這個世界最精準的表現(xiàn)畫面。他還斷言道,，既然哲學問題是由詞語構(gòu)成的,，那么如果找到語言的極限，那也就意味著我們能找到提出和回答哲學問題的極限,。主席同志,，從表面上看來，這跟由您啟蒙的哥白尼革命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是您告訴我們，如果要理解這個世界,，就必須先了解我們感知和解釋世界的過程,。我不知道維特根斯坦同志這個“語言學的轉(zhuǎn)向”是否能被證實是另一場哥白尼革命。

康德：嗯,，讓我們拭目以待,。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們是否完全理解了他的思想。也許我們眼中的國王還是穿了一條新內(nèi)褲的,，而并不是完全裸體的（《國王的新衣》典故——譯者注）,。還有，黑格爾同志,，你知道維特根斯坦同志最近在忙些什么嗎,？

黑格爾：他最近在拿鴨子還是兔子做一系列實驗，我不確定具體是哪個,，還有蒼蠅和瓶子,。他好像還訓練蒼蠅飛出瓶子什么的，不過蒼蠅們好像很不配合,。他還經(jīng)常爬上梯子,，然后將梯子推掉，把自己晾在半空中,。

康德：我覺得我們目前最多只能給他一個預(yù)備會員的身份,。同志們,，你們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