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斯爾然 （北京 文學博士）

很久以前，俄羅斯貨品似乎流行過好一陣子,。往那兒跑單幫的人倒騰回來許多東西,，又香又甜的榛子巧克力，堅果油脂濃厚,，還記得巧克力封紙上有戴著三角頭巾的可愛寶寶,。刀具用的都是軍用鋼材，剁骨頭怎么也不會豁口,；還有金色的單腿望遠鏡,，需要瞇著一只眼調(diào)焦距，一看到就想起電影中的貴族女人,，穿著鵝籠裙坐在劇院包間,，酥胸半露，用這種小小金色望遠鏡望向英俊的伶人,。

成罐的椴樹蜜是最討喜的東西,。在之前，我見過的所有蜂蜜都是金黃色的液體,，唯獨它在罐中呈現(xiàn)出一種漂亮的乳白色,，像哈薩克人家的羊脂。對沒見過世面的小童而言,，又美麗又神奇,。如果那時懂得些生物知識，便知葡萄糖含量高的蜂蜜都是這般容易結晶,，一如椴樹蜜,，一如油菜花蜜?？墒俏镆韵橘F,，紫云英、油菜,、洋槐都是花兒,，而椴樹是樹蜜，樹居然也有蜜的,。許多年后在新疆看見駱駝刺,，葉片會分泌出濃稠的糖粒,，制成褐色的一整塊，可以掰下來當糖吃,。新奇極了,，轉念又想，椴樹蜜或許也是這般采集,？

如果沒有結晶,，椴樹蜜便是淺淺的琥珀色，舔一口有玫瑰香,，兌水則有清爽的針葉林氣息,。喝口味酸的東西，總愛加些椴樹蜜,，百香果榨成汁也有酸辛的籽,，添了椴樹蜜則大不一般。偶爾突發(fā)奇想用椴樹蜜泡櫻桃與草莓,，甜蜜的滋味源頭太多,，口感很糾雜。也吃過椴樹蜜蔓越莓小方,，新烤出爐時老板得意洋洋,，哎呀我們摻的蜜好呀，于是呆頭呆腦的小方面包一下就變得可貴起來,。那家小店還做長崎蜂蜜蛋糕,，用的也是椴樹蜜，出爐時香醇可口,，一個人就能吃完一整條,。

成年后和閨蜜去長白山，環(huán)山線上遇見養(yǎng)蜂人賣蜂蜜,，賣椴樹蜜與椴樹漿，放在箱子里,。在這之前我也見過養(yǎng)蜂人,，很小的時候，在南方的油菜花田里,。他們有男有女,，戴面紗頭罩，像是不世出的武林高手,。小鎮(zhèn)上就有蜂蜜賣,，賣的卻是紫云英蜜，蜜缸如醬菜缸那么大,，年輕姑娘用漏勺打蜜,，看起來稠嘟嘟的,。

“你們給蜂蜜喂白糖嗎？”我問,。養(yǎng)蜂人幾乎要氣得瑟瑟發(fā)抖,，一邊拍腿一邊問我懂不懂，椴樹蜜是什么樣的蜜種,，更何況自家養(yǎng)的是黑蜂,！“那么本來蜜蜂是什么顏色呢？黃蜂嗎,？”“那么椴樹有花嗎,？”養(yǎng)蜂人給我看圖，蜂箱是橢圓形的,，像水車的頂,。塑料瓶中裝的是淺黃色的流動液體。我開始想象出凝滿蜂蜜的長匣,，提出時蜂蜜慢慢流淌進瓶中,，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

喂,，我們別走了,，去看他們割蜂巢好不好？我向閨蜜懇求不要去看無謂的景點,，去看看養(yǎng)蜂人的椴樹林,。

不行，快走,。她也氣喘吁吁,，聽起來并不比我輕松，語氣卻篤定得很,。

“但是實在走不動了,，我想看他們養(yǎng)蜜蜂！”——她是了解我的,，知曉我對稀奇古怪的事一向很有興趣,，何況此刻我?guī)缀鹾瑴I懇求，自信足以打動她,。

別說了,，快走。她用十元錢買來的登山棍指指我,，居然有了一種手持AK47的不怒自威,。

對話到此正式結束。我繼續(xù)依偎著自己的登山杖，一路看盡前面游客的腰,。

那次旅游的記憶支離破碎,，只記得零星的細節(jié)，小鎮(zhèn)叫二道白河,，農(nóng)人用溫泉水煮蛋,，排的隊伍太長，游人們起了爭執(zhí),，彼此戳戳搗搗,。記憶真不怎么美好，和我想象的一點也不一樣,，大約是沒有見到黑蜜蜂,，還有流淌著蜜的椴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