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男女

  夜已經(jīng)很深了,，巷子口的這家燒烤店仍然開店做著生意,。也許，這就是城市最大的包容,，無論什么時候,，都有一家店或一扇門為你開著。女人說,，你知道我來這個城市是干什么的嗎,？男人微微地搖了搖頭，沒說話,。

  女人說,，我是來找一個強奸犯的，就是那個曾經(jīng)強奸了我的男人,。男人一驚,！也許這個故事是他在這座城里聽到的最有故事的故事，他有聽下去的欲望,。

  五年,，整整五年了，他離開村子那晚的那個畫面一直像夢一樣印在心中,，無法抹去,。他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在我眼里,，是我們村子里最能干的,。無論是在村子后山的那所小學還是在場鎮(zhèn)子上的那所中學，他讀書一直沒有下過前三名,。成績好又能怎么樣呢,？家里沒錢，上不了高中當然也談不上讀大學的事兒了,?；氐酱遄樱彩亲钣斜臼碌?。心靈手巧,，不但干莊稼活兒是把好手，就是做農(nóng)村的那些石匠木匠還是篾匠活兒,，他一看便會,。人就是聰明能干，尤其是他的木雕手藝,，花呀朵呀魚呀蟲呀的,，雕刻得活靈活現(xiàn),，可不是一般人能趕上的?？蛇@些又有什么用呢,？他老爹在后山砍木料時，一棵大樹正好倒在了他的身上,，命是保住了，可癱了,。家里欠了一屁股爛賬,，我父親當然不會同意我倆的事?？晌覀兤鄲哿?，而且又愛得那么深。

  有一天,，我們倆在一起的時候,，被父親抓了個正著。父親把整個村子都鬧翻了,，說是他強奸我,。其實，我們什么也沒做,，就是做了又怎么著,？父親不罷休，把他關在后院那個豬圈里,，又臟又臭,，說是非要等鎮(zhèn)上的干部來了，討個說法,。我知道父親要個什么說法,，就是不讓我跟他好唄。父親早和村子里的媒婆李二嫂說好了,，要把我嫁到場鎮(zhèn)子上的劉家,。

  那天晚上，是我偷偷地把他放了,。我以為他會奔命一樣逃出村子,，他沒有。兩只眼睛深情地看著我,，一直看著我,。我能看清楚他眼角閃爍的淚花。一步一步,，慢慢地,，月光下,，影子越走越遠，最后消失在村子口那半截老墻小巷的盡頭,。好多年后,，我一直害怕有月光的夜晚。女人又喝了一大口啤酒,，指了指酒杯,，示意男人給她滿上。女人說,，在又一個月光灑滿村子的夜晚,，我也從那半截老墻的巷子里跑出村子，跑進了城,。我知道他就在這個城里,。我要找到他，一起回村子,，向全村人說,，他沒有強奸我，就是強奸了,，又能咋樣,，我愿意，一輩子愿意,！酒啊,，有時真是個好東西，它能讓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巧妙地無縫對接,，真實袒露自己的內(nèi)心,。

  男人說，你找到他了嗎,？女人說,，我在城里大街小巷地找啊找，邊找邊干活兒,，為了生活下來嘛,，就得干活兒。我什么活兒都干過,，拉煤炭粑,，送水，發(fā)小廣告,，幫酒店后廚,，推銷酒，只要肯吃苦，就能活,。五年,，我在城東頭那個最繁華的商業(yè)步行街把兩個門市都買下了。你說這是什么事兒??？我本來是來城里找人的，人沒找到,，卻一不小心,，發(fā)財了，成了村子里混得最好的一個,。

  女人想笑,，男人也想笑，最終都沒能笑出來,。女人端起滿滿一杯酒，和男人實實在在地碰了一下,，倆人都干了個底兒朝天,。夜真的很深了，月光剛好灑在城市的半截老墻上,。        周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