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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http://www.econ./~qliu/personal/chapter11.pdf 我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在位于北京西郊的五道口讀研究生。附近有一個五 道口工人俱樂部,。由于沒什么好電影可放,， 大部被改成了錄像廳。生意興隆,， 以香港電影為主,。 研究生其實沒什么好念,，尤其是一年后沒了課，每天琢磨怎樣抄抄貼貼寫完 論文走人,。于是,，我成了錄像廳的常客,，完成了我對于香港電影的啟蒙教育,。那 是一段單純快樂的時光。晚飯后和幾個同學遛達到五道口工人俱樂部,，輪流埋單。 幾個小時后,，心滿意足地回到宿舍,。憧憬著第二天的來臨。我知道,，這種廉價的 快樂是有期限的,，所以很珍惜，也很沉溺于其中,。 電影以周星馳的居多,，諸如《武狀元蘇乞兒》、《賭圣》,、《鹿鼎記》,、《逃學威 龍》、《唐伯虎點秋香》等等,。我一直覺得周星馳是一個想象力極為豐富的電影人,， 而且他毫不節(jié)制，盡情揮霍著他的想象力,。他的電影中有很多靈光一閃,，很多電 影敘述令人忍俊不禁 --- 有胡鬧，有不守規(guī)矩,，有翻云覆雨,、有乾坤顛轉(zhuǎn)。觀眾 在狂笑之余,，不禁感慨：“電影居然可以這么拍,！”“這么拍的電影居然可以這么 好看！”,。 直到一天晚上,，一個大概當時還比較喜歡我的女孩子來宿舍找我，恰逢我出 外做幾乎每天必做的功課——看香港錄像,。在我興高采烈,，邊走邊高聲復述《鹿 鼎記》里的“百發(fā)百中抓奶龍爪手”踏進宿舍門時,，看到氣定神閑坐在書桌前的 她，不禁怔住,。那一刻,，我自慚形穢, 覺得自己是一個充滿低級趣味的俗人。她 后來秋水長天,“想不到你居然會喜歡周星馳的電影!” 那時,，周星馳還未被一些有趣的文人標榜為“后現(xiàn)代解構(gòu)主義大師”,。而我曾經(jīng)就讀的母校也還未聘請他為工商管理名譽教授。我絕對不會想到,，幾年后我 們國家最有名的大學會競相邀請他做關(guān)于電影藝術(shù)的講座,。我當然更不會知道， 講座過程中,，眾多象那個女孩一樣人淡如菊,、氣定神閑的女大學生會齊聲合誦： “曾經(jīng)有一段真摯的愛情放在我面前，我沒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時候才后悔莫及,。 人世間最痛苦莫過于此……” 那個時候, 因為喜歡周星馳的電影，我真切地為自己感到慚愧,?？上矚g周星 馳的電影需要理由嗎？慚愧之余,，也有些委曲,。 往后的歲月，奔波于生活之中,。從學校到公司,，又從公司到了國外的研究生 院，畢業(yè)后回到學校,，再到公司,，再回學校。,。,。不停地轉(zhuǎn)換生活環(huán)境和語境。曾 經(jīng)試著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做曲高和寡的前沿研究,，讀也開始寫很厚很厚的英文 書；也曾經(jīng)混跡于世界最好的咨詢公司,，一張 A4 大小的 PPT 收取客戶幾萬人民 幣,， 為在亞太地區(qū)繁榮資本主義努力工作著。越來越多的時間花費在思考“怎 么去做”，漸漸忘記了問自己“為什么要做,？”我也偶爾回首,，想念當初那些簡 單快樂的日子。在現(xiàn)實世界和我自己制造的生活幻象之間,，我隱隱約約看到了周 星馳一臉不屑的神情,，感覺到自己開始越走越遠…… 一天，回國省親的朋友帶來了全套的周星馳電影,，整整三天,，看電影成了全 職工作。除了重溫以前看過的劇集,，我第一次觀看了《喜劇之王》,、《食神》、《大 話西游》,，《少林足球》等,。觀看過程中，我肆無忌憚地大笑,，也偶爾在笑過之后 感覺到一絲哀愁。終于,，我發(fā)現(xiàn)自己在多年努力“成長”,，極力躋身“社會中堅 分子”的行列之后，骨子里還是極喜歡周星馳的電影,。我原來與他電影里的小人 物是沒有距離的,。 我對一部電影最嚴厲的苛責的是“one cliché after another”（層出不窮的陳腔濫調(diào)）。電影業(yè)發(fā)展一百年后,，電影人終于山窮水盡,，才思枯竭。于是,，我們看 到了惡俗的重復,。愛情電影里必然有癡男怨女，躲閃不完的塵世俗劫,；間諜片里 的主人公個個都象辛·康納利飾演的 007,，與惡人大斗一場后，仍可以一滴汗不 出,，頭發(fā)紋絲不亂,，整整領(lǐng)結(jié)之后，抱住在一旁等待的如花似玉的美女親熱,；外 星人總是長得和八爪章魚差不多,，法力無邊，卻有一個命門，不到最后時候不為 地球人所知…… 我們?nèi)阅軓倪@樣的電影中得到樂趣,。但我們知道這個影像世界離我們很遠,， 我們是在看“別人”的故事。 突然,，周星馳騰空出世,，顛覆了一切電影傳統(tǒng)。在他的電影里,，我們看到的 是他亙古不變的草根立場和對小人物的關(guān)注,。他影片里的角色有些委瑣庸俗，有 些好色,，但也有些善良,。在他的影像世界里，英雄與小人物,，偉人與俗人之間只 有一根細細的分界線,。他大聲對小人物們宣告，“從來就沒有什么食神,；或者說,， 每個人都可以成為食神?！薄妒成瘛?。剎那間，我們發(fā)現(xiàn)我們的夢想與欲望正 被周星馳以一種顛覆秩序的方式酣暢淋漓地反映著 ------ 熱愛美女,、美食,，夢想 成為無所不能的英雄。一時間,，我們所有卑微的想法和不甚高尚的欲念被認可,。 水銀瀉地似地充斥在周遭。我們內(nèi)心的快樂以最徹底的方式被釋發(fā)出來,。滿足之 余,，我們得暇環(huán)顧自身的生活，竟然也能感受到一絲淡淡的哀愁,。 影評人或是電影專家把他的表演叫做無厘頭,。對于普通觀眾而言，這個瘦瘦 小小的男人則更像一個英雄,。他用他精心構(gòu)造的影像世界和看似荒唐離譜的語言 取代我們的眼睛,，帶領(lǐng)我們走入一個滿足我們欲望的世界。喜歡周星馳,，從而不 是一件個人的事,，而變成整整一個群體的集體快樂。 這種對電影傳統(tǒng)的反叛不僅僅局限于周星馳的電影。 我們也不斷地從吉姆·凱利（Jim Carry）集夸張,、荒誕,、插科打諢、東拉西扯于一體的演繹中看到 了這種嘗試以及它給觀眾帶來的無以復加的愉快（參見《Liar, Liar》,，《Mask》,、 《Dumb and Dumber》）。邁克爾·邁爾斯（Michael Myers）在他的經(jīng)典系列《Austin Power》中將英國王牌間諜 007 塑造成一個形象委瑣,、極度好色,，但又幽默善良 的庸俗人物，一反傳統(tǒng) 007 系列中詹姆斯·邦德（James Bond）風流倜儻的傳統(tǒng) 設(shè)計,。我們從這種顛覆式的表演中獲得一種徹底的快樂,。 周星馳為什么會這么牛逼？因為他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在電影發(fā)展百年,， 頹態(tài)顯露的時候，他找到了一種簡捷的方式來娛樂觀眾——肆意取笑并顛覆傳統(tǒng) 電影的表達方式,。他也許永遠不會為電影找到一條新的道路,，他的電影也許永遠 不會與偉大電影沾邊，但他的確為絕大多數(shù)的觀眾帶來了歡樂,。 據(jù)說好萊塢買下了《食神》的版權(quán),，準備用好萊塢大制作的方式重新拍攝這 部電影。據(jù)說吉姆·凱利（又譯金凱瑞）會主演這部大制作的影片,。我慶幸此事 一直無下文,。歷經(jīng)滄桑,，白了頭發(fā)的周星馳在《食神》中用心用血烹制“黯然銷 魂叉燒飯”,，這種境界是只會扮鬼怪表情的吉姆·凱利永不能企及的。 周星馳的牛逼還在于他也極大地豐富當代中國人的言語世界,。他電影里的經(jīng) 典臺詞膾炙人口,、層出不窮。任何一個人如果能為他的母語做出貢獻的話,，都是 值得尊敬的,，更何況周星馳只是一個普通話講得很糟糕的“演員”。奇怪的是,， 他的許多經(jīng)典臺詞如果換個語境,，就成為平淡無奇的文字，甚至有些“作”,。但 在周星馳的世界里,，這些看似平淡的文字以無以倫比的力量結(jié)合在一起，形成一 種不可思議的感動，迅速在世間流傳,。 “人要沒有理想,，那和咸魚有什么區(qū)別？”這是他在《少林足球》喊出的勵 志口號,！ 還有他在《大話西游》中的幾段非常著名的段子,。 “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著云彩來娶我,。我猜中了前頭,， 可是我猜不到這結(jié)局……”（擦肩而過的愛情令人唏噓）。 “曾經(jīng)有一份真摯的愛情放在我面前,，我沒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時候，我 才后悔莫及,，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于此……如果上天能夠給我一個再來一次 的機會,，我會對那個女孩子說三個字：“我愛你”。如果非要在這份愛上加一個 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 “所以說做妖就像做人一樣，要有仁慈的心,，有了仁慈的心,，就不再是妖， 是人妖”,。 “愛一個人需要理由嗎,？” “不開心，就算長生不老也沒用,；開心,，就算只能活幾天也足夠?！?當然更包括下面這段： “原來那個女孩在我心里留下了一滴眼淚,，我完全可以感受到當時她是多 么的傷心”。 這樣的經(jīng)典臺詞耳熟能詳,，在周星馳的電影里比比皆是,。再如： “前面好黑啊,！什么都看不見”（張柏芝） “沒關(guān)系,，天亮之后你就什么都看見了”（周星馳）（《喜劇之王》，小人物只 要堅持,，有云開霧散的一天）,。 最體現(xiàn)周星馳無厘頭風格的,，是他在《大話西游》中的經(jīng)典名句“I 服了 U” 。 ,。,。。,。,。。 我沒有再見過那個女孩子,。她是一個正直,、善良的人。一直在努力上進,，堅強成長,。我也一直在為她祁福。我后來聽說她在事業(yè)與個人生活上也遭遇了頗多 曲折,。而她生活的世界與她想像的世界也漸行漸遠,。我一直在想，如果有機會再 見到她,，我會對她說：“你一定要喜歡周星馳”,。 2006 年 4 月 26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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