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問”系列最后一篇,，在“金錢觀”,、“咨詢設置”、“職業(yè)規(guī)劃”三個主題中猶豫良久,，最終選擇了“犯錯心態(tài)”（不是“犯罪心態(tài)”啊^^）,。

這源于近期對一個現(xiàn)象的察覺，在討論個案困惑時,，我們似乎更傾向于詢問“這樣做對不對”,，或者“怎樣做才對”——仿佛我們總在犯錯似的。而有意思的是，這些問題,，也是來訪者經(jīng)常提出的,，更有意思的是，如果試圖就事論事給出答案,，往往會遭到提問者或明或暗的反對甚至駁斥,。

這就陷入一個邏輯的怪圈：我覺得我錯了，請你告訴我對的,，可是如果你告訴我的是對的,，我就是真的錯了，可我其實并不認為我是錯的……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說清楚這個問題,，首先要對“犯錯”下一個定義。

二元論的對與錯之間,，往往有一個非常清晰明確的標準,。比如觸犯法律肯定是犯錯，而是否觸犯法律,，嚴謹?shù)姆蓷l文明明白白寫在那里,，如有爭議，還有最高人民法院的司法解釋,，辯駁的余地不大,。但非二元論的對錯之間，標準就非常模糊了,，帶有極強的主觀性,，稍稍轉(zhuǎn)換視角或立場，就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局面,。生活中絕大多數(shù)事件，都屬于此范疇,。

對于咨詢師而言,，確實有一些非對即錯的職業(yè)準則，比如咨詢倫理,，清晰明確,，不可違背。然而大多數(shù)時候,，咨詢過程中,，無法定義對錯。

正如一位揪心于自己說錯一句話而導致分手的男士,，也許他并沒有意識到,，他與女友的關系早已出現(xiàn)裂痕,，那句所謂的錯話，不過是一根導火索而已,。當關系趨向結束的時候,，任何一句話都可能成為導火索。這意味著我們在日常生活中說的每句話,，做的每個行為，都和情境及人際互動有關,，并非孤立的,、毫無關聯(lián)的、莫名其妙地從天而降,。

心理咨詢也是如此,。整個咨詢過程并非咨詢師的獨角戲，在咨詢情境中,，咨詢師的應對固然與自身的技能和水平有關,，但更多的，是跟來訪者有關,，跟雙方語言及非語言的互動,、或者雙方內(nèi)心的一些投射、甚至在咨詢室外發(fā)生的某些事情有關,。因此,，咨詢師的每個回應，通常都受到整個咨詢情境系統(tǒng)的影響和推動,，只有是否匹配情境之別,，又哪里能輕易評判出對錯呢？

當咨詢師孜孜于求教“這樣做對不對”,，有時并非真的認為自己做錯了,，而是在某一瞬間，來訪者的反應或反饋與自己的理想化預期不一致,，而使咨詢師內(nèi)心產(chǎn)生了惶恐或自責的情緒,，并試圖通過“修正錯誤”這個行為來再次獲得一個理想化期待——“我下次就可以做對”，以此緩解內(nèi)心彌漫的焦慮感,。

比如,，當來訪者在咨詢結束時痛哭流涕，咨詢師可能會覺得自己沒有控制好咨詢節(jié)奏,，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哪句話說錯了,。當咨詢師沉浸在自疑中時，關注點往往在某個詞或某句話上,，而割裂了整體情境的呈現(xiàn),，更可能忽略來訪者在那時那刻痛哭流涕的意義所在。

事實上，覺得自己表現(xiàn)糟糕的咨詢師,，在來訪者眼中并不見得是糟糕的,，自我感覺良好的咨詢師，在來訪者眼中也不見得一定非常稱職,，而對咨詢師各種攻擊和貶低的來訪者,，內(nèi)心也未必真的厭惡咨詢師——這正是咨訪關系復雜多變之處。

厘清了這一點,，咨詢師也許能將自己從“我一定是犯錯了”的粗暴假設中剝離出來,，而能夠以更平靜的心態(tài)來評估自己在咨詢過程中的應對和表現(xiàn)。

首先,，咨詢師可以先評估自己在咨詢倫理,、職業(yè)準則、危機處理等方面是否存在疑惑,，思考產(chǎn)生疑惑的原因是什么,。有時咨詢師并非處理得不妥當，而是存在著某些擔心,，這些擔心才是真正需要督導處理的部分,。當然，也有一些情況,，新手咨詢師確實不知該如何處理,，但我相信，一位經(jīng)過專業(yè)訓練,、已經(jīng)開展收費咨詢工作的咨詢師,，即便不知相對正確的處理方式，但至少不會使情況變得更糟,。此時,，新手咨詢師尋求的答案，不該是“犯錯了怎么辦”,，而應是“我如何尋求有經(jīng)驗的同行或督導師的幫助”,。前者讓人恐慌，后者則隱含希望,。

其次,，咨詢師需要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心理咨詢并非簡單的聊天,，而是“提問即干預,、反饋即強化”，咨詢師的一言一行背后,，往往有理論的支撐,，以及咨詢技術和策略的運用,，咨詢師如果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或者為什么這么做，那意味著咨詢工作的線條是不清晰的,，既不利于咨詢進展,，也不利于尋求督導。所以,，在咨詢結束后,，通過回顧咨詢過程來梳理自己當時所思所想，所言所行,，以及來訪者的反應,，是咨詢師需要養(yǎng)成的職業(yè)習慣。

再次,，咨詢師需要調(diào)整自己的關注點。當來訪者不停表達負面情緒或訴說目前狀況有多糟糕時,，咨詢師可能會試圖引導來訪者轉(zhuǎn)換視角,，找一找自身具備的資源或是已經(jīng)付出的努力或者已經(jīng)產(chǎn)生的變化，那么,，咨詢師自己是否可以用這樣的心態(tài)看待自己的咨詢工作呢,？誠然，我們需要時刻自省和覺察,，但我們的視角可以是平衡的,、兼顧自己的優(yōu)勢和劣勢——甚至，更傾向于分析自己的優(yōu)勢,。

沒有咨詢師敢說自己的咨詢從頭到尾都是完美的,，然而，如果能夠不斷總結自己在個案中的成功經(jīng)驗,，并反復運用和調(diào)整,，那么，那些在自己實踐中被證明有效的技術或策略,，應用次數(shù)會越來越多,，也就意味著，咨詢時間會被這些有效應用填滿,，最初那些生澀的,、不太匹配咨詢師的技術，慢慢也就不會被使用了,。當咨詢師積累了一定經(jīng)驗,，對理論的理解深入到一定程度，基于實踐而升華的個人風格及個案概念化也就由此逐步形成,。

當新手咨詢師能夠平靜而客觀地思考,、分析自己的咨詢工作時,，恐怕已經(jīng)沒有心思去糾結自己到底有沒有犯錯，而是著眼于避免犯下原則性錯誤,、學習和應用更多的對的部分,，在督導師的幫助下一步步踏實成長。

心理咨詢師,，獨立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