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田成有

在司法實踐中,“以審判為中心”的觀念還很缺失,。由于缺失,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和公安機關“分工負責,、互相配合,、互相制約”的原則,逐漸錯位為“以偵查為中心”。近年來出現(xiàn)的一系列冤假錯案,充分說明了“以審判為中心”在異化或缺失,。偵查機關僅滿足于破案抓人,不能全面,、客觀、及時地收集證據(jù),檢察機關對偵查監(jiān)督乏力,法院對審前程序無所作為,庭審成了對偵查結論的確認和維護,。

在司法實踐中,有罪推定的思維定勢依然貫穿于訴訟始終,未能實現(xiàn)疑罪從無,；輕信口供、依賴口供,口供依然是作為認定有罪的主要依據(jù),；在證明標準上相互遷就,、打折扣、降要求,留有余地,；庭審虛化,走過場,以案卷筆錄代替證人出庭,被告人質證權難以落實,；忽視律師辯護意見,律師作用無法有效發(fā)揮?？梢哉f,冤案的形成,最后都有一個重要規(guī)律,就是審查和庭審走了過場,流于形式,“起點錯,、跟著錯、錯到底”,審判制約“失靈”,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失偏”了,。

“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是對“偵查中心主義”“逮捕中心主義”“口供中心主義”,、結構異化的重大改革舉措,是刑事訴訟領域一場深刻而影響深遠的革命,這場改革將釋放出兩個非常重大變化。

優(yōu)化司法職權

優(yōu)化司法職權配置,理順偵查權,、檢察權和審判權三者關系,。

長期以來,我國刑事訴訟的流程模式是公安機關主導偵查、檢察機關主導起訴,、法院主導審判,。偵、訴,、審的關系定位,常被形容為公安機關做飯,、檢察機關端飯,、審判機關吃飯,?？卦V、辯護,、裁判三方的地位和關系,不是一個三角形結構,而逐漸成為一個線性結構,。由于各訴訟階段分別由不同的機關主導,致使在證據(jù)把握、事實認定等方面往往各行其是,各有各的理解,、各有各的把握,缺乏統(tǒng)一標準,。特別是在實踐中過分依賴偵查卷宗筆錄,定案依賴于閱卷,造成庭審在事實認定、證據(jù)采信,、定罪量刑中的作用被淡化,、被架空,偵查結論影響或決定著案件的結果或走向,加之,法院對偵查機關、檢察機關的制約作用非常有限,通過庭審發(fā)現(xiàn)事實真相和保障人權的價值大打折扣,。

“以審判為中心”的刑事訴訟制度改革,不是重新調整公安機關,、人民檢察院、人民法院的職權配置,不是把“以公安為中心”變成“以法院為中心”,而是要求三機關都要站在審判的角度,規(guī)范訴訟活動,防止偵查決定審判,、審判配合檢控,、審判依附偵查的情形發(fā)生,公安機關、人民檢察院對證據(jù)的收集,、判斷,要體現(xiàn)并遵循裁判標準,偵查,、起訴、審判所認定案件事實和采信的證據(jù),要經(jīng)得起法律檢驗,。人民法院在證據(jù)和事實認定方面具有最終裁判地位,法官在定罪上具有唯一性和權威性,。

審前活動的辦案質量、證據(jù)的扎實程度,直接關系到判決的質量,決定著法庭審理的走向和公正程度,。實踐證明,偵查活動犯下的錯誤,很難通過法庭審理予以彌補,很多的刑事錯案的根源,往往植根于錯誤的偵查實踐或證據(jù)偏失,。“以審判為中心”的刑事訴訟制度改革,意味著對偵查,、起訴工作提出更高,、更為嚴格的要求,偵查人員、檢察人員必須投入更多的時間,、精力去發(fā)現(xiàn)證據(jù),、收集、固定保全證據(jù),意味著要形成一種統(tǒng)一的證據(jù)標準,并按照裁判的要求和標準收集,、固定,、審查、運用證據(jù),自覺地以法庭審理的證據(jù)要求和標準裁量,、判斷自己的審前活動,。

說到底,“以審判為中心”的刑事訴訟制度改革,就是要糾正以偵查為中心的訴訟格局之偏,防止事實不清、證據(jù)不足的案件或者違反法律程序的案件“帶病”進入起訴,、審判程序,防止公檢法三機關“配合有余,、制約不足”之偏,防止“起點錯,、跟著錯、錯到底”的現(xiàn)象發(fā)生,。

訴訟是控,、辯、審三方合力的結果,無論是事實認定,、證據(jù)采信還是定罪量刑,都要接受控辯審三方的質證,、辯論、裁決,公,、檢作為廣義上的控方,法院作為審判方,都是刑事訴訟不可缺少的,都是“以審判為中心”的主角,不存在誰重要誰不重要的問題,。不能把“以審判為中心”理解為“以法院為中心”“以法官為中心”,三機關都是中心。三機關都要共同向這個“中心”看齊,都要樹立以審判為中心的中心意識或判斷標準,。

具體到公安機關的偵查程序,需要在源頭上把好關,收集證據(jù)要合法,訊問要合法,重大案件偵查終結前,對訊問合法性要進行核查,注意聽取辯護人的意見,對非法證據(jù)予以排除,；對于人民檢察院來說,需要發(fā)揮好審查監(jiān)督功能,適用統(tǒng)一的法定證明標準。退回補充偵查的,要進行引導和說理,基于證據(jù)裁判原則,必須在法庭上,運用證據(jù)證明被告人有罪,。對于法院而言,自身也不能游離于這個中心之外,人民法院的“中心”就是進一步“規(guī)范法庭調查程序”“完善法庭辯論規(guī)則”“完善當庭宣判制度”,以確?！霸V訟證據(jù)出示在法庭、案件事實查明在法庭”,、“控辯意見發(fā)表在法庭”,、“判決結果形成在法庭”。

推動庭審實質化

推動庭審實質化,實現(xiàn)控辯雙方的有效對抗和當庭質證,。

在訴訟過程中,庭審活動具備程序正義的最完整形態(tài),是最后一關,。“以審判為中心”就是“以庭審為中心”,使庭審不走過場,不成擺設,在事實認定,、證據(jù)采信,、定罪量刑中發(fā)揮決定性作用。

庭審實質化的模式是法官居中進行裁判,也就是通常所說的“三腳架模式”,。庭審展示出來的對被告人有利或不利的各種證據(jù),公訴方對被告人的罪刑輕重進行舉證,被告人指控進行反駁或予以認可,。在此框架之下,法庭審理過程是判斷被告人是否有罪的唯一依據(jù)。

庭審實質化的核心是嚴格證據(jù)標準,。證據(jù)是事實認定的基礎,是刑事訴訟的靈魂,“打官司就是打證據(jù)”,訴訟中認定的案件事實,必須以證據(jù)為依據(jù),沒有證據(jù)不得認定犯罪事實,。案件認定的證據(jù),必須是經(jīng)過法庭調查的證據(jù),未經(jīng)庭審調查、質證的證據(jù)不得作為定案根據(jù),。

在偵查階段,公安機關應當嚴格依照法律規(guī)定全面收集和使用證據(jù),不僅要收集有罪證據(jù),更要收集無罪,、罪輕證據(jù),做到實事求是,客觀全面,即便是檢察機關移送給法院的證據(jù),法院也不能輕易照單全收,而是要在法庭上接受質證。對于法院來說,要嚴格按照證據(jù)標準排除不具有證據(jù)能力,、非法取證或取證不規(guī)范的證據(jù)材料,對于不符合證據(jù)標準的案件不能勉強下判,切實貫徹疑罪從無原則,。

庭審實質化的關鍵是有證舉在庭上,有理說在庭上。所有書面證據(jù)材料應當通過直接言詞的方式充分展現(xiàn)在庭審過程中,證人證言、被告人的供述,、被害人的陳述,、偵查人員的勘驗、檢查,、辨認筆錄及抓捕經(jīng)過等情況說明、鑒定人的鑒定結論,、專家輔助人的專家意見,要讓證人,、被告人、被害人,、偵查人員,、鑒定人、專家輔助人等書面材料的制作者必須到庭,在現(xiàn)場接受控辯雙方的交叉質詢,控辯雙方在庭審中進行充分的舉證質證,對抗辯論,。

人民法院對案件的認識和處理是建立在庭審活動中的,是建立在控辯雙方對證據(jù),、法律意見的充分討論和辯駁之上的,所以,在庭審中,被告人的參與權、辯護權,各種證據(jù),、主張,、觀點、意見必須得到充分討論和反駁,審判過程中的公開性必須得到充分的貫徹和體現(xiàn),在此基礎上,庭審對事實認定和法律適用才是最科學的,、最公正的,庭審也才是最有意義的,。

實踐中,刑事證人的證言和其他言詞證據(jù),大多都是以案卷筆錄為載體存在于刑事訴訟中,庭審舉證的主要方式也是通過宣讀書面的言詞證據(jù),法庭審理也大都通過記載言詞證據(jù)的案卷筆錄的宣讀和調查來進行,法庭審判在一定程度上變成對偵查結論的審查和確認。以庭審為中心,就是要改變案卷筆錄的中心主義傳統(tǒng),關鍵證人必須出庭作證,嚴格審查證人證言的真?zhèn)?親自參加證據(jù)審查,、親自聆聽法庭辯論,避免先入為主地將偵查機關的偵查或訊問筆錄作為定案依據(jù),逐漸削弱當庭閱卷對于裁判形成的作用,。

推進庭審實質化,必須加強控辯雙方對抗。真理只會越辯越明,通過控辯雙方對案件細節(jié)的反復推敲,、據(jù)理力爭,實質是在平衡司法公正之“秤”,法官在充分聽取雙方意見的基礎上,對案情進行仔細斟酌,冷靜思考,正確適用法律,才能作出公正的判斷和判決,。要嚴格落實被告人的有效辯護權,依法保障當事人和其他訴訟參與人的知情權、陳述權,、辯論辯護權,、申請權、申訴權,依法保障辯護人會見,、閱卷,、收集證據(jù)和發(fā)問、質證,、辯論辯護等權利,依法保障辯護人在庭審中的合法訴訟權利,要把尊重和保障律師訴訟權利放在重要位置,切實消除律師在依法履職過程中存在的障礙,為律師依法執(zhí)業(yè)提供方便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