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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周列國志 第八十四回 智伯決水灌晉陽 豫讓擊衣報(bào)襄子 話說智伯名瑤,，乃智武子躒之孫，智宣子徐吾之子,。徐吾欲建嗣,，謀于族人智果曰：“吾欲立瑤何如？”智果曰：“不如宵也,?！毙煳嵩唬骸跋胖墙赃d于瑤，不如立瑤,?！敝枪唬骸艾幱形彘L過人，惟一短耳,。美須長大過人,，善射御過人，多技藝過人,，強(qiáng)毅果敢過人,，智巧便給過人，然而貪殘不仁,，是其一短,。以五長凌人，而濟(jì)之以不仁,，誰能容之,？若果立瑤,，智宗必滅！”徐吾不以為然,。竟立瑤為適子,。智果嘆曰：“吾不別族，懼其隨波而溺也,！”乃私謁太史,，求改氏譜，自稱輔氏,。及徐吾卒，瑤嗣位,，獨(dú)專晉政,。內(nèi)有智開智國等肺腑之親，外有絺疵豫讓等忠謀之士,，權(quán)尊勢重,，遂有代晉之志，召諸臣密議其事,。謀士絺疵進(jìn)曰：“四卿位均力敵,，一家先發(fā)，三家拒之,。今欲謀晉室,，先削三家之勢?！敝遣唬骸跋髦蔚?？”絺疵曰：“今越國方盛，晉失主盟,，主公托言興兵,，與越爭霸，假傳晉侯之命,，令韓,、趙、魏三家各獻(xiàn)地百里,，率其賦以為軍資,。三家若從命割地，我坐而增三百里之封,，智氏益強(qiáng),，而三家日削矣。有不從者,，矯晉侯之命,，率大軍先除滅之,。此‘食果去皮’之法也?！敝遣唬骸按擞?jì)甚妙,！但三家先從那家割起？”絺疵曰：“智氏睦于韓魏,，而與趙有隙,，宜先韓次魏，韓魏既從,，趙不能獨(dú)異也,。”智伯即遣智開至韓虎府中,，虎延入中堂,，叩其來意。智開曰：“吾兄奉晉侯之命,，治兵伐越,，令三卿各割采地百里，入于公家,，取其賦以充公用,。吾兄命某致意，愿乞地界回復(fù),?！表n虎曰：“子且暫回，某來日即當(dāng)報(bào)命,?！敝情_去，韓康子虎召集群下謀曰：“智瑤欲挾晉侯以弱三家,，故請割地為名,。吾欲興兵先除此賊，卿等以為何如,？”謀士段規(guī)曰：“智伯貪而無厭,，假君命以削吾地，若用兵,，是抗君也,，彼將借以罪我，不如與之,。彼得吾地,，必又求之于趙魏。趙魏不從,，必相攻擊,，吾得安坐而觀其勝負(fù),。”韓虎然之,。次日,，令段規(guī)畫出地界百里之圖，親自進(jìn)于智伯,。智伯大喜,，設(shè)宴于藍(lán)臺(tái)之上，以款韓虎,。飲酒中間,，智伯命左右取畫一軸，置于幾上,，同虎觀之,，乃魯卞莊子刺三虎之圖。上有題贊云：三虎啖羊,，勢在必爭。其斗可俟,，其倦可乘,。一舉兼收，卞莊之能,！ 智伯戲謂韓虎曰：“某嘗稽諸史冊,，列國中與足下同名者，齊有高虎,，鄭有罕虎,，今與足下而三矣?！睍r(shí)段規(guī)侍側(cè),，進(jìn)曰：“禮，不呼名,，懼觸諱也,。君之戲吾主，毋乃甚乎,？”段規(guī)生得身材矮小,，立于智伯之旁，才及乳下,。智伯以手拍其頂曰：“小兒何知,，亦來饒舌！三虎所啖之余,，得非汝耶,？”言畢,，拍手大笑。段規(guī)不敢對,，以目視韓虎,。韓佯醉，閉目應(yīng)曰：“智伯之言是也,?！奔磿r(shí)辭去。智國聞之,，諫曰：“主公戲其君而侮其臣,，韓氏之恨必深，若不備之,，禍且至矣,。”智伯嗔目大言曰：“我不禍人足矣,，誰敢興禍于我,？”智國曰：“蚋蟻蜂蠆，猶能害人,，況君相乎,？主公不備，異日悔之何及,！”智伯曰：“吾將效卞莊子一舉刺三虎,，蚋蟻蜂蠆，我何患哉,！”智國嘆息而出,。史臣有詩云： 智伯分明井底蛙，眼中不復(fù)置王家,；宗英空進(jìn)興亡計(jì),，避害誰如輔果嘉？ 次日,，智伯再遣智開求地于魏桓子駒,，駒欲拒之。謀臣任章曰：“求地而與之,，失地者必懼,，得地者必驕，驕則輕敵,，懼則相親,，以相親之眾，待輕敵之人，智氏之亡可待矣,?！蔽厚x曰：“善?！币嘁匀f家之邑獻(xiàn)之,。智伯乃遣其兄智宵，求蔡皋狼之地于趙氏,。趙襄子無  ,，銜其舊恨，怒曰：“土地乃先世所傳,，安敢棄之,？韓魏有地自予，吾不能媚人也,！”智宵回報(bào),，智伯大怒，盡出智氏之甲,，使人邀韓魏二家,，共攻趙氏，約以滅趙氏之日,，三分其地,。韓虎魏駒一來懼智伯之強(qiáng)，二來貪趙氏之地,，各引一軍，從智伯征進(jìn),。智伯自將中軍,，韓軍在右，魏軍在左,，殺奔趙府中,，欲擒趙無。趙氏謀臣張孟談?lì)A(yù)知兵到,，奔告無曰：“寡不敵眾,，主公速宜逃難！”無曰：“逃在何處方好,？”張孟談曰：“莫如晉陽,。昔董安于曾筑公宮于城內(nèi)，又經(jīng)尹鐸經(jīng)理一番,，百姓受尹鐸數(shù)十年寬恤之恩,，必能效死。先君臨終有言：‘異日國家有變，必往晉陽,?！鞴怂傩校豢蛇t疑,?！睙o即率家臣張孟談高赫等，望晉陽疾走,。智伯勒二家之兵,，以追無。卻說無 有家臣原過,，行遲落后,，于中途遇一神人，半云半霧,，惟見上截金冠錦袍,，面貌亦不甚分明，以青竹二節(jié)授之,，囑曰：“為我致趙無,。”原過追上無,，告以所見,，以竹管呈之。無親剖其竹,，竹中有朱書二行：“告趙無 ,，余霍山之神也。奉上帝命,，三月丙戌,，使汝滅智氏?！睙o令秘其事,。行至?xí)x陽，晉陽百姓感尹鐸仁德,，攜老扶幼,，迎接入城，駐札公宮,。無見百姓親附,，又見晉陽城堞高固，倉廩充實(shí),，心中稍安,。即時(shí)曉諭百姓，登城守望。點(diǎn)閱軍器,，戈戟鈍敝,，箭不滿千，愀然不樂,，謂張孟談曰：“守城之器,，莫利于弓矢，今箭不過數(shù)百,，不夠分給,，奈何？”孟談曰：“吾聞董安于之治晉陽也,，公宮之墻垣,，皆以荻蒿楛楚，聚而筑之,。主公何不發(fā)其墻垣,，以驗(yàn)虛實(shí)？”無使人發(fā)其墻垣,，果然都是箭簳之料,。無曰：“箭已足矣，奈無金以鑄兵器何,？”孟談曰：“聞董安于建宮之時(shí),，堂室皆練精銅為柱，卸而用之,，鑄兵有余也,。”無再發(fā)其柱,，純是練過的精銅,。即使冶工碎柱，鑄為劍戟刀槍,，無不精利，人情益安,。無嘆曰：“甚哉,，治國之需賢臣也！得董安于而器用備,，得尹鐸而民心歸,，天祚趙氏，其未艾乎,？”再說智,、韓、魏三家兵到，分作三大營,，連絡(luò)而居,，把晉陽圍得鐵桶相似。晉陽百姓,，情愿出戰(zhàn)者甚眾,，齊赴公宮請令。無 召張孟談商之,。孟談曰：“彼眾我寡,，戰(zhàn)未必勝，不如深溝高壘,，堅(jiān)閉不出,，以待其變。韓魏無仇于趙,，特為智伯所迫耳,。兩家割地，亦非心愿,，雖同兵而實(shí)不同心,，不出數(shù)月，必有自相疑猜之事,，安能久乎,？”無納其言，親自撫諭百姓,，示以協(xié)力固守之意,。軍民互相勸勉，雖婦女童稚,，亦皆欣然愿效死力,。有敵兵近城，輒以強(qiáng)弩射之,，三家圍困歲余,，不能取勝。智伯乘小車周行城外,，嘆曰：“此城堅(jiān)如鐵甕,，安可破哉？”正懷悶間,，行至一山,，見山下泉流萬道，滾滾望東而逝,。拘土人問之,，答曰：“此山名曰龍山,，山腹有巨石如甕，故又名懸甕山,。晉水東流,，與汾水合，此山乃發(fā)源之處也,?！敝遣唬骸半x城幾何里？”土人曰：“自此至城西門,，可十里之遙,。”智伯登山以望晉水,，復(fù)繞城東北,，相度了一回，忽然省悟曰：“吾得破城之策矣,！”即時(shí)回寨,，請韓魏二家商議，欲引水灌城,。韓虎曰：“晉水東流,，安能決之使西乎？”智伯曰：“吾非引晉水也,。晉水發(fā)源于龍山,，其流如注，若于山北高阜處,，掘成大渠,，預(yù)為蓄水之地，然后將晉水上流壩斷,，使水不歸于晉川,，勢必盡注新渠。方今春雨將降,，山水必大發(fā),，俟水至之日，決堤灌城,，城中之人,，皆為魚鱉矣?！表n魏齊聲贊曰：“此計(jì)妙哉！”智伯曰：“今日便須派定路數(shù),，各司其事,。韓公守把東路,，魏公守把南路，須早夜用心,，以防奔突,。某將大營移屯龍山，兼守西北二路,，專督開渠筑堤之事,。”韓魏領(lǐng)命辭去,。智伯傳下號(hào)令,，多備鍬鍤，鑿渠于晉水之北,。次將各處泉流下瀉之道,，盡皆壩斷。復(fù)于渠之左右,，筑起高堤,，凡山泄水之處，都有堤壩,。那泉源泛溢,，奔激無歸，只得望北而走,，盡注新渠,。卻將鐵枋閘板，漸次增添,，截住水口,，其水便有留而無去，有增而無減了,。今晉水北流一支,，名智伯渠，即當(dāng)日所鑿也,。一月之后,，果然春雨大降，山水驟漲,，渠高頓與堤平,。智伯使人決開北面，其水從北溢出,，竟灌入晉陽城來,。有詩為證：向聞洪水汨山陵，復(fù)見壅泉灌晉城,。能令陽侯添膽大,，便教神禹也心驚,。 時(shí)城中雖被圍困，百姓向來富庶,，不苦凍餒,。況城基筑得十分堅(jiān)厚，雖經(jīng)水浸,，并無剝損,。過數(shù)日，水勢愈高,，漸漸灌入城中,，房屋不是倒塌，便是淹沒,，百姓無地可棲,，無灶可爨，皆構(gòu)巢而居,，懸釜而炊,。公宮雖有高臺(tái)，無 不敢安居,，與張孟談不時(shí)乘竹筏,，周視城垣。但見城外水聲淙淙,，一望江湖,，有排山倒峽之勢，再加四五尺,，便冒過城頭了,。無心下暗暗驚恐。且喜守城軍民,，晝夜巡警,，未嘗疏怠，百姓皆以死自誓,，更無二心,。無嘆曰：“今日方知尹鐸之功矣！”乃私謂張孟談曰：“民心雖未變,，而水勢不退,，倘山水再漲，闔城俱為魚鱉,，將若之何,？霍山神其欺我乎？”孟談曰：“韓魏獻(xiàn)地,，未必甘心,，今日從兵,，迫于勢耳。臣請今夜?jié)摮龀峭?，說韓魏之君，反攻智伯,，方脫此患,。”無曰：“兵圍水困,，雖插翅亦不能飛出也,。”孟談曰：“臣自有計(jì),，吾主不必憂慮,，主公但令諸將多造船筏，利兵器,，倘徼天之幸,，臣說得行，智伯之頭,，指日可取矣,。”無許之,。孟談知韓康子屯兵于東門,，乃假扮智伯軍士，于昏夜縋城而出,，逕奔韓家大寨,，只說“智元帥有機(jī)密事，差某面稟,?！表n虎正坐帳中，使人召入,。其時(shí)軍中嚴(yán)急,，凡進(jìn)見之人，俱搜簡干凈,，方才放進(jìn),。張孟談既與軍士一般打扮，身邊又無夾帶,，并不疑心,。孟談既見韓虎，乞屏左右,?；⒚鼜娜碎W開,，叩其所以。孟談曰：“某非軍士,，實(shí)乃趙氏之臣張孟談也,。吾主被圍日久，亡在旦夕,，恐一旦身死家滅,，無由布其腹心，故特遣臣假作軍士,，潛夜至此,，求見將軍，有言相告,。將車容臣進(jìn)言,，臣敢開口，如不然,，臣請死于將軍之前,。”韓虎曰：“汝有話但說,，有理則從,。”孟談曰：“昔日六卿和睦,，同執(zhí)晉政,，自范氏中行氏不得眾心，自取覆滅,，今存者,，惟智、韓,、魏,、趙四家耳。智伯無故欲奪趙氏蔡皋狼之地,，吾主念先世之遺,，不忍遽割，未有得罪于智伯也,。智伯自恃其強(qiáng),，糾合韓魏，欲攻滅趙氏,，趙氏亡,，則禍必次及于韓魏矣。”韓虎沉吟未答,。孟談?dòng)衷唬骸敖袢枕n魏所以從智伯而攻趙者,，指望城下之日，三分趙氏之地耳,。夫韓魏不嘗割萬家之邑,，以獻(xiàn)智伯乎？世傳疆宇,，彼尚垂涎而奪之,，未聞韓魏敢出一語相抗也，況他人之地哉,？趙氏滅，則智氏益強(qiáng),。韓魏能引今日之勞,，與之爭厚薄乎？即使今日三分趙地,，能保智氏異日之不復(fù)請乎,？將軍請細(xì)思之！”韓虎曰：“子之意欲如何,？”孟談曰：“依臣愚見,，莫若與吾主私和，反攻智伯,，均之得地,，而智氏之地多倍于趙，且以除異日之患,，三君同心,，世為唇齒，豈不美哉,？”韓虎曰：“子言亦似有理,，俟吾與魏家計(jì)議。子且去,，三日后來取回復(fù),。”孟談曰：“臣萬死一生,，此來非同容易,，軍中耳目，難保不泄,，愿留麾下三日,，以待尊命。”韓虎使人密召段規(guī),，告以孟談所言,。段規(guī)受智伯之侮，懷恨未忘,，遂深贊孟談之謀,。韓虎使孟談與段規(guī)相見，段規(guī)留孟談同幕而居,，二人深相結(jié)納,。次日，段規(guī)奉韓虎之命,，親往魏桓子營中,，密告以趙氏有人到軍中講話，如此恁般……：“吾主不敢擅便,，請將軍裁決,！”魏駒曰：“狂賊悖嫚，吾亦恨之,！但恐縛虎不成,，反為所噬耳?！倍我?guī)曰：“智伯不能相容,，勢所必然，與其悔于后日,，不如斷于今日,。趙氏將亡，韓魏存之,，其德我必深,，不猶愈于與兇人共事乎？”魏駒曰：“此事當(dāng)熟思而行,，不可造次,。”段規(guī)辭去,。 到第二日,，智伯親自行水，遂治酒于懸甕山,，邀請韓魏二將軍,，同視水勢。飲酒中間,，智伯喜形于色,，遙指著晉陽城,，謂韓魏曰：“城不沒者，僅三版矣,！吾今日始知水之可以亡人國也,。晉國之盛，表里山河,，汾,、澮、晉,、絳,，皆號(hào)巨川，以吾觀之,，水不足恃,，適足速亡耳?！蔽厚x私以肘撐韓虎,，韓虎躡魏駒之足，二人相視,，皆有懼色。須臾席散,，辭別而去,。絺疵謂智伯曰：“韓魏二家必反矣！”智伯曰：“子何以知之,？”絺疵曰：“臣未察其言,，已觀其色。主公與二家約,，滅趙之日,，三分其地，今趙城旦暮必破,，二家無得地之喜,，而有慮患之色，是以知其必反也,?！敝遣唬骸拔崤c二氏方歡然同事，彼何慮焉,？”絺疵曰：“主公言水不足恃,，適速其亡。夫晉水可以灌晉陽,，汾水可以灌安邑,，絳水可以灌平陽。主公言及晉陽之水，二君安得不慮乎,？”至第三日,，韓虎魏駒亦移酒于智伯營中，答其昨日之情,。智伯舉觴未飲,，謂韓魏曰：“瑤素負(fù)直性，能吐不能茹,。昨有人言,，二位將軍有中變之意，不知果否,？”韓虎魏駒齊聲答曰：“元帥信乎,？”智伯曰：“吾若信之，豈肯面詢于將軍哉,？”韓虎曰：“聞趙氏大出金帛,，欲離間吾三人，此必讒臣受趙氏之私,，使元帥疑我二家,，因而懈于攻圍，庶幾脫禍耳,?！蔽厚x亦曰：“此言甚當(dāng)。不然,，城破在邇,，誰不愿剖分其土地，乃舍此目前必獲之利,，而蹈不可測之禍乎,？”智伯笑曰：“吾亦知二位必?zé)o此心，乃絺疵之過慮也,?！表n虎曰：“元帥今日雖然不信，恐早晚復(fù)有言者,，使吾兩人忠心無以自明,，寧不墮讒臣之計(jì)乎？”智伯以酒酹地曰：“今后彼此相猜,，有如此酒,！”虎駒拱手稱謝。是日飲酒倍歡,，將晚而散,。絺疵隨后入見智伯曰：“主公奈何以臣之言,，泄于二君耶？”智伯曰：“汝又何以知之,？”絺疵曰：“適臣遇二君于轅門,，二君端目視臣，已而疾走,。彼謂臣已知其情,，有懼臣之心，故遑遽如此,?！敝遣υ唬骸拔崤c二子酹酒為誓，各不相猜,，子勿妄言,，自傷和氣?！苯偞猛硕鴩@曰：“智氏之命不長矣,！”乃詐言暴得寒疾，求醫(yī)治療,，遂逃奔秦國去訖,。髯翁有詩詠絺疵云： 韓魏離心已見端，絺疵遠(yuǎn)識(shí)詎能滿,？一朝托疾飄然去,，明月清風(fēng)到處安。 再說韓虎魏駒從智伯營中歸去,，路上二君定計(jì),，與張孟談歃血訂約：“期于明日夜半,，決堤泄水,，你家只看水退為信，便引城內(nèi)軍士,，殺將出來,，共擒智伯?！泵险?lì)I(lǐng)命入城,，報(bào)知無 。無大喜,，暗暗傳令,，結(jié)束停當(dāng)，等待接應(yīng),。至期,，韓虎魏駒暗地使人襲殺守堤軍士,，于西面掘開水口，水從西決,，反灌入智伯之寨,。軍中驚亂，一片聲喊起,，智伯從睡夢中驚醒起來,，水已及于臥榻，衣被俱濕,。還認(rèn)道巡視疏虞,，偶然堤漏，急喚左右快去救水塞堤,。須臾,，水勢益大，卻得智國豫讓率領(lǐng)水軍,，駕筏相迎,，扶入舟中?；匾暠緺I,，波濤滾滾，營疊俱陷,，軍糧器械,，飄蕩一空。營中軍士,，盡從水中浮沉掙命,。智伯正在凄慘，忽聞鼓聲大震,，韓魏兩家之兵,，各乘小舟，趁著水勢殺來,，將智家軍亂砍,，口中只叫：“拿智瑤來獻(xiàn)者重賞！”智伯嘆曰：“吾不信絺疵之言,，果中其詐,！”豫讓曰：“事已急矣！主公可從山后逃匿,，奔入秦邦請兵,。臣當(dāng)以死拒敵?！敝遣畯钠溲?，遂與智國掉小舟轉(zhuǎn)出山背,。誰知趙襄子也料智伯逃奔秦國，卻遣張孟談從韓魏二家追逐智軍,，自引一隊(duì),，伏于龍山之后，湊巧相遇,。無親縛智伯,，數(shù)其罪斬之。智國投水溺死,。豫讓鼓勵(lì)殘兵,，奮勇迎戰(zhàn)，爭奈寡不敵眾,，手下漸漸解散,。及聞智伯已擒，遂變服逃往石室山中,。智氏一軍盡沒,。無查是日，正三月丙戌日也,。天神所賜竹書,，其言驗(yàn)矣。三家收兵在于一處,，將各路壩閘,，盡行拆毀，水復(fù)東行,，歸于晉川,，晉陽城中之水，方才退盡,。無安撫居民已畢,，謂韓魏曰：“某賴二公之力，保全殘城,，實(shí)出望外,。然智伯雖死,，其族尚存,，斬草留根，終為后患,?！表n魏曰：“當(dāng)盡滅其宗，以泄吾等之恨,！”無即同韓魏回至絳州,，誣智氏以叛逆之罪,，圍其家，無男女少長,，盡行屠戮,，宗族俱盡。惟智果已出姓為輔氏,，得免于難,，到此方知果之先見矣。韓魏所獻(xiàn)地,，各自收回,。又將智氏食邑，三分均分,，無一民尺土,，入于公家。──此周貞定王十六年事也,。無 論晉陽之功,，左右皆推張孟談為首，無獨(dú)以高赫為第一,。孟談曰：“高赫在圍城之中,，不聞畫一策，效一勞,，而乃居首功,，受上賞，臣竊不解,?！睙o曰：“吾在厄困中，眾俱慌錯(cuò),，惟高赫舉動(dòng)敬謹(jǐn),，不失君臣之禮。夫功在一時(shí),，禮垂萬世,，受上賞，不亦宜乎,？”孟談愧服,。無感山神之靈，為之立祠于霍山,，使原過世守其祀,。又憾智伯不已，漆其頭顱為溲便之器。豫讓在石室山中,，聞知其事,，涕泣曰：“‘士為知己者死?！崾苤鞘虾穸?，今國亡族滅，辱及遺骸,，吾偷生于世,，何以為人？”乃更姓名,，詐為囚徒服役者,，挾利匕首，潛入趙氏內(nèi)廁之中,，欲候無如廁,，乘間刺之。無到廁,，忽然心動(dòng),，使左右搜廁中，牽豫讓出見無,。無乃問曰：“子身藏利器,，欲行刺于吾耶？”豫讓正色答曰：“吾智氏亡臣,，欲為智伯報(bào)仇耳,！”左右曰：“此人叛逆宜誅！”無止之曰：“智伯身死無后,，而豫讓欲為之報(bào)仇,，真義士也！殺義士者不祥,?！绷罘旁プ屵€家。臨去,，復(fù)召問曰：“吾今縱子,，能釋前仇否？”豫讓曰：“釋臣者,，主之私恩,；報(bào)仇者，臣之大義,?！弊笥以唬骸按巳藷o禮,，縱之必為后患,?！睙o曰：“吾已許之，可失信乎,？今后但謹(jǐn)避之可耳,。”即日歸治晉陽,，以避豫讓之禍,。卻說豫讓回至家中，終日思報(bào)君仇,，未能就計(jì),。其妻勸其再仕韓魏，以求富貴,。豫讓怒,，拂衣而出。思欲再入晉陽,，恐其識(shí)認(rèn)不便,，乃削須去眉，漆其身為癩子之狀,，乞丐于市中,。妻往市跟尋，聞呼乞聲,，驚曰：“此吾夫之聲也,！”趨視，見豫讓,，曰：“其聲似而其人非,。”遂舍去,。豫讓嫌其聲音尚在,，復(fù)吞炭變?yōu)閱『恚倨蛴谑?。妻雖聞聲,，亦不復(fù)訝。有友人素知豫讓之志,，見乞者行動(dòng),，心疑為讓，潛呼其名,，果是也,。乃邀至家中進(jìn)飲食，謂曰：“子報(bào)仇之志決矣！然未得報(bào)之術(shù)也,。以子之才,，若詐投趙氏，必得重用,。此時(shí)乘隙行事,，唾手而得，何苦毀形滅性,，以求濟(jì)其事乎,？”豫讓謝曰：“吾既臣趙氏，而復(fù)行刺,，是貳心也,。今吾漆身吞炭，為智伯報(bào)仇,，正欲使人臣懷貳心者,，聞吾風(fēng)而知愧耳！請與子訣,，勿復(fù)相見,。”遂奔晉陽城來,，行乞如故,，更無人識(shí)之者。趙無 在晉陽觀智伯新渠,，已成之業(yè),，不可復(fù)廢，乃使人建橋于渠上,，以便來往,，名曰赤橋。赤乃火色,，火能克水,，因晉水之患，故以赤橋厭之,。橋既成,，無駕車出觀。豫讓預(yù)知無觀橋,，復(fù)懷利刃,，詐為死人，伏于橋梁之下,。無之車,，將近赤橋,，其馬忽悲嘶卻步。御者連鞭數(shù)策,，亦不前進(jìn),。張孟談進(jìn)曰：“臣聞‘良驥不陷其主?！翊笋R不渡赤橋,，必有奸人藏伏,，不可不察,。”無停車,，命左右搜簡,。回報(bào)：“橋下并無奸細(xì),，只有一死人僵臥,。”無曰：“新筑橋梁,，安得便有死尸,？必豫讓也?！泵烦鲆曋?，形容雖變，無尚能識(shí)認(rèn),。罵曰：“吾前已曲法赦子,，今又來謀刺，皇天豈佑汝哉,！”命牽去斬之,。豫讓呼天而號(hào)，淚與血下,。左右曰：“子畏死耶,？”讓曰：“某非畏死，痛某死之后,，別無報(bào)仇之人耳,！”無召回問曰：“子先事范氏，范氏為智伯所滅,，子忍恥偷生,，反事智伯，不為范氏報(bào)仇,。今智伯之死,，子獨(dú)報(bào)之甚切,，何也？”豫讓曰：“夫君臣以義合,。君待臣如手足,，則臣待君如腹心；君待臣如犬馬,，則臣待君如路人,。某向事范氏，止以眾人相待,，吾亦以眾人報(bào)之,。及事智伯，蒙其解衣推食,，以國士相待,，吾當(dāng)以國士報(bào)之。豈可一例而觀耶,？”無曰：“子心如鐵石不轉(zhuǎn),，吾不復(fù)赦子矣！”遂解佩劍,，責(zé)令自裁,。豫讓曰：“臣聞‘忠臣不憂身之死，明主不掩人之義,?！删忮叮诔家炎?。今日臣豈望再活,？但兩計(jì)不成，憤無所泄,。請君脫衣與臣擊之,，以寓報(bào)仇之意，臣死亦瞑目矣,！”無憐其志,，脫下錦袍，使左右遞與豫讓,。讓掣劍在手,，怒目視袍，如對無之狀,，三躍而三砍之,，曰：“吾今可以報(bào)智伯于地下矣?！彼旆鼊Χ?。至今此橋尚存,，后人改名為豫讓橋。無見豫讓自刎,，心甚悲之,，即命收葬其尸。軍士提起錦袍,，呈與無,。無視所砍之處，皆有鮮血點(diǎn)污,。此乃精誠之所感也,。無心中驚駭，自是染病,。不知性命何如,，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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