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余斌 資深煙民手邊無煙，彈盡糧絕時的惶急,，就如熱鍋上的螞蟻,，那一刻卻真正是難熬。 有
些事情,，真正是“不足為外人道”的,。這有兩層意思，一是“非此中人,，不足道也”——講了也不懂,；二是其瑣屑的性質(zhì)——事至細微，不足掛齒,。資深煙民手邊無
煙,，彈盡糧絕時的惶急，就屬此種情形。當此之時,，個中人固然坐立不安,，如熱鍋上的螞蟻，不抽煙的人卻很難有理解的同情：不抽煙不單死不了人,，而且對你健康
只會有好處,，著什么急？ 然而對資深煙民而言,，那一刻卻真正是難熬,。不是說不能忍，所謂“忍過事堪喜”,。但這有一個條件,，便是不給一點希
望，徹底絕了念,。比如火車上,、飛機上現(xiàn)在已是絕對禁煙了，長途飛行,，數(shù)小時乃至十小時以上一口不抽，忍了也就忍了,，這是有心理準備的,。突然的斷頓卻是“猝
不及防”的性質(zhì)，若說禁煙屬不可抗拒的“天災(zāi)”,，自己弄到一煙不明,，就絕對屬于“人禍”的范疇——多半是對存貨疏于計算，若是正當深夜,，你知道的,，也不過
數(shù)小時，即可再續(xù)香火,，十多個小時忍得,，一時半會兒就忍不得？然而你還知道的是,，某個便利店里,，各種牌子的煙就在架上擱著。就是這點希望讓你不能“復忍須
臾”,，立馬就要專程去找補,。 有次在網(wǎng)上與一海外的同學聊天，不覺間已是深夜,，摸煙盒時,，發(fā)現(xiàn)里面空空如也。忽然間談話就變得難以為繼,，
開始團團轉(zhuǎn)找煙,。有來言無去語,，那邊馬上就覺察了，待知道端的,，不免就要調(diào)侃,，比為毒癮發(fā)作。我不知道毒癮犯了是何種情形,，我只知道想抽煙允許抽煙而手邊
無煙時,，不夸張地說，幾乎是百事俱廢,。 因此我有多次深夜下樓,，跑老遠買煙的經(jīng)歷。擱在白天,，問題解決起來就要容易得多,，還可有變通的辦法。比如說,，討,。 我
發(fā)現(xiàn)與別事不同，煙民向人討煙,，并無心理障礙,，而且兩造里都知道，肯定是有借無還,。有道是“煙酒不分家”,，至少在吸煙上，煙民比其他人群更有“共產(chǎn)”的傾
向,。酒的分享,，大體尚限于熟人之間，煙的分享,，卻可及于路人,。這上面似乎是不分東方西方的。在威尼斯火車站,，就有人向我討過煙,，并且一而再，再而三,。那人
是個夜宿車站的流浪漢,，似乎另當別論。不過在紐約街頭,，也曾有過衣冠楚楚之輩甚或女士上前索煙的,，盡管態(tài)度上要禮貌得多。 討煙的對象，
當然也是抽煙的人,。煙民的身份比別種身份更具“公開性”,，一煙在手，頓時暴露無遺,，而此時的“身份認同”,，比其他任何的“認同”都來得簡單直接。至少在斷
頓的那一刻,，吸煙的沖動可以讓其他的身份暫時靠邊,。某次課間，忽發(fā)現(xiàn)身上無煙,，這是我最需香煙的時刻之一,，不免抓耳撓腮，到樓梯口守著,，切盼有煙民經(jīng)過,。
過往的教工模樣的人不在少數(shù)，卻無一且行且吸者,。不摸底細,，“身份”不明。正焦躁間,，發(fā)現(xiàn)班上幾個男生在墻角吞云吐霧,。大喜之下，也顧不得矜持了,，過去就
討要。學生連忙奉上,，且對煙的不夠好大表歉意,，一面幾個就在那里竊笑。 這時候,，要想讓師道尊嚴維持不墜,，的確是難了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