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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厚江：行走在理想與現(xiàn)實之間
走在田埂上的孩子 我的心中始終鐫刻著這樣兩個畫面： 月光溶溶，一位老農(nóng)在用釘耙翻地,，一耙下去,，只是幾寸見方的一小塊，可等到天亮,，足足兩畝的一塊地已經(jīng)翻完,。 ——這便是我的父親,，他說：“沒有翻不完的地，一滴汗水一粒米,?！?/span> 夕陽西下，一條窄窄的田埂小路上走著一個孩子,，他正向著遠在幾十里外的家走去,，一小步也許只跨出不足一尺，可他從容地向前走著…… ——這個孩子就是我,。 成長,，從課堂開始 20世紀80年代初,，我中師畢業(yè)后分配到一個離縣城幾十里路的鄉(xiāng)村中學,。學校很小，消息十分閉塞,，自然沒有什么教研的氛圍,，甚至從沒聽說過這么一回事。大家都是照著教參上課,，能把教參上的內(nèi)容都理解了,，能把學生都講懂了，那就是好教師,。 盡管我從小學一年級到三年級,，一直是班級里的“小先生”，但由于種種原因,，1978年高考我的志愿中沒有一個是師范,。因為第一志愿海運學院的身體復檢和政審沒有過關，所以開始的幾批錄取我都被耽擱了,，最后因為分數(shù)還比較高,，被錄進了師范學校。 我既是一個很現(xiàn)實的人,，又是一個不安于現(xiàn)實的人,。我知道自己沒有能力改變在鄉(xiāng)村中學做教師的命運，我能做的就是把課上好,，做一個學生歡迎,、家長放心、領導信任,、同行認可的好教師,。 學校里平行班級才兩個，一般由一個教師任教,，自然不可能有今天的所謂集體備課,。教研組一兩個月開一次會,，不是政治學習和評救濟金，就是評先進,、發(fā)展黨員,，業(yè)務活動幾乎沒有。我讀了兩年師范,，幾乎學的都是中學的內(nèi)容,，漢語拼音則是小學的水平，自然不會有什么教學法之類的課程,。語文課到底該怎么教呢?什么樣的課才叫好課?心里一點底兒也沒有,。主要就是聽學生的反映，學生喜歡我就高興,，學生說好我就堅持,。同班同學中有幾個分配的學校比較近，我就發(fā)起每周聚會一次,，大家輪流坐莊,，輪到的同學既要上一節(jié)課讓大家評議，又要招待大家喝一頓l元2角錢一瓶的二曲酒,。記得有一次,，在一個同學的學校聽課，他的一個年輕同事也參加我們的活動,，評議時和我意見不合,。他激將道：“你上一節(jié)給大家聽聽，如何?”年輕氣盛的我居然真的上了一節(jié)課,。至于好還是不好,，已沒有多大印象。在這種有點沙龍味道的活動中,，我對語文課似乎越來越有感覺,，學生也越來越喜歡。 誰也沒有想到,，就這樣近乎盲目的摸索為我?guī)砹烁淖円簧臋C遇,。
那一年，縣里成立了教研室,，第一項大活動就是進行優(yōu)質課評比,。一層一層篩選，競爭還真激烈,。自己也沒有想到,，我連續(xù)在學 更重要的是,，因為在省里上課,、獲得好評，市內(nèi)外許多學校都請我去上課,。所在的縣,，幾乎每個鄉(xiāng)鎮(zhèn)都去過,，外縣外市請的也不少,。前前后后，上過的公開課有一百多節(jié),。當然,，有成功，也有失??；但收獲是巨大的，成長是顯著的,。有一段時間,，人們狠批公開課的虛假，大有讓公開課“下課”的趨勢,，我專門撰文為公開課正名,。我承認，公開課對自己的成長有著極為重要的影響,，當然這主要不是指上文所說的那些實惠,。而是指自己在執(zhí)教公開課的過程中和聽別人評議的過程中所得到的巨大收獲。從那時開始,，作為一個語文教師,，我覺得自己才算“入門”了，也入迷了,。 我實在記不清我聽過多少公開課,，而使我受益最多的是那些名師的課,。于漪、錢夢龍,、寧鴻彬,、魏書生等老師的課我都聽過，有的還不止聽過一節(jié),。不僅聽課,，我還讀他們的教學實錄，讀他們的關于課堂教學藝術的文章,，讀他們的專著,。使我收益最大的，是錢夢龍先生靈活機智的引導和行云流水的課堂節(jié)奏,，還有寧鴻彬先生對教材智慧的處理以及具有創(chuàng)造性的教學思路,。說到這些，不能不提到當時的縣教研員,，我語文教學的啟蒙老師——丁如愚先生,。多少次，在我上課前,，他對我進行具體的指導,；多少次，在聽了我的課后,，他引導我作深入的反思和分析……“要有追求,，又不能脫離實際；要靈活,，更要有效,；要敢于創(chuàng)新，又要腳踏實地,?！彼嬲\的告誡至今時時在我耳邊響起。 正是他們,，使我感受到語文教學的無窮魅力,，把我的心永遠和語文教學系在了一起。于是,，我置整整一木箱的退稿和很多文學刊物編輯的鼓勵于不顧,，放棄了從小就有的做一個作家的理想，移情別戀．把所有的心血傾注在語文教學,，尤其是課堂教學之上,。這其中自然有“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的期盼和迷惘,，也有“為伊消得人憔悴”的執(zhí)著和付出,，當然也有“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意外喜悅,。不僅在20世紀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期我就提出了語文課堂教學優(yōu)化的和諧原則,、適度原則、整體原則和節(jié)奏原則,，發(fā)表了一系列關于語文課堂教學藝術的論文,，應邀在全國各地舉辦語文課堂教學講座一百多場；更重要的是,，我自己的語文課堂教學得到了質的提升,，我對語文教學的規(guī)律有了初步的把握，為我后來的思考和發(fā)展打下了比較扎實的基礎,。
工作的三個學校：最普通的鄉(xiāng)村中學——一般省重點——全國著名中學,。 關注的三個重點：考試的成績——課堂教學的藝術——語文學科的使命。 教學研究的三個階段：專業(yè)知識和教學內(nèi)容研究——教學方法,、學習方法研究——語文學科課程研究,。 語文教學研究的三個目的：為生存——為發(fā)展——為熱愛的事業(yè)。 關注的角度不同,，都有一定道理,，而融于其中的，是我一直在努力拓展思想的天空,。 記得1985年我在《中學文科》上發(fā)表的第一篇論文,，談的是關于課堂教學“追問藝術”的問題?，F(xiàn)在想來,，這便是一個具有象征意義的開頭。二十多年來,，我走過的道路,，其實就是對語文教學不斷追問的過程。 我是一個很現(xiàn)實的人,，但我從不放棄自己的理想,；而連接理想和現(xiàn)實的，就是我的思想,。我始終在追問的是：語文的理想是什么?什么樣的語文教學是理想的語文境界?和許多人不同的是,，我不是一個真正的浪漫主義者，我只是一個浪漫的現(xiàn)實主義者,，只是一個帶著枷鎖的舞者,。 我工作的前面兩所學校，分數(shù)的地位之高,，不在其中的人是無法想象的,。期中,、期末考試都是背對背命題，背對背閱卷,，平均分統(tǒng)計一律保留兩位小數(shù),，分出正負，排出名次,。凡是所帶班級分數(shù)在平均分以下的,，便要參加分析會。大概由于我的身份有些特殊,，抓教學的校長說：“黃厚江比大家高5分,，是應該的?！痹谶@樣情況下,，我能超脫么?我不能。我不得不委屈自己和學生做一些本不想做的事情,，但我又不甘心只是靠加大題目的量,，增加上課的時間，把所有課都變成習題課來提高分數(shù),。我想做的,，是通過自己的思考在現(xiàn)實和理想之間找一條折中的路。 我的思想大多來自于教學的實踐,。在教學實踐中,，有一點收獲，有一點疑惑,，有一點感受,，我都不會放過。甚至在課堂上,，在和別人談話的過程中,，我也會隨時記錄下腦海中閃過的一點兒思想的靈光。辦公桌的抽屜里有著一疊疊記錄著零星字句的小紙條,。曾有許多年輕老師問我：“黃老師,，你寫的許多東西，我們也有過類似的想法,?？蔀槭裁纯偸菍懖怀觥⑾氩簧钅?”我的做法是,，不要輕易放棄自己的思想,，哪怕是一點兒感覺，然后不斷地孵化它們。在讀書中,，在教學中,，在各種活動中，在聽取別人意見的時候,，反復地進行琢磨,，或許會否定它，或許會拋棄它,，但更多的是,，使它逐漸地成熟，逐漸地深刻,。 我的思考也常常從自己的困惑出發(fā),。有一段時間，語文教學引起了整個社會的關注,，“語文教學效率低下”近乎是一致的結論,。在這喧嚷的討伐和爭論中，我想的問題是：評價效率,，應該有個標尺,；沒有標尺，如何定是非?而長期以來,，語文教學沒有標尺,。倘若語文教學要有一個標尺，這個標尺應是什么樣的呢?如果說,，語文教學真的效率很低,，那么原因在哪里?什么是科學的語文教學呢?語文教學的科學化應該如何體現(xiàn)呢?對這些問題進行深入的思考之后，我撰寫了《語文學科亟須建立一個科學的效率標準》,、《課堂教學要突出學生學的過程》,、《從語文學科的特點看語文教學的科學化》等論文。前一篇論文被人大資料全文轉載,。這些發(fā)表在課程改革啟動之前的論文,，其觀點和新的語文課程標準提出的理念完全一致。
無論是對什么問題的思考，無論遇到什么新鮮的說法,，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在課堂中怎么體現(xiàn)?這在日常教學中能不能做到?這對實際的教學到底有沒有效果?所以對一些時髦的東西,，我都接受得比較慢，更是從不跟風,，甚至會唱幾句反調(diào),。 我從不由于任何原因而否定對考試成績的應有重視。理由很簡單,，如果你是父母,，你愿意把孩子放到一個據(jù)說理念很新但考試成績很差的班上去嗎?我不會。我總認為：一個教師把學生的考試成績作唯一追求,，是可憐的,；但因為未必科學的所謂改革、因為未必正確的理念而置學生的成績于不顧,，則是自私的失職,。我不僅這樣要求自己，而且在文章中,、在演講中,，直言不諱讓學生考好是一個教師的基本職責。新的課程改革以后,，我依然這樣認為,。新的課程改革沒有也無法否定考試，如果以為新的課程改革必須以讓學生考得差為前提,，這肯定是對新課改的誤解,；準確理解新課程改革的理念，按照語文學科的規(guī)律去教學,，絕不會考差,。曲解新課程理念，不按規(guī)律教學,，自身功底不夠,，該下的工夫不花，考差了,，責任全在自己,。需要重申的是，這絕不是贊頌,、肯定唯考試是求的語文教學,，也不是無視有些試卷中荒唐得除命題人誰也回答不正確的問題。意思很明白：理想的語文教學不把考試作為唯一的追求，但又能夠經(jīng)得住應有的考試,。在考試評價也在不斷改革的今天,，對此我們充滿信心。 我尤其崇尚“思想”和實踐相統(tǒng)一,。不能做思想的巨人,，行動的矮子，不能嘴里說著最響亮,、最好聽的口號,，手里干著自已批判得最徹底的做法，不能用一次表演式的課堂代表語文教學的普遍規(guī)律,，不能寫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不能為了寫文章而提出一些炫目的理論吸引眼球。為此,，我寫過一篇題為《做一個真實的語文教師》的文章,。許多同齡人都有遠大的志向，要做語文教育家,；實在慚愧我沒有這樣大的志向,，只想做一個優(yōu)秀的語文教師。我追求的就是讓我的語文課能給學生多一點享受,，對學生的終身發(fā)展能有更大的用處,。我也追求語文的詩意，也反對只追求考試成績的唯功利的教學,，但不以為詩意就排斥功利,，不以為詩意就是形式的花哨，不認為語文的詩意就只有浪漫主義而沒有現(xiàn)實主義,；我也注重語文課的人文價值,，但從不刻意地搞所謂人文性的活動，而是在語文的活動過程中,、在語文學科價值實現(xiàn)的過程中自然地去體現(xiàn),；我也強調(diào)語文教學的感悟，我也追求語文教學的開放,，但不以為感悟就可以跟著感覺走,，不以為開放就是隨心所欲；我也承認閱讀的個性化理解,，我也主張讓學生成為課堂的主體,，但不以為學生不管怎樣回答都是正確的，不認可教師就是課堂教學中的主持人,。總之，我認為語文教學必須堅持新的教育理念,，但又不能違背學科教學的基本規(guī)律,。 對這次新課程改革，我是積極的也是冷靜的,。我不相信發(fā)幾個文件,、開幾次會議就能帶來面貌的徹底變化，我在《“改良”還是“革命”》這篇論文中闡述了對新課程改革的應有態(tài)度：應該積極對待,，辯證理解,，又必須實事求是。所謂積極,，就是要認識到這是有關民族未來的大事,，這是每個教師的責任；所謂辯證就是不能割斷新與舊的關系,，不能極端化地理解新的理念,，更不能簡單地否定過去的做法；所謂實事求是,，就是既要承認現(xiàn)實的問題和改革的迫切性,，又要承認現(xiàn)實和理想的距離之大，決不可一蹴而就,。急于求成必然是欲速不達,，簡單化地以為新課改指日成功和對新課改采取排斥的態(tài)度都會消解新課改的真正意義和價值。
但至今依然故我,，艱難地行走在現(xiàn)實和理想之間：一手拿著面包，一手拿著花朵……
黃厚江簡介： 黃厚江,，男,，1958年出生，江蘇鹽城人,。江蘇省語文特級教師,，江蘇省首批教授級中學高級教師，全國優(yōu)秀語文教師,，國標本蘇教版初中語文教材主要編寫者,，國標本蘇教版高中語文教材編寫組核心成員,，省基礎教育教學指導委員會中學語文學科專家委員，省“333工程”培養(yǎng)對象,，全國中語會學術委員會委員,、教師發(fā)展中心副主任，省中語會理事,，市中語會副理事長,，蘇州大學碩士生導師，南京師范大學語文教學研究中心研究員,，蘇州市名教師,，蘇州市教育科研帶頭人，江蘇省蘇州中學校長助理兼教科室主任,。
長期從事中學語文教學和研究工作,，對中學語文教學有系統(tǒng)深入的研究，形成了系統(tǒng)的語文教學理論和鮮明的教學風格,，倡導的“本色語文”在全國具有廣泛的影響,，獲江蘇省首屆基礎教育成果特等獎。提出了優(yōu)化語文課堂教學的和諧原則,、適度原則,、節(jié)奏原則和整體原則，語文課程的教材觀,、過程觀,、知識觀和訓練等許多系統(tǒng)的語文課程理論，所提出的“語文不僅僅是學習和交際的工具,，更重要的是人的精神生活的工具”,，“語文的人文性只能體現(xiàn)在工具價值實現(xiàn)的過程之中”，“從語言習得的規(guī)律尋求語文教學的科學化”“語文教學亟須建立一個科學的效率標準”等觀點,，具有廣泛的影響,。獨自承擔了“語文教學的美育功能”等課題的研究，主持了“九年義務教育初中段語文目標定位訓練”,、“創(chuàng)新能力培養(yǎng)和語文教學模式”等課題的研究,，為南京大學和江蘇母語課程研究所共同主持研究的國家重點課題“中外母語課程比較與我國課程改革”課題組骨干成員，在有關課題研究中都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先后在有影響刊物發(fā)表論文約400篇,，其中發(fā)表在全國中文核心期刊和被《人大復印資料》《中國教育報》等報刊轉載的論文100多篇。撰寫,、主編教材,、教參60余部（套），課題研究,、課堂教學和論文獲省級以上獎30
應邀在全國各地舉辦語文教學講座400多場,，執(zhí)教公開課300多節(jié),?！度嗣窠逃泛腿珖Z文刊物《語文學習》（95.11）《語文教學通訊》（97.11）《中學語文教學參考資料》（2000.5）《中學語文教學》（200.2）等刊物先后將其作為封面人物或進行專欄介紹,。《江蘇教育研究》《教育研究和評論》都曾開辟專欄介紹其本色語文的教學思想和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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