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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儒學(xué)案》卷十六
江右王門學(xué)案
前言 姚江之學(xué)，惟江右為得其傳,，東廓,、念菴、兩峰,、雙江其選也,。再傳而為塘南、思默,，皆能推原陽明未盡之旨,，是時越中流弊錯出，挾師說以杜學(xué)者之口,，而江右獨(dú)能破之,，陽明之道賴以不墜。蓋陽明一生精神,，俱在江右，亦其感應(yīng)之理宜也,。 文莊鄒東廓先生守益 鄒守益字謙之,，號東廓，江西安福人,。九歲從父宦於南都,，羅文莊欽順見而奇之。正德六年會試第一,，廷試第三,，授翰林編修,。踰年丁憂。宸濠反,，從文成建義,。 嘉靖改元，起用,。大禮議起,，上疏忤旨，下詔獄,，謫判廣德州,。毀淫祠，建復(fù)初書院講學(xué),。擢南京主客郎中,，任滿告歸。起南考功,，尋還翰林,，司經(jīng)局洗馬，上《圣 功圖》,。世宗猶以議禮前疏弗悅也,，下禮部參勘而止。遷太常少卿,，兼侍讀學(xué)士,，掌南院。陞南京國子祭酒,。九廟災(zāi),，有旨大臣自陳。大臣皆惶恐引罪,，先生上疏獨(dú) 言君臣交儆之義,，遂落職閑住。四十一年卒,，年七十二,。隆慶元年，贈禮部右侍郎,，諡文莊,。 初見文成於虔臺,，求表父墓,，殊無意於學(xué)也。文成顧日夕談學(xué),，先 生忽有省曰：“往吾疑程,、朱補(bǔ)《大學(xué)》,，先格物窮理，而《中庸》首慎獨(dú),，兩不相蒙,，今釋然，格致之即慎獨(dú)也,?！彼旆Q弟子。又見文成於越,，留月余,，既別而文 成念之曰：“以能問於不能，謙之近之矣,?！庇肿詮V德至越，文成歎其不以遷謫為意,，先生曰：“一官應(yīng)優(yōu)人,，隨遇為故事耳?！蔽某赡?，良久曰：“《書》稱 ‘允恭克讓’，謙之信恭讓矣,。自省允克如何,？”先生欿然，始悟平日之恭讓,，不免於玩世也,。 先生之學(xué)，得力於敬,。敬也者,，良知之精明而 不雜以塵俗者也。吾性體行於日用倫物之中,，不分動靜,，不舍晝夜，無有停機(jī),。流行之合宜處謂之善,，其障蔽而壅塞處謂之不善。蓋一忘戒懼則障蔽而壅塞矣,，但令 無往非戒懼之流行,，即是性體之流行矣,。離卻戒慎恐懼,，無從覓性,；離卻性，亦無從覓日用倫物也,。故其言“道器無二,，性在氣質(zhì)”，皆是此意,。其時雙江從寂處,、 體處用功夫，以感應(yīng),、運(yùn)用處為效驗(yàn),。先生言其“倚於內(nèi)，是裂心體而二之也”,。彭山惡自然而標(biāo)警惕,，先生言其“滯而不化，非行所無事也”,。夫子之后,，源遠(yuǎn)而 流分，陽明之沒,，不失其傳者,，不得不以先生為宗子也。夫流行之為性體,，釋氏亦能見之,，第其捍禦外物，是非善惡一歸之空,，以無礙我之流行,。蓋有得於渾然一片 者，而日用倫物之間,，條理脈絡(luò),，不能分明矣。粗而不精,，此學(xué)者所當(dāng)論也,。 先生《青原贈處》記陽明赴兩廣，錢,、王二子各言所學(xué),，緒山 曰：“至善無惡者心，有善有惡者意,，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龍溪曰：“心無善而無惡,，意無善而無惡,，知無善而無惡，物無善而無惡,?！标柮餍?曰：“洪甫須識汝中本體，汝中須識洪甫功夫,?！贝伺c龍溪《天泉證道記》同一事，而言之不同如此,。蕺山先師嘗疑陽明《天泉》之言與平時不同,。平時每言“至善 是心之本體”。又曰“至善只是盡乎天理之極,，而無一毫人欲之私”,。又曰“良知即天理”?！朵洝分醒蕴炖矶?，不一而足，有時說“無善無惡者理之靜”,，亦未 嘗徑說“無善無惡是心體”,。今觀先生所記，而四有之論,，仍是以至善無惡為心,，即四有四句亦是緒山之言，非陽明立以為教法也,。今據(jù)《天泉》所記,，以無善 無惡議陽明者，盍亦有考於先生之記乎,？ 文莊鄒東廓先生守益（附子善,，孫德涵、德溥,、德泳,。） 善字某，號潁泉,。嘉靖丙辰進(jìn)士,。由比部郎、藩臬使,，歷官至太常寺卿,。 德涵字汝海,，號聚所。隆慶辛未進(jìn)士,。從祀議起,，上疏極言文成應(yīng)祀。授刑部主事,。江陵當(dāng)國，方嚴(yán)學(xué)禁,，而先生求友愈急,。傅慎所、劉畏所先后詆江陵,，皆先生 之邑人,，遂疑先生為一黨，以河南僉事出之,。御史承江陵意,，疏論鑴秩而歸。未幾卒,，年五十六,。先生受學(xué)於耿天臺，鄉(xiāng)舉后卒業(yè)太學(xué),。天臺謂：“公子寒士,，一望 而知，居之移氣若此,。獨(dú)汝海不可辨其為何如人,。”問學(xué)於耿楚倥,，楚倥不答,。先生憤然曰：“吾獨(dú)不能自參，而向人求乎,？”反閉一室,，攻苦至忘寢食，形軀減 削,。出而與楊道南,、焦弱侯討論，久之,，一旦霅然,，忽若天牖，洞徹本真,，象山所謂“此理已顯也”,。然潁泉論學(xué),，於文莊之教，無所走作,，入妙通玄,，都成幻障， 而先生以悟?yàn)槿腴T,，於家學(xué)又一轉(zhuǎn)手矣,。 德溥字汝光，號四山,。舉進(jìn)士,，官至太子洗馬。所解《春秋》,，逢掖之士多宗之,。更掩關(guān)宴居，覃思 名理,，著為《易會》,。自敘非四圣之《易》，而霄壤自然之《易》,，又非霄壤之《易》,，而心之《易》。其於《易》道,，多所發(fā)明,。先生浸浸向用，忽而中廢,，其京 師邸寓,，為霍文炳之故居。文炳奄人,，張誠之奴也,，以罪籍沒，有埋金在屋,。先生之家人發(fā)之,，不以聞官。事覺,，罪坐先生,，革職追贓，門生為之醵金以償,。潁泉素 嚴(yán),，聞之怒甚，先生不敢歸者久之,。 德泳號瀘水,。萬歷丙戌進(jìn)士,，授行人，轉(zhuǎn)云南御史,。壬辰正月,，禮科都給事中李獻(xiàn)可公疏請皇長子豫教。 上怒,，革獻(xiàn)可為民,。先生救獻(xiàn)可，亦遂革職,。累疏薦不起,。先生既承家學(xué)，守“致良知”之宗,，而於格物則別有深悟。論者謂“淮南之格物,，出陽明之上”,，以先生 之言較之，則淮南未為定論也,。 東廓論學(xué)書 向來起滅之意,，尚是就事上體認(rèn)，非本體流行,。吾心本體,，精明靈覺，浩浩乎日月之常照,，淵淵乎江河之常流,，有所所障蔽，有所滯礙,，掃而決之,，復(fù)見本體。古人所以造次於是,，顛沛於是,，正欲完此常照、常明之體耳,。（《與君亮,、伯光》） 良知之教，乃從天命之性,，指其精神靈覺而言,。惻隱、羞惡,、辭讓,、是非,，無往而非良知之運(yùn)用，故戒懼以致中和,，則可以位育,，擴(kuò)充四端，則可以保四海,，初無 不足之患,，所患者未能明耳。好問好察以用中也,，誦詩讀書以尚友也,，前言往行以畜德也，皆求明之功也,。及其明也,，只是原初明也，非合天下古今之明而增益之 也,。世之沒溺於聞見,，勤苦於記誦，正坐以良知為不足,，而求諸外以增益之,，故比擬愈密，揣摩愈巧,，而本體障蔽愈甚,。博文格物，即戒懼?jǐn)U充,，一箇功夫,，非有二 也。果以為有二者,，則子思開卷之首,，得無舍其門而驟語其堂乎？（《復(fù)夏敦夫》） 越中之論,，誠有過高者,，忘言絕意之辨，向亦駭之,。及臥 病江上,，獲從緒山、龍溪切磋,，漸以平實(shí),。其明透警發(fā)處，受教甚多,。夫乾乾不息於誠,，所以致良知也,；懲忿、窒欲,、遷善,、改過，皆致良知之條目也,。若以懲忿之 功為第二義,，則所謂“如好好色，如惡惡臭,，已百已千”者,，皆為剩語矣。源泉混混以放乎四海,，性之本體也,，有所壅蔽，則決而排之,，未嘗以人力加損,，故曰“行 所無事”。若忿欲之壅,，不加懲窒,，而曰“本體原自流行”,，是不決不排,，而望放乎海也。茍認(rèn)定懲窒為治性之功,，而不察流行之體,，原不可以人力加損，則亦非行 所無事之旨矣,。（《答聶雙江》） 明德之明,，人人完足。遇親而孝,，遇長而弟,，遇君而忠，遇夫婦而別,，遇朋友而信,，無往非明德之流行。流行之合宜處,，謂之善,，其障蔽而壅塞處，謂之不善,。學(xué)問之道無他也,，去其不善以歸於善而已矣,。（《與鮑復(fù)之》） 古人理會利害，便是義理,；今人理會義理,，猶是利害。（《答甘泉》） 良知精明處,，自有天然一定之則,，可行則行，可止則止,，真是鳶飛魚躍,，天機(jī)活潑，初無妨礙,，初無揀擇,。所患者好名好利之私，一障其精明,，則糠秕瞇目,，天地 為之易位矣。（《答周順之》）果能實(shí)見“敬”字面目,，則即是性分,，即是禮文，又何偏內(nèi)偏外之患乎,？若歧性分禮文而二之,，則已不識敬，何以語圣學(xué)之中正 乎,？（《與方時勉》） 來教謂：“心有主宰,，遇非禮則勿視、勿聽,，將無以非禮為,，在事事物物上求之乎？”心有主宰,，便是敬,，便是禮；心無主宰,，便是不敬,，便是非禮。（《答林朝相》） 圣門要旨,，只在修己以敬,。敬也者，良知之精明而不雜以塵俗也。戒慎恐懼,，常精常明,，則出門如賓，承事如祭,，故道千乘之國,，直以敬事為綱領(lǐng)。信也者,，敬之 不息者也,，非敬之外復(fù)有信也。節(jié)用愛人,，使民以時,，即敬之流行於政者也。先儒謂“未及為政”,，得毌以修己安百姓為二乎,？（《與胡鹿 》） 遷善改過，即致良知之條目也,。果能戒慎恐懼,，常精常明，不為物欲所障蔽,，則即此是善,，更何所遷？即此非過,，更何所改,？一有障蔽，便與掃除,，雷厲風(fēng)行,，復(fù) 見本體,。其謂“落在下乘”者,，只是就事上點(diǎn)撿，則有起有滅,，非本體之流行耳,。（《答徐子弼》）是非逆順境界，猶時有礙,，乃知聲臭未泯,，還是形而下學(xué) 問。（《薛中離語》）自其精明之無障礙謂之智,，及自其精明之無間斷謂之仁守,。（《答徐波石》） 敬也者，良知之精明而不雜以私欲也,，故出門使民,，造次顛沛,，參前倚衡，無往非戒懼之流行,，方是須臾不離,。 天理人欲，同行異情,，此正毫釐千里之幾,，從良知精明流行，則文,、武之好勇,，公劉、太王之好貨色,，皆是天理,。若雜之以私欲，則桓,、文之救魯,、救衛(wèi)，攘夷安夏,，皆是人欲,。先師所謂“須從根上求生死，莫向支流論濁清”,。 有疑圣人之功異於始學(xué)者,，曰：“王逸少所寫‘上大人’，與初填硃模者,，一點(diǎn)一直,，不能一毫加損?！保ㄒ陨稀杜c呂涇野》） 小人之起私意,，昏迷放逸，作好作惡,，至於穿窬剽劫,，何往非心，特非心之本體耳,。水之過顙在山,，至於滔天襄陵，何往非水,，然非水之本體矣,。戒懼以不失其本體，禹之所以行水也。隄而遏之,，與聽其壅橫而不決不排,，二者胥失之矣。（《答曾弘之》） 世俗通病,，只認(rèn)得箇有才能,，有勛業(yè)，有著述的圣人,，不認(rèn)得箇無技能,，無勛業(yè)，無著述的圣人,。（《與洪峻之》） 近有友人相語曰：“君子處世,，只顧得是非，不須更顧利害,?！逼痛鹬唬骸疤煜抡胬Γ闶翘煜抡媸欠?。即如舍生取義,，殺身成仁，安得為害,？而墦肉乞飽,，壟上罔斷，安得為利,？若論世情利害,，亦有世情是非矣?！保ā杜c師泉》） 吾輩病痛,，尚是對景時放過，故辨究雖精,，終受用不得,。須如象山所云，“關(guān)津路口,，一人不許放過”,，方是須臾不離之學(xué),。（《與周順之》） 云“商量家 事，矛盾則有我,，合同則留情,，自是對景增減,，又安能與千圣同堂，天地并位？”誠然,，誠然,。至以貨色名利，比諸霧靄魑魅,，則有所未穩(wěn),。形色天性，初非嗜欲,， 惟圣踐形,，只是大公順應(yīng)之，無往非日月,，無往非郊野鸞凰,。若一有增減，則妻子家事,，猶為霧靄魑魅,，心體之損益，其能免乎,？凡人與圣人,，對景一也。無增減是 本體,，有增減是病癥,。今日亦無別法，去病癥以復(fù)本體而已矣,。（《與師泉》） 兩城有數(shù)條相問,，大意主於收視斂聽，一塵不攖,，一波不興,， 為未發(fā)之時。當(dāng)此不攖不興,，意尚未動,，吾儒謂之存存，存存則意發(fā)即誠,。仆答之曰：“收視是誰收,？斂聽是誰斂？即是戒懼功課,，天德王道,，只是此一脈。所謂去 耳目支離之用,，全圓融不測之神,，神果何在,？不睹不聞，無形與聲,，而昭昭靈靈,，體物不遺，寂感無時,，體用無界,，第從四時常行，百物常生處,，體當(dāng)天心,，自得無 極之真?！保ā杜c雙江》） 天命之性,，純粹至善，昭昭靈靈,，瞞昧不得,，而無形與聲，不可睹聞,。學(xué)者於此,，無從體認(rèn)，往往以強(qiáng)索懸悟,，自增障蔽,。此學(xué)不受世態(tài)點(diǎn)污，不賴博聞充拓,，不須億中測度,，不可意氣承擔(dān)，不在枝節(jié)點(diǎn)檢,，亦不藉著述,，繼往開來，凡有倚著,，便涉聲臭,。（《與郭平川》） 世之論者，謂曾子得之以魯,，子貢失之於敏,。果若而言，則敏劣於魯矣,。古人學(xué)術(shù),，須到氣質(zhì)脫化處，方是歸根復(fù)命,。億則屢中,，是不免挨傍氣習(xí),，猶有倚著,。而 戰(zhàn)戰(zhàn)兢兢,，任重道遠(yuǎn)，豈魯者所能了,？故嘗謂“曾子能脫化得魯,，故卒傳其宗；子貢不能脫化得敏,，故終止於器,。”（《與劉兩江》） 指其明體之大公而無偏也,，命之曰中,；指其明體之順應(yīng)而無所乖也，命之曰和,，一物而二稱,。世之以中和二致者，是靜存動省之說誤之也,；以性上不可添戒懼者,，是猖狂而蹈大方之說誤之也。（《答高仰之》） 近來講學(xué),，多是意興,，於戒懼實(shí)功，全不著力,，便以為妨礙自然本體,，故精神浮泛，全無歸根立命處,。間有肯用戒懼之功者,，止是點(diǎn)檢於事，為照管於念慮,，不曾從不睹不聞上入微,。 寂感無二時，體用無二界,，如稱名與字,。然稱名而字在其中，稱字而名在其中,，故中和有二稱,，而慎獨(dú)無二功，今執(zhí)事毅然自信,，從寂處,、體處用功夫,，而以感 應(yīng)、運(yùn)用處為效驗(yàn),，無所用其力,，環(huán)起而議之，無一言當(dāng)意者,。竊恐有隱然意見,，默制其中，而不自覺,。此於未發(fā)之中,，得無已有倚乎？倚於感,，則為逐外,，倚於 寂，則為專內(nèi),，雖高下殊科,，其病於本性均也。（以上《與余柳溪》） 來教謂“良知是人生一箇真種子,，本無是非,、可否、相對,。而言是非,、可否、相對,，此知之屬氣者,。”不知精明貞純,、無非無否處,，將不屬氣否？（《答雙江》） 過去未來之思,，皆是失卻見在功夫,，不免借此以系其心。緣平日戒懼功疏,，此心無安頓處,，佛家謂之猢孫失樹，更無伎倆,。若是視於無形,，聽於無聲，洞洞屬屬,， 精神見在,，兢業(yè)不暇,，那有閑工夫思量過去，理會未來,？故“憧憧往來,，朋從爾思”，此是將迎病癥,?！八荚活?，睿作圣”,，此是見在本體功程，毫釐千里,。（《答 濮致昭》） 陽明夫子之平兩廣也,，錢、王二子送於富陽,。夫子曰：“予別矣,！盍各言所學(xué)?！钡潞閷υ唬骸爸辽茻o惡者心,，有善有惡者意，知 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畿對曰：“心無善而無惡,，意無善而無惡,，知無善而無惡，物無善而無惡,?！狈蜃有υ唬骸昂楦氉R汝中本體，汝中須識洪甫功 夫,，二子打并為一,，不失吾傳矣?！?/span>
圣門志學(xué),，便是志“不踰矩”之學(xué)。吾儕講學(xué)以修德,，而日用踰矩處,，乃以小過安之，何以協(xié)一,？胸中一有所不安,，自戒自懼,，正是時時下學(xué)，時時上達(dá),，準(zhǔn)四海,，俟百圣，合德合明,，只是一矩,。（以上《青原贈處》）
東廓語錄
問“性固善也，惡亦不可不謂之性”,。曰：“以目言之,，明固目也，昏亦不可不謂之目,。當(dāng)其昏也,，非目之本體矣?！惫湃艘孕捏w得失為吉兇,，今人以外物得 失為吉兇。作德日休,，作偽日拙,，方見影響不爽。奉身之物,，事事整飾,，而自家身心，先就破蕩,，不祥莫大焉,。 性字從心從生,，這心之生理,，精明真純，是發(fā)育 峻極的根本,。戒慎恐懼,，養(yǎng)此生理，從君臣父子交接處,，周貫充出,，無須臾虧損，便是禮儀三百,，威儀三千,。 古人發(fā)育峻極，只從三千三百充拓,，不是懸空擔(dān) 當(dāng),。三千三百，只從戒懼真體流出,，不是技節(jié)檢點(diǎn),。自天子至於庶人，皆有中和位育,。中和不在戒懼外,，只是喜怒哀樂，大公順應(yīng)處,；位育不在中和外,，只是大 公順應(yīng)，與君臣父子交接處,。
人倫庶物,，日與吾相接,，無一刻離得,，故庸德之行，庸言之謹(jǐn),，兢業(yè)不肯放過,，如織絲者絲絲入簆，無一絲可斷,，乃是經(jīng)綸大經(jīng),。
問諸生：“平旦之氣奚若？”曰“覺得清明,，覺得無好惡,。”曰：“清明者心也,，而無好惡則有心而無意,；清明者知也，而無好惡則有知而無物,。二三子試思之,， 果有無意之心，無物之知乎,？”曰：“平旦之氣,，湛然虛明。杲日當(dāng)空,，一物不留,。”曰：“一物不留，卻是萬物畢照,。一物不留,，是常寂之體；萬物畢照,，是常感 之用,。”
濂溪主靜之靜,，不對動而言,，恐人誤認(rèn)，故自註無欲,。此靜字是指人生而靜真體,，常主宰綱維萬化者。在天機(jī),，名之曰“無聲無 臭”,，故揭“無極”二字；在圣學(xué),，名之曰“不睹不聞”,，故揭“無欲”二字。天心無言,，而元亨利貞無停機(jī),，故百物生；圣心無欲,，而仁義中正無停機(jī),，故萬物 成。知太極本無極,，則識天道之妙,；知仁義中正而主靜，則識圣學(xué)之全,。
戒慎恐懼之功,，命名雖同，而血脈各異,。戒懼於事,，識事而不識念；戒懼於念,，識念而不識本體,。本體戒懼，不睹不聞,，常規(guī)常矩,，常虛常靈，則沖漠無朕，未應(yīng)非先,，萬象森然,，已應(yīng)非后，念慮事為,，一以貫之,，是為全生全歸，仁孝之極,。
問“天下事變,，必須講求”。曰：“圣門講求,，只在規(guī)矩,，規(guī)矩誠立，千方萬圓,，自運(yùn)用無窮,。平天下之道,，不外絜矩,，直至瓊臺,，方補(bǔ)出許多節(jié)目,，豈是曾子比丘氏疏略欠缺,？”
問“格致”,。曰：“心不離意,，知不離物。而今卻分知為內(nèi),，物為外；知為寂,，物為感,，故動靜有二時，體用有二界,，分明是破裂心體,。是以有事為點(diǎn)檢，而良知卻藏伏病痛,，有超脫事為,，而自謂良知瑩徹，均之為害道,?！?/span>
徐少初謂：“真性超脫之幾，須從無極太極悟入,?！痹唬骸澳辰嘉虻么艘猓恢辉诙馕逍辛鬟\(yùn)中，故從四時常行,、百物常生處見太極,，禮儀三百、威儀三千處 見真性,，方是一滾出來,，若隱隱見得真性本體，而日用應(yīng)酬,，湊泊不得,，猶是有縫隙在。先師有云：‘不離日用常行內(nèi),，直造先天未畫前,。’了此便是下學(xué)上達(dá)之 旨,?！眴枴安┘s”。曰：“圣門之學(xué),，只從日用人倫庶物,，兢兢理會自家真性，常令精明流行,。從精明識得流行實(shí)際,，三千三百，彌綸六合,，便是博文,。從流行 識得精明主宰，無形無聲,，退藏于密,，便是約禮。故‘亦臨亦保,，昭事上帝,。不怨不尤，知我其天,?！鯚o二涂轍?！眴枴安欢貌宦劇?。曰：“汝信得良知 否？”曰：“良知精明,，真是瞞昧不得,?！痹唬骸熬饔行魏酰俊痹唬骸盁o形,?！痹唬骸坝新暫酰俊痹唬骸盁o聲,?！痹唬骸盁o形與聲，便是不睹不聞,；瞞眛不得,，便 是莫見莫顯?！?/span>
問“戒懼”,。曰：“諸君試驗(yàn)心體，是放縱的,，是不放縱的,？若是放縱的，添箇戒懼,，卻是加了一物,。若是不放縱的，則戒懼 是復(fù)還本體,。年來一種高妙口譚,，不思不勉，從容中道精蘊(yùn),，卻怕戒懼拘束,，如流落三家村？,，爭描畫宗廟之美,、百官之富，於自家受用,，無絲毫干涉?！庇锌?閑思雜念者,，詰之曰：“汝自思閑，卻彭閑思,；汝自念雜,，卻惡雜念。辟諸汝自醉酒,，卻惡酒醉,。果能戒懼一念須臾不離,，如何有功夫去浮思？”
錢緒山論意見之弊,，謂：“良知本體著於意見,，猶規(guī)矩上著以方圓，方圓不可得而規(guī)矩先裂矣,?！痹唬骸按瞬—q是認(rèn)得良知粗了。良知精明,，肫肫皜皜,，不粘帶一物。意即良知之運(yùn)行,，見即良知之發(fā)越,，若倚於意，便為意障,，倚於見,，便為見障。如秤天平者,，手勢稍重便是弊端,。”
王泉石云：“古人開物成務(wù),，實(shí)用須講求得定,，庶當(dāng)局時不失著?！痹唬骸澳硣L看棋譜,，局局皆奇，只是印我心體之變動不居,。若執(zhí)定成局,，亦受用不得，緣下了 二三十年棋,，不曾遇得一局棋譜,。不如專心致志，勿思鴻鵠,，勿援弓矢,，盡自家精神，隨機(jī)應(yīng)變,，方是權(quán)度在我,，運(yùn)用不窮?！?/span>
龍溪曰：“不 落意見,，不涉言詮,，如何？”曰：“何謂意見,？”曰：“隱隱見得自家本體,，而日用湊泊不得，是本體與我終為二物,?！痹唬骸昂沃^言詮？”曰：“凡問答時,，言語 有起頭處,，末稍有結(jié)束處，中間有說不了處,，皆是言詮所縛,。”曰：“融此二證如何,？”曰：“只方是肫肫皜皜實(shí)際,。”
程門所云“善惡皆天 理,，只過不及處便是惡”,，正欲學(xué)者察見天則，不容一毫加損,。雖一毫,，終不免踰矩。此正研幾脈絡(luò),?！洞髮W(xué)》言好惡，《中庸》言喜怒哀樂,，《論語》言說樂 不慍,。舍自家性情，更無用功處,?！ №樐婢辰纾皇乔缬?，出處節(jié)度,，只是語默。此中潔凈,，無往不潔凈，此中粘帶,，無往不粘帶,。
問“道 器之別”,。曰：“盈天地皆形色也，就其不可,、不可聞,、超然聲臭處指為道，就其可睹,、可聞,、體物不遺指為器，非二物也,。今人卻以無形為道,，有形為器，便是裂 了宗旨,。喜怒哀樂即形色也,，就其未發(fā)渾然、不可睹聞指為中,，就其發(fā)而中節(jié),、燦然可睹聞指為和。今人卻以無喜怒哀樂為中,，有喜怒哀樂為和,，如何得合？人若無 喜怒哀樂則無情,，除非是槁木死灰,。”往年與周順之切磋,。夢與同志講學(xué),，一廚子在旁切肉，用刀甚快,。一貓升其幾,，以刀逐之，旋復(fù)切肉如故,。因指語同座 曰：“使廚子只用心逐貓,，貓則去矣，如何得肉待客,？”醒以語順之,，忻然有省。天性與氣質(zhì),，更無二件,。人此身都是氣質(zhì)用事，目之能視,，耳之能聽,，口之能 言,，手足之能持行，皆是氣質(zhì),，天性從此處流行,。先師有曰：“惻隱之心，氣質(zhì)之性也,?！闭c孟子形色天性同旨。其謂“浩然之氣,，塞天地,，配道義”，氣質(zhì)與天 性,，一滾出來,，如何說得“論性不論氣”。后儒說兩件,，反更不明,。除卻氣質(zhì)，何處求天地之性,？良知虛靈,，晝夜不息，與天同運(yùn),，與川同流,，故必有事焉，無分於 動靜,。若分動靜而學(xué),，則交換時須有接續(xù)，雖妙手不能措巧,。元公謂“靜而無靜,，動而無動”，其善發(fā)良知之神乎,！
潁泉先生語錄
學(xué)者真有必求為圣人之心,，則即此必求一念，是作圣之基也,。猛自奮迅一躍,，躍出，頓覺此身迥異塵寰,，豈非千載一快哉,！
和靖謂：“敬有甚形影，只收斂身心，便是主一,。如人到神祠中致敬時,，其心收斂，更著不得毫發(fā)事,，非主一而何？此最得濂,、洛一脈,。
學(xué)莫要於識仁。仁,，人心也,。吾人天與之初，純是一團(tuán)天理,，后來種種嗜欲,，種種思慮，雜而壞之,。須是默坐澄心,，久久體認(rèn)，方能自見頭面,。子曰：“默而識 之,。”識是識何物,？謂之默則不靠聞見,，不倚知識，不藉講論,，不涉想像,，方是孔門宗旨，方能不厭不倦,。是故必識此體,，而后操存涵養(yǎng)始有著落。學(xué)莫切於敦行,，仁豈是一箇虛理,？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無一而非仁也,。知事外無仁，仁體時時流貫,，則日用之間,，大而人倫不敢以不察，小而庶物不敢以不明。人何嘗一息離 卻倫物,，則安可一息離卻體仁之功,？一息離便非仁，便不可以語人矣,。顏?zhàn)右?、聽、言,、動,，一毫不雜以非禮，正是時時敦行,，時時善事吾心,。
先儒謂：“學(xué)成於靜?！贝艘蛉笋Y於紛擾,，而欲其收斂之意。若究其極,，則所謂不睹不聞,。主靜之靜，乃吾心之真,，本不對動而言也,，即周子所謂“一”，程子所謂“定”,。時有動靜,，而心無動靜，乃真靜也,。若時而靜存,，時而動察，乃后儒分析之說,。細(xì)玩“子在川上”章,，可自見矣。
孔子謂：“茍志於仁,，無惡也,。”若非有此真志,，則終日縈縈,，皆是私意，安可以言過,？
李卓吾倡為異說,，破除名行,，楚人從者甚眾，風(fēng)習(xí)為之一變,。劉元卿問於先生曰：“何近日從卓吾者之多也,？”曰：“人心誰不欲為圣賢，顧無奈圣賢礙手耳,。今渠謂酒色財氣,，一切不礙，菩提路有此便宜事,，誰不從之,？”
夫子謂能見其過而內(nèi)自訟者為鮮，蓋真能見過,，則即能見吾原無過處，真能自訟,，則常如對讞獄吏,，句句必求以自勝矣。但人情物理,，不遠(yuǎn)於吾身,，茍能反身求之，又何齟齬困衡之多,？蓋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則人我無間,，其順物之來,，而毌以逆應(yīng)之，則物理有不隨我而當(dāng)者乎,？
格致之功,，乃曾子發(fā)明一貫之傳。天下萬事萬物,，莫不原於吾之一心,，此處停妥，不致參差,，即是大公之體,。以此隨事應(yīng)之，無所增損起滅,，即是順應(yīng)之流行矣,。動容貌，出辭氣,，正顏色,，莫非以此貫之。
所諭“應(yīng)事接物，惟求本心安妥便行,。否,，雖遠(yuǎn)眾勿恤”。學(xué)能常常如是,，本心時時用事,，久之可造於誠。世有以真實(shí)見羨者,，吾因之以加勉,，有以迂闊見誚者， 吾不因之而稍改,。何也,？學(xué)所以求自信而已，非為人也,。然所謂本心安妥,，更亦當(dāng)有辨真無私心，真無世界心,，乃為本心,，從此安妥，乃為真安妥,，不然,，恐夾帶世 情，夾帶習(xí)見,，未可以語本心安妥也,。 夫?yàn)槲嵋簧碇?，為天地萬物之主,，孰有外於心？所以握其主以主天地萬物,，孰有過於存心,？非我公反身體貼，安能言之 親切若此,？第存心莫先於識心,，識心莫先於靜，所謂心固不出乎腔子,？然退藏於密者此也,，彌滿於六合者亦此也。所謂識,，固始於反觀默認(rèn),，然凈掃其塵念,，而自識 其靈明之體可也。識此靈明之呈露,，而不極深研窮以得其全體不可也,。所謂存，固始於靜時凝結(jié),，然“屋漏”,，此操存之功也，“友君子”,，亦此操存之功也,。所謂 靜亦有二：有以時言者，則動亦定,、靜亦定之動靜是也,；有以體言者，則不對動說,，寂以宰感,，翕聚以宰發(fā)散，無時不凝結(jié),，亦無時不融釋，所謂無欲故靜,，即程門 之定是也,。若曰有嗜靜處，則能必其無厭動處耶,？若曰常在,？面，停停當(dāng)當(dāng),，則方其在外時,，又何者在？面耶,？心者,，天下至神至靈者也。存心者,，握其至神至靈,， 以應(yīng)天下之感者也。茍認(rèn)定吾靈明之相,，而未盡吾真體之全,，即不免在內(nèi)在外之疑。茍分存心與應(yīng)務(wù)為二時,，即不能免靜時凝結(jié),，動時費(fèi)力之疑,。愿公不以其所已得 為極至，而深識此心之全體,，盡得存心之全功,，則自有渙然冰釋處矣。
學(xué)不明諸心,，則行為支,；明不見諸行，則明為虛,。明者,，明其所行也。 行者,，行其所明也,。故欲明吾孝德，非超悟乎孝之理已也,，真竭吾之所以事父者,，而后孝之德以明。欲明吾弟德,，非超悟乎弟之理已也,，真盡吾之所以事兄者，而后 弟之德以明,。舜為古今大圣,，亦惟曰：“明於庶物，察於人倫,?！鄙崛藗愂铮瑹o所用其明察矣,。若本吾之真心,，以陳說經(jīng)史，即此陳說,，即行其所明也,，安可以為 逐物？本吾之真心,，以習(xí)禮講《小學(xué)》,，即此講習(xí)，即行其所明也,，安可以為末藝,？然今世所謂明心者，不過悟其影響,，解其字義耳,。果超果神者誰與,？若能神解超 識，則自不離日用常行矣,。故下學(xué)上達(dá),，原非二時，分之即不可以語達(dá),，即不可以語學(xué),。故曰：“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是丘也,?！弊髋c語固為行，止與默亦為 行,，人一日何時可離行耶,？行本重，然實(shí)不在明之外也,。
所謂將來學(xué)問,，只須慎獨(dú)，不須防檢,，而既往愆尤習(xí)心未退,，當(dāng)何以處之？夫吾之獨(dú) 處,，純?nèi)恢烈?，無可對待。識得此獨(dú),，而時時慎之，又何愆尤能入,、習(xí)心可發(fā)耶,？但吾輩習(xí)心有二：有未能截斷其根，而目前暫卻者,，此病尚在獨(dú)處,，獨(dú)處受病，又 何慎之可言,？有既與之截斷,，而舊日熟境不覺竊發(fā)者，於此處覺悟,，即為之掃蕩,，為之廓清，亦莫非慎之之功,。譬之醫(yī)家,，急治其標(biāo),，亦所以調(diào)攝元?dú)狻Ｆ┲嗡?雖加疏鑿決排,，亦莫非順?biāo)?。見獵有喜心，正見程子用功密處,，非習(xí)心之不去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此正是困勉之功,，安可以為著意,？但 在本體上用，雖困且苦,，亦不可以言防檢,。今世之防檢者，亦有熟時,，不可以其熟時為得操存之要,，何如？何如,？
程門慎獨(dú)之旨,，發(fā)於川上， 正是不舍晝夜之幾,。非禮勿視,、聽、言,、動,，時時在禮上用力，即慎獨(dú)也,。時時是禮,，時時無非禮，安論境界,？試淺言之,，雖向晦宴息，吾心亦然不昧,，吾耳目身口 亦不能離,，又安有無視、聽,、言、動之時？雖在夢中,，有呼即醒，何嘗俱入於滅,？《易》所謂寂者，指吾心之本體不動者言也,，非指閑靜之時也,。功夫只是一箇，故 曰“通乎晝夜之道而知”,，在知處討分曉,，不在境上生分別。
承示元城之學(xué),，力行七年而后成,，上蔡別程子數(shù)年，始去一“矜”字,，何其難,？ 子曰：“欲仁而仁至”，又何其易,？切問也,，夫仁何物也？心也,。心安在乎,？吾一時無心，不可以為人,，則心在吾,，與生俱生者也。求吾之與生俱生者,，安可以時日 限,？試自驗(yàn)之。吾一念真切,，惟求復(fù)吾之真體，則此欲仁一念,，已渾然仁體矣,，何有於妄？何處覓矜,？無妄無矜,，非仁體而何？至於用力之熟,，消融之盡,，則不能不 假以歲月耳,。今高明既信我夫子“欲仁仁至”之語，則即此處求之足矣,，不必更於古人身上生疑,，斯善求仁矣。
聚所先生語錄 今人只說我未嘗有大惡的事,，未嘗有大惡的念頭,，如此為人，也過得,。不知日間昏昏慒慒,，如醉如夢，便是大惡了,。天地生我,，為人豈徒昏慒天地間，與蟲蟻并活已耶,？
諸生夜侍劉思徵,，問曰：“堯、舜之心至今在,，其說如何,？”先生曰：“汝知得堯、舜是圣人否,？”曰：“知之,。”曰：“即此便是堯,、舜之心在,。”時李肖,、岑 大行在坐,，謂諸生曰：“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人孰不曉得父母當(dāng)孝，兄弟當(dāng)?shù)?？這點(diǎn)心,，即盜蹠亦是有的，但人都是為氣欲蔽了,，不能依著這心行去,。”先生 謂諸生曰：“汝信得及否？”諸生對曰：“信得,?！毕壬唬骸斑@箇心是人人都有的，是人人都做得堯,、舜的,，世人卻以堯、舜的心去做盜蹠的事,，圖小小利欲,，是 猶以千金之璧而易壺也?？上?！”
李如真述前年至楚侗先生家，與其弟楚倥同寢九日,，數(shù)叩之不語,。及將行時，楚倥乃問曰：“《論語》上不 曰如之何,、如之何,，汝平日如何解？”如真對以為“我今日不遠(yuǎn)千里特來究證,，亦可謂如之何,、如之何矣，子全無一言相教耶,？”楚倥曰：“汝到不去如之何,、如之 何，又教我如之何,?！毕壬鯕U其妙。凡至?xí)?，輒以此語之,。一友云：“若行得路正，他如之何,、如之何便好,。若路不正，就是如之何,、如之何也無用,。”先生笑 曰：“只是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若曰如之何、如之何,，路道自不會差了,。”一友呈其見解之,，先生曰：“解得不中用,，只是要如之何、如之何就是,?！?/span>
問“自立自達(dá)”。曰：“自立是卓然自立於天地間,，再無些倚靠人,，推倒他不得。如太山之立於天地間,，任他風(fēng)雷俱不能動,，這方是自立。既自立了,，便能自達(dá),， 再不假些幫助，停滯他不得,。如黃河之決,，一瀉千里，任是甚么不能沮他,，這方是自達(dá),。若如今人靠著聞見的，聞見不及處,，便被他推倒了,，沮滯了。小兒行路,，須 是倚墻靠壁,，若是大人，須是自行,?！?/span>
凡功夫有間，只是志未立得起,，然志不是凡志,，須是必為圣人之志。若是必為圣人之志,，亦不是立志,。若是必為圣人之志,，則凡行得一件好事，做得一上好功夫,，也不把他算數(shù),。
一友言己教姪，在聲色上放輕些,。先生曰：“我則異於是,。我只勸他立志向?qū)W。若勸得他向?qū)W之志重了,，他於聲色上便自輕,，不待我勸。昔孟子於齊王好樂,，而曰 ‘好樂甚,，則齊其庶幾乎’！於好勇,，則曰‘請好大勇’,。曰好貨，就曰‘好貨也好,，只要如公劉之好貨’,。曰好色，就曰‘好色也好,，只要如太王之好色’,。今人 若聽見說好貨、好色,，便就說得好貨,、好色甚不好了，更轉(zhuǎn)他不得,。今人只說孟子是不得已遷就的話,，其實(shí)不知孟子?！?/span>
先生謂康 曰：“為學(xué)只好信得‘人皆可以為堯,、舜’一句?！笨翟唬骸敖鼇硪嘈诺眉?，只是無長進(jìn)?！痹唬骸霸囇孕盘幒稳?？”康曰：“只一念善念，便是堯,、舜,?！痹唬骸叭绱藚s是信不及矣。一日之中,，善念有幾,，卻有許多時不是堯、舜了,。只無不善處，便是堯,、舜,。”康曰：“見在有不善處,，何以是堯,、舜？”曰：“只曉得不善 處,，非堯,、舜而何？”
先生問康曰：“近日用功何如,？”康曰：“靜存,。”曰：“如何靜存,？”康曰：“時時想著箇天理,。”曰：“此是人 理,，不是天理,。天理天然自有之理，容一毫思想不得,。所以陽明先生說‘良知是不慮而知’的,。《易》曰：‘何思何慮,?！仠Y曰：‘如有所立卓爾?！f如有,，非 真有一件物在前。本無方體,，如何可以方體求得,？到是如今不曾讀書人，有人指點(diǎn)與他,，他肯做,，還易得,，緣他止有一箇欲障。讀書的人,，又添了一箇理障,，更難擺 脫。你只靜坐,，把念頭一齊放下,，如青天一般，絕無一點(diǎn)云霧作障,，方有會悟處,。若一心想箇天理，便受他纏縛,，非惟無益,，而反害之?！稌吩唬骸诵奈┪?，道 心惟微?！憬裣牍w天理,，反添了這箇人心，自家常是不安的,。若是道心,，無聲無臭，容意想測度不得,。容意測度又不微了,。《中庸》曰：‘喜怒哀樂之未發(fā)謂之 中,?！鵁o有作惡，喜而無有作好,，所謂情順萬物而無情,，心普萬物而無心，無動無靜,，方功夫的當(dāng)處,。譬之鏡然，本體光明,，妍來妍照,，媸來媸照，鏡,？原是空 的,，沒有妍媸,。你今如此就謂之作好?！笨翟唬骸叭绱四淇辗?？”曰：“不要怕空，果能空得,，自然有會悟處,。”康曰：“如此恐流於佛學(xué)也,?！痹唬骸翱找嗖?同。有一等閑人的空,，他這空，是昏昏慒慒,，胸中全沒主宰,，纔遇事來，便被推倒,，如醉如夢,，虛度一生。有異教家的空,，是有心去做空,，事物之來，都是礙他空 的,，一切置此心於空虛無用之地,。有吾儒之空，如太虛一般,，日月,、風(fēng)雷、山川,、民物,，凡有形色象貌，俱在太虛中發(fā)用流行,，千變?nèi)f化,，主宰常定，都礙他不得 的,，即無即有,，即虛即實(shí)，不與二者相似,?！笨翟唬骸翱党跻鄰目丈嫌霉?，只緣不識空有三等之異，多了這箇意見,，便添一箇理障,。今已省得此意，當(dāng)下卻空不 來,?！痹唬骸斑@等功夫，原急不得,，今日減得些,，明日又減得些，漸漸減得去,，自有私意凈盡,，心如太虛。日子忙不得,，如忙,，又是助長，又是前病復(fù)發(fā)了,?！?/span>
康問：“孟子云‘必有事焉’，須時時去為善方是,。即平常無善念時,、無惡念時，恐也算不得有事否,？,。先生曰：“既無惡念，便是善念,，更又何善念,？卻又多了 這分意思?！笨翟唬骸耙嘤袗耗畎l(fā)而不自知者,。”先生曰：“這點(diǎn)良知,，徹頭徹尾,，無始無終，更無有惡念發(fā)而不自知者,。今人錯解良知作善念,，不知知此念善是良 知，知此念惡亦是良知，知此無善念無惡念也是良知,，常知,，便是必有事焉。其不知者,，非是你良知不知,，卻是你志氣昏惰了。古人有言曰：‘清明在躬,，志氣如 神,。’豈有不自知的,？只緣清明不在躬耳,。你只去責(zé)志，如一毫私欲之萌,，只責(zé)此志不立,，則私欲便退聽。所以陽明先生責(zé)志之說最妙,?！毕壬^康曰：“人之 有是四端，猶其有是四體,，信得及否？”康對曰：“康今說信得,，只是口,？信得，不是心,？信得,，緣未思量一番，未敢便謂信得,?！毕壬唬骸暗共灰剂浚蟮质?學(xué)之病,，都是揣摩影響,，如猜拳一般。圣門若顏?zhàn)?，便是開拳,，見子箇數(shù)分明。且汝今要回,，須要討箇分明,，半明半暗，不濟(jì)得事,?！笨的允∮杏X,，因?qū)υ唬骸爸?因老師之問，未實(shí)體認(rèn)得,，便在這,？痛，恐便是惻隱之心,；愧其不知,，恐便是羞惡之心；中心肅然,，恐便是恭敬之心,；心中辨決，有無當(dāng)否,，恐便是是非之心,。即此 一問，四端盡露,，真如人之有四體一般,，但平日未之察耳?！毕壬苍唬骸斑@便是信得及了,。”康又曰：“四端總是一端,，全在是非之心上,，惻隱知其為惻隱，羞惡 知其為羞惡,，恭敬知其為恭敬,。若沒是非之心，何由認(rèn)得,？亦何由信得,？此便是良知，擴(kuò)而充之則致矣,?！毕壬唬骸皶脮r止說惻隱亦可，說羞惡亦可,，說恭敬亦 可,。”
“仁者見之謂之仁,，智者見之謂之智”,，有所見，便不是道。百姓之愚,，沒有這見,，卻常用著他，只不知是道,。所以夫子曰：“中庸不 可能也,。”中是無所依著,，庸是平常的道理,。故孟子言孝，未嘗以割股廬墓的,，卻曰：“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毖缘軇t曰：“徐行后長者謂之弟,。”今人要做 忠臣的,，只倚著在忠上,，便不中了；為此驚世駭俗之事,，便不庸了,。自圣人看來，他還是索隱行怪,，縱后世有述,，圣人必不肯為。往年有一友問心齋先生云“如何是 無思而無不通,？”先生呼其仆,，即應(yīng),，命之取茶,，即捧茶至。其友復(fù)問,，先生曰：“才此仆未嘗先有期我呼他的心,，我一呼之便應(yīng)，這便是無思無不通,?！笔怯言唬骸叭绱藙t滿天下都是圣人了?！毕壬唬骸皡s是日用而不知,，有時懶困著了，或作詐不應(yīng)，便不是此時的心,?！标柮飨壬蝗张c門人講大公順應(yīng)，不悟,。忽同門人游 田間,，見耕者之妻送飯，其夫受之食,，食畢與之持去,。先生曰：“這便是大公順應(yīng)?！遍T人疑之,，先生曰：“他卻是日用不知的。若有事惱起來,，便失這心體,。”所 以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赤子是箇真圣人，真正大公順應(yīng),，與天地合德,，日月合明，四時合序,，鬼神合吉兇的,。
一友謂“知人最難”。先生擘畫一“仁”字,，且曰：“這箇仁難知,，須是知得這箇仁，才知得那箇人,?！笔怯疡攩枺壬唬骸拔ㄈ嗜四芎萌?，能惡人,。”是友悚然,。
有問“仁體最大,，近已識得此體，但靜時與動時不同,，似不能不息”,。曰：“爾所見者,，妄也。所謂仁者,，非仁也,。似此懸想，乃背於圣門默識之旨,，雖勞苦終 身,，不能彀一日不息。夫識仁者,，識吾身本有之仁,，故曰：‘仁者，人也,?！駹査姡侨首匀?，而人自人,，想時方有，不想即無,，靜時方明,，纔動即昏，豈有仁 而可離者哉,？豈有可離而謂之仁哉,？故不假想像而自見者仁也，必俟想像而后見者非仁矣,；不待安排布置而自定者仁也,，必俟安排布置而后定者非仁矣；無所為而為 者仁也,，有所為而為者非仁矣,；不知為不知者仁也，強(qiáng)不知以為知者非仁矣,；與吾身不能離者仁也,，可合可離非仁矣；不妨職業(yè)而可為者仁也,，必棄職業(yè)而后可為者 非仁矣,；時時不可息者仁也,，有一刻可息非仁矣,；處處皆可體者仁也，有一處不可體者非仁矣,；人皆可能者仁也,，有一人不可能者非仁矣,。孔子曰：‘道二,，仁與不 仁而已矣,。’出乎此則入乎彼,，一日不識仁,，便是一日之不仁，一時不識仁,，便是一時之不仁,。不仁則非人矣，仁則不外於人矣,。識仁者,，毋求其有相之物，惟反求 其無相者而識之,，斯可矣,。”
先生曰：“言思忠,，事思敬,，只此便是學(xué)?！币挥言唬骸斑€要本體,。”曰：“又有甚么本體,？忠敬便是本體,，若 無忠敬，本體在何處見得,？吾輩學(xué)問,，只要緊切，空空說箇本體,，有何用,？所以孟子曰：‘無為其所不為，無欲其所不欲,?！绱硕岩樱阌猩趺?？人人有箇不為 不欲的,，人只要尋究自家那件是不為不欲的，不為不欲他便了,?！薄皩W(xué)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xué)則殆?！比酥恍行┖檬?，而不思索其理，則習(xí)矣而不察,，終是昏昏 慒慒,，全無一毫自得意思，做成一箇冥行的人,。人只思索其理,，而不著實(shí)去行，懸空思索,，終是無有真見,，不過窺得些影響，做成一箇妄想的人,。所以知行要合一,。先生曰：“世人把有聲的作聞，有形的作見,，不知無聲無形的方是真見聞,。”康曰：“戒慎不睹,，恐懼不聞,，若有所戒慎、恐懼,，便睹聞了,，功夫便通不得晝 夜?！毕壬唬骸叭诵睦u住一毫便死了,，不能生息?！?/span>
看人太俗,，是學(xué)者病痛。
問：“如何是本心,？”曰:“即此便是,。”又問:“如何存養(yǎng),？”曰：“常能如此便是,。”
有疑於“當(dāng)下便是”之說者,，乃舉孟子之?dāng)U充為問,。先生曰：“千年萬年只是一箇當(dāng)下,。信得此箇當(dāng)下，便信得千萬箇。常如此際,，有何不仁不義、無禮無智之 失,？孟子所謂擴(kuò)充,，即子思致中和之致，乃是無時不然,，不可須臾離意思,，非是從本心外要加添些子。加些子便非本心,，恐不免有畫蛇添足之病,。”
實(shí)踐非他,，解悟是已,。解悟非他，實(shí)踐是已,。外解悟無實(shí)踐,，外實(shí)踐無解悟。外解悟言實(shí)踐者知識也,，外實(shí)踐言解悟者亦知識也,，均非帝之則，均非戒慎之旨,。
四山論學(xué)
今世覓解脫者,，宗自然，語及問學(xué),，輒曰此為法縛耳,。顧不識人世種種規(guī)矩范圍，有欲離之而不能安者,，此從何來,？愚以為離卻戒慎恐懼而言性者，非率性之旨 也,。今世慕歸根者,，守空寂，語及倫物,，輒曰此謂義襲耳,。顧不識吾人能視、能聽,、能歡,、能戚者,，又是何物？愚以為離卻喜怒哀樂而言性者,，非率性之旨也,。今世 取自成者，務(wù)獨(dú)學(xué),，語及經(jīng)世,，輒曰此逐情緣耳。顧不識吾人一民之傷,、一物之毀,，惻然必有動乎中，此又孰使之者,？愚以為離卻天地萬物而言性者,，非率性之旨 也。
思成求正草（瀘水）
天有與我公共一理,，從頭透徹,，直信本心，通一無二,，不落塵根,，不覓窾會，靈明活潑,， 統(tǒng)備法象,，廣大纖屑，無之非是,，其於立人,、達(dá)人，民饑,、民溺,，一切宇宙內(nèi)事，更不容推而隔於分外,，豈可與意識,、卜度、理路,、把捉者同日語哉,！今學(xué)者動曰： “念愁起滅，功慮作輟,?！狈蚰钪领队衅鹩袦纾σ姷糜凶饔休z，毋論滅為斷絕,，即起亦為生浪,；毋論輟為墮落，即作亦屬添足,。扶籬摸壁,，妄意得手，參前倚衡,， 終非覿面,。
君子之於人也,，虛心而照，平心而應(yīng),，使其可容者自容,，不可容者自不能容，不以察,，與焉而已,。若作意以含容為量，則恐打入世 情隊(duì),？,，膠結(jié)不解，吾將不為君子所容矣,。
志於學(xué)問,，與流俗自不期遠(yuǎn)，安於流俗,，與學(xué)問自不期遠(yuǎn),。流俗之得意，不過在聲華艷羨之間,，一或銷歇而意趣沮 喪,，毫無生色。學(xué)問之得意,，反在收斂保聚之內(nèi),，雖至窮窘，而志操益勵,，越見光芒,。
天地鬼神，遇事警畏,，然恐在禍福利害上著腳,，終涉疏淺。古人亦臨、亦保,，若淵,、若冰，不論有事,、無事,，一是恂憟本來作主。
古人以天地合德為志,，故直從本體,，亦臨亦保，不使一毫自私用智,，沾蒂掛根,。今人以世情調(diào)適為志，故止從事為安排布置,，終不能於不睹不聞上開眼立身,。總之一達(dá)而上下分途,。
君子只憑最初一念,，自中天則；若就中又起一念,，搬弄伎倆,，即無破綻，終與大道不符,。今世學(xué)者,，登壇坫，但曰默識,，曰信,，曰聞，曰參,，以為不了義諦,。夫參之為言，從二氏而后有,，不必言也,。顧為識、為信,、為聞,，就而質(zhì)之究竟，不過參之之義,。吾以為,，總於人情世變，毫無著落，此等論且放下,，須近,？著己求之 中庸，以未發(fā)之中言性,，而必冠之以喜怒哀樂,。孟子言性善，而必發(fā)於惻隱羞惡四端,，則知曰性,、曰情，雖各立名而無分段,。故知莫見,、莫顯，亦無非不睹不聞,，而 慎獨(dú)之功,，即從戒懼抽出言之,，蓋未有獨(dú)處致慎,，而不為戒慎、恐懼者,，此圣學(xué)所以為實(shí)也,。陽明洞見此旨，特提致知,，而又恐人以意識為知,，又點(diǎn)出一“良”字， 蓋以性為統(tǒng)理,，而知則其靈明發(fā)端處,，從良覓知，則知不離根,，從致完良,，則功不后時，此正慎獨(dú)關(guān)鍵,。吾人但當(dāng)依此用功,，喜怒哀樂歸於中節(jié)，而不任己,，惻隱四 端,，一任初心而不轉(zhuǎn)念，則一鍼一血,，入圣更復(fù)何疑,！
問“格物”。曰：“正心直曰正心，誠意直曰誠意,，致知直曰致知,，今於格物獨(dú)奈何必 曰‘格其不正，以歸於正’耶,？吾以為,，圣人之學(xué)，盡於致知,，而吾人從形生神發(fā)之后,，方有此知，則亦屬於物焉已,，故必格物而知乃化,，故《大學(xué)》本文於此獨(dú)著 一‘在’字，非致知之外別有一種格物功夫,?！兑住费浴笫肌蠢^以‘坤作成物’，非物則知無所屬,，非知則物無所,。孟子曰：‘所過者化’，物格之謂也,；‘所存者神’,，知至之謂也。程子曰：‘質(zhì)美者明,，得盡渣滓便渾化,，卻與天地同體?！苏轮裎镏庖?。”
公以求仁為宗旨,，而云“無事不學(xué),，無學(xué)不證諸孔氏”。第不知無所事之時,，何所為學(xué),？而應(yīng)務(wù)酬酢之繁，又不遑一一證諸孔氏,，而學(xué)之躊躇倉皇,，反覺為適為固，起念不化,，此將何以正之,？（《與徐魯源》）
文莊歐陽南野先生德
歐陽德字崇一,，號南野，江西泰和人,。甫冠舉鄉(xiāng)試,，從學(xué)王文成於虔臺，不赴春官者二科,，文成呼為小秀才,。登嘉靖 二年進(jìn)士第，知六安州,，遷刑部員外郎,，改翰林院編修。踰年,，遷南京國子司業(yè),，南京尚寶司卿。轉(zhuǎn)太仆寺少卿,。尋出為南京鴻臚寺卿,。丁父憂。除服起原官,，疏乞 終養(yǎng),，不許。遷南京太常寺卿,。尋召為太常卿,，掌祭酒事,。陞禮部左侍郎,，改吏部兼翰林院學(xué)士，掌詹事府事,。母卒,，廬墓服未闋，召拜禮部尚書兼翰林院學(xué)士,，直 無逸殿,。三十三年三月二十一日卒於官，年五十九,。贈太子少保,，諡文莊。
先生立朝大節(jié),，在國本尤偉,。是時上諱忌儲貳之事，蓋中妖人陶仲 文“二龍不相見”之說,，故自莊敬太子既薨,，不欲舉行冊立,，二子并封為王。先生起宗伯,，即以為言,，不報。會詔二王婚於外府,，先生言：“昔太祖以父婚子,，諸王 皆處禁中。孝宗以兄婚弟,，諸王始皆出府,。今事與太祖同，宜如初制行之,?！鄙喜豢桑疃醭鼍油飧?。先生又言：“《會典醮詞》,，主器則曰承宗，分藩則曰承 家,。今其何所適從,？”上不悅曰：“既云王禮，自有典制可遵,，如若所言,，則何不竟行冊立也？”先生即具冊立東宮儀注以上,，上大怒,。二王行禮訖，無軒輊,。穆宗 之母康妃死,，先生上喪禮儀注，一依成化中紀(jì)淑妃故事,。紀(jì)淑妃者孝宗之母也,。上亦不以為然，以諸妃禮葬之,。先生據(jù)禮守儀,，不奪於上之喜怒如此。宗藩典禮,，一裁以義,，又其小小者耳。
先生以講學(xué)為事,。當(dāng)是時,，士咸知誦“致良知”之說,，而稱南野門人者半天下。癸丑甲寅間,，京師靈濟(jì)宮之會,，先生與徐少湖、聶雙 江,、程松溪為主盟,，學(xué)徒云集至千人，其盛為數(shù)百年所未有,。羅整菴不契良知之旨,，謂“佛氏有見於心，無見於性,，故以知覺為性,，今言吾心之良知即是天理，亦是 以知覺為性矣,?！毕壬曛唬骸爸X與良知，名同而實(shí)異,。凡知視,、知聽、知言,、知動皆知覺也,，而未必其皆善。良知者,，知惻隱,、知羞惡、知恭敬,、知是非,，謂 本然之善也。本然之善,，以知為體，不能離知而別有體,。蓋天性之真,，明覺自然，隨感而通,，自有條理,，是以謂之良知，亦謂之天理,。天理者,，良知之條理,；良知 者，天理之靈明,，知覺不足以言之也,。”整菴難曰：“人之知識不容有二,，孟子但以不慮而知者,，名之曰‘良’，非謂別有一知也,。今以知惻隱,、羞惡、恭敬,、是非 為良知,，知視、聽,、言,、動為知覺，殆如《楞伽》所謂真識及分別事識者,?！?/span>
先生申之曰：“非謂知識有二也，惻隱,、羞惡,、恭敬、是非之 知,，不離乎視,、聽、言,、動,，而視、聽,、言,、動未必皆得其惻隱、羞惡之本然者,。故就視,、聽、言,、動而言,，統(tǒng)謂之知覺，就其惻隱,、羞惡而言,，乃見其所謂良者,。 知覺未可謂之性，未可謂之理,，知之良者,，乃所謂天之理也，猶之道心人心非有二心,，天命氣質(zhì)非有二性也,。”整菴難曰：“誤認(rèn)良知為天理,，則於天地萬物之理,， 一切置之度外，更不復(fù)講,，無以達(dá)夫一貫之妙,。”先生申之曰：“良知必發(fā)於視聽,、思慮,，視聽、思慮必交於天地,、人物,，天地、人物無窮,，視聽,、思慮亦無窮，故 良知亦無窮,。離卻天地,、人物，亦無所謂良知矣,?！比幌壬^良知，以知是知非之獨(dú)知為據(jù),，其體無時不發(fā),，非未感以前別有未發(fā)之時。所謂未發(fā)者,，蓋即喜怒 哀樂之發(fā),，而指其有未發(fā)者，是已發(fā)未發(fā),，與費(fèi)隱微顯通為一義。當(dāng)時同門之言良知者,，雖有淺深詳略之不同,，而緒山,、龍溪、東廓,、洛村,、明水皆守“已發(fā)未發(fā)非 有二候，致和即所以致中”,。獨(dú)聶雙江以“歸寂為宗,，功夫在於致中，而和即應(yīng)之”,。故同門環(huán)起難端,，雙江往復(fù)良苦。微念菴,，則雙江自傷其孤另矣,。
蓋致良知宗旨，陽明發(fā)於晚年,，未及與學(xué)者深究,。然觀《傳習(xí)錄》云：“吾昔居滁，見諸生多務(wù)知解,，無益於得,，姑教之靜坐，一時窺見光景,，頗收近效,。久之漸 有喜靜厭動，流入枯槁之病,，故邇來只說致良知,。良知明白，隨你去靜處體悟也好,，隨你去事上磨煉也好,，良知本體原是無動無靜的，此便是學(xué)問頭腦,?！逼浯笠庖?可見矣。后來學(xué)者只知在事上磨煉,，勢不得不以知識為良知,，陰流密陷於義襲、助長之病,，其害更甚於喜靜厭動,。蓋不從良知用功，只在動靜上用功，而又只在動上 用功,，於陽明所言分明倒卻一邊矣,。雙江與先生議論，雖未歸一,，雙江之歸寂,，何嘗枯槁，先生之格物,，不墮支離,，發(fā)明陽明宗旨，始無遺憾,，兩不相妨也,。 南野論學(xué)書
靜而循其良知也，謂之致中,，中非靜也,；動而循其良知也，謂之致和,，和非動也,。蓋良知妙用，有常而本體不息,，不息故常動,，有常故常靜，常動常靜,，故動而無動,，靜而無靜。
來教若只說致知,，而不說勿忘,、勿助，則恐學(xué)者只在動處用功夫,。知忘助者良知也,。勿忘助者致良知也。夫用功即用也,，用即動也,，故不動而敬，不言而信,，亦動 也,。雖至澄然無際，亦莫非動也,。動而不動於欲,，則得其本體之靜,，非外動而別有靜也。
古人之學(xué),，只在善利之間,，后來學(xué)者不知分善利於其心,，而計較,、揣量 於形、文為之粗,，紛紛擾擾,，泛而無歸。故宋儒主靜之論,，使人反求而得其本心,。今既知得良知，更不須論動靜矣,。夫知者心之神明,，知是知非而不可欺者也。君 子,？知其是非,，而不自欺，致知也,。故無感自虛,，有感自直，所謂有為為應(yīng),，明覺為自然也,，是之謂靜。若有意於靜,，其流將有是內(nèi)非外,、喜靜厭擾，如橫渠所謂 “累於外物”者矣,。
見聞知識,，真妄錯雜者，誤認(rèn)以為良知,，而疑其有所未盡,，不知吾心不學(xué)而能，不慮而知之本體,，非見聞知識之可混,。而見聞知識，莫非妙 用,，非有真妄之可言,，而真妄是非,、輕重厚薄，莫不有自然之知也,。（以上《答陳盤溪》）
夫良知不學(xué)而能,，不慮而知，故雖小人閑居為不善 無所不至者,，其見君子而厭然,，亦不可不謂之良知。雖常人恕己則昏者,，其責(zé)人則明,，亦不可不謂之良知。茍能不欺其知,，去其不善者以歸於善,，勿以所惡於人者施 之於人，則亦是致知誠意之功,。即此一念,，可以不異於圣人。（《答劉道夫》）
來教謂動中求靜,，順應(yīng)不擾,，殆有見於動中之靜，求不擾於應(yīng) 酬之中,，而未究夫無動無靜之良知也,。夫良知無動無靜，故時動時靜而不倚於動靜,。君子之學(xué),，循其良知，故雖疲形餓體而非勞也,，精思熟慮而非煩也,，問察辨說而 非聒也，清凈虛澹而非寂也,，何往而不心逸,？何往而不日休？故學(xué)貴循其良知,，而動靜兩忘,，然后為得。（《答周陸田》）
《記》中反覆於心性之辨,，謂“佛氏 有見於心,，無見於性，故以知覺為性,?！庇峙e《傳習(xí)錄》云：“吾心之良知,，即所謂天理也?！贝搜砸嘁灾X為性者,。某嘗聞知覺與良知名同而實(shí)異，凡知視,、知 聽,、知言、知動皆知覺也,，而未必其皆善,。良知者，知惻隱,、知羞惡、知恭敬,、知是非,，所謂本然之善也。本然之善,，以知為體,，不能離知而別有體。蓋天性之真,， 明覺自然,，隨感而通，自有條理者也,，是以謂之良知,，亦謂之天理。天理者,，良知之條理,；良知者，天理之靈明,，知覺不足以言之也,。
謂人之 識知不容有二，孟子但以不慮而知者名之曰良,，非謂別有一知也,。今以知惻隱、羞惡,、恭敬,、是非為良知，知視,、聽,、言,、動為知覺，殆如《楞伽》所謂真識及分別 事識者,。某之所聞,，非謂知覺有二也，惻隱,、羞惡,、恭敬、是非之知,，不離乎視,、聽、言,、動,，而視、聽,、言,、動未必皆得其惻隱、羞惡之本然者,。故就視,、聽,、 言,、動而言，統(tǒng)謂之知覺,，就其惻隱,、羞惡而言,，乃見其所謂良者。知覺未可謂之性,，未可謂之理,。知之良者，蓋天性之真,，明覺自然,，隨感而通，自有條理,，乃所 謂天之理也,。猶之道心、人心非有二心,，天命,、氣質(zhì)非有二性，源頭,、支流非有二水,。先儒所謂視聽,、思慮、動作皆天也,，人但於其中要識得真與妄耳,。良字之義， 正孟子性善之旨,，人生而靜以上不容說,，纔說性時便有知覺運(yùn)動。性非知則無以為體,，知非良則無以見性,，性本善非有外鑠，故知本良不待安排,。曰“不慮而知”者 其良知,，猶之曰“不待安排”者其良心，擴(kuò)而充之,，以達(dá)之天下,，則仁義不可勝用，《楞伽》之真識,，宜不得比而同之矣。
謂有物必有則,，故 學(xué)必先於格物,。今以良知為天理，乃欲致吾心之良知於事物,，則道理全是人安排出,，事物無復(fù)有本然之則矣。某竊意有耳目則有聰明之德,，有父子則有慈孝之心,，所 謂良知也，天然自有之則也,。視聽而不以私意蔽其聰明,，是謂致良知於耳目之間；父子而不以私意奪其慈孝,，是謂致良知於父子之間,，是乃循其天然之則，所謂格物 致知也,。舍此則無所據(jù),，而不免於安排布置，遠(yuǎn)人以為道矣,。（以上《辨整菴困知記》）
意與知有辨,。意者,，心之意念；良知者,，心之明覺,。意有妄意，有私 意,，有意見,，所謂幾善惡者也；良知不睹不聞,，莫見莫顯,，純粹無疵，所謂誠無為者也,。學(xué)者但從意念認(rèn)取,，未免善惡混淆，浸淫失真,；誠知所謂良知,，而致之毋自 欺而求自慊，則真妄公私,，昭昭不昧,，何至於誤意認(rèn)見，任意所適也哉?。ā洞鹦焐俸罚?/span>
良知上用功,，則動靜自一。若動靜上用功,，則見良知為二,，不能合一矣。
格致,、誠正即是養(yǎng),。孟子言養(yǎng)氣，亦只在慊於心上用功,，慊於心,，即是致良知。后世所謂養(yǎng),，卻只守得箇虛靜,，習(xí)得箇從容，興圣賢作用處,，天懸地隔,。（以上《答問》）
良知乃本心之真誠惻怛，人為私意所雜，不能念念皆此真誠惻怛,，故須用致知之功,。致知云者，去其私意之雜,，使念念皆真誠惻怛,，而無有虧欠耳。孟子言孩提知 愛知敬,，亦是指本心真誠惻怛,、自然發(fā)見者，使人達(dá)此,，於天下念念真誠惻怛,，即是念念致其良知矣。故某嘗言一切應(yīng)物處事,，只要是良知,。蓋一念不是良知，即不 是致知矣,。（《答胡仰齋》）
理一分殊,，渾融之中，燦然者在,。親疏內(nèi)外,，皆具於天地萬物一體之心，其有親疏內(nèi)外之分,，即本體之條理,，天理之流行。吾心實(shí)未嘗有親疏內(nèi)外之分也,，茍分別彼此，則同體之心未免有間,，而其分之殊者皆非其本然之分矣,。（《答王克齋》）
兄謂：“近時學(xué)者，往往言良知,，本體流行,，無所用力，遂至認(rèn)氣習(xí)為本性,。不若說致知功夫,，不生弊端?！北梢鈩t謂：“今之認(rèn)氣習(xí)為本性者,，正由不知良知之 本體。不知良知之本體,，則致知之功,，未有靠實(shí)可據(jù)者,。故欲救其弊，須是直指良知本體之自然流行,，而無假用力者,，使人知所以循之，然后為能實(shí)用其力,，實(shí)致其 知,。不然，卻恐其以良知為所至之域,，以致知為所入之途,，未免岐而二之，不得入門內(nèi)也,。如好善惡惡,，亦是徹上徹下語，循其本體之謂善,，背其本體之謂惡,，故好 善惡惡亦只是本體功夫，本體流行只是好善惡惡,?！保ā洞痍惷魉罚W(xué)者誠不失其良心，則雖種種異說,，紛紛緒言,，譬之吳、楚,、閩,、粵方言各出，而所同者 義,。茍失其良心,，則雖字字句句無二，無別於古圣,，猶之孩童玩戲,，籹飾老態(tài)，語笑步趨,，色色近似,，去之益遠(yuǎn)。（《答馬問菴》）覺則無病可去,，患在於不覺 耳,。常覺則常無病，常存無病之心，是真能常以去病之心為心者矣,。中離懲忿窒欲為第二義,，亦是為志未徹底。徒用力於忿欲者,，而發(fā)人心無聲無臭,，一旦不可 得而見，豈有二義三義也,？（以上《答高公敬》）
來教謂：“人心自靜自明,，自能變化，自有條理,，原非可商量者,，不待著一毫力?！庇种^：“百姓日用,，不起一念，不作一善,，何嘗鶻突無道理來,！”又謂：“今世為學(xué)用功者，茍非得見真體,，要皆助長,。必不得已，不如萬緣放下,，隨緣順應(yīng),。”又謂： “人志茍真,，必不至為惡,，不勞過為猜防?！苯匀招轮Z,。（《答王士官》）
《大學(xué)》言知止，止者,，心之本體，亦即是功夫,。茍非一切止息,，何緣得定、靜,、安,？因便將見前酬應(yīng)百慮，認(rèn)作天機(jī)活潑，何啻千里?。ā都碾p江》）
大抵學(xué)不必過求精微,，但粗重私意斷除不凈，真心未得透露,，種種妙談皆違心之言,，事事周密皆拂性行，向后無真實(shí)腳根可扎定得,，安雍其有成也,？（《寄橫溪弟》）好惡與人相近，言羞惡是非之知不容泯滅,，后世舍獨(dú)知而求之虛明湛一,，卻恐茫然無著落矣。（《答朱芝山》）
自謂寬裕溫柔,，焉知非優(yōu)游怠忽,；自謂發(fā)強(qiáng)剛毅，焉知非躁妄激作,。忿戾近齋莊,，瑣細(xì)近密察，矯似正,，流似和,，毫釐不辨，離真逾遠(yuǎn),。然非實(shí)致其精一之功,，消其功利之萌，亦豈容以知見情識而能明辨之,。（《寄敖純之》）
先師謂“致知存乎心悟”,，若認(rèn)知識為良知，正是粗看了,，未見所謂“不學(xué)不慮,，不系於人”者。然非情無以見性,，非知識意念則亦無以見良知,。周子謂：“誠無為，神發(fā)知,。知神之為知,，方知得致知；知誠之無為,，方知得誠意,?！眮頃鴨⒔躺趺鳎思粗窗l(fā)之中矣,。
格物二字,，先師以為致知之實(shí)。蓋性無體,，以知為體,，知無實(shí)，事物乃其實(shí)地,。離事物則無知可致,，亦無所用其致之之功，猶之曰“形色乃天性之實(shí),，無形色則無 性可盡,，惟踐形然后可以盡性”云爾。大抵會得時,，道器隱顯,、有無本末一致；會未得,，則滯有淪虛,，皆足為病。（以上《答陳明水》）
人心生意流行而變化無方,。所謂意也,，忽焉而紛紜者意之動，忽焉而專一者意之靜,，靜非無意而動非始有,。蓋紛紜專一，相形而互異,。所謂易也,，寂然者，言其體之不動 於欲,，感通者,，言其用之不礙於私，體用一原,，顯微無間,。非時寂時感，而有未感以前,，別有未發(fā)之時,。蓋雖諸念悉泯，而兢業(yè)中存,，即懼意也,，即發(fā)也。雖憂患不 作,，而怡靜自如,，即樂意也，即發(fā)也,。喜怒哀樂之未發(fā)謂之中,，蓋即喜怒哀樂之發(fā)，而指其有未發(fā)者,，猶之曰“視聽之未發(fā)謂之聰明”,，聰明豈與視聽為對而各一其 時乎？圣人之情,，順萬事而無情,，而常有意，而常無意也,。常有意者,，變化無方，而流行不息,，故無始,。常無意者，流行變化,，而未嘗遲留重滯,，故無所。（《答王 堣齋》）
夫人神發(fā)為知,，五性感動而萬事出,。物也者，視,、聽,、言、動,、喜,、怒、哀,、樂之類,，身之所有，知之所出者也,。視聽,、喜 怒之類，有禮有非禮,，有中節(jié)有不中節(jié),。茍密察其心之不可欺者,，則莫不自知之。故知也者,，事物之則,，有條有理，無過不及者也,。物出於知,，知在於物，故致知之 功,，亦惟在於格物而已,。夫隱顯動靜，通貫一理,，特所從名言之異耳,。故中也，和也,，中節(jié)也,，其名則二，其實(shí)一獨(dú)知也,。故是是非非者,，獨(dú)知感應(yīng)之節(jié)，為天下之 達(dá)道,。其知則所謂貞靜隱微,，未發(fā)之中，天下之大本也,。就是是非非之知而言,，其至費(fèi)而隱，無少偏倚,，故謂之未發(fā)之中,。就知之是是非非而言，其至微而顯,，無少 乖戾,，故謂之中節(jié)之和。非離乎動靜顯見,，別有貞靜隱微之體,，不可以知是知非言者也。
程子謂：“言和則中在其中,，言中則涵喜怒哀樂在其 中,。”答蘇季明之問,，謂：“知即是已發(fā),，已發(fā)但可謂之和,，不可謂之中?！庇种^：“既有知覺,，卻是動，怎生言靜者,？”蓋為季明欲求中於喜怒哀樂未發(fā)之前，則 二之矣,，故反其詞以詰之,，使驗(yàn)諸其心，未有絕無知覺之時,，則無時不發(fā),，無時不發(fā)，則安得有所謂未發(fā)之前,？而已發(fā)又不可謂之中,，則中之為道，與所謂未發(fā)者,， 斷可識矣,，又安得前乎未發(fā)，而求其所謂中者也,？既而季明自悟其旨曰：“莫是於動上求靜否,？”程子始是其說而猶未深然之，恐其端倪微差,，而毫釐之間,，猶未免 於二之也。
來教云：“虛靈是體,，知覺是用,，必虛而后靈。無欲則靜虛,，靜虛則明,。無事則虛，虛則明,。此是周,、程正法眼藏，可容以所知所 覺混能知能覺耶,？夫知覺一而已,，欲動而知覺始失其虛靈，虛靈有時失而知覺未嘗無,，似不可混而一之,。然未有無知覺之虛靈,，茍不虛不靈，亦未足以言覺,，故不可 岐而二之,。然亦為后儒有此四字而為之分疏”云爾。若求其實(shí),，則知之一字足矣,，不必言虛與靈，而虛靈在其中,。虛之一字足矣,，不必言靈言知，而靈與知在其中,。 蓋心惟一知,，知惟一念，一念之知,，徹首徹尾,，常動常靜，本無內(nèi)外,，本無彼此,。
來教以“能知覺為良，則格物自是功效,；以所知覺為良,，是 宜以格物為功夫?！笨治慈灰?。夫知以事為體，事以知為則,，事不能皆循其知,，則知不能皆極其至，故致知在格物,，格物以致知,，然后為全功。后世以格物為功者,， 既入於揣摩義襲,，而不知有致知之物；以致知為功者,，又近於圓覺真空,，而不知有格物之知，去道愈遠(yuǎn)矣。（以上《寄雙江》）
夫心知覺運(yùn)動 而已,，事者知覺之運(yùn)動,，照者運(yùn)動之知覺，無內(nèi)外動靜而渾然一體者也,?！洞鹜跣赂Α罚┓蛏肀赜行模谋赜幸?，意必有知,，知必有事。若有無事之時,，則亦當(dāng) 有無心,、無意、無知之時耶,？身心意知，物未始須臾無,，則格致誠正之功,，亦不可須臾離，又焉有未感之前,，又焉有還須用功之疑耶,？（《答陳履旋》）
格物致知，后世學(xué)者以知識為知,，以凡有聲色象貌於天地間者為物,，失卻《大學(xué)》本旨。先師謂：“知是獨(dú)知,，致知是不欺其獨(dú)知,；物是身心上意之所用之事，如 視聽言動,，喜怒哀樂之類,。《詩》所謂‘有物有則’,，《孟子》‘萬物皆備於我’是也,。”格物是就視聽喜怒諸事慎其獨(dú)知而格之,，循其本然之則,，以自慊其 知。（《答馮守》）
立心之始,，不見有時之順逆,，事之繁簡，地之險易，人之難處易處,，惟見吾心是非善惡,，從之如不及，去之如探湯者,，方 為格物,。茍分別種種順逆難易，如彼如此,，則既有所擇取,，而順逆難易之心為之主矣。順逆難易之心為之主,，則雖有時主宰不亂,，精神凝定，猶不足謂之格物,。何 者,？從其好順惡逆之心也。而況遇逆,，且難支吾牽強(qiáng),，意興沮撓，尚何格物之可言乎,？
良知無方無體,，變動不居，故有昨以為是,，而今覺其非,；有己以為是，而因人覺其為非,；亦有自見未當(dāng),，必考證講求而后停妥。皆良知自然如此,，故致知亦當(dāng)如此,。然一念良知，徹頭徹尾,，本無今昨,、人己、內(nèi)外之分也,。（以上《答沈思畏》）
道塞乎天地之間,，所謂“陰陽不測之神”也。神凝而成形,，神發(fā)而為知,，知感動而萬物出焉。萬物出於知，故曰：“皆備於我”,；而知又萬事之取正焉者,，故曰： “有物有則?！敝舱?，神之所為也。神無方無體,，其在人為視聽,，為言動，為喜怒哀樂,，其在天地萬物,，則發(fā)育峻極者，即人之視聽言動,，喜怒哀樂者也,。鳶之 飛，魚之躍,，以至山川之流峙,，草木之生生化化，皆人之視聽言動,、喜怒哀樂者也。故人之喜怒哀樂,、視聽言動,，與天地萬物周流貫徹，作則俱作,，息則俱息,，而無 彼此之間，神無方體故也,。故格吾視聽言動,、喜怒哀樂之物，則范圍天地之化而不過,，曲成萬物而不遺,，神無方體故也。視聽喜怒之外,，更有何物,？蓋古之言視聽喜 怒者，有見於神通天地萬物而為言,；后之言視聽喜怒者,，有見於形對天地萬物而為言，通則一，對則二,，不可不察也,。（《答項(xiàng)甌東》）
源委與體用稍異，謂源者,，委所從出可也,，謂非委則無以見源，源豈待委而后見乎,？蓋源與委猶二也,。若夫知之感應(yīng)變化，則體之用,；感應(yīng)變化之知,，則用之體。猶水之流,，流之水,，水外無流，流外無水,。非若源之委,，委之源，源外無委,，委外無源,，首尾相資，而非體用無間者也,。
無一刻無性,，則無一刻無情，無一刻非發(fā),。雖思慮不作,，閑靜虛融，俗語謂之自在,，則亦樂之發(fā)也,。閑靜虛融，不得為未發(fā),，則又焉有未發(fā)者在閑靜虛融之先乎,？故未發(fā)言其體，已發(fā)言其用,，其實(shí)一知也,。
人心常知，而知之一動一靜,，莫非應(yīng)感,。雜念不作，閑靜虛融者,，知之靜,，蓋感於靜境而靜應(yīng)也。思慮變化,，紛紜交錯者,，知之動，蓋感於動境而動應(yīng)也,。動則五 官俱用,，是為動之物；靜則五官俱不用,，是為靜之物，動靜皆物也,。閑靜虛融，五官不用,，而此知精明不欺,，不滅於紛紜交錯之時也,；紛紜交錯,，五官并用,，而此知 精明不欺，無加於閑靜虛融之時也,，動靜皆知也。（以上《答雙江》）
良知本虛,，致知即是致虛。真實(shí)而無一毫邪妄者,，本虛之體也,；物物慎其獨(dú)知，而格之不以邪妄自欺者,，致虛之功也,。若有見於虛而求之，恐或離卻事物,，安排一箇虛的本體,，以為良知本來如是,，事事物物皆從此中流出，習(xí)久得效,，反成障蔽,。（《答賀龍岡》
凡兩念相牽，即是自欺根本,。如此不了,，卒歸於隨逐而已。（《答鄭元健》）
性^L不善,，故良知無不中正,。學(xué)者能依著見成，良知即無過中失正,。茍過中失正,，即是不曾依著見成良知，若謂依著見成良知,，而未免過中失正,，是人性本不中正矣，有是理乎,？
良知固能知古今事變,，然非必知古今事變，而后謂之良知,。生而知之者,，非能生而知古今事變者也，生而無私意,，不蔽其良知而已,。然則學(xué)知、困知,，亦惟去其私 意,，不蔽其良知而已。良知誠不蔽於私,，則其知古今事變,，莫非良知；茍有私意之蔽,，則其知古今事變,，莫非私意，體用一原者也,。（以上《答董兆時》）
貞襄聶雙江先生豹
聶豹字文蔚,，號雙江，永豐人也,。正德十二年進(jìn)士,。知華亭縣,。清乾沒一萬八千金，以補(bǔ)逋賦,，修水利,，興學(xué)校。識徐存齋於諸生中,。召入為御史,，劾奏大奄及柄臣，有能諫名,。出為蘇州知府,。丁內(nèi)外艱，家居十年,。以薦起,，知平陽府，修關(guān)練卒,，先事以待,，寇至不敢入。
世宗聞之,，顧謂侍臣曰：“豹何狀乃能爾,？”陞陜西按察司副使，為輔臣夏貴溪所惡,，罷歸,。尋復(fù)逮之，先生方與學(xué)人講《中庸》,，校突至,，械系之。先生系畢,， 復(fù)與學(xué)人終前說而去,。既入詔獄，而貴溪亦至,，先生無怨色,。貴溪大慚。踰年得出,。嘉靖二十九年,，京師戒嚴(yán),，存齋為宗伯,，因薦先生。召為巡撫薊州右僉都御史,， 轉(zhuǎn)兵部侍郎,，協(xié)理京營戎政,。仇鸞請調(diào)宣、大兵入衛(wèi),，先生不可而止,。尋陞尚書，累以邊功加至太子少傅,。東南倭亂,，趙文華請視師，朱龍禧請差田賦開市舶,，輔臣 嚴(yán)嵩主之,，先生皆以為不可，降俸二級,。遂以老疾致仕,。四十二年十一月四日卒，年七十七,。隆慶元年,，贈少保，諡貞襄,。陽明在越,，先生以御史按閩，過武 林,，欲渡江見之,。人言力阻，先生不聽,。及見而大悅曰：“君子所為,，眾人固不識也?！豹q疑接人太濫,，上書言之。陽明答曰：“吾之講學(xué),，非以蘄人之信己也,，行 吾不得已之心耳。若畏人之不信,，必?fù)袢硕c之,，是自喪其心也?！毕壬鸀橹枞?。陽明征思、田,，先生問“勿忘勿助之功”,，陽明答書“此間只說必有事焉,，不說 勿忘勿助。專言勿忘勿助,，是空鍋而爨也,。”陽明既歿,，先生時官蘇州,，曰：“昔之未稱門生者，冀再見耳,，今不可得矣,。”於是設(shè)位,，北面再拜,，始稱門生。以錢 緒山為證,，刻兩書於石,，以識之。
先生之學(xué),，獄中閑久靜極,，忽見此心真體，光明瑩徹,，萬物皆備,。乃喜曰：“此未發(fā)之中也，守是不失,，天 下之理皆從此出矣,。”及出,，與來學(xué)立靜坐法,，使之歸寂以通感，執(zhí)體以應(yīng)用,。是時同門為良知之學(xué)者,，以為“未發(fā)即在已發(fā)之中，蓋發(fā)而未嘗發(fā),，故未發(fā)之功卻在 發(fā)上用,，先天之功卻在后天上用?！逼湟上壬f者有三：其一謂“道不可須臾離也”,，今曰“動處無功”，是離之也。其一謂“道無分於動靜也”,，今曰“功夫只 是主靜”，是二之也,。其一謂“心事合一,，心體事而無不在”，今曰“感應(yīng)流行,，著不得力”,，是脫略事為，類於禪悟也,。
王龍溪,、黃洛村、 陳明水,、鄒東廓,、劉兩峰各致難端，先生一一申之,。惟羅念菴深相契合,，謂“雙江所言，真是霹靂手段,，許多英雄瞞昧,，被他一口道著，如康莊大道,，更無可疑,。” 兩峰晚乃信之,，曰：“雙江之言是也,。”夫心體流行不息,，靜而動,，動而靜。未發(fā),，靜也,。已發(fā)，動也,。發(fā)上用功,，固為徇動；未發(fā)用功,，亦為徇靜,，皆陷於一偏。 而《中庸》以大本歸之未發(fā)者，蓋心體即天體也,。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而其中為天樞，天無一息不運(yùn),，至其樞紐處,，實(shí)萬古常止，要不可不歸之靜,。故心 之主宰,，雖不可以動靜言，而惟靜乃能存之,。此濂溪以主靜立人極,，龜山門下以體夫喜怒哀樂未發(fā)前氣象為相傳口訣也。先生所以自別於非禪者,，謂“歸寂以通天下 之感,，不似釋氏以感應(yīng)為塵煩，一切斷除而寂滅之”,。則是看釋氏尚未透,。夫釋氏以作用為性，其所惡言者體也,。其曰父母未生前,，曰先天，曰主中主,，皆指此流行 者而言,，但此流行不著於事為知覺者也。其曰后天,，曰大用現(xiàn)前,，曰賓，則指流行中之事為知覺也,。其實(shí)體當(dāng)處,，皆在動一邊，故曰“無所住而生其心”,，正與存心 養(yǎng)性相反,。蓋心體原是流行，而流行不失其則者,，則終古如斯,，乃所謂靜也、寂也,。儒者存養(yǎng)之力,，歸於此處,，始不同夫釋氏耳。若區(qū)區(qū)以感應(yīng)有無別之,，彼釋氏又 何嘗廢感應(yīng)耶,？陽明自江右以后，始拈良知,。其在南中,，以默坐澄心為學(xué)的，收斂為主,，發(fā)散是不得已。有未發(fā)之中,，始能有中節(jié)之和,，其后學(xué)者有喜靜厭動之弊， 故以致良知救之,。而曰良知是未發(fā)之中,，則猶之乎前說也。先生亦何背乎師門,？乃當(dāng)時群起而難之哉,！徐學(xué)謨《識余錄》言：“楊忠愍劾嚴(yán)嵩假冒邊功，下部查覆,。世蕃自草覆稿送部,，先生即依稿具題?！卑础蹲R小編》：“先生勸嵩自辭軍賞,，而覆疏竟不上，但以之歸功張時徹,?！比粍t依稿具題之誣，不辯而自明矣,?！ ?雙江論學(xué)書
謂心無定體，其於心體疑失之遠(yuǎn)矣,。然在中,，寂然不動而萬化攸基，此定體也,。
良知本寂,，感於物而后有知。知其發(fā)也,，不可遂以知發(fā)為良知,，而忘其發(fā)之所自也。心主乎內(nèi)，應(yīng)於外,，而后有外,。外其影也，不可以其外應(yīng)者為心,，而遂求心於外也,。故學(xué)者求道，自其主乎內(nèi)之寂然者求之,，使之寂而常定,。
原泉者，江,、淮,、河、漢之所從出也,，然非江,、淮、河,、漢則亦無以見所謂原泉者,。故浚原者浚其江、淮,、河,、漢所從出之原，非以江,、淮,、河、漢為原而浚之 也,。根本者,，枝葉花實(shí)之所從出也。培根者,，培其枝葉花實(shí)所從出之根,，非以枝葉花實(shí)為根而培之也。今不致感應(yīng)變化所從出之知,，而即感應(yīng)變化之知而致之,，是求 日月於容光必照之處，而遺其懸象著明之大也,。
本原之地,，要不外乎不睹不聞之寂體也。不睹不聞之寂體,，若因感應(yīng)變化而后有,，即感應(yīng)變化 而致之可也,。實(shí)則所以主宰乎感應(yīng)變化，而感應(yīng)變化乃吾寂體之標(biāo)末耳,。相尋於吾者無窮,，而吾不能一其無窮者而貞之於一，則吾寂然之體不幾於憧憧矣乎,！寂體不 勝其憧憧,，而后忿則奮矣，欲則流矣,，善日以泯,，過曰以長，即使懲之窒之,，遷之改之,，已不免義襲於外，其於涵養(yǎng)本原之功,，疑若無與也,。
所貴乎本體之知,，吾之動無不善也,，動有不善而后知之，已落二義矣,?！ ∫元?dú)為知，以知為知覺,，遂使圣人洗心藏密一段反本功夫,，潛引而襲之於外?？v使良知念念精明,，亦只於發(fā)處理會得一箇善惡而去取之，其於未發(fā)之中,，純粹至善之體,，更無歸復(fù)之期。
心無定體之說,，謂心不在內(nèi)也,。百體皆心也，萬感皆心也,，亦嘗以是說而求之,，譬之追風(fēng)逐電，瞬息萬變,，茫然無所措手,，徒以亂吾之衷也,。
體得未發(fā)氣象，便是識取本來面目,。敬以持之,，常存而不失，到此地位,，一些子習(xí)氣意見著不得,，胸次灑然，可以概見,，又何待遇事窮理而后然耶,？即反覆推究，亦只推究乎此心之存否,。（以上《與歐陽南野》）
圣人過多,，賢人過少，愚人無過,。蓋過必學(xué)而后見也,，不學(xué)者冥行妄作以為常，不復(fù)知過,。（《答許玉林》）
知者,，心之體，虛靈不昧,，即明德也,。致者，充滿其虛靈之本體,，江,、漢濯之，秋陽暴之,。致知即致中也,，寂然不動，先天而天弗違者也,。格物者,，致知之功用， 物各付物,，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何思何慮，后天而奉天時也,，如好好色,、惡惡臭之類是也。此予之說也,。格其不正以歸於正,，乃是先師為下學(xué)反正之漸,，故為是不得 已之辭。所謂不正者,，亦指夫意之所及者言,，非本體有所不正也。不善體者,，往往賺入襲取窠臼,，無故為伯者立一赤幟，此予之所憂也,。（《答亢子益》）
夫無時不寂,、無時不感者，心之體也,。感惟其時而主之以寂者,，學(xué)問之功也。故謂寂感有二時者,，非也,。謂功夫無分於寂感，而不知?dú)w寂以主夫感者,，又豈得為是哉,。
疑予說者，大略有三：其一謂道不可須臾離也,，今日動處無功,，是離之也,；其一謂道無分於動靜也,，今日功夫只是主靜，是二之也,；其一謂心事合一,，仁體事而無 不在，今日感應(yīng)流行,，著不得力,，是脫略事為，類於禪悟也,。夫禪之異於儒者,，以感應(yīng)為塵煩，一切斷除而寂滅之,，今乃歸寂以通天下之感,，致虛以立天下之有，主 靜以該天下之動,，又何嫌於禪哉,！
自有人生以來,，此心常發(fā)，如目之視也,，耳之聽也,，鼻嗅口味，心之思慮營欲也,，雖禁之而使不發(fā),，不可得 也。乃謂發(fā)處亦自有功,，將助而使之發(fā)乎,？抑懼其發(fā)之過，禁而使之不發(fā)也,？且將抑其過,，引其不及，使久發(fā)而中節(jié)乎,？夫節(jié)者,，心之則也，不識不知,，順帝之則,， 惟養(yǎng)之豫者能之，豈能使之發(fā)而中乎,？使之發(fā)而中者,，宋人助長之故智也。后世所謂隨事精察,，而不知其密陷於憧憧卜度之私,，禁之而使不發(fā)者，是又逆其生生之 機(jī),，助而使之發(fā)者,，長欲恣情，蹈於水火,，焚溺而不顧,，又其下者也。
“良知”二字,，始於《孟子》“孩提之童,，不學(xué)不慮，知愛知敬,，真純湛一,，由仁義行”。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亦以其心之真純湛一,，即赤子也,。然則致良知者，將於其愛與敬而致之乎,？抑求其真純湛一之體而致之也,？
□□□□□□□□□□□□□若以虛靈本體而言之，純粹至善,，原無惡對,。若於念慮事為之著，於所謂善惡者而致吾之知,，縱使知為之知,，去之亦不知，與義襲何異,？故致知者必充滿其虛靈本體之量,，以立天下之大本，使之發(fā)無不良,，是謂貫顯微內(nèi)外而一之也,。（以上《答東廓》）
虛明者，鑑之體也,，照則虛明之發(fā)也,。知覺猶之照也，即知覺而求寂體,，其與即照而求虛明者何以異,？盍觀孩提之愛敬，平旦之好惡乎,？明覺自然,，一念不起，誠 寂矣,，然謂之為寂體則未也,。今不求寂體於孩提夜氣之先,，而謂即愛敬好惡而寂之,，則寂矣，然乎不然乎,？蓋孩提之愛敬,，純一未發(fā)為之也，平旦之好惡,，夜氣之虛 明為之也,。
達(dá)夫早年之學(xué)，病在於求脫化融釋之太速也,。夫脫化融釋,，原非功夫字眼,，乃功夫熟后景界也。而速於求之,，故遂為慈湖之說所 入,。以見在為具足，以知覺為良知,，以不起意為功夫,，樂超頓而鄙艱苦，崇虛見而略實(shí)功,，自謂撒手懸崖,，地黃金，而於《六經(jīng)》,、《四書》未嘗有一字當(dāng)意,，玩弄 精魂，謂為自得,，如是者十年矣,。至於盤錯顛沛，則茫然無據(jù),，不能不動朱公之哭也,。已而恍然自悟，考之《詩》,、《書》,，乃知學(xué)有本原。心主乎內(nèi),，寂以通感 也,，止以發(fā)慮也，無所不在,，而所以存之養(yǎng)之者,，止其所而不動也。動其影也,，照也,，發(fā)也。發(fā)有動靜而寂無動靜也,。於是一以洗心退藏為主,，虛寂未發(fā)為要，刊落 究竟,，日見天精,，不屬睹聞，此其近時歸根復(fù)命，煞喫辛苦處,。亦庶幾乎知微知彰之學(xué),，乃其自性自度，非不肖有所裨益也,。（以上《寄王龍溪》）
今之為良知之學(xué)者,，於《傳習(xí)錄前篇》所記真切處，俱略之,，乃駕空立籠罩語,，似切近而實(shí)渺茫，終日逐外而自以為得手也,。
良知非《大學(xué)》之明德乎,？明德足矣，何又言乎至善,？至善者,，言乎心之體也。知止者,，止於是也,。知止於是，而后能定靜安慮,。慮非格物乎,？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故致知便是知止,。今必曰格物是致知之功,，則能慮亦可謂知止之功乎？（以上《寄劉兩峰》）
試以諸公之所以疑於仆者請之,。有曰：“喜怒哀樂無未發(fā)之時,，其曰‘未發(fā)’，特指其不動者言之?！闭\如所論，則“發(fā)而中節(jié)”一句，無乃贅乎？大本達(dá)道,，又 當(dāng)何所分屬乎？不曰“道之未發(fā)”，而曰“喜怒哀樂之未發(fā)”,，此又何說也,？蓋情之中節(jié)者為道，道無未發(fā)。又曰：“無時無喜怒哀樂，安得有未發(fā)之時,？”此與無 時無感之語相類,，然則夜氣之所息，指何者為息乎,？旦晝之所為,，非指喜怒哀樂之發(fā)者言之乎,？“虛寂”二字，夫子於《咸》卦特地提出,，以立感應(yīng)之體,，非以寂與 感對而言之也,。今曰“寂本無歸,，即感是寂,，是為真寂,。”夫寂，性也,；感，情也,。若曰“性本無歸,，即情是性,，乃為真性”,，恐不免語病也,。（《答應(yīng)容菴》）
性具於心，心主乎內(nèi),，艮其止,，止其所也。於止,，知其所止,，是謂天下同歸。而曰“寂本無歸”,，“性本無歸”,，將由外鑠我，其能免於逐物而襲取乎？或又曰： “性體本寂,，不應(yīng)又加一寂字,，反為寂體之累?！贝烁孀印拔鹎蟆敝娨?。操之則存，舍之則亡,，夫子固欲以此困人乎,？（《答黃洛村》）
子思以后無人識中字，隨事隨時,，討求是當(dāng),，謂是為中而執(zhí)之，何啻千里,？明道云：“不睹不聞,，便是未發(fā)之中?！辈宦勗浑[,，不睹曰微，隱微曰獨(dú),。獨(dú)也者，天地之 根,，人之命也,。學(xué)問只有此處，人生只有這件,，故曰天下之大本也,。慎獨(dú)便是致中，中立而和生焉,，天下之能事畢矣,。乃曰“求之於慎獨(dú)之前”，是誠失之荒唐 也,。（《答應(yīng)容菴》）《誠意章註》,，其入門下手全在“實(shí)用其力而禁止其自欺”十字。夫使好好色,，惡惡臭,，亦須實(shí)用其力，而其中亦有欺之可禁,，則為不 謬,。世顧有見好色而不好，而好之不真者乎,？有聞惡臭而不惡,，而惡之不真者乎,？絕無一毫人力，動以天也,。故曰“誠者天之道也”,，又曰“誠無為”，又曰“誠者 自然而然”,。稍涉人為,，便是作好作惡。一有所作,，便是自欺,，其去自慊遠(yuǎn)矣。故誠意之功,，全在致知,，致知云者，充極吾虛靈本體之知,，而不以一毫意欲自蔽,，是 謂先天之畫，未發(fā)之中,，一毫人力不得與,。一毫人力不與，是意而無意也,。今不善養(yǎng)根,，而求好色之好，不拔惡根,，而求惡臭之惡,，可謂茍且徇外而為人也，而可謂 之誠乎,？意者,，隨感出現(xiàn)，因應(yīng)變遷,，萬起萬滅,，其端無窮，乃欲一一制之,，以人力去其欺而反其慊,，是使初學(xué)之士，終身不復(fù)見定靜安慮境界,，勞而無功,，祇自疲 以速化耳。（《答緒山》）
感上求寂，和上求中,，事上求止,，萬上求一，只因格物之誤,，蔓延至此,。（《答鄒西渠》）思慮營欲，心之變化,，然無物以主之,，皆能累心。惟主靜則氣定,，氣定則澄然無事,，此便是未發(fā)本然，非一蹴可至,，須存優(yōu)游,，不管紛擾與否，常覺此中定靜,，積久當(dāng)有效,。
心要在腔子？,，腔子是未發(fā)之中,。
氣有盛衰，而靈無老少,，隨盛衰為昏明者,，不學(xué)而局於氣也。
心豈有出入,，出入無時者放也。學(xué)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動而不失其本然之靜，心之正也,。
自世之學(xué)者,，不求浚其萬物一體之原，使之肫肫淵淵,，生意流通,，乃懸空杜撰儱侗籠罩之說，謂是為學(xué)問大頭腦,。究其至,，與墨子兼愛，鄉(xiāng)愿媚世，又隔幾重公案,？
劉中山問學(xué),，曰：“不睹不聞?wù)咂鋭t也，戒慎者其功也,，不關(guān)道理,，不屬意念，無而神,，有而化,，其殆天地之心，位育由之以命焉者也,?！痹唬骸叭羧唬瑒t四端於 我擴(kuò)而充之者非耶,？”曰：“感而遂通者神也,，未之或知者也。知此者謂之助長,，忘此者謂之無為,，擴(kuò)充云者，蓋亦自其未發(fā)者,，充之以極其量,，是之謂精義以致用 也。發(fā)而后充,，離道遠(yuǎn)矣,?！痹唬骸叭羰牵瑒t今之以忘與不知為宗者是耶？”曰：“其佛老之緒余乎,！彼蓋有見於不睹不聞，而忌言乎戒懼,，謂戒懼為不睹不聞累 也,，於是宗忘宗不知焉。夫以戒懼為累者,，是戒懼而涉於睹聞,，其為本體之累，固也,，惡足以語不睹不聞之戒懼哉,？”（以上《答戴伯常》）所貴乎良知者,，誠 以其無所不知,，而謂之良哉,！亦以其知之至誠惻怛，莫非天理之著見者,，而后謂之良也,。（《答董明建》）
困辨錄
人心道心，皆自其所發(fā)者言之,，如惻隱之心,，羞惡之心，辭讓,、是非之心是也,。感應(yīng)流行，一本乎道心之發(fā),，而不雜以人為,，曰精；其常不雜,，曰一,。中是道心之本體， 有未發(fā)之中,，便有發(fā)而中節(jié)之和,，和即道心也。天理流行,，自然中節(jié),，動以天也，故曰微,；人心云者,，只纖毫不從天理自然發(fā)出，便是動以人,，動以人便是妄,，故曰 危?！罢б娙孀尤刖币欢?，二心可概見矣。
不睹不聞,，便是未發(fā)之中，常存此體,，便是戒懼,。去耳目支離之用，全虛圓不測之神,，睹聞何有哉,！
過與不及,，皆惡也。中也者,，和也,，言中即和也。致中而和出焉,，故曰“至其中而已矣”,。又曰“中焉，止矣”,。
龜山一派,，每言“靜中體認(rèn)”，又言“平日涵養(yǎng),，只此四字,，便見吾儒真下手處?！笨纪ぶ?，以誤認(rèn)此心作已發(fā)，尤明白直指,。
程子曰：“有天德便可語王道,。”其要只在慎獨(dú),。中是天德,，和是王道，故曰“茍非至德,，至道不凝,，戒慎不睹，恐懼不聞,，修德之功也,。”
性體本自戒懼,，才頹惰便失性體,。
或問：“未發(fā)之中為靜乎？”蓋靜而常主夫動也,?！敖鋺挚謶譃閯雍酢保可w動而常求夫靜也,。凡用功,，似屬乎動，而用功的主腦,，卻是靜根,。
感應(yīng)神化,，才涉思議，便是憧憧,。如憧憧,，則入於私意，其去未發(fā)之中,，何啻千里,！
人自嬰兒以至老死，雖有動靜語默之不同,，然其大體莫非已發(fā),，氣主之也。而立人極者,，常主乎靜,。
或問：“周子言靜，而程子多言敬,，有以異乎,？”曰：“均之為寡欲也。周曰‘無欲故靜’,，程曰‘主一之謂敬’,。一者，無欲也,。然由無欲入者,，有所持循，久 則內(nèi)外齋莊,，自無不靜,。若入頭便主靜，惟上根者能之,。蓋天資明健,，合下便見本體，亦甚省力,，而其弊也,，或至厭棄事物，賺入別樣蹊徑,。是在學(xué)者顧其天資力量 而慎擇所由也,。近世學(xué)者猖狂自恣，往往以主靜為禪學(xué),，主敬為迂學(xué),，哀哉！”
問“情順萬事而無情”,。曰：“圣人以天地萬物為一體,，疾痛 癢皆切於身，一隨乎感應(yīng)自然之機(jī)而順應(yīng)之,。其曰‘無情’,，特言其所過者化，無所凝滯留礙云爾,。若枯忍無情,，斯逆矣，謂順應(yīng),，可乎,！”（《以上辨中》）至靜之時，雖無所知所覺之事,，而能知能覺者自在,，是即純坤不為無陽之象，星家以五行絕處便是胎元,，亦此意,。若論《復(fù)》卦，則宜以有所知覺者當(dāng)之,，蓋已涉於 事矣,。邵子詩曰：“冬至子之半，天心無改移,。一陽初動處,，萬物未生時?！蛱煨臒o改移,，未發(fā)者，未嘗發(fā)也,；一陽初動,，乃平旦之好惡，太羹玄酒,，淡而和也,。 未發(fā)氣象，猶可想見,，靜中養(yǎng)出端倪,，冷灰中迸出火焰，非坤之靜翕歸藏,，潛而養(yǎng)之,，則不食之果，可復(fù)種而生哉,！知復(fù)之由於坤,，則知善端之萌,，未有不由於靜養(yǎng) 也。寂然不動,，中涵太虛,，先天也。千變?nèi)f化,，皆由此出,，可以合德、合明,、合序,、合吉兇，故曰“天弗違”,。觸之而動,，感而后應(yīng)，后天也,。何思何慮,，遂通 而順應(yīng)之，故曰“奉天時”,，言人力一毫不與也,。（以上《辨易》）
寡欲之學(xué)，不善體貼,，將與克伐,、怨欲、不行同病,，知意必固我,、聲臭睹聞皆是欲，而后可以識寡欲之學(xué),。
一毫矜持把捉,，便是逆天。
自得者,，得其本體而自慊也,。功夫不合本體，非助則忘,，忘助皆非道,。
集猶斂集也，退藏于密,，以敦萬化之原,，由是感而遂通，沛然莫之能禦，猶草木之有生意也,，故曰“生則惡可已矣”,。襲而取之者，義自外至也,；集義所生者,，義 由中出也。自三代而下,，渾是一箇助的學(xué)問，故曰“天下之不助苗長者寡矣”,。與其得助農(nóng),，不若得惰農(nóng)，惰則苗不長而生意猶存,，若助則機(jī)心生而道心忘矣,。
鳶飛魚躍，渾是率性,，全無一毫意必,。程子謂“活潑潑地”，與“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同意,。
才離本體，便是遠(yuǎn),。復(fù)不遠(yuǎn)云者,，猶云不離乎此也。其曰不善,，恐於本體尚有未融化處,，而不免有矜持意。未嘗不知明鏡纖塵,，未嘗復(fù)行洪爐點(diǎn)雪,，少有凝滯，而融化不速,，便已屬行,。（以上《辨心》）
素者，本吾性所固有,，而豫養(yǎng)於己者也,。位之所值，雖有富貴,、貧賤,、夷狄、患難之不同，然不以富貴處富貴,，而素乎富貴,，不以貧賤處貧賤，而素乎貧賤,。大行 不加,，窮居不損，而富貴,、貧賤,、夷狄、患難處之若一,，則無入而不自得,。得者，得其素也,。佛氏云“悟人在處一般”,，又云“隨所住處常安樂”，頗得此 意,。（《辨素》）
一念之微,，然在中，百體從令,，小而辨也,。
止於至善，寂然不動,，千變?nèi)f化,，皆由此出，井養(yǎng)而不窮也,。
《易》以道義配陰陽,，故凡言吉兇悔吝，皆主理欲存亡,、淑慝消長處為言,。世之所云禍福，亦不外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臨深履薄,。曾子之震也，震莫大於生死之際,，起而易簀曰：“吾得正而斃焉,，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可謂不失其所主之常,，不喪匕鬯也。（以上《辨易》）
才覺無過，便是包藏禍心,。故時時見過,，時時改過，便是江,、漢以灈,，秋陽以暴。夫子只要改過,，鄉(xiāng)愿只要無過,。
機(jī)械變詐之巧，蓋其機(jī)心滑熟,，久而安之,。其始也，生於一念之無恥,，其安也，習(xí)而熟之,，充然無復(fù)廉恥之色,，放僻邪侈，無所不為,，無所用其恥也,。
天地以生物為心，人得之而為人之心,。生生不已,，故感於父子則為慈孝，感於昆弟則為友恭,。故凡修道,，一涉於營欲謀為，而不出於生生自然之機(jī)者,，皆不可以言 仁,。不可以言仁，則襲也,。襲而取之,，則身與道二，不可以言合也,。（以上《辨過》）先有箇有所主之心,，曰“適”。先有箇無所主之心,，曰“莫”,。無所主而 無所不主，無所不主而先無所主，曰“義”,。
不見所欲惡,，而寂然不動者中也。欲惡不欺其本心者忠也,，非中也,，然於中為近。欲惡之際,，不待推而自然中節(jié)者和也,。推欲惡以公於人者恕也，非和也,，然於和為近,。忠恕是學(xué)者求復(fù)其本體一段切近功夫。（以上《辨仁》）
心之生生不已者易也,，即神也,。未發(fā)之中，太極也,。未發(fā)無動靜,，而主乎動靜者，未發(fā)也,。非此則心之生道或幾乎息,，而何動靜之有哉！有動靜兩儀,，而后有仁義 禮智之四端,，有四端，而后有健順動止,、入陷麗說之八德,。德有動有靜也，故健順動止而不失乎本然之則者,，吉以之生,。蓋得其本體，發(fā)而中節(jié)也,。入陷麗說,，靜而 反累於動者，兇以之生,。蓋失其本體,，發(fā)而不中也。能說諸心,，能研諸慮,，舉而措之天下,，而大業(yè)生焉。（《辨神》）養(yǎng)氣便知言,，蓋權(quán)度在我,，而天下之輕 重、長短莫能欺,，非養(yǎng)氣之外,，別有知言之學(xué)也。子莫執(zhí)中,，蓋欲擇為我兼愛之中而執(zhí)之,，而不知為我兼愛皆中也。時當(dāng)為我,，則中在楊子,；陋巷閉戶，顏?zhàn)邮?也,。時當(dāng)兼愛,，則中在墨子；過門不入,，禹是也,。蓋中無定體，惟權(quán)是體,，權(quán)無定用，惟道是用,。權(quán)也者,，吾心天然自有之則，惟戒慎不睹,、恐懼不聞,，然后能發(fā)無 不中，變易從道,，莫非自然之用,。不然，則以中而賊道者,，何限,？自堯、舜之學(xué)不明,，往往以中涉事為,，若將隨事隨處，精察而固執(zhí)之,，以求所謂當(dāng)然之節(jié),，而不知 瞬息萬變,，一毫思慮營欲著不得，是謂“后天而奉天時也”,。若臨事而擇,，己不勝其憧憧，非但惟日不足,，顧其端無窮,，膠凝固滯，停閣廢棄,，中亦襲也,，況未必中 乎！
問：“遷善改過,，將隨事隨處而遷之,、改之乎？抑只於一處而遷之,、改之也,？”曰：“天下只有一善，更無別善,，只有一過,，更無別過。故一善遷而萬善融,，一過改而萬過化,。所謂‘一真一切真’?！?/span>
問：“閑思雜慮,，祛除不得，如何,？”曰：“習(xí)心滑熟故也,。習(xí)心滑熟，客慮只從滑熟路上往還,，非一朝一夕之故也,。若欲逐之而使去，禁之而使不生,，隳突沖決 反為本體之累,。故欲去客慮者，先須求復(fù)本體,。本體復(fù)得一分,，客慮減去一分。然本體非敬不復(fù),，敬以持之,，以作吾心體之健,，心體健而后能廓清掃蕩，以收定靜之 功,，蓋盜賊無主,，勢必解散，然非責(zé)效於日夕,、用意於皮膚者可幾及也,。”
問：“良知之學(xué)何如,？”曰：“此是王門相傳指訣,。先師以世之學(xué) 者，率以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為圣人,，以有所不知不能為儒者所深恥，一切入手,，便從多學(xué)而識,，考索記誦上鉆研，勞苦纏絆,，擔(dān)閣了天下無限好資質(zhì)的人,，乃謂 ‘良知自知致而養(yǎng)之，不待學(xué)慮,，千變?nèi)f化,，皆由此出?！献铀^不學(xué)不慮,，愛親敬長，蓋指良知之發(fā)用流行,，切近精實(shí)處，而不悟者,，遂以愛敬為良知,，著在支 節(jié)上求，雖極高手,，不免賺入邪魔蹊徑,，到底只從霸學(xué)？改換頭目出來,。蓋孩提之愛敬,，即道心也，一本其純一未發(fā),，自然流行,，而纖毫思慮營欲不與,。故致良知 者，只養(yǎng)這箇純一未發(fā)的本體,。本體復(fù)則萬物備,，所謂立天下之大本。先師云：‘良知是未發(fā)之中,，廓然大公的本體,，便自能感而遂通，便自能物來順應(yīng),?！耸?《傳習(xí)錄》中正法眼藏，而誤以知覺為良知,，無故為霸學(xué)張一赤幟,，與邊見外修何異？而自畔其師說遠(yuǎn)矣,！”
問：“隨處體認(rèn)天理,，何如？” 曰：“此甘泉揭以教人之旨,。甘泉得之羅豫章,。豫章曰：‘為學(xué)不在多言，但默坐澄心,，體認(rèn)天理,。若見天理，則人欲便自退聽,。由此持守,，庶幾漸明，講學(xué)始有得 力處,?！衷唬骸畬W(xué)者之病，在於無凍解冰釋處,，雖用力持守,，不過茍免，形顯過尤,，無足道也,。’究其旨意,，全在‘天理’二字,。所謂見天理者，非聞見之見,。明 道曰：“吾道雖有所受,，然天理二字,，卻9是自家體貼出來?！乐y度,、依傍假借為體認(rèn)，而反害之者多矣,。天理是本體,，自然流行，知平旦之好惡,，孩提 之愛敬,，孺子入井之怵惕、惻隱,，不假些子幫助,。學(xué)者體認(rèn)到此，方是動以天,。動以天,，方可見天理，方是人欲退聽,、凍解,、冰釋處也。此等學(xué)問,，非實(shí)見得未發(fā)之 中,、道心惟微者，不能及,?！?/span>
問：“今之學(xué)者何如？”曰：“今世之學(xué),，其上焉者則有三障：一曰道理障,，一曰格式障，一曰知識障,。講求義 理,，模倣古人行事之，多聞見博學(xué),，動有所引證。是障雖有三,，然道理格式又俱從知識入,，均之為知識障也。三家之學(xué),，不足以言豫,，責(zé)之以變易從道,，皆不免有跲 疚困窮之患。蓋義理隨事變以適用,，非講求所能備,；事變因時勢而順應(yīng)，非格式所能擬,；義理事變有圣人所不知不能處,，非一人所能周，故曰‘障’,。然尚是儒者家 法,，可以維持世教，而無所謂敗常亂俗也,。此外又有氣節(jié)文章二家,。氣節(jié)多得之天性，可以勵世磨鈍,、廉頑立懦,。文章又有古文、時文,，亦是學(xué)者二魔,。魔則病心 障，是障於道,，故先儒常曰：‘圣賢既遠(yuǎn),，道學(xué)不明，士大夫不知用心於內(nèi),，以立其本,，而徒以其意氣之盛，以有為於世者多矣,?！嗽~令之美，聞見之博,，議論之 韙,，節(jié)概之高，自其外而觀之,，誠有以過乎人者,。然探其中而責(zé)其實(shí)，要其久而持其歸,，求其充然,，有以慰滿，人望而無一瑕之可疵者，千百中未見一二可數(shù) 也,。（以上《辨誠》）
文恭羅念菴先生洪先
羅洪先字達(dá)夫,，別號念菴，吉水人,。父循,，山東按察副使。先生自幼端重,，年五歲,，夢通衢市人擾擾，大呼曰：“汝 往來者皆在吾夢中耳,?！庇X而以告其母李宜人，識者知非埃人也,。十一歲,，讀古文，慨然慕羅一峰之為人,，即有志於圣學(xué),。嘉靖八年，舉進(jìn)士第一,。外舅太仆曾直聞 報喜曰：“幸吾婿建此大事,。”先生曰：“丈夫事業(yè)更有許大在,，此等三年遞一人,，奚足為大事也?！笔诤擦中拮?。明年告歸。已丁父艱,，苫塊蔬食,，不入室者三 年。繼丁內(nèi)艱,，居后喪復(fù)如前喪,。十八年召拜左春坊左贊善，踰年至京,。上常不御朝,，十二月先生與司諫唐順之、較書趙時春請以來歲元日,，皇太子御文華殿,，受百 官朝賀,。上曰：“朕方疾，遂欲儲貳臨朝,，是必君父不能起也?！苯憎頌槊?。三十七年，嚴(yán)相嵩起唐順之為兵部主事,，次及先生,。先生以畢志林壑報之。順之強(qiáng)之同 出,，先生曰：“天下事為之非甲則乙,，某所欲為而未能者，有公為之,，何必有我,？”四十三年卒，年六十一,。隆慶改元,，贈光祿少卿，諡文恭,。
先生之學(xué),，始致力於踐履，中歸攝於寂靜,，晚徹悟於仁體,。幼聞陽明講學(xué)虔臺，心即向慕,，比《傳習(xí)錄》出,，讀之至忘寢食。同里谷平李中傳玉齋楊珠之學(xué),，先生 師之,，得其根柢。而聶雙江以歸寂之說,，號於同志,，惟先生獨(dú)心契之。是時陽明門下之談學(xué)者,，皆曰“知善知惡即是良知,，依此行之即是致知”。先生謂：“良知 者,，至善之謂也,。吾心之善,，吾知之，吾心之惡,，吾知之,，不可謂非知也。善惡交雜,，豈有為主於中者乎,？中無所主，而謂知本常明,，不可也,。知有未明，依此行 之,，而謂無乖戾於既發(fā)之后,，能順應(yīng)於事物之來，不可也,。故非經(jīng)枯槁寂寞之后,，一切退聽，天理然,，未易及此,。雙江所言，真是霹靂手段,，許多英雄瞞昧,，被他一 口道著，如康莊大道,，更無可疑,。”闢石蓮洞居之,，默坐半榻間,，不出戶者三年。事能前知,，人或訝之,，答曰：“是偶然，不足道,?！蓖觚埾制鋵Ｊ乜蒽o，不達(dá)當(dāng) 機(jī)順應(yīng)之妙,，訪之於松原,。問曰：“近日行持，比前何似,？”先生曰：“往年尚多斷續(xù),，近來無有雜念,。雜念漸少，即感應(yīng)處便自順適,。即如均賦一事,，從六月至今 半年，終日紛紛,，未嘗敢厭倦,，未嘗敢執(zhí)著，未嘗敢放縱,，未嘗敢張皇，惟恐一人不得其所,。一切雜念不入,，亦不見動靜二境，自謂此即是靜定功夫,。非紐定默坐時 是靜,，到動應(yīng)時便無著靜處也?！饼埾禋U而退,。先生於陽明之學(xué)，始而慕之,，已見其門下承領(lǐng)本體太易,，亦遂疑之。及至功夫純熟,，而陽明進(jìn)學(xué)次第,，洞然無間。 天下學(xué)者,，亦遂因先生之言,，而后得陽明之真。其嘵嘵以師說鼓動天下者,，反不與焉,。
先生既定陽明《年譜》，錢緒山曰：“子於師門不稱門 生,，而稱后學(xué)者,，以師存日未得及門委贄也。子謂古今門人之稱,，其義止於及門委贄乎,？子年十四時，欲見師於贛,，父母不聽,，則及門者其素志也,。今學(xué)其學(xué)者，三 紀(jì)於茲矣,，非徒得其門,，所謂升堂入室者，子且無歉焉,，於門人乎何有,？”《譜》中改稱門人，緒山龍溪證之也,。
先生以濂溪“無欲故靜”之 旨為圣學(xué)的傳,。有言“辭受取與”為小事者，先生謂“此言最害事”,。請告歸,，過儀真，一病幾殆,。同年項(xiàng)甌東念其貧困,，有富人坐死，行賄萬金,，待先生一言,，先 生辭之而去。已念富人罪不當(dāng)死,，囑恤刑生之,，不令其知也。先世田宅,，盡推以與庶弟,，別駕數(shù)楹，僅蔽風(fēng)雨,。尋為水漂沒,，假寓田家。撫院馬森以其故所卻餽,，先 后數(shù)千金,，復(fù)致之立室，先生不受,。其門下?lián)k正學(xué)堂以居之,。將卒，問疾者入室,，視如懸罄,，曰：“何至一貧如此？”先生曰：“貧固自好,?！惫熟洱埾T子,，會講 近城市，勞官府,，則痛切相規(guī),。謂“借開來之說，以責(zé)后車傳食之報,，為賄賂公行,，廉恥道喪者，助之瀾也”,。先生靜坐之外,，經(jīng)年出游，求師問友,，不擇方內(nèi)方 外,，一節(jié)之長，必虛心咨請,，如病者之待醫(yī)。士大夫體貌規(guī)格,，黜?xiàng)壌M,，獨(dú)往獨(dú)來，累饑寒,，經(jīng)跋踄,，重湖驚濤之險，逆旅誶詈之加,，漠然無所芥蒂。或疑其不絕 二氏,。
先生嘗閱《楞嚴(yán)》,，得返聞之旨，覺此身在太虛,，視聽若寄世外,。見者驚其神采，先生自省曰：“誤入禪定矣,?！逼涔λ燧z。登衡岳絕 頂,，遇僧楚石,，以外丹授之，先生曰：“吾無所事此也,?！秉S陂山人方與時自負(fù)得息心訣,，謂：“圣學(xué)者亦須靜中恍見端倪始得?！毕壬c龍溪偕至黃陂習(xí)靜,，龍溪 先返，先生獨(dú)留,，夜坐功夫愈密,。自謂：“已入深山更深處，家書休遣雁來過,?！鄙w先生無處非學(xué)地，無人非學(xué)侶,，同各夢,，豈二氏所能連染哉。耿天臺謂先生為與 時所欺,，憤悔疽發(fā),，還家而夫人又殂，由是益恨與時,。今觀其夜坐諸詩,，皆得之黃陂者，一時之所證入,，固非與時所可窺見,，又何至以妻子一訣，自動其心乎,？可謂 不知先生者矣,。鄧定宇曰：“陽明必為圣學(xué)無疑，然及門之士,，概多矛盾,。其私淑而有得者，莫如念菴,?！贝硕ㄕ撘病?/span>
論學(xué)書
心之本體至善也,，然無善之可執(zhí),。所謂善者，自明白,，自周,，是知是，非知非，如此而已,。不學(xué)而能,，不慮而知，順之而已,。惟於此上倚著為之,，便是欲，便非本 體,，明白亦昏,，周亦狹，是非亦錯,，此非有大相懸隔,，只落安排與不安排耳。孟子曰：“勿忘勿助,?！敝逃伲M無所用其心哉,！必有所牽矣,。故耳目口鼻四肢 之欲，欲也,；有安排者,，亦欲也。畢竟安排起於有己,，故欲只是一原,，夫子所謂“閑邪”者,，其謂是乎,？
今之學(xué)者，以本體未復(fù),，必須博學(xué)以 充之,，然后無蔽。似周備矣,，只恐捉摸想像牽己而從之,，豈虛中安止之道？豈寂然不動,，感而遂通者乎,？譬之鑑然，去塵則明自復(fù),，未聞有定妍媸之形於補(bǔ)照之不及 者也,。故以是非之靈明為把柄，而不以所知之廣狹為是非,，但求不失生意,，如草木之區(qū)別,，不必於同，或者以為得圣賢之正脈也,。（以上《奉李谷平》）
古人所謂至者,，非今之所謂不間斷者也。今之不間斷者,，欲常記憶此事,，常不遺忘而已。若古人者,，如好好色,，如惡惡臭，如四時錯行,，如日月代明,，是以知識推測、想像,、模倣為間斷,，蓋與今所云者，大有異矣,。
全無伎倆,，始見真才。
所謂良知者,，至無而至有,，無容假借，無事幫補(bǔ),，無可等待,，自足焉者也。來書謂“無感而常樂”,，此是良知本體,，即是戒懼，即非放逸,，即非蔽塞,，不然便不應(yīng) 自知其樂若此矣。應(yīng)而未嘗動,，本體也,，以其順應(yīng)也。不得於心而有思者,，亦本體也,，以其澄然運(yùn)用，而不容已者也。從而憧憧者,，非本體也,，以其動於外物者也。 終夜以思,，而未嘗涉於人為安排,，未嘗雜以智識推測，庸何傷乎,？但恐安排推測之不免,，故須從事於學(xué)耳。學(xué)也者,，學(xué)其出於良知而無所動焉者也,。窮理者，窮此者 也,。自然條理,，故曰“天理”，即所謂良知也,。安排推測,，非天理矣。（以上《答羅岳霽》）
真信得至善在我,，不假外求,，即時時刻刻、物物種種見在,，不勞一毫安排布置,。所謂“無邪”，原是不相粘著,，不勞絕遣,。所謂“敬”，原自不二不雜,，齋莊中正,，既不費(fèi)力支持,，即亦不見有歇腳時矣,。何為不能時時習(xí)乎？（《答蕭仲敬》）
千古圣賢,，功夫無二端,。只病痛不起，即是本心,。本心自完,，不勞照管。覓心失心，求物理失物理,，求良知失良知,，知靜非靜，知動非動,。一切拚下,，直任本心， 則色色種種,，平鋪見在,。但不起即無，病原無作,，又何輟乎,？故曰“道不遠(yuǎn)人”，又曰“道心”,。天道流行,，豈容人力撐持幫助？有尋求,，便屬知識,，已非所謂“帝 則”矣。
離卻意象,，即無內(nèi)外,，忘內(nèi)外，本心得矣,。（以上《答陳豹谷》）
以為良知之外,，尚有所謂“義理”者在，是猶未免於幫補(bǔ)湊合之病,，其於自信不亦遠(yuǎn)乎,！見聞不與，獨(dú)任真誠,，矢死以終,，更無外想，自非豪傑,，其孰能任此,？（《與林澉山》）
良知有規(guī)矩而無樣式，有分曉而無意見,，有主宰而無執(zhí)著,，有變化而無遷就，有渾厚而無鶻突,，見好色自好,，聞惡臭自惡,，不思不勉，發(fā)自中節(jié),，天下達(dá)道,，不外 是矣。（《與夏太守》）來諭“辭受取予,，雖關(guān)行檢,，看來亦小”。此言最害事,。辭受取與,，元關(guān)心術(shù)，本無大小,。以此當(dāng)天來事看,，即堯、舜事業(yè),，亦是浮云 過目,。若率吾真心而行，即一介不取與,，亦是大道,，非小事業(yè)，而大一介也,，此心無物可尚故也,。（《答戚南玄》）
學(xué)須靜中入手，然亦未可 偏向此中躲閃過,，凡難處與不欲之念,，皆須察問從何來。若此間有承當(dāng)不起,，便是畏火之金,，必是銅鉛錫鐵攙和，不得回互姑容,，任其暫時云爾也,。除此無下手誅責(zé) 處，平日卻只是陪奉一種清閑自在,，終非有根之樹,，冒雪披風(fēng)，干柯折矣,。（《與王有訓(xùn)》）
大抵功夫未下手,，即不知自己何病,。又事未涉境,，即病亦未甚害 事。稍涉人事,，乃知為病,，又未知去病之方。蓋方任己,，便欲回互，有回互則病乃是痛心處，豈肯割去,？譬之浮躁，起於快意,，有快意為之根，則浮躁之標(biāo)末自現(xiàn),， 欲去標(biāo)末，當(dāng)去其根,。其根為吾之所回互,，安能克哉,？此其所以難也。（《答王西石》）
千古病痛，在入處防閑,，到既入后,，濯洗縱放，終非 根論,。周子無欲，程子定性,，皆率指此。置身千仞,，則坎蛙穴螺爭競,，豈特不足以當(dāng)吾一視,；著腳泥淖,，得片瓦拳石，皆性命視之,，此根論大抵象也,。到此識見既 別，卻犯手入場,，皆吾游刃,，老叟與群兒調(diào)戲，終不成憂其攪溷吾心,。但防閑入處,，非有高睨宇宙，狠斷俗情,，未可容易承當(dāng)也,。（《答尹洞山》）
此中更不論如何，只血?dú)饪嫌尚闹?，稍定貼己是有頭緒,，不然是心逐氣走，非氣從心定也,。（《與王有訓(xùn)》）
欲之有無,，獨(dú)知之地，隨發(fā)隨覺,，顧未有主靜之功以察之耳,。誠察之固有，不待乎外者,，而凡考古證今,，親師取友，皆所以為寡欲之事,。不然今之博文者有矣,，其不救於私妄之恣肆者何歟？故嘗以為欲希圣,，必自無欲始,，求無欲,，必自靜始。（《答高白坪》）
某所嘗著力者,，以無欲為主,。辨欲之有無，以當(dāng)下此心微微覺處為主,，此覺處甚微,，非志切與氣定，即不自見,。（《答李二守》）
立行是孔門第一義,，今之言不睹不聞?wù)撸嗍怯⑿兄辆芴?，非有二義也,。凡事狀之萌，有作有止,，而吾心之知,，無斷無續(xù)。即事狀而應(yīng)之,，不涉放肆,，可謂有 依據(jù)矣，安知不入安排理道與打貼世情彌逢人意乎,？即使無是數(shù)者,，事已作何歸宿，此不謂虛過日月者哉,？又況處事原屬此心,，心有時而不存，即事亦有時而不謹(jǐn),， 所謹(jǐn)者在人之可聞耳,。因見聞而后有著力，此之謂為人,，非君子反求諸己之學(xué)也,。故戒慎於不睹不聞?wù)撸巳嶂覍?shí)之本然,，而不睹不聞即吾心之常知處,。自其常 知，不可以形求者,，謂之不睹,；自其常知，不可以言顯者，謂之不聞,，固非窈冥之狀也,。吾心之知，無時無息,，即所謂事狀之萌,，應(yīng)亦無時不有。若諸念皆泯,，然中 存,，亦即吾之一事。此處不令他意攙和,，即是必有事焉,，又何茫蕩之足慮哉?。ā洞饎⒃麓ā罚?/span>
《識仁篇》卻在識得仁體上提得極重,，下云與 物同體，則是己私分毫攙和不得,。己私不入,，方為識得仁體，如此卻只是誠敬守之,。中庸者,，是此仁體，現(xiàn)在平實(shí),，不容加損,，非調(diào)停其間而謂之中也。急迫求之,， 總成私意,；調(diào)停其間，亦難依據(jù),。惟有己私不入,，始於天命之性，方能覿體,。蓋不入己私,，處處皆屬天然之則故也。然此私意不入,，何緣直與分解,？何緣不少干涉？ 何緣斷絕,？何緣泯忘,？既非意氣可能承當(dāng)，亦非言說便得通曉，此是吾人生死路頭,，非別有巧法,，日漸月摩，令彼消退,，可以幾及也,。（《答張浮峰》）
欲根不斷，常在世情上立腳,，未是脫離得盡,。如此根器，縱十分?jǐn)繉?shí),，亦只是有此意思,，非歸根也。（《與謝子貞》）來教云：“良知非知覺之謂,，然舍知覺 無良知,；良知即是主宰，而主宰淵寂,，原無一物,。”兄之精義,，盡在於此,。夫謂知覺即主宰，主宰即又淵寂,，則是能淵寂亦即能主宰,，能主宰亦即自能知覺矣，又何 患於內(nèi)外之二哉,？今之不能主宰者,，果知覺紛擾故耶？亦執(zhí)著淵寂耶,？其不淵寂者,，非以知覺紛擾故耶？其果識淵寂者,，可復(fù)容執(zhí)著耶,？自弟受病言之，全在知覺,， 則所以救其病者,，舍淵寂無消除法矣。夫本體與功夫,，固當(dāng)合一,，原頭與見在，終難盡同。弟平日持原頭本體之見解,，遂一任知覺之流行,，而於見在功夫之持行，不 識淵寂之歸宿,，是以終身轉(zhuǎn)換,，卒無所成。兄謂弟“落在著到管帶”,，弟實(shí)有之,。在弟之意，以為但恐未識淵寂耳,。若真識得,，愈加著到，愈無執(zhí)著,，愈加照管,，愈 無掛帶。既曰“原無一物”矣,，又何患執(zhí)著之有無,？可忘而忘,，不待存而存,，此是入悟語。然識得此處,，即屬平常,，不識得此處，即是弄玩精魄,。去無可忘而忘,，以 其未嘗有存也。不待存而存,，以其未嘗有忘也,。無存無忘，此乃淵寂之極,，正《莊子》“橫心所念,，無非利害之境”。
然彼則自不念利害,，始 自有次第矣,。夫功夫與至極處，未可并論,，何也,？操存舍亡，夫子固已言之，非吾輩可以頃刻嘗試,，遂自謂已得也,。今之解良知者曰；“知無不良者也,，欲致良知,， 即不可少有加於良知之外?！贝似錇檎f,，亦何嘗不為精義，但不知幾微忽之際,，便落見解,。知果無不良矣，有不良者果孰為之,？人品不齊,，功力不等，未可盡以解縛 語增它人之縱肆也,。乃知致良知之致字,，是先圣喫緊為人語。致上見得分明,，即格物之義自具,，固不必紛紜於章句字面之吻合，對證傳授言說之祖述發(fā)揮,，而動多口 也,。來教云：“良知之體本虛，而萬物皆備,?！蔽锸橇贾廴诮Y(jié)出來的，可謂真實(shí)的當(dāng)矣,。如此則良知愈致,，其凝聚融結(jié)愈備，良知愈虛,，知覺愈精,，此非合內(nèi)外 乎？既合內(nèi)外,，則凡能致虛者,，其必能格物，而自不落內(nèi)外見解,。兄之勤懇諄復(fù)者,，自可以相忘於無言矣,。（《答王龍溪》）
靜中易 收攝，動處便不然,，此已是離本著境,，更無別故，只是未有專心一意耳,。（《與王以珍》）白沙致虛之說,，乃千古獨(dú)見，致知續(xù)起,，體用不遺,。今或有誤認(rèn)猖狂 以為廣大，又喜動作,，名為心體,，情欲縱恣，意見橫行,，后生小子敢為高論,，蔑視宋儒，妄自居擬,，竊慮貽禍斯世不小也,。（《與吳疏山》）
來教云：“學(xué)問大要在自識本心，庶功夫有下落,?！贝搜哉\是也。雖然,，本心果易識哉,！來教云：“心無定體，感無停機(jī),。凡可以致思著力者，感也,，而所以出思發(fā) 知者,，不可得而指也?！敝^“心有感而無寂”,，是執(zhí)事之識本心也。不肖驗(yàn)之於心,，則謂“心有定體,，寂然不動”者是也；“時無定機(jī),，時動時靜”是也,。心體惟其 寂也,，故雖出思發(fā)知，不可以見聞指,。然其凝聚純一,，淵默精深者，亦惟於著己近,？者能默識之,，亦不容以言指也，是謂“天下之至誠”,。動應(yīng)惟其有時也,，故雖出 思發(fā)知，莫不為感,。然其或作或息,，或行或止，或語或默,，或視或瞑,，萬有不齊，而機(jī)難預(yù)定,，固未始有常也,，是謂“天下之至神”。惟至誠者乃可以語至神,，此 《中庸》通篇意也,。來教云：“欲於感前求寂，是謂畫蛇添足,，欲於感中求寂,，是謂騎驢覓驢?！辈恍を?yàn)之於心,，又皆有可言者。
自其后念之 未至,，而吾寂然者未始不存,，謂之“感前有寂”可也。自其今念之已行,，而吾寂然者未始不存,，謂之“感中有寂”可也。感有時而變易,，而寂然者未始變易,，感有萬 殊，而寂然者惟一,，此中與和,，情與性,，所由以名也。來教云：“學(xué)至於研幾,，神矣,。《易》曰：‘幾者動之微’,。周子曰：‘動而未形,，有無之間曰幾?！蚣仍?動,，則不可以言靜，圣人知幾,，故動無不善也,。”不肖驗(yàn)之於心,，又有大不然者,。當(dāng)吾心之動，機(jī)在忽,，有與無俱未形也,，斯時也，若何致力以為善惡之辨乎,？且來教云：“感無停機(jī),。”是又以心為動體,，不見所謂靜矣,。夫感無停機(jī)，機(jī)無停運(yùn),，頃刻之間,，前機(jī)方微，后機(jī)將著,，牽連不斷,，微著相尋，不為乍起乍滅矣乎,？是正 所謂相左者也。竊詳《周易》與周子之旨,，亦與來教稍異,。《易》贊“知幾為神”,，而以介石先之,。
朱子曰：“介如石,，理素定也?！笔撬囟?者,，非所謂寂然者乎？又曰“惟幾也,，故能成天下之務(wù)”,，而以惟深先之。朱子曰：“極深者,，至精也,；研幾者，至變也,?！笔蔷钫撸羌湃徽吆?？周子言幾,，必先以誠，故其言曰：“誠無為,，幾善惡,。”又曰：“寂然不動者誠也,，感而遂通者神也”,，而后繼之以幾。夫不疾而速,、不行而至者謂之神,，故曰“應(yīng)而妙”；不落 有無者謂之幾,，故曰“微而幽”,。夫妙與幽不可為也，惟誠則精而明矣,。蓋言吾心之感,，似涉於有矣。然雖顯而實(shí)微,，雖見而實(shí)隱,，又近於無。以其有無不形,，故謂 之幾,。“幾善惡”者,，言惟幾故能辨善惡,，猶云“非幾即惡焉耳”,。必常戒懼，常能寂然,，而后不逐於動,，是乃所謂“研幾”也。
今之議者,， 咸曰“寂然”矣,，“無為”矣，又何戒懼之有,？將以功夫皆屬於動,，無所謂靜者，不知“無欲故靜”,，周子立極之功也,。“誠則無事,，果確無難”,，周子思誠之功 也?！氨撤且?，止非為，為不止”者,，周子立靜之功也,。假使知幾之說，如來教所云,，是乃“圣門第一關(guān)頭”,，何止略示其意於《易》之文，而周子亦不諄諄以告人 耶,？子思之傳《中庸》,，使其功夫如來教所云，則必曰“戒慎”乎,？其初可睹恐懼乎,？其初可聞，何乃以不睹不聞為言,，如今之謎語乎,？惟其於不睹不聞而戒懼焉， 則是所持者至微至隱,，故凡念之動,，皆能入微，而不至於有形,；凡思之用,，皆可通微，而不至於憧憧,。如此乃謂之知幾,，如此乃可以語神，亦謂之先幾之學(xué),，此其把 柄端可識矣,。
今以戒懼疑於屬動，既失子思之本旨,，又因戒懼而疑吾心無寂,，則并《大易》、周子之旨而滅之,。推原其故,，大抵誤認(rèn)良知為祟 耳。今為良知之說者,，曰：“知是知非,，不可欺瞞者良知也。常令此知不昧,，便是致吾心之良知,。”雖然此言似矣,，而實(shí)有辨也,。夫孟子所言良知，指不學(xué)不慮當(dāng) 之,，是知乃所以良也,。知者感也，而所以為良者,，非感也,。《傳習(xí)錄》有曰：“無善無惡者理之靜,，有善有惡者氣之動,，不動於氣即無善無惡，是謂至善,?！狈蛑辽?者非良乎？此陽明之本旨也,。而今之言良知者,，一切以知覺簸弄，終日精神，隨知流轉(zhuǎn),，無復(fù)有凝聚純一之時,，此豈所謂不失赤子之心者乎？恐陽明公復(fù)出,，不能不 矯前言而易之以他辭也,。洛村嘗問“獨(dú)知時有念否？”公答以“戒懼亦是念,。戒懼之念,，無時可息，自朝至暮,，自少至老,，更無無念之時?！鄙w指用功而言,，亦即所 謂不失赤子之心，非浮漫流轉(zhuǎn)之謂也,。今之學(xué)者,，誤相援引，便指一切凡心,，俱謂是念,，實(shí)以遂其放縱恣肆之習(xí)。執(zhí)事所見雖高,，然大要以心屬感,，似與此輩微覺相 類。自未聞良知之說以前,，諸公之學(xué),，頗多得力。自良知之說盛行,，今二十余年矣,，后之得力較先進(jìn)似或不勇，此豈無故耶,？（《答陳明水》）
果能收斂翕聚,，如嬰兒保護(hù)，自能孩笑,，自能飲食,，自能行走，豈容一毫人力安排,。試於臨民時驗(yàn)之,，稍停詳妥貼,，言動喜怒，自是不差,；稍周章忽略,，便有可 悔?！皬那盀榱贾獣r時見在”一句誤卻,，欠卻培養(yǎng)一段功夫，培養(yǎng)原屬收斂翕聚,。甲辰夏，因靜坐十日,，恍恍見得,，又被“龍溪諸君”一句轉(zhuǎn)了?？倿樽约矣霉Σ?深,，內(nèi)虛易搖也。孟子言“皆有怵惕,、惻隱之心”,，由於“乍見”，言“平旦好惡與人相近”,，由於“夜氣所息”,，未嘗言“時時有是心”也。末后四端須擴(kuò)而充之,，自然火然泉達(dá),，可以保四海。夜氣茍得其養(yǎng),，無物不長,。所以須養(yǎng)者，緣此心至易動故也,。未嘗言“時時便可致用,，皆可保四海也?！睌U(kuò)充不在四端后,，卻在常無內(nèi)交要譽(yù)惡聲之心，所謂以直養(yǎng)也,。養(yǎng)是常息此心,，常如夜之所息，如是則時時可似“乍見”與“平旦”時,，此圣賢苦心語也,。
陽明拈出良知，上面添一致字，便是擴(kuò)養(yǎng)之意,。良知良字,，乃是發(fā)而中節(jié)之和。其所以良者,，要非思為可及,，所謂不慮而知，正提出本來頭面也,。今卻盡以知覺發(fā)用處為良知,，至又易致字為依 字，則是只有發(fā)用無生聚矣,。木常發(fā)榮必速槁,，人常動用必速死，天地猶有閉藏,，況於人乎,？是故必有未發(fā)之中，方有發(fā)而中節(jié)之和,；必有廓然大公,，方有物來順應(yīng)之感。平日作文字,，只謾說過去,，更不知未發(fā)與廓然處何在，如何用功,？誠鶻突半生也,。真擴(kuò)養(yǎng)得，便是集義,，自浩然不奪於外,，此非一朝一夕可得。然一朝一夕,， 亦便小小有驗(yàn),，但不足放乎四海。譬之操舟,，舵不應(yīng)手,，不免橫撐、直駕,，終是費(fèi)力,。時時培此，卻是最密地也,。（《興尹道輿》）
朱子以不睹不聞屬靜,，為未動念時,；以獨(dú)屬動，為初動念時,，故動靜交修,。兄以不睹不聞之時，專屬念頭方動,，又比朱子失卻一邊,。不知所謂達(dá)之面目，發(fā)於政事,，猶為不睹不聞時耶,？否耶？豈無念時,，遂無所謂戒慎恐懼耶,？豈圣賢皆時時動念耶？
寂然者一矣,，無先后中外矣。然對感而言,，寂其先也,。以發(fā)而言，寂在中也,。
思固圣功之本,，而周子以無思為言，是所以為思,，誠也,。思而無思，是謂研幾,。
常令此心寂然無為,，便是戒懼。其所不睹不聞言戒懼,，在本體上便覺隔越,。
《中庸》以慎獨(dú)為要。誠也,，神也,，幾也，獨(dú)也,，一也,，慎獨(dú)皆舉之矣。然須體周子分言之意,。
常知幾,，即是致知,，即是存義，到成熟時,，便是知止,，得所止，則知至矣,。
感無常,，寂有常，寂其主也,。周之靜,，程之定，皆是物也,。其曰“靜虛動直”,，曰“靜定動定”，以時言也,。時有動靜,，寂無分於動靜，境有內(nèi)外,，寂無分於內(nèi) 外,，然世之言無內(nèi)外、無動靜者,，多逐外而遺內(nèi),，喜動而厭靜矣，是以析言之,。夫體能發(fā)用,，用不離體，所謂體用一源也,。今夫舟車譬則體也,，往來於水陸則其 用也，欲泥一源之語,，而惡學(xué)者之主寂,，是猶舍車舟而適江湖與康莊也，烏乎可,！
陽明先生良知之教,，本之《孟子》乍見入井、孩提愛敬,、平 旦好惡三者,，以其皆有未發(fā)者存，故謂之良,。朱子以為,，良者,，自然之謂是也。然以其一端之發(fā)見,，而未能即復(fù)其本體,，故言怵惕矣，必以擴(kuò)充繼之,；言好惡矣,，必 以長養(yǎng)繼之；言愛敬矣,，必以達(dá)之天下繼之,。孟子之意可見矣。（以上《答項(xiàng)甌東》）
先生得其意者也,，故亦不以良知為足,，而以致知為功。 試以三言思之,。其言充也,，將即怵惕之已發(fā)者充之乎？將求之乍見之真乎,？無亦不動於內(nèi)交要譽(yù)惡聲之私己乎,？其言養(yǎng)也，將即好惡之已發(fā)者養(yǎng)之乎,？將求之平旦之 氣乎？無亦不梏於旦晝所為矣乎,？其言達(dá)也,，將即愛敬之已發(fā)者達(dá)之乎？將不失孩提之心乎,？無亦不涉於思慮矯強(qiáng)矣乎,？終日之間，不動於私,，不梏於為,，不涉於思 慮矯強(qiáng)，以是為致知之功,，則其意為烏有不誠,？而亦烏用以立誠二字附益之也？今也不然,，但取足於知,，而不原其所以良，故失養(yǎng)其端,，而惟任其所以發(fā),，遂以見存之知,，為事物之則，而不察理欲之混淆,；以外交之物,，為知覺之體，而不知物我之倒置,。豈先生之本旨也,？（以上《答項(xiàng)甌東》）
未感之前，寂未嘗增,，非因無念無知而后有寂也,。既感之后，寂未嘗減,，非因有念有知而遂無寂也,。此虛靈不昧之體，所謂至善,，善惡對待者,，不足以名之。知者,，觸於感者也,。念者，妙於應(yīng)者也,。知與念有斷續(xù),，而此寂無斷續(xù)，所謂感有萬殊,，而寂者惟一是也,。（《答郭平川》）
今之言良知者，惡聞靜之一言,，以為良知該動靜,、合內(nèi)外，主於靜焉,，偏矣,。此恐執(zhí)言而未盡其意也。夫良知該動靜,、合內(nèi)外,，其統(tǒng)體也，吾之主靜,，所以致之,。 蓋言學(xué)也，學(xué)必有所由而入,，未有入室而不由戶者,。茍入矣,，雖謂良知本靜亦可也，雖謂致知為慎動亦可也,，吾不能復(fù)無極之真者,，孰為之乎？蓋動而后有不善,，有欲而后有動,，動於欲，而后有學(xué),，學(xué)者學(xué)其未動焉者也,，學(xué)其未動而動斯善矣，動無動矣,。（《答董蓉山》）
周子所謂主靜者,，乃無極以來真 脈絡(luò)。其自注云：“無欲故靜,，是一切染不得,，一切動不得，莊生所言混沌者近之,，故能為立極種子,。非就識情中認(rèn)得箇幽閑暇逸者，便可替代為此物也,?！敝钙淞?極處與天地合德則發(fā)育不窮，與日月合明則照應(yīng)不遺,，與四時合序則錯行不忒,，與鬼神合吉兇則感應(yīng)不爽。修此而忘安排,，故謂之吉。悖此而費(fèi)勞攘,，故謂之兇,。若 識認(rèn)幽閑暇逸，以為主靜,，便與野狐禪相似,，便是有欲。一切享用玩弄,，安頓便宜,，厭忽縱弛，隱忍狼狽之弊,，紛然潛入,，而不自覺,。即使孤介清潔，自守一隅,，亦 不免於偏聽獨(dú)任,，不足以倡率防檢，以濟(jì)天下之務(wù),，其與未知學(xué)者何異也,？（《答門人》）
靠絲毫不得，纔靠一言一念,，即是規(guī)矩外,。惟有識徥得規(guī)矩，時時游息其中,，所謂終日對越在天也,。識規(guī)矩不定，便有幫湊,，便易和換,。（《與王有訓(xùn)》）
當(dāng)極靜時，恍然覺吾此心中虛無物,，旁通無窮,，有如長空云氣流行，無有止極,；有如大海魚龍變化,，無有間隔。無內(nèi)外可指,，無動靜可分,，上下四方，往古來今,， 渾成一片,，所謂無在而無不在。吾之一身,，乃其發(fā)竅,，固非形質(zhì)所能限也。是故縱吾之目而天地不滿於吾視,，傾吾之耳而天地不出於吾聽,，冥吾之心而天地不逃於吾 思。古人往矣,，其精神所極,，即吾之精神，未嘗往也。否則,，聞其行事,，而能憬然憤然矣乎？四海遠(yuǎn)矣,，其疾痛相關(guān),，即吾之疾痛，未嘗遠(yuǎn)也,。否則,，聞其患難，而 能惻然衋然矣乎,？是故感於親而為親焉,，吾無分於親也，有分於吾與親,，斯不親矣,。感於民而為仁焉，吾無分於民也,，有分於吾與民,，斯不仁矣。感於物而為愛焉,， 吾無分於物也,，有分於吾與物，斯不愛矣,。是乃得之於天者,，固然如是，而后可以配天也,。故曰“仁者渾然與物同體”,。同體也者，謂在我者亦即在物,，合吾與物而 同為一體,，則前所謂虛寂而能貫通，渾上下四方,，往古來今,，內(nèi)外動靜而一之者也。若二氏者有見於己,，無見於物，養(yǎng)一指而失其肩背,，比於自賊其身者耳,。諸儒闢 二氏矣，猥瑣於掃除防檢之勤，而迷謬於統(tǒng)體該括之大,，安於近小,，而弗睹其全，矜其智能,，而不適於用,。譬之一家，不知承藉祖父之遺,，光復(fù)門祚,，而顧棲棲於一 室，身口是計,，其堂奧未窺,，積聚未復(fù)，終無逃於樊遲細(xì)民之譏,，則亦何以服二氏之心哉,！
此學(xué)日入密處，紛紜轇轕中,，自得泰然,，不煩照應(yīng)?！安粺┱諔?yīng)”一語,，雙老所極惡聞，卻是極用力,，全體不相污染,，乃有此景。如無為寇之念,，縱百念縱橫,，斷不須照應(yīng)始無此念。明道“不須防檢,，不待窮索,，未嘗致纖毫之力”，意正如此,。（以上《與蔣道林》）
以身在天地間負(fù)荷,，即一切俗情，自難染污,。（《答尹道輿》）
來書責(zé)弟不合良知外提出“知止”二字,，而以為“良知無內(nèi)外，無動靜,，無先后,，一以貫之,， 除此更無事，除此別無格物,?！毖哉Z雖似條暢，只不知緣何便無分毫出入,？操則存,，舍則亡，非即良知而何,？終日談本體,，不說功夫，攙拈功夫,，便指為外道,，恐陽 明先生復(fù)生，亦當(dāng)攢眉也,。（《寄王龍溪》）
來書“吾心全體大用,，發(fā)見流行，雖昏壅之極,，而自有昭明不泯之端,。”此即陽明先生所謂良 知,。今時學(xué)者,，指愚夫愚婦與圣人同處，乃其相傳妙訣也,。曰“忠如”,，即以此為本來端倪乎？是無容細(xì)微察識矣,。若謂此中別有本來端倪,，須察識而后稍見，則所 謂全體大用,，發(fā)見流行,，又何如哉？且惻隱之端,，須是逢赤子入井見之,，平旦之氣，須於好惡與人相近見之,，以此推端倪,，似未有舍格物而言端倪者。如靜坐則清明 和適,，執(zhí)事則精明安肅,，居家則和柔愉婉,，以此端倪而隨處得之，不知與來書所謂“拿此一物,，看守在此，不今走作”者,，又何以異,？察識既不可緩，隨處又當(dāng)理 會,，不知與所謂“靜息處玩其清明和適之體,，則日用自有依據(jù)”，孰先孰后,？為一為二乎,？此處更無歇后語，更無訓(xùn)釋語,，始是真能明諸心,，始是不落虛見。
靜中隱然有物,，此即是心體不昧處,。此處常作主宰，是一生不了雜念,；一切放下,，是千休千處；得感動時變換,，是把促太緊,，故有厭動之病。一屬操持,，即入把 捉,，此處正好調(diào)停，求其至當(dāng),，未可畏其難操持,，并動靜皆作疑也。合并不來,，只是未久,，如服藥人，藥力未至,，不須疑病淺深,。
發(fā)與未發(fā)，《傳習(xí)錄》云：“未發(fā)在已發(fā)之中,，而已發(fā)之中未嘗別有未發(fā)者在,；已發(fā)在未發(fā)之中,，而未發(fā)之中未嘗別有已發(fā)者存?！贝藘删渚?xì),，可破紛紜之論。知寒覺暖,，圣 人與人一也,，而知覺處，有千頭萬緒不同,，未發(fā)所由辨也,。故陽明先生曰：“當(dāng)知未發(fā)之中，常人亦未能皆有,?！鄙w《中庸》未發(fā)，在慎獨(dú)后言知,，學(xué)而后有未發(fā)之 中,，謂其能知未發(fā)之體而存之也。言先后固不得,，言是一是二亦不得,。
目之明為體，視為用,，視處別有明在否,？明與視何所斷際？若逐外為用,，亦體非其體矣,。
心，神物也,，動物也,，攝之固難，凝之尤難,。象山立大之論,，於凝聚處煞有地步。（以上《答萬日忠》）
內(nèi)外兩忘,，乃千古入圣祕密語,。凡照應(yīng)掃除，皆屬內(nèi)境,，安排酬應(yīng)皆屬外境,，二境了不相干，此心渾然中存,，非所謂止其所乎,？此非靜極,，何以入悟。
二氏亦以靜入,，至所語靜,，卻是迥異。（以上《答李石麓》）
默默自修,，真見時刻有不彀手處,，時刻有不如人處，時刻只在自心內(nèi)尋究虛靜根底安頓,，不至出入，即有好商量矣,。（《答王著久》）
三四年間,，曾以“主靜”一言，為談良知者告,，以為良知固出於稟受之自然,，而未嘗泯滅，然欲得流行發(fā)見,，常如孩提之時,，必有致之之功，非經(jīng)枯槁寂寞之后,， 一切退聽,，而天理然，未易及此,，陽明之龍場是也,。學(xué)者舍龍場之懲創(chuàng)，而談晚年之熟化,，譬之趨萬里者,，不能蹈險出幽，而欲從容於九達(dá)之逵,，豈止躐等而已哉,！ 然聞之者惟恐失其師傳之語，而不究竟其師之入手何在,，往往辨詰易生,，徒多慨惜。（《寄謝高泉》）
良知兩字,，乃陽明先生一生經(jīng)驗(yàn)而后得之,，使發(fā)於心者，一舉所知不應(yīng),，即非其本旨矣,。當(dāng)時遷就初學(xué),，令易入，不免指見在發(fā)用以為左券,。至於自得,，固未可以草草謬承。而因仍其說者,，類借口實(shí),，使人猖狂自恣，則失之又遠(yuǎn),。（《寄張須野》）
至寶不宜輕弄,，此丹家語也，然於此件頗相類,，千古圣賢,，只有收斂保聚法，不肯輕弄以至於死,，故曰“兢兢業(yè)業(yè),，過了一生”。（《寄王龍溪》）
執(zhí)事只欲主張良知常發(fā),，便於圣賢幾多凝聚處,，盡與掃除解脫。夫心固常發(fā),，亦常不發(fā),，二者可倒一邊立說否？至謂“未發(fā)之中,，竟從何處覓,？”則立言亦太易 矣。（《與錢緒山》）
旁午之中,，吾御之者,，轇轕紛紜，而為事物所勝,，此即憧憧之思也,。從容閑雅，而在事物之上,，此即寂然之漸也,。由憧憧而應(yīng)之，必或至 於錯謬,；由寂然而應(yīng)之,，必自盡其條理，此即能寂與不能寂之驗(yàn)。由一日而百年可知也,。一日之間,，無動無靜，皆由從容閑雅,，進(jìn)而至於澄然無事,，未嘗有厭事之 念，即此乃身心安著處,。安著於此,，不患明之不足於照矣。漸入細(xì)微,，久而成熟,，即為自得。明道不言乎,，“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謂未嘗致纖毫之 力，此其存之之道,。夫必有事者,，言乎心之常止於是；勿忘助者,，言乎常止之無所增損,；未嘗致纖毫之力者，言乎從容閑雅,，又若未嘗有所事事,。如此而后可以積久 成熟，而入細(xì)微,，蓋為學(xué)之彀率也,。（《與徐大巡》）
心感事而為物，感之之中,，須委曲盡道,，乃是格物。理固在心,，亦即在事,，事不外心， 理不外事,，無二致也,。近時執(zhí)“心即理”一句，學(xué)者多至率意任情,，而於仔細(xì)曲盡處,，略不照管,。既非所以致知，卻與“在格物”一句正相反,，但后儒認(rèn)理為格式見 套,，以至支離。若知事無內(nèi)外,，心無內(nèi)外,，理無內(nèi)外，即格式見套,，又皆在乎中,，非全格去舊物，乃為精微也,。（《答劉汝周》）
學(xué)有可以一言盡者,，有不可以一言盡者。如此斂精神,，并歸一處,，常令凝聚，能為萬物萬事主宰,，此可一言而盡,，亦可以一息測識而悟。惟夫出入於酬應(yīng),，牽引於情思,，轉(zhuǎn)移於利害，纏固於計算,，則微曖萬變,，孔竅百出，非堅心苦志,，持之歲月,，萬死一生，莫能幾及也,。（《與蕭云》）
劉師泉素持玄虛,，即今肯向？著己,，收拾性命,，正是好消息。（《寄聶雙江》）
《易》言洗心,，非為有染著,；《易》言藏密，非為有滲漏。除卻洗心,、藏密,，更無功夫。十分發(fā)揮,，乃是十分緊固,，方是堯、舜兢業(yè)過一生處,。（《答唐一菴》
“無所存而自不忘”一句,，說得太早。此最是毒藥,，諸君一向用此為妙劑,，如何自求不得，不見超身,，何也,？“執(zhí)之則生機(jī)拂”一句，甚是,。但容易為人開手,，且 吃苦過甚?！盁o妨操則存,，舍則亡，孔子亦且”云云,。操豈可已乎？愈操愈熟,，斷不成便放開手,。千古未有開手?！笆ト藨已氯鍪帧?，莊子有此言，吾儒方妄以目 解,，不知莊子所指何也,？今有人到懸崖上撒手者乎？何獨(dú)在平時說撒手事,？惟有時時收斂,，務(wù)求不負(fù)此良知，庶幾樸實(shí)不落陷阱耳,。（《與謝維世》）
來諭“知至誠正之外,，非別有格。心意識之外，非別有物,。天性之外,，非別有知”。格物誠正是一時事,，所謂不落言詮,，故能出此言也。（《與友人》）
知縱肆,，是良知,；知不能，卻常自欺,，是瞞良知,。自知瞞良知，又是良知,；形之紙筆,，公然以為美談，是不肯致良知也,。此病豈他人能醫(yī)耶,？（《答門人》）
龍溪之學(xué)，久知其詳,，不俟今日,。然其講功夫，又卻是無功夫可用,，故謂之“以良知致良知”,，如道家“先天制后天”之意。其說實(shí)出陽明口授,，大抵本之佛氏,。 翻《傳燈》諸書，其旨洞然,。直是與吾儒“兢兢業(yè)業(yè),，必有事”一段，絕不相蒙，分明二人屬兩家風(fēng)氣。（言陽明,、龍溪各為一家。）今比而同之,，是亂天下也。持 此應(yīng)世,，安得不至蕩肆乎,？（《與聶雙江》）
往時喜書象山“小心翼翼,，昭事上帝。上帝臨汝,，毋貳爾心,。戰(zhàn)戰(zhàn)兢兢，那有閑言時候”一段,，龍溪在旁,，輒欲更書他語，心頗疑之,。每觀《六經(jīng)》言學(xué),，必先兢業(yè)戒懼，乃知必有事焉,，自是孔門家法,。（《與謝高泉》）
來諭“凡應(yīng)酬未盡，是良知本然條理,，故於精神足時,，太涉周旋，似有所加,；到困憊后,，便生厭心，似有所損,?！贝艘颜f到良知本然條理，不可加,、不可損處,，但 須於尋常言動處，識得此條理,，方時時有辨別,，又須於尋常中調(diào)習(xí)得熟，方處處有功夫,。豈特遇人有厭心為有加損,？即閑中快活處,，亦皆有之,。故精神如常，即應(yīng)酬 是格物,；精神當(dāng)養(yǎng),，即少事是格物。此是一事,，不是兩事,。（《答曾月塘》）
寧息處,，非可以人力為；精明處,，亦不可以人力為,。不可以人力為，而后功夫至密而可久,。（《與王塘南》）
謂良知與物無對,，故謂之獨(dú)，誠是也,。獨(dú)知之明,，良知固不泯矣，卜度擬議,，果皆良知矣乎,？《中庸》言獨(dú)，而《註》增“獨(dú)知”二字,，言良知者,，因喜附之，或 非子思意也,。來諭謂“獨(dú)指天命之性”,，言得之矣。知幾其神,，幾者,，動之微也；微者,，道心,，而謂有惡幾，可乎,？故曰“動而未形,，有無之間”，猶曰動而無動之 云也,。而后人以念頭初動當(dāng)之,，遠(yuǎn)矣。知此則幾前為二氏,，幾后為五霸,，而研幾者為動靜不偏。周子“幾善惡”之言,，言惟幾,，故別善惡，能知幾,，非一念之善可能 盡,。吉之先見,，蓋至善也，常以至善為主,，是天命自主,。常能慎獨(dú)，常依《中庸》,，常服膺此一善,，是謂先幾。如是而有失有過,，其復(fù)而改,，方不甚遠(yuǎn)。若使兩物對 待,，去彼就此,，豈所謂齋明，豈所謂擇善固執(zhí)者乎,？此宋儒傳失宗云然,。象山先立乎大，固不若是勞擾也,。（《與詹毅齋》）
自私二字,，斷得二氏盡絕圣賢之道。當(dāng)生而生,，當(dāng)死而死,，致命遂志，殺身成仁,，寧作此等見識,。（《與凌洋山》）
此學(xué)靜中覺覿體用事極難，大約只於自心欺瞞不得處,，當(dāng)提醒作主,，久久精明，便有別白處,。若只將日用間應(yīng)酬知解處,，便謂是心體，此卻作主不定,，有差,，自救不來。何也,？只尋得差不得處,，始有見耳,。（《與周學(xué)諭》）
《大學(xué)》絜矩,，原從知止說來,，卻不是無所本。能知止,，方定靜安,，然后善慮，善慮便能絜矩,。故中無所倚,，自然與物同體，自是絜矩,。若只論絜矩,，不問此心若何，即涉於倍奉媚世,，牽己從人矣,。
儒釋之辨，只吾儒言中與仁處,，便自不同,。堯、舜之中,，孔門之仁,，言雖不同，一則指無所倚,，一則指渾然與物同體,，無二物也。中無所倚,，釋之“無住”若近 之,，至於兢業(yè)允執(zhí)，茫不相似,。渾然同物,，與其“覺海圓澄”又大相遠(yuǎn)。不揣其端緒,，舉言句之吻合以為歸,，失其宗矣。中無所倚,，自然與物同體,，得此氣象，守而 弗失,，乃吾儒終日行持處,。延平於喜怒哀樂未發(fā)以前，觀其氣象,，蓋使人反求者也,。良知二字,，一經(jīng)指點(diǎn)，便易摸索,，但不知與所謂無倚,，所謂同體處，當(dāng)下氣象若 何,，故往往易至冒認(rèn),，非謂良知之外，復(fù)有中與仁也,。
止處該括動靜,，總攝內(nèi)外，此止即萬物各得其所,。若見物方絜,，已屬支離,。止則無倚,，與物同體，便自能 絜,。今世與物酬應(yīng)漠不相關(guān),，固不足以與此。有持萬物一體之說者,，則又牽己從之,，終日沉湎於世情，依阿附會,，以為同體,。不知本體淪喪，更無收攝安頓處,，纔拈 定靜字面,，即若傷我。不知無一物方能物物,，吾心已化於物,，安能運(yùn)物哉？此處絲毫倒一邊不得,。（以上《與劉仁山》）
兄嘗謂弟落意見,，此真實(shí)語。凡見中有此用處,，不應(yīng)總屬意見,。茍未逼真，慈湖之無意，亦竟見也,。若有向往,，不妨其致力之勤，到脫然處,，又當(dāng)別論。力未至而先為解脫,，不已過憂乎,。（《答王龍溪》）
除此真心作用，更無才力智巧,。（《答胡正甫》）
莊子所謂外者不入,，內(nèi)者不出，吾儒知止地位,，正與相等,。即此不入不出處，便是定,，即定處,，便是吾人心體本然，便是性命所在,。守此一意不散,，漸進(jìn)於純熟，萬物無足以撓之,，入圣賢域中矣,。（《與王少參》）
執(zhí)著乃用功生疏所致，到純熟自當(dāng)輕省,，不可便生厭心,。此處一有憎厭疑貳，便是邪魔作祟,，絕不可放過也,。
此心皎然無掩蔽時，便與圣人不甚異,。於此不涉絲毫搖兀,，亦無改變，亦無執(zhí)著,，亦無忽略,，此便是學(xué)。只時時有保護(hù)處,，不傷皎然處,，將容體自正，言語自謹(jǐn)，嗜欲自節(jié),，善自行,，惡自止，好名好貨各色自覺澹,，以此看書,，以此處友，精神自聚不散渙矣,。（以上《答劉可賢》）
終日紛紛,，不覺勞頓，緣動神而后有勞,。神氣不動,，即動應(yīng)與靜中無有異境，此中虛而無物故也,。
自處與處人,，未動絲發(fā)意，便自無事,。稍涉動意,，未有不應(yīng)者，便是與物為敵,。（《與王養(yǎng)明》）
即處事中便是學(xué),，此間稍有作惡處便是過，稍有執(zhí)泥處便是過,，所謂養(yǎng)心也在此,，擴(kuò)知也在此。此處功夫愈密,，知覺愈精,，而不受變於物，此之謂格物之學(xué),。若自 家執(zhí)泥作惡尚不覺,，是謂不知痛癢，便是干極好事,，亦是有己之私,。到得此心不作惡執(zhí)泥，明鏡止水相似,，發(fā)又中節(jié),，便是巽以出之。此間磨煉得去,，是謂時 習(xí),。（《與劉可賢》）虛實(shí)寂感內(nèi)外，原是一件，言其無有不是,，故謂之實(shí),，言其無少夾雜，故謂之虛,；言其隨事能應(yīng),，故謂之感；言其隨處無有,，故謂之寂,； 以此自了，故謂之內(nèi),；以此俱了,，故謂之外,，真無有分別者,。但謂虛寂本體，常止不動,，卻要善看,。不然就本體說止，說不動,，便能作梗,，便不真虛寂矣。（《答杜 道升》） 處處從小利害克治,，便是克己實(shí)事,，便是處生死成敗之根，亦不論有事無事,。此處放過,，更無是處。於克治知費(fèi)力與濁亂,，此是生熟安勉分限,。不安分 限，將下手實(shí)際,，便欲并成德時論,，此涉於比擬太過。不知功夫純熟,，只在常明少昏,，漸漸求進(jìn)，到得成片段,，卻真咽喉下能著刀,。能下此刀，與一念一事，是非不 同,，卻是得先幾也,。（《答曾于野》）
靜中如何便計較功效，只管久久見得此心有逐物有不逐物時,，卻認(rèn)不逐物時心為本,，日間動作皆依不逐 物之心照應(yīng)，一逐物便當(dāng)收回,，愈久漸漸成熟,。如此功夫，不知用多少日子方有定貼處,，如何一兩日坐后,，就要他定貼動作不差，豈有此理,！陽明先生叫人依良知,， 不是依眼前知解的良知，是此心瞞不過處,，即所謂不逐物之心也,。靜中識認(rèn)他，漸漸有可尋求耳,。（《答羅生》）
來書未見有憤發(fā)改過之意,，只是欲人相信，不得開口,。（《答王龍溪》）
終日眼前俱是假人,，無一分真實(shí)意，自我待之,，終日俱是真人,，無一分作偽意，如此便是有進(jìn)步,。（《寄劉少衡》）
凡習(xí)心混得去,，皆緣日間太順適，未有操持,，如舵工相似,，終日看舵，便不至瞌睡,，到得習(xí)熟,，即身即舵，無有兩件,。凡人學(xué)問真處,，決定有操持,，收束漸至其中，未有受用見成者,。（《答歐陽文朝》）
自覺得力,，只管做去，微覺有病,，又須轉(zhuǎn)手,。此件功夫，如引小兒,，隨時遷就,，執(zhí)著不得。（《與杜道升》）
只是絲毫放過不得,，時時與物無對,，便是收斂功也。（《與胡正甫》）
孔門博文約禮之教,，無非即人身心,，納之規(guī)矩，固非為玄遠(yuǎn)也,。夫不誘之以規(guī)矩,，而惟玄遠(yuǎn)之務(wù),，是猶閉之門而談天衢,，不可得也。（《與劉見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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