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的花要開得晚些,,葉子比花更晚,,有時要等到農(nóng)歷四月,春天的末尾,。沒事時,,我就等著那些花開,只有花開了,,這里才能見到一些生機,。這里的人們,早已習慣了嚴寒而又漫長的等待,,他們有太多的辦法,,讓生活看起來不那么干巴。 這個縣城一點也不大,,兩條街道向北而上匯成一條,,扭扭歪歪。城被山圍著,,因此看起來有些閉塞,。傍晚,一條河在靜靜地流淌,,河水有些渾濁,,鳥貼水面而飛,它們的世界看起來健康無比,,至少沒有雜七雜八的約束,。剛剛修建的大橋廣場上十來個已近黃昏的老人,并不因為年老,,而有所顧及,,他們在鑼鼓聲中,,盡情舞弄,。打著花傘扭秧歌,,是別處沒有的玩法。好像這是最后的一次歡暢,,人人都倍加珍惜,,因此熱情高漲,舞姿翩翩,。這并不是恰逢節(jié)日了,,在枯草連天的季節(jié),在這塊古老的黃土地上,,從他們的祖輩開始,,就會自尋樂趣。他們只是踩著先輩們的步點繼續(xù)前行罷了,。在這樣的歡愉中,,所有的苦味,都隱藏了起來,。你看一些孩子,,也跟著跳動了,根系的紐帶貫穿著,,一脈相承,,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 這里的學校,幾乎每一個孩子都要學習打腰鼓,。以腰鼓而著稱的縣城,,這樣的強制,自然是可以理解的,。有一段時間,,我愛上了那甩起胳膊,空中一躍的瀟灑,,鼓聲喧天,,震耳欲聾,黃土迎風飛揚,,仿佛鐵騎就要來了……這是在一架山坡上,,百人起舞 ,吶喊聲響徹天地的巨大場景,,你無法想象如此奔狂的隊列中不時會夾雜幾個女子,,她們同樣頭扎白毛巾,身穿羊皮襖,,雀躍時,,有著豪邁的一面,不畏不懼,,令人汗顏…… 我在這個縣城里住了幾年,,時間走得很快,。有時,我們都需要停下來,,等等那些緩慢的事物,。我曾和一位憨直的藝人暢談,他對我說,,現(xiàn)在還能打出,,唱出來魂的,已經(jīng)太少太少了,。我明白他的意思,,挽留從來就是一件艱難的事情。有一次,,和幾個當?shù)嘏笥讶タh城北邊的一個村子找尋一位鮮卑族的后裔,,見到他時,他剛從地里打田鼠回來,。他是當?shù)貫閿?shù)不多會唱老民歌的人,,我們說明來意,尾隨他到了幾排土窯洞前,。他放下農(nóng)具后,,就坐在地上開唱了,自然豪爽,,嗓音粗獷(因為常年抽旱煙的緣故),,但有些詞咬得并不清楚。我被他的自得隨性深深吸引,。同去的朋友也贊嘆不已,,起哄著要老人再唱幾個酸曲,其實就是那些有點赤露的關于男女之情的曲子……大家不時地一邊聽一邊笑,,回來后,,一個有心的朋友把給老人拍的視頻刻成了光盤,作為資料保存在縣里的文化館,。陜北民歌唱的多是陜北人的苦與樂,,愛與恨,或在田間地頭,,或在行走途中,,隨性、隨意……只是現(xiàn)在多淪為虛浮的表演,,少了生活的質(zhì)感與風趣,。 這里還有手持剪刀坐在炕頭,就能剪出生活細節(jié)的人,她們有的甚至不識一字,,但這并不妨礙她們的心靈手巧,,以及對于這個世界的理解與表述。有時,,近乎夸張,,色彩炫麗,,在一張紙上,,臨摹出幾頭牛的形象,其藝術性和承載性,,并不亞于專業(yè)人氏的創(chuàng)作,。這些年,我在這個小城里呆著,,看四季輪回,,聽民間說唱,寫一些無關緊要的碎文,。我的固執(zhí)使得與現(xiàn)實總隔著一段距離,,但有時卻被一些土得掉渣的民間藝術所感動,它們美得撩人,,像那些經(jīng)受過漫長歲月的浸染,,依然綻放在石逢或山間角落里的花一樣,迷人,,充滿生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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